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送那些东西的人……原来,是宫侑前辈吗?
但是,为什么会给他…
他一边想着,一边付钱,拿出纸币时手却微停。
宫治瞥了眼,以为是他后悔了,理解性开口,
“如果感到麻烦的话就这样吧,不用刻意勉强……”
他还记得面前这个一年级在部内算是个比较麻烦的高危品种,上次唰地一下就在侑那家伙面前哭出来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人多眼杂,如果也在他面前来上那么一遭,明天‘宫双子欺凌一年级后辈’的小道消息就会飞遍整个排球部了。
想想都……可怕。
宫治默默瞥了眼他。
“不、不是这样的。”
白木优生小心翼翼开口,
“我是想问……宫治前辈,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宫治:“……啊?”
白木优生抿了下唇,“前辈刚刚…帮了我很大一个忙,所以,我想稍微表达一点感谢,这样。”
宫治摸不着头脑。
看着他、半晌,隐隐约约是摸到什么,“就因为…那个小票时间?”
“是、是的!”
白木优生立即点头,以防宫治不相信,十分认真地望向他,强调道,“是真的、真的很重要!”
宫治沉默。
白木优生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付不出更多,立即抽出黑卡,“那、那个,宫治前辈…可以放心。”
他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钱的话,我好像有很多。”
“所以前辈想要的,我都可以买给前辈的!”
“……”
记忆回笼,白木优生捡完最后一个球,并整整齐齐垒好在球框。
他喜欢捡球,这对他来说算是一种最佳的放松大脑方式。
而且,国中时……
他被允许接触排球最多的,就是捡球。
但现在不是去想那些的时候。
宫侑前辈,匿名给他送那些东西……按照北前辈的话,匿名就是不想被对方知道的意思。
但现在,他通过某些方式自己得知了。
直接去向前辈表达感谢的话,前辈会…不高兴吗?
但是,宫侑前辈居然愿意对这样的他释放好意。
明明自己已经在入部的当天,给前辈带来了困扰。
而且、前辈也是第一个发现他是左利手的……
所以,之后发现他受伤,给他匿名送药,似乎也是……逻辑成立的。
白木优生再次确凿,
果然——宫侑前辈,真的是个好人啊!
蹲在那垒完球的灰发身影站起,肉眼可见的、他周身都泛起点愉悦气息,虚虚看去、甚至能看见象征心情很好的小花。
但这一切都中止在他推着两大篓球框准备去器材室的路上。
分毫不差、直线距离上拦着道身影。
白木优生一开始没注意,瞥到时整个人一停。
——是宫、宫侑前辈!
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情不自禁有点紧张。
该怎么开口、要先和前辈打招呼吗,还是道谢……不、不对,匿名的话代表前辈不想被他知道是自己。
所以要配合前辈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才对,那么现在最应该表现出来的就是——平常心!
宫侑双手抱臂,身影结结实实堵在去往器材室的必经之路。
他眯着双狐狸眼,望着那道刚刚一个人待着时候还十分放松,甚至还在傻乐的身影。
结果下一秒,一抬头看见他,面部表情呆愣,旋即飞快变化。
最后,停留在一种紧张与微侧过头去的躲避上。
宫侑:“?”
——什么啊!!
明明对待治那家伙就那么讨好、还买那么——那么多零食贿赂那家伙!
怎么到他就变成这样?!!
落差也太大了吧!
完全就是个——一点也不讨喜的后辈!
他心底翻江倒海,但面上表现出仍是一种严肃静默的狐狸凝视与视线灼灼的[盯——]。
面色不明,总之看上去绝不是高兴。
白木优生犹豫了下,努力模仿平常模样小声道,“抱歉,宫侑前辈,可以…稍微让一下吗?”
宫侑:“……哼!”
——到他就是宫侑前辈,到治那家伙就是治前辈了吧!
白木优生:“!”
灰发少年像兔子一般耳朵立即机警竖起,他紧张无比,余光小心翼翼瞄着面前的宫侑。
是、是他哪里让前辈不高兴了吗?
