天上星(西子绪)

医护人员说他这伤口只能简单的包扎，要重新处理得去医院。
沈慢看了徐舟野一眼：“经理呢？”
徐舟野说：“我给他发个信息。”
发了信息没一会儿，经理气喘吁吁的出现了，身后跟着几个面色焦躁的队员。
“怎么样了？”经理问。
沈慢说：“还行，这不是手还没断，主办方那边怎么说？”
经理脸色一下子就很难看，恨声道：“他们不肯推迟比赛！”
沈慢叹了口气，其实他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动手的人呢？”
“抓住了。”经理说，“他们不承认是故意的，现在在调监控，但是比赛还是按时进行，说不然没法和观众们交代。”
其实都是借口而已，大家都听得明白，这事儿真不好说，就算是故意的也没什么证据。沈慢这伤口如果只是以寻常人的标准来说，其实就是个很普通的伤口，养一段时间自己就好了，然而他偏偏就是靠手吃饭。
沈慢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臂，本来已经结痂的位置再次破裂，露出里面鲜红的肉，看着十分狰狞，他微微地握了握拳头，感受着自己手指和手掌用力带来的疼痛感。或许是经过了判断，或许是觉得能忍下这种痛苦，沈慢轻声道：“没事，打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这怎么打？”赵蕤说，“要不咱们用替补……”
“不。”沈慢说，“我来。”
他们队的替补补的一般都是打野的位置，如果他下了让替补上，这场比赛不用打就知道肯定没了。
“可是你的手……”经理很担忧。
沈慢吐出一口气，他说：“我有分寸。”
他说完这话，抬头正好对上徐舟野的眼神。
徐舟野没有劝他不打，也没有说让他再好好考虑，仿佛已经看穿了沈慢的决心，忧愁像飘扬而下的冰雪，盖住了他的瞳孔。
沈慢没有再看，移开了目光。
经理还想说什么，沈慢就打断了他，他说：“经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官方短时间给不出说法，大家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如果因为我的原因放弃这场比赛，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经理长长叹息，他想过很多种比赛的结果，却没有料到这样的意外。
处理好伤口，又休息了一下，就到了上场时间。
舞台上的观众和解说们显然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ACE和GC的人一起走上舞台时，爆发了热烈的欢呼。
“ACE!ACE!ACE!”
压倒性的呼唤声，如同汹涌的潮水席卷了整个舞台，观众们欢呼雀跃，以最高的热情期待着这场比赛。
沈慢穿着ACE的长袖外套，遮住了受伤的手臂，他缓慢地调整好了外设，戴上耳机，等待着游戏开始。
语音里，全是队友们担心的问候。
“哥，实在不行，你就说，咱们别硬挺。”
“队长，一定不要硬撑啊。”
“就是，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搭上自己的职业生涯。”
“沈哥，你千万别勉强。”
沈慢轻轻嗯了声。
比赛开始了，第一局。
刚刚发生了那样的意外，大家肚子里都憋着火气。
“徐舟野，你玩什么？”教练问。
“给我拿狂犬。”徐舟野说，GC似乎并没有把他这个打野放在眼里，竟然放出了狂犬，虽然阵容被克制，但他对狂犬的态度是——只要对面敢放，他就敢拿。
之前担心的紧张消失不见，这会儿所有人都恨恨地盯着屏幕，巴不得越过屏幕再给对面的人两拳。
英雄选定，游戏开始。
注定了是一场火药味十足的比赛。
开场不到十分钟，解说们就看出来了不对劲的地方，解说一号道：“今天ACE和往常的风格好不一样啊，每个人都看起来好暴躁。”
解说二号道：“也没有每个人都很暴躁，下路沈慢就挺稳的。”
的确是稳的，而且和平日里比起来，简直稳过了头。
不压线，不对抗，只是安静的补兵，完全不像沈慢平日里那种充满了攻击欲望的对线风格。
而徐舟野，却完全承袭了沈慢极强的进攻性。
六级一到，GC的野区就成了他的狩猎场。
