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第二次拦网犯规。
两次犯规,再来一次就要被罚下。
望着自己的手,白木优生再迟钝也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了。
一如既往的、即使会输……但绝对不想让他顺遂走完这一步。
“啧。”这次无需再看,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宫侑没有好表情,阴沉沉的笼罩一片阴云。
玉犬还在笑,嘲笑被嘲弄的兔子。
“嘟——!”
场侧,裁判示意,众人齐刷刷看去。
脱下外套、穿着一号号码衣,手里拿着交换号码牌的人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平静望过来。
13号,白木优生愣了下、跑了过去。
“北、北前辈……”
“不用担心,只是暂时。”北将号码牌放进过来的人手心,声音没什么波动、仍旧是稳稳道。
“啊……?”
“整理好情绪,白木,马上就会再上场了。”
一步迈入球场,狐狸队长伸出手掌轻轻拍了下灰发少年的肩。
‘别害怕。’
传递而来的,是这样的意思。
白木优生在休息区坐下,手掌压在膝上,视线盯着地面,一时有些沉默。
“在球场上,经历的这些都是正常的事情。”
始终坐在那注视着场内队员的黑须法宗开口,“不必过多苛责自己。”
压在膝上的手猛地握紧,白木优生一点点抿紧唇。
有人在他头上放了条速干毛巾,十分体贴地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男人的声音传入耳中,补完了最后缺位的师长,
“调整好呼吸与情绪,”
“你还有机会。”
言下之意。
“他们会给你创造机会。”
下场一个矛,上来一个盾。
无坚不摧的完美先生上场,稻荷崎防御再上一个level.
一转方向,二传调整攻势,更加刁钻也更加难防。
比分短短五分钟被拉到25:11,第二局2-0。
第三局伴随着裁判哨声吹响开始,在二局结束的休息时间白木优生就已迅速调整好情绪,但黑须法宗并没有透露出要让他什么时候上场。
攥手握拳坐在椅子上,直直望向场内。
——‘2:0’
——‘7:2’
——‘14:4’
晃人的手段只能对白木优生这样并不常上场、经验较少的新手奏效,一旦对上稻荷崎拦网核心角名伦太郎,就只有被识破玩了个寂寞的份儿。
再一次晃人失败,九号作用到此结束,轮转到后排。
裁判正要吹哨,场侧交换声再度响起,拿着交换号码牌的灰发少年站在边界处。
“该上去了,白木。”
“不要再让对方有任何能够晃过你的机会,去进攻吧。”
北信介握住交换号码牌,视线微转、落在灰发少年的脸上。
嗯、看上去很有活力。
15:4
排球从二传指尖传出,到达手侧按秒计数。
如何在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多的分数?
答案只有一个,
——进攻。
无休止的、狂轰乱炸的、难以抵抗的、超出防御阈值的进攻。
被激发起野性的狐群在回归了损失的孩子后,战意与锐意拉满。
“拦住!!全部拦住!!”
即使再如何指挥,玉犬方还是被碾压着陷入单一防守面。
自由人几乎被打垮,暴力扣杀程度再加一,别说拦截、光是触及身体都会擦出刺痛。
重重一攥拳捶地,被迫因为接球扑地的人从地上爬起来,失了刚刚还有的冷静自持与风度。
终于露出表皮之下不能冷静的那一面。
“给我拦死他们!!”
失败是可以接受的,但败在那个特定角色手上唯独不能被接受。
缓缓握拳,白木优生抬起眼。
只与他对上视线,对面的自由人与拦网就止不住后退一步。
带来切实伤害与疼痛、才会长记性。
比起大脑,身体本能已经先一步在避免与源头造成接触。
已经迟了。
“……不会那么轻易结束的。”
话语落在唇边,溢散出去,
“这份心情,希望你们也能感知清楚。”
痛苦与徘徊,无数次对自己产生的质疑与不满。
被强压的情绪、被曲解的思维。
在等待的十分钟,坐在休息区长椅的十分钟。
他在思考,全新的角度思考。
玉犬…为什么如此针对他呢?
