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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仙(马户子君)


教室灯啪地一关!
这会儿天色已晚。
林宿直接在公寓附近找了家烧烤店,让老张把车停在路边。
贺振翎也没吃,跟着一起。
两人在街边支了张桌子坐下,顺便多烤了一盘小馒头投喂雪泥马。
暖黄的灯光投在桌上,烟火氤氲。
雪泥马趴在手边,一口一个小馒头。林宿咬了两块烤鱼豆腐,抿了口茶抬眼,
“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
贺振翎身姿笔挺,动作间透着股矜贵,“因为你中午翻起的浪,校长找我。”
林宿觑去,“找你问责?”
“找我表示了感谢。”
“……”
看来校长也是不胜其扰。
他啃了两排玉米,顿了顿道,“翻修的事,你和校长说由你接下了。”
贺振翎抬眼,像是很轻地笑了下,“‘小老板’在做主?”
“……”林宿矜持地擦擦嘴角,“大庭广众,你…你也不害臊。”他摆出正经的神色,“不是让你白花钱的意思,先谈下来,祝建人那边也别推。”
他说,“不会让你出这笔钱。”
贺振翎顿了几秒,眼底划过道暗光,“好。”
他筷子在烤盘里翻了翻,忽然又停住,“烤鸡皮哪儿来的?”
林宿啃着玉米看去,“我点的。”
“…你不是不吃鸡皮?”
“你不是爱吃鸡皮?”
“……”贺振翎轻轻放筷,直视,“我只是‘能吃’。”
两人相视几秒。
林宿转头,“老张在车里等半天,应该很馋吧?”
贺振翎把五串烤鸡皮挪到一边,“一会儿给他带点夜宵。”
贺振翎行动效率很高。
第二天课间,林宿就听到了来自陈佑的播报:
“听说那个祝老板在校长办公室发了一通脾气,大吵大闹了一番走了。”
看来是知道贺振翎接过了这事。但以祝建飞死皮赖脸的性格……
林宿问,“他自己走的?”
陈佑,“保安大叔把他扔出去的。”
“……”很好。
“喔,你看。”陈佑又翻出贴吧,林宿看了一眼,就看上面的描写:保安帽下盘踞着一团黑气,像是积攒的怨愤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抓起人就扔了出去。
陈佑吃瓜,“说是保安大叔(黑化版),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林宿默了几秒,“大概是知识改变命运吧。”
雪泥马:【不该管家承受的知识,改变了祝建人的命运吗?】
一只手悄然将它按下。
但不管怎么说,学校恢复了平静。
正好也要开学了。
林宿在开学前一天的休息日,久违地去了趟天师协会。
孟会长不在。
葛立立和舒阳在办公室打牌。
林宿晃进去的时候,两人都吓了一大跳!葛立立把牌刷地一收:
“大人怎么来了?”
他又紧张地解释,“这个,这个牌是……”
林宿轻描淡写,“不就是上班时间摸个鱼,又不是在办公室开party。”
葛立立悚然,“那就太嚣张了!”
林宿跳过这个话题,“好久没过来,我来看看有什么事。”他目光已经在桌面逡巡起来,“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瓜吃?”
“……没有,最近挺太平的。”
空中落下一道惋惜的轻叹。
舒阳被捉住摸鱼后,这会儿又坐回了电脑前,嚓嚓处理着工作。
林宿扫了一眼,忽然问,“这是什么?”
舒阳“嗯?”了声,他顺着林宿的视线看向档案,解释道:
“哦,这是备案。自从上次三清堰的事情之后,孟会长就说,不管是‘受理’还是‘不受理’的案件,都要通通录入档案,免得事后有嘴说不清楚。”
一只手越过来,在鼠标上一点。
只见在【不受理】的案件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祝建飞。
林宿问,“这个是怎么回事?”
舒阳说,“应该是前两天的事,常见的改风水的委托。但我们同事去了之后说,感觉很不舒服,也没接委托就回来了。”
细白的指尖在桌上点了点。
林宿,“我去看看。”
跟前两人一下转头:“啊?”