“那个、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已经收拾好东西背着球包准备离开的尾白阿兰望着狭路对峙的两人,沉默良久,缓缓问出这一句。
同样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的赤木路成默默摇头,背着斜挎包出来的角名伦太郎静静看了眼,手指微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宫治还在吃那堆零食,“嘎吱嘎吱”声不停。
视线越过灰发少年,直直望到正凑热闹般堆在那望向他们的一堆人。
宫侑视线扫过已经开始打嗝的宫治,额头一个接一个冒出青筋。
——可恶,所以为什么只有治那家伙受到优待啊!
明明、明明他也……
他表情严峻、狠狠向前——伸出手!
白木优生愣了下,视线下移、望着递到自己面前并摊开的手掌。
心底不安,但他还是飞速去理解。
眼见着宫侑面色越来越黑,越来越深沉,白木优生脑中倏然闪过一点灵光。
他捉住这点灵光,快速采取行动。
不断增加、扎堆在那凑热闹的人就这么望着背对着他们的灰发少年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同时握着两个球框的手微动。
迟疑的、将一只手握着的球框拖杆,放在了——伸到面前的、宫侑手中。
白木优生试探:“是、是这样吗?”
“……”
宫侑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声音,“你、在、做、什、么?”
——答案错误!
白木优生现在恨不得当场打个洞钻下去。
呃呜、居然猜错了前辈的心思!
那他现在这样在前辈视角中岂不就是后辈胆大妄为地命令他做事。
——怎么想,也太糟糕了!
灰发少年猛地打了个嗝,显然受惊过度。
他踌躇着、又小心地伸手,要拿回递过去的拖杆,
宫侑表情不好看,再度开口,“你——又要做什么?!”
白木优生就差原地蛋花眼,整个人颤抖,“抱、抱歉!我这就拿、拿走……”
宫侑:“……”
他凶巴巴,“都给我了,还拿走吗!”
“啊、那,那我……”白木优生结结巴巴,“那我怎、怎么做……”
“快走!”金毛狐狸恶声恶气,“训练都结束了,故意拖延吗!”
白木优生:“我没、没有的!”
他心系另一只落在宫侑手中的球框,“那、那个……”
“给我就是我的,你还想要拿回去?!”
白木优生呆住。
啊、这个…那个,排球部的…球框,也是可以被给前辈的吗?
“——哼,”
“麻烦的家伙!一点都看不懂别人眼色,你是笨蛋吗?!”
白木优生被打击到,整个人灰白一片,对自己的失望占满心脏。
明明是对他释放好意的前辈,但他不仅没能回馈这份好意,还让前辈因为他生、生气了……
真的很抱歉…果然,他就是这么一个没用的……
眼见着灰发少年低下头,开始不吭声。
宫侑单手插腰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实则余光始终关注着,瞥着灰发少年面颊,视线兀地顿住。
眼瞳颤颤,潮湿又透亮,呼吸轻微、苍白唇瓣微微抿着。
熟悉的场面再映,一些难忘的记忆回笼。
——这、这眼见着就是要哭的前奏啊!
宫侑僵硬,瞬间回忆起自己被落在地板上的眼泪支配的那一天。
他当即炸毛,“等、等等!你不会又要哭吧?!”
“……啊。”
白木优生呆呆,喉咙被气息噎住,只有短促一个音节。
真的要哭啊???
宫侑手足无措,完全顾不上先前什么‘讨厌’、‘笨蛋’、‘麻烦’、‘才不在意’。
一左一右瞬间拉起两个球框,宫侑当即接手,并大喊,
“你先别哭!!”
他已经无比崩溃,满心慌乱,
“球框给我来送!我这就去送!!喂你先忍住别哭啊——!!”
“如果时间能回到过去,我一定要和那个时候的自己说……”
“——快远离那个新入部的叫白木优生的家伙!”
“越远越好!!!”
一头撞在球馆墙壁,平日里毛皮油光水滑的金毛狐狸此刻近乎崩溃、徒劳以爪挠墙,嘴里止不住碎碎念念。
旁侧,目睹这一幕的排球部众人默默挑高了眉。
“居然能把阿侑这家伙压制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后生可畏啊!”惯来被双胞胎折磨的尾白阿兰深深感动。
“我才没有被压制——!!”宫侑猛转头,“我这是作为前辈在让,对!让着他!”
宫治路过,言简意赅,“说谎。”
宫侑:“?”