狂犬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被他盯上的猎物，头顶上出现的提示仿佛死神手中的套索，根本不知道他会从哪个角度跳出来，被他用尖锐的牙齿撕碎脆弱的喉咙。
沈慢见识过徐舟野的狂犬，自然知道其威力，这英雄是徐舟野的绝活，只要了解过他，就不可能把它放出来。
但显然GC并不太了解ACE，或者说，他们只了解沈慢，没有去了解徐舟野。
也是，在很多人看来ACE能走到今天，队里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沈慢。
沈慢因为意外受伤，那ACE不过是只可怜的待宰羔羊。
可惜，ACE能坐在今天的位置上，并不是沈慢一人的功劳。
ACE全员从未如此认真的对待过一场比赛，赵蕤的视野做到了最佳，他守候在沈慢身侧，防止下路被越塔，实力稍弱的刘世世也稳住了局面，许小虫几乎是超常发挥，竟是把GC的中单单杀了两次，把解说都给看傻了，说今天怎么回事ACE吃了兴奋剂？怎么一个两个的这么猛……
其中最为恐怖的，还得数徐舟野的狂犬，完全是只有亲自感受过的射手才明白那种被完全统治的感觉。
到后面GC的下路双人组甚至不敢离开高地，可是即便如此，站在高地塔下面也难逃一死。
要不是不能投降，GC都想到点投降，这种局，打下去反而会影响后面的游戏手感。
二十八分钟，ACE拿下第一局。
徐舟野看着屏幕上的“victory"，吐出一口浊气，看向自己身侧的人。
沈慢就坐在他的旁边，脸色苍白的要命，他用力的抿着嘴唇，像在忍耐什么。
看着沈慢的脸，徐舟野心情更加烦躁，即便是基地爆炸，也没有缓解分毫。
第一局结束，休息时间十分。
“手怎么样？”徐舟野问。
沈慢说：“挺好。”
徐舟野低声道：“骗子。”
沈慢：“……”
徐舟野嘴唇抿出一条紧绷的弧线，不再说话。
沈慢有些无奈，他想了想，道：“渴了。”
徐舟野气鼓鼓的帮他拿水拧开，递到他嘴边。
于是，直播间的观众们有幸见证了这一幕。
【不是，他们在干嘛，怎么还喂水啊？slow手不是没事了吗？】
【还说没霸凌呢，水都要喂到嘴边】
【好可怜啊fest，完全被slow当成奴隶了】
【抵制霸凌！！】
当然，也有人有别的看法。
【卧槽，卧槽，卧槽，我cp是真的，我cp是真的！！】
【慢天遍野！慢天遍野！慢天遍野！】
【嗑死我了，我要激动的喘不过气来了——】
【这和公开出柜有什么区别？？？】
几家欢喜几家愁，徐舟野气鼓鼓喂了水，又气鼓鼓问沈慢要不要吃块巧克力补充能量，更加气鼓鼓的说游戏开始了你要选什么。
沈慢忍不住想笑：“风鱼吧，选这个划水你不容易生气。”
徐舟野：“哼。”才没有生气！
结果最后沈慢还是没选风鱼，也不是他不想选，单纯是因为这英雄这个版本实在太弱了，一般拿出来的时候都是因为单排坐牢比较容易站在后面混。
第二把第一个ban位送给了徐舟野的狂犬，算是GC对徐舟野狂犬的认可。
不过徐舟野也无所谓，他知道自己只要选出来，那肯定玩不到第二把。
也许是上一把被徐舟野打懵了，一时间没调整过来心态，GC的第二把也发挥的不太好，全程被徐舟野的野区对位压制。
“看来GC和ACE的实力差距的确很大。”解说们并不知道后台发生的事，因而对于ACE压着GC打的这件事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在外人看来，两队的确实力悬殊，“ACE成功拿下，进入决胜局，看来今天ACE的机会很大啊。”
解说二号也对这种说法表示赞成，感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比赛结果显然缺少悬念。”
第三局开始。
所有人都以为ACE会在这一局结束这场比赛，直到中期打完一波团战，沈慢的操作出现了严重的失误，竟是走到了对面C位的脸上，被一套带走后，ACE惨遭0换5，一波推到高地，GC拿下这一分。
团战失利的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看见ACE基地爆炸的时候，解说包括观众们全都愣住了。
解说道：“slow这波操作变形了，怎么会走到那个位置，这……”
解说二号道：“是啊，这个走位，是有点迷。”
直播间的屏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问号，随后变成黑粉们的狂欢。