如果只是对‘逃跑的曾经的队友’追捕,也太下了血本。
过深的情感总会联系着过重的原因。
他对情感一向迟钝,但他们的恨是一眼就能望出的。
答案昭然若揭。
简单的输赢并不能决定什么。
但是当看清他们到底在意什么的那一刻——
输赢就有了定义。
‘不想被一直蔑视、打压、瞧不起的人翻过身去。’
‘不想输在他的手上。’
原来,他们在恐惧着他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天啊。
他们在恐惧着的……原来是他本身啊。
过多的情绪已经悉数汇在一球之中。
“——最好的复仇手段就是赢得最漂亮的胜利。”
双手并举、托起一球的姿势,金发二传唇角咧起嘲讽的弧度,视线定定瞄准层层防护下的玉犬薄弱点。
排球经手传出一道远距离长弧线,横跨半边球场。
尽管恐惧,但比赛还未结束。
没有结束就代表——还有挣扎的余地!
玉犬前排止不住视线望去,那里没有人……不对、那里有人!
一个、两个…数个!
人影幢幢,一个接一个起跳发起进攻,迷惑了前排拦网的眼。
上边、下边、左边、右边……究竟是哪一个?
24:17
“快去拦死那家伙——!!”
玉犬二传早在瞥到混在人群之中延后起跳的身影时就预料到可能发生的下一步,当即嘶哑出声,
“白木优生——!!”
“而甜美的果实只会由唯一的赢家撷取。”
宫侑唇角挂着嘲讽的弧度,
“抱歉——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我可是一点都不感觉到抱歉啊。”
“还有,别那么随随便便的就叫我家攻手的名字,”
“你、可、配、不、上。”
手掌接触排球、并砸下的声音。
短短一瞬,双色排球旋转着、在视野范围内无限延伸。
是注定不会被拦截的一球、也是注定不会被拦截下的一球。
此起彼伏的身影在为他开路,最精准的二传选中了最契合的时机,
时间、空间,恰到好处。
心脏重跳轰鸣,伴随着血液逆流的声音。
——‘25:17’
——‘3-0’
胜负定局。
——“嘀——!”
——“IH全国大赛首场比赛,稻荷崎vs玉犬,稻荷崎胜!”
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望向球网那侧的视线慢慢收回。
白木优生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觉。
只知道现在、在那里,已经没有他再需要去看向的方向了。
原谅没有这么轻松。
他不会原谅的。
但更重要的当下不在那里。
身后、在身侧,在呼喊着他名字的天空。
此起彼伏的手直接伸过来拽着他,推拉着他就要举起,捧得又高又远。
“——干得漂亮,优生!”
“完美的一球!!”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藏了个大的!!”
‘由你终结过去、由你带来胜利。’
‘世界——看见了早在三年前就该成为光芒的你。’
“虽然这么说有些中二,不过嘛……”
宫侑弯起狭长眼瞳,在拥抱的那一刻,附在耳侧,轻声道,
“优生,恭喜你,重获新生。”
“欢迎来到稻荷崎。”
IH第一场稻荷崎成功进军,没有过多的时间分予给上一场比赛的对手。
原地稍作休整后便开始收拾球包,众人还要去看下一场比赛的对手的情况。
玉犬,已经成为一个过去时。
即使他们再不甘心、再如何叫嚣着想去攥得某个特定角色一丝一毫的注意力,都没有用了。
不会再将视线分予过往。
一步踏出阴云笼罩的灰暗过往,直面光明灿烂的当下与现实。
白木优生分得清孰轻孰重。
比赛结束、两队握手时站在他对面的是熟悉面孔,玉犬的自由人。
与他稍一对上视线就躲避,表情匆匆又畏怯。
指尖触了不到半秒就立即分开,连温度都没能传递。
是害怕与畏惧。
“造成的伤害与记忆不会被抹消,所以不用去强迫自己原谅。”
狐狸安抚着自家重获新生的孩子,毛绒绒的尾巴抚摸过他的头顶,
“堂堂正正地在场上击碎一切已经是给与卑劣鬣狗最大的让度。”
“——你会走到他们再也触及不到的高度。”
初赛结束,第二场比赛紧随而来。
稻荷崎众人需要转移球场。
白木优生自然也跟在队伍中,才一下场他就被宫侑拽着队服外套的拉链一路拉到头顶,
不断叮嘱道“出了那么多汗一定要注意保暖,万一感冒了就完了!”诸如此类的话。
宫治露出见了鬼的表情,忍了半晌吐槽道,“你终于变态发育成什么老妈子了吗?”