林宿,“我正好有点要确认的事,回复那边,说协会接下了吧。”
舒阳“哦哦”两声立马照办。
葛立立不知想到什么,又小心觑来,“那…要跟贺会长那边报备一声吗?”
林宿想了想,“先不了,他最近占有欲太强。”
两人:“………”
两人小脸通黄,啪啪打着字,“嗯嗯嗯,好好。”
祝建飞虽然是洵城人士,但他常住的房子却买在了隔壁市。
林宿隔天直接请了个假。
他换上玄色外衫,戴上流苏耳坠出门。雪泥马落在他肩头:
【你这次怎么不带小贺?】
林宿捏了下耳垂,回味,“念力久违的汹涌澎湃,有点想掀起一场海啸。带上小贺,不太好。”
他理由充足,“而且小别胜新婚…”
雪泥马打断:【在谣言层面上,你们正处于新婚。】
“……”
林宿将它捉下来,捏了捏,“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找茬。”
祝建飞的房子在临市郊区。
这一片都是别墅区。
林宿下了车,就看跟前是一套独栋,带了片草坪和小花园。
头顶日光正盛,别墅却透着一股阴冷。
他目光落去,缓缓扫过某处……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开。
祝建飞闻讯出来,看见他惊讶地愣了下,火气又腾地上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
林宿收回目光,微牵唇,“当然是来接委托。”
“委托?你??”祝建飞顿时更为惊讶,上下打量他几眼,“你才多大?你……”
话音忽而一顿。
林宿往日穿着校服,被压了几分颜色。今天一身金丝暗纹的玄衣,通体贵气。赤红的流苏坠又在清冷中平添了一抹艳色。
祝建飞先前被他整得恼火,牙都咬碎了。这会儿看人这副模样,立马又好了伤疤忘了痛,心思来回一转,侧身:
“嗯,行吧。那你进来看看。”
他又强调,“可得好、好、看看。”
林宿轻轻眯眼,“当然。”
他正跟着人往里走,手机忽而一震。拿出来便看两条喂信弹出。
【翎】:今天请假没去学校?
【翎】:你在哪儿。
“……”林宿。
他指尖一动,正要回复。
又一条喂信紧跟而上:“我今天心里不开门,你在哪儿。”
“………”林宿。
【宿到自然醒】:那我可能窜错门了,你再等我一下下。[心]
他发完把手机一收,一脸正色地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另一头。
天师协会的办公室里。
葛立立正在和舒阳打牌,一道身影就走了进来。他余光一扫,惊得瞬间起立,小心翼翼地招呼:
“贺会长,您怎么来了?”
贺振翎顿了下,开门见山,“他呢?”
葛立立反应了两秒,守口如瓶,“大人不让我跟您说接了委托!”
“……”
贺振翎平静地看去。
葛立立一下捂住嘴,左看右看,“唉呀。”
作者有话说:
葛立立:(偷偷看看)
林宿:小贺不在,浪来——
贺振翎:呵,心门还能窜错呢。
*“老骥伏枥……”:出自曹操《步出夏门行·龟虽寿》

这头, 林宿正收了手机走进屋里。
祝建飞的别墅是三层,屋前带了片草坪。进了屋,只见客厅一侧是大片窗户,正对着草坪上的玻璃房。
玻璃房里挂了个大花篮, 栽了不少植物。
说是观赏, 但这么个玻璃房搭在草坪中央又实在有些突兀。
林宿转头看了眼:“化煞气的。”
雪泥马四下打量:【这户型不是挺好, 哪来的煞气?】
林宿没说话。
正要继续看, 祝建飞就端着杯水过来了。他脸上堆起笑, 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像是准备搭过来:
“来, 先喝点水。”
林宿一扫,意有所指, “我的手经常拿不稳水,你知道的。”
祝建飞动作一僵,黏湿的感觉瞬间涌来, 他笑容几乎没挂住。顿了下, 他讪讪地把水放在一旁。
林宿越过他, 继续在房间里走动。
隔了几秒, 身后又像是耐不住道:
“你不是学生吗,怎么还兼做这行?你这小小年纪, 能看出什么磁场之类的东西吗……”
林宿头也不回, “只要不受脏东西干扰。”
“什么脏东西?”