【我就说了slow是真的垃圾，离开了野位之后ACE一次季后赛都没进，现在还全靠fest】
【这什么迷之走位，团战五比零，我上我也行】
【他是在梦游吗？】
和周遭浮躁的氛围不同，即便输掉了这局比赛，ACE的队内语音里也没有人说出一句对沈慢的责怪。
相反，在输掉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对着沈慢投去了担忧的眼神。
沈慢摇摇头：“我没事。”
说着没事，怎么可能真的没事，所有人都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慢的手伤影响会越来越大。
第四把。
GC也看出了拖得时间越久，对他们越有利，硬是选了后期阵容把游戏往三十分钟拖。三十五分钟的时候，ACE又出现了失误，赵蕤去做视野被抓，随后GC强行和ACE打团，杀掉了ACE三个人后，一波推到了高地。
原本二比零的场面，硬是朝着让二追三的去了。
国内的解说看着比分都傻了，说：“ACE后两局发生了什么？怎么不像同一群人打出来的操作。”
解说二号道：“是啊，还有下路slow怎么回事，一点压制力都没有……”和之前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不会要被让二追三吧？】
【输给3B还情有可原，输给GC他们ACE是真的该游回来】
【今天slow打的什么狗屎，居然对线都对不过，真买了？】
【建议严查】
“我上个洗手间。”沈慢站起来。
“我也去。”徐舟野道。
洗手间里，沈慢捧起水洗了把脸，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他脸上挂着水珠，神情倦怠疲惫。四场比赛，加上BP和中场休息时间，接近三个小时。他手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剧烈，每一次的点击鼠标，都让人感觉鼠标垫不再是鼠标垫，而是放满了刀子的砧板。
他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伸手将脸上的水珠抹下。
徐舟野低声叫他的名字：“哥。”
沈慢道：“我没事。”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慢扭头，看到了GC的人，他们也是来上厕所的。
即便是语言不通，可脸上的表情却能轻易的读懂，那种带着纯粹的恶意的嘲笑，光是看一眼就会觉得心中不适。
GC的队长染着一头醒目的黄毛，个子倒也不高，走到沈慢的旁边时嘻嘻哈哈的对队员说笑。
徐舟野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拳头，如果不是最后的理智在阻止他，他这会儿已经冲上去给他们一人一拳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徐舟野的怒意，GC队长保持着笑容，扭头看向他们。
双方目光相触，空气里几乎要燃起火花。
只见GC队长突然抬手，用手掌在脖子上抹了一下——他故意挑衅，做了个抹脖的手势，随后又抱着右手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竟是在嘲讽沈慢受伤的右手。
沈慢反应极快，在徐舟野人冲出去之前伸手将他拉住了。
“%&……%……&”也不知道徐舟野的英语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一连串沈慢都听不懂的脏话从他嘴里冒了出来，他本来就比那个队长高了一个头，真要冲出去揍人的模样把那队长吓了一大跳，和几个队员赶紧冲进厕所隔间关上门。
徐舟野气得发疯，眼圈都红透了，可是沈慢拉着他的手，让他不敢有任何挣脱的行为——他怕伤到沈慢。
“哥。”他叫他。
“冷静点。”沈慢的语气平静，“真打了人要被禁赛的。”
徐舟野说：“就算是被禁赛——”他想说就算是被禁赛，他也想打他一顿，可是看见沈慢的表情，他又不敢这么说了。
“为了这么个东西被禁赛，没必要。”沈慢道，“走了。”
徐舟野狠狠瞪了那隔间一眼，握着的拳头青筋暴起。
回到座位上。