后果是被皮笑肉不笑并区别对待的狐狸兄弟一胳膊肘差点捣到反胃。
而白木优生——白木优生正在接受来自前辈们的关心。
“保持住这样的势头、下一场比赛也加油!”
“没错没错,照这么进行下去,白木——我们未来的王牌非你莫属啦~”
被笑闹的狐狸们打趣着,灰发少年心底止不住有些不好意思。
“王牌什么的…还是前辈们更…”白木优生小声嗫嚅,看在眼里年上狐狸们笑嘻嘻伸出手搓了搓兔子后辈的头。
没有抵抗!再搓一下。
直到把乖乖仔模样的人搓成了爆炸鸡窝头才恋恋不舍松手。
等好不容易和狐狸兄弟1V1结束,宫侑一转头、就见自家兔子被搓炸毛,整个人几乎天都塌了。
“你们——不要这么随便对人家动手动脚啊!!”
“哎哟哎哟某个人心疼了~”
“快走快走,万一像阿治那样被揍就糟糕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良三年级们勾肩搭背领先一步,落在后面的就剩炸毛版·白木优生与同他大眼对小眼的宫侑。
宫侑:“……”
白木优生:(眨巴)
认命般叹了口气,伸出手压在无辜的人脑袋上重重搓了两下。
嗯、触感柔软,很容易上瘾。
小气巴拉的金毛狐狸开始上起了眼药,“不要和前辈们玩,前辈们都是有目的才和你好的!”
被忽悠中的白木优生迷迷糊糊,“诶……前辈们是…是什么目的呢?”
宫侑哽住。
胡乱搪塞道,“他们抢了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而且还动手动脚的!”
小气又不乐的人碎碎念,“明明——这是我才可以做的吧!”
听懂了言下之意。
这是吃醋了的意思,白木优生想了想。
靠近又靠近蔫蔫不乐的人身边,低下脸蹭了蹭人的掌心。
他熟稔地把自己的脸颊搁在其上,柔软莹润的软肉贴着温热的掌心,这么主动靠在手中的人抬起眼,专注无比地望过来,
“没关系!只有侑前辈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宫侑:“……”
宫侑:“!!”
好、好强的反撩!
心脏小鹿般砰砰直跳,面上还是要表现得稍微淡定自然一些。
宫侑以手握拳置于唇畔咳了声,“就算你这么说……”
一边说一边睁开一只眼望了眼人,还是乖乖压在自己掌心上小动物一般咕噜咕噜望过来,
“——也不是不行!”
一百昏!
他给一百昏!
得到答案,白木优生心底松快许多,眷恋地蹭了下掌心的温度。
“好啦好啦,不要撒娇了。”
很吃这套的某人口是心非,但眼下他们与稻荷崎的队伍的距离愈来愈远,还是正事要紧,
“走了优生,掉队的话我可不管你咯。”
“嗯嗯!”
“嗯什么啊嗯,这个时候应该说‘请侑前辈不要丢下我’才对啦!”
“欸——那侑前辈真的会丢下我吗?”
“……”
“才不会哩,快点走啦!”