祝建飞左右找了两圈,突然反应过来, 脸色一变,“…你他妈的——”这会儿没有外人, 他几步冲上前就要伸手。
一道声音忽然从楼梯口传来:
“这是在做什么?”
祝建飞一下停住了。
林宿循着声音抬头, 只见一位三四十岁的女人站在楼梯口。头发挽在脑后, 穿着素色亚麻裙,气质淡而柔。
方姝予看向祝建飞,有些嘲弄,“又开始在外面找人了?”
祝建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讪笑,“哪儿能呢,这是我请的风水先生,来看风水的。”
话落,刚才还算平静的方姝予手心却蓦然一收。清瘦的手背骨节突起,但只是一瞬,又隐忍地松开手。
方姝予声音很柔,“是吗,我一出来就看你要去抓人肩膀。”
祝建飞干笑两声,“没啊。”
被岔了这一下,他动手的行径也被打断了,只能退到一旁忍下。
林宿抬头看向上方的方姝予。
两人目光对上,却看对方朝他轻轻点了下头,并无恶意。
他微微一顿,也回点了下。
目光收回,林宿没错过刚才方姝予一闪而过的神色。雪泥马落在他肩头,品味:
【她是故意打断,在帮你吗?】
林宿指尖在胳膊上轻搭,“嗯。”
雪泥马思索:【总觉得这家里氛围有点微妙,像是……】
他点头,“暗流涌动。”
没了脏东西的干扰。
林宿在整个别墅里大概走了一圈。能看出来祝建飞在风水上下了不少功夫,不但有各种生财的物件,墙上挂的卷轴也是花了大价钱。
整个家的风水都经过了反复的调整。
只是……
林宿又回到客厅,对坐在沙发上的祝建飞说,“你家里,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缜密补充,“除了你。”
“你——”
祝建飞正要冒火,突然想起什么,话头猛一顿。他看向林宿的目光从轻浮,转而带了点凝重,“…瞎说什么。”
林宿眉梢微挑,要笑不笑的。
他站的位置正是客厅中央,茶几后半步的地方。
祝建飞看着他站的地方,心头一悬,莫名冒了点冷汗。随后带了点威胁的意味,说道:
“你只管改,别的别管,懂吗?”
林宿顿了两秒,“好吧。”
祝建飞看他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不由暗自得意:到底还是个学生,也就嘴上厉害点,当了乙方,还不是他说什么做什么。
林宿说完衣衫一翩,一支竹笔入手,转头。
态度说明了一切。
他要确认的事已经确认得七七八八,可以毫无顾虑地大干一场了。
身影翩然出了客厅。
雪泥马哼唧:【你刚刚都没怼他?】
“雇主的要求,当然要尽力完成了。”
林宿说着在屋里每处动过风水的地方,都提笔一落。他兢兢业业,一丝不落道,“他说要改风水,又没说往哪方面改——”
“那我就自由发挥了。”
雪泥马恍然,快乐道:【盒盒盒盒盒……】
三层的独栋别墅里里外外改动不少,算上各类添置,加起来竟然有五六十处。
林宿挨个落下一笔。
他欣赏,“你看这一片,够不够我掀起一场海啸?”
雪泥马:【够你引发一场地磁暴。】
林宿满意地收回笔。
他转头回了客厅,祝建飞还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见他回来,打量两眼问:
“都改好了?”
林宿微微一笑,“都改好了。”
他说着忽然从身后掏出一个小木盒,半边悬在茶几边缘。
祝建飞一下坐起,“这是干什么?”
“我说过,你家里不干净。”
林宿起身看着他,“煞气太重,再怎么改也没用。除非你对着这里磕头,一定要磕到盒子里有响声。直到盒子从边缘落下来,才算是化解了煞气。”
祝建飞刷地站起,“盒子里怎么能磕出响声!而且这得磕多久?”