“抱歉，刚刚两把都是我的。”沈慢说，他的声音轻得像根羽毛，好像要顺着风飘到天上，那张漂亮的脸上看不见丝毫血色，连嘴唇也变得苍白，像褪去了色彩的黑白画。
徐舟野：“……哥，怎么能都怪你。”所有的压力都压在沈慢一个人身上，难道他因为受伤C不动，也是被责怪的理由？
徐舟野说：“就算输了……”
沈慢平静的打断了徐舟野的假设：“大家只会关心你输了，不会关心你为什么输。”
徐舟野：“……”
沈慢说：“只有两个结果，赢或者输，至于输赢背后的故事，没那么多人在乎。”
为了坐在这个舞台上，谁不是经过了一千次一万次的努力，胜者才有机会述说背后的心酸，败者为何而败，无人问津。
沈慢绝对不允许因为自己，浪费掉队友的努力。

第39章 通通碾碎
队友们都明白了沈慢的意思，赵蕤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想要用手掩盖住潮湿的眼眶。许小虫恨得牙痒痒，只怪自己当时反应太慢，没冲过去用自己的体重压死那几个崽种。刘世世咬牙道：“怕什么，反正已经这样了，干他妈的！”
“把他们干烂！”赵蕤猛一拍桌。
徐舟野不说话了，他这一把选了比赛不常用的英雄——倒吊者。
这是可能会被让二追三的决胜局，一般情况下，选手们都会选一些无功无过的英雄，不会剑走偏锋。
但徐舟野毫不犹豫地选了个全看个人手感和发挥的英雄。
教练在斟酌之后，同意了徐舟野的选择——他对徐舟野很有信心。
也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谁能没信心。
“就玩这个，输了我背锅。”打了这么久的比赛，徐舟野还是第一次表露出如此强烈的个人意愿，他虽然技术好，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听从教练安排的，即便是玩野C体系也是经过了教练的同意，唯有这一次，他态度坚决的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教练看了沈慢一眼，叹了口气，说：“行吧。”
沈慢的状态他都看在眼里，这一把，只能押宝徐舟野。
沈慢说：“给我拿血鲨。”
赵蕤心中一惊：“没问题吗？”这英雄可以说是前期最强势射手没有之一，但也需要高强度的走位操作。
沈慢淡淡道：“当然没问题。”
另一边，GC队内也看到了沈慢选的英雄。
刚刚故意在挑衅沈慢的队长发出一声嗤笑：“真好笑，就这种状态还玩血鲨？”
“队长，你们在厕所遇到他了？”辅助问。
队长冷笑着点点头。
队员对自家队长的性格很了解，一看就知道估计又是故意的，在搞人心态方面，他们队长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对着队长露出笑容，像个卑微的讨好者：“看来那个slow受了刺激，非要玩这英雄，证明自己。”
“他们这些天才哪里受过这种刺激。”队长冷笑，“估计打了这么久的比赛，都没听过几句重话吧，别人不敢说，我来说，他slow也不过如此。”
解说和观众们都看出来了，ACE的状态特别不好，特别是下路组合，在输掉的两把里完全是大失水准。
看见沈慢选了血鲨，所有人都开始担心起来。
“这个版本血鲨虽然还能玩。”解说道，“可是会不会过激了一点……”
“fest选了倒吊人。”解说二号更在意这个，“倒是能和血鲨配合，但是这阵容只能前期迅速结束游戏……一旦往后拖……”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显然并不是很看好ACE这把的阵容。
“GC故意选了个后期阵容，看来是非要拖后期了。”解说一号说，“……让我们看看谁更胜一筹吧。”
游戏开始。
为了配合沈慢，赵蕤拿到了他最拿手的带钩子的硬辅，这英雄和射手血鲨倒也是绝配，只是赵蕤很担心沈慢的状态。
可是他的担心，好像有些多余。
沈慢一扫前两局低迷的状态，风格异常凶狠，加上血鲨前期就爆炸的伤害，两人配合默契，一级就把对面干回了老家。
血鲨是个非常特殊的英雄，它有个很强悍的前期机制，就是每接住抛出去的回旋刀刃一次，就会维持被动血刃的BUF一秒。这个机制被沈慢操纵得淋漓尽致，他几乎就没接空过，一级对拼，血刃BUF居然一秒都没掉，直接把对面下路打的残血只能龟缩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