宫侑脚步匆匆,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拽着落后一步的灰发少年大踏步赶上稻荷崎队伍甚至差点反超。
众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恋爱中的家伙智商约等于零……或钝角。
下一场比赛的对手在C球场决出。
他们过去没有多久就分出来胜负,来自北海道的光泉科技。
差不多半小时的休息时间,稻荷崎再次入场。
或许是因为大多队伍都在这时结束了初赛,观众席上穿着不同配色校服的人越来越多。
在场侧放球包时、白木优生好奇瞥了两眼。
座位很集中、视线也很集中,总感觉……都是来看稻荷崎的。
“怎么,很在意其他人的视线?”
他在放球包,牛皮糖般黏过来的人哼哼唧唧开口。
白木优生诚实点了点头。
说不在意是假的,毕竟满打满算,他在这种大型比赛中上场的次数不足一只手。
宫侑直勾勾盯着人看了会儿。
“习惯就好,以后——不仅仅只有这点人,会变成更多、更多,以至于所有人都不得不来看向你。”
白木优生缓缓睁大眼睛。
“我绝对会让你成为全场都不得不为之喝彩的优胜者!”
宫侑自信开口。
与光泉科技对战依旧是上午的阵容,上场队员方面未做调整。
白木优生深吸一口气。
抬起头,迈出这一步。
祈祷机会、获得机会、把握机会。
在机会来临的瞬间,就是攥取更多、走向世界的那一刻!
随着比赛日程的深入,微妙的、白木优生总是时不时能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言流出。
他实在有些好奇,但每每想过去询问或听得更清晰时,说话的人余光一瞥见他、就宛如见了鬼般窜的老远,边逃跑还一边大喊“我们不是故意的!”“请您忘了我们的话吧”诸如此类好像十分畏惧的话语。
“啊……那个啊。”
摸不着头脑,回到队内,乖乖巧巧去问前辈的灰发少年眼底写满疑惑,但是与他对视上视线的人忍不住、只能努力憋笑。
“可能是因为白木你在一众杀出来的黑马之中比较有……特色吧,加上之前也没有什么比赛记录或其他,所以想象力稍微一散发,就偏向了某些奇怪的方向了啊。”
白木优生:“奇怪的方向是指……?”
他是真的疑惑,难道他看上去很可怕吗……其校的队员们一看见他仿佛就生怕招惹上什么般,恨不得逃出去三里地。
眼见着自家后辈开始钻牛角尖、兔子耳朵都蔫蔫垂下,互相对视一眼,最后由最平易近人的赤木路成开口,
“那个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
他咳了下,“前面遇上的几支队伍,可能是阿侑止不住想要炫耀你的关系……就一直在狂轰滥炸式的扣杀。”
瞥见自家后辈呆呆表情,他当即解释,“当然——我们对此没有意见!”
赤木路成小声道,“有大炮不用,我们又不是傻子。”
旋即他调转话头,“观众们观感上看是很好看,而且得点率也很在线,作战计划什么的更简洁明了了,就是……”
白木优生眼巴巴重复:“就是?”
……就是对对面的对手似乎有点不太友好了。
毕竟——这孩子的扣球未免有些过于暴力。
虽然男排本就是暴力美学,但是像他一样全身心仿佛只为了扣下一球、扣下每一球,甚至还越扣越起劲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除了天赋,天生的巨力、换作任何一个谁也吃不消啊……
越想越可恶,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才吗。
光是预想如果自己站在球网对面,以自由人的身份对上自家后辈这样的重炮型狂轰滥炸,不知疲倦且状态持续上升的攻手。
赤木路成:“……”
他默默打了个寒颤。
身体、无论哪里,好像都有点痛。
……还好这家伙来到了稻荷崎。
半解半不解。
白木优生食指弯曲蹭了下脸颊,还想追问更多。
赤木路成几人看了一眼,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大大咧咧道,“没关系的白木,你就当他们在夸你吧!”
灰发少年一惊,“……欸、欸?”
‘一传杀手’、‘自由人的噩梦’、‘扣杀永动机’什么的……
稻荷崎众人笃定点头。
恶名在外,怎么不算一种夸赞呢!
“这么一说,该不会我们队马上也要再来上那么一个全国王牌了吧!”
想到这点就兴奋,几人叽叽喳喳一顿,视线更是齐刷刷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