林宿叹气,“你要是不想化解,我也没办法。”
“……”
客厅里安静了好几秒。
祝建飞神色阴晴不定,像是斟酌了好半晌,又看了眼茶几下方。最终还是走过去,“噗通”跪着试探地磕了个头。
上方的盒子里忽然发出声,咚。
很轻的一声,像是有什么弹动。
祝建飞顿时面色一白,彻彻底底地信了,赶紧对着上方咚咚咚一阵磕头。
楼梯口后,一抹身影晃动了下。
良久,转头消失在楼梯后。
祝建飞在这里磕着。
林宿只观赏了几眼,随后不欲多看,转头去了偏厅。
雪泥马小声:【是我简陋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这样能化解煞气。】
“…你说的,应该是‘浅薄’。”
林宿给它捉了个虫,又道,“当然不能,我只是随口一说。”
【……昂?】
他垂睫,眼底透出一点冷色,“至于磕头,是他该磕的。”
肩头沉默两秒:【…那盒子能自己掉下来吗?】
“木质地板松动比较大,靠带起的震动…应该能吧。”林宿轻轻目移,“如果不能,我也没办法。”
雪泥马又发出一串快乐的“盒盒盒”…
他们所站的偏厅连通了走廊。
侧面是大片的玻璃窗,外面日光透进来,在转角处投下一片切割的光线。
林宿正看着窗外,身后便传来一声微颤的,“小先生。”
他转头,只见方姝予走出走廊口。阴影没于她身后,有光落入她眼中。她一双手攥紧,眼底噙着泪花,
“我都看到了,在客厅…是不是?你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林宿顿了顿,“是。”
方姝予像是舒出口气。
她定定看来,先前温顺的面具褪去,自柔弱的表象下露出一抹坚韧,泪意中含着坚定而浓烈的恨:
“我知道你是很厉害的先生,我可以向你委托吗?”
“我一定要报复他。”
离开别墅,已经是下午4点多。
林宿临走时,祝建飞顶着个青红交加的额头,还说要留他联系方式。
他,“有事烧纸,无事退朝。售后找协会,私下没渠道。”
“……”祝建飞。
林宿说完就出了别墅。
门在背后一关,出了庭院,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开屏就是喂信界面,对话还停留在几个小时前。
“小贺怎么没回我?”
林宿叹惋,“又不主动了。”
雪泥马睥睨:【盒,才多久没回你。你也不稳重了。】
“……”
“胡说什么,该办正事了。”
他说着退出喂信,点开接单页面,就看上方显示:
【委托人:方姝予】
【身份:临市建达集团总经理,37岁】
【状态:已接单】
雪泥马凑近:【你就接了吗,你都还没聆听她的复仇计划。】
“因为感觉是付费内容。”
跟前哽了一下。
林宿柔声,“开玩笑的,傻瓜。”他把手机一关,“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祝建人的变化马上就要来了。”
他说完,抬手将流苏耳坠摘下。
汹涌的念力一瞬失去桎梏——
在体内运转。
那些改动过的风水,加持过的符箓,聚起来的气运,都在此刻被一股力扯动着。背后偌大的别墅里,悄然无声,却又天翻地覆。
林宿身上玄衫翩动,金丝若活。
如果念力有实质,此刻就能看见千万缕金光拉扯穿梭着,在震颤间慢慢消减……
片刻,林宿终于停下。
他将流苏挂在襟口,缓了缓。
一口气动了太多念力,他现在就像是低血糖,躺了半天猛然起身,还有点头晕发软。又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雪泥马拎着他的后领:【…你感觉怎么样?】
“快乐。”
【……】
盒盒,它早该知道的。
这里是别墅区,打不到车。
林宿干脆任雪泥马拎着他,顺着下坡路慢慢朝外面挪。
明晃晃的日头从上方落下。
雪泥马提醒:【你还记得小贺那里可能会有剧烈的感应吗?】
林宿眸光闪闪,“当然,所以我刚才试了试一秒改一个、一秒改一个……”
爪子一松,差点没把他抓稳。
雪泥马花容失色:【你…big胆!】
林宿安详地合目,“只是‘可能’而已,慌什么。之后的事之后再说,至少现在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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