阿兰促狭,“真没想到阿侑居然也会说出自己在让着后辈这样的话,我还以为一定会是那种不断找后辈麻烦的棘手类型呢~”
角名伦太郎适时插话,“他找了,”
“欸欸!!”其他人嘘声,纷纷好奇下文。
角名:“不过最后,全都失败了。”
“——哦?”
“譬如这家伙在轮到一年级打扫球馆的时候凑上去指手画脚,非要说这里不干净、那里打扫位置不对。”
宫治补充,“自己夯吃夯吃乱指挥一通,结果却跟在屁股后面帮一年级一起打扫球馆,差点没赶上回家的最后一班公交。”
角名再举例:“譬如在一年级们练习的时候一直在周遭游荡骚扰,还试图用视线恐吓别人。”
宫治叹气,“所以立即就被路过的前辈捉去当练习靶,沦为一年级的传球工具人。”
角名:“譬如……”
宫侑暴起,“——停停停停停!”
暴汗淋漓,他当即一边一个拼死拦截。
该死……再让这两个家伙说下去,自己的老巢都被掀了个底朝天了。
而且,他根本就不是这两人口中说的那样啊!
——排球馆打扫归打扫,他只是看不惯那个一年级磨磨蹭蹭做完自己的部分还要去帮其他人。
难道那家伙的时间很多吗?!
有那么多时间,不去纠正错误的扣球姿势,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怎么看都是笨蛋行为!
“所以,阿侑你就干脆利落地直接上去帮忙了?”
“哼!”
尾白阿兰与银岛结面面相觑,“这、这样啊…”
“那、那在一年级练习时的骚扰与用视线恐吓的是?”
宫侑视线乱飘。
总不能说是因为那个家伙对别人都是倾向正常的对话与表情,而一旦转头视线对上他,就猛地宛如受惊的兔子、立即躲闪。
闪开就闪开了,却又不全然,傻狍子一般支支吾吾地停在那,试探着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回来望他。
……更像笨蛋了!!
一直在[盯——]着的宫侑,也就被路过的前辈以‘妨碍训练’的由头抓走,作为免费的劳动力压榨。
听到这,赤木路成察觉不对劲,“所以,侑你竟然没反抗??”
宫侑:“……”
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捉盲点啊!!
宫治举手,“啊、那个我知道,他不仅没反抗,还……”
“猪治受死——!!”
宫侑一记飞踢物理阻断,赤木路成眼睁睁望着宫治两人扭打一团。
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于排球部上映,现场混乱一团。
一时之间、没人再去挑起刚刚话题,全都光顾着拉架了。
好不容易分开宫侑宫治这两个家伙,同是二年级的正选银岛结四周张望了眼,
“话说…今天这里怎么就我们在,其他人呢?”
“……啊!”
双臂牢牢桎梏着乱动宫侑的尾白阿兰恍然,“我想起来了,下午是和玉犬高中的练习赛,教练和其他人现在应该都在二馆准备,我们也早点过去吧。”
“——玉犬?”
“没听说过欸。”
尾白阿兰挠了挠头,“的确没怎么听说过,好像是京都那边的一所高中,”
“也不知道他们大老远过来做什么……”
“……”
“优生?”
余光瞥到球馆门口,从巴士上下来的熟悉面孔与队服,灰发少年原地怔住,半晌没动。
和他一起布置球馆的理石平介最先察觉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白木优生连忙回神,摇头声音渐低,“没、没什么。”
他迅速接上没说完的话,“只是看到了……眼熟的东西。”
“噢……这样。”理石平介不明所以,但还是转到自己最关心的话题,“今天下午这场练习赛真不知道有没有我们上场的机会呢~真期待啊!”
白木优生顿了下,含混道,“应、应该不会吧…毕竟有前辈们在,我们可以在后面看…就很好了。”
理石平介闻言,点了点头,“也是,稻荷崎的正选前辈们才是主力!以后我也一定要成为前辈们那样可靠的人……!”
他后面的话白木优生没再听,只是在偶尔问及他时才勉强支声应答。
玉、玉犬……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他面色惯来苍白,所以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其他,但隐蔽处、抱着折叠椅子的手死死扣入其中,指尖因过于用力几无血色。
不被发现,就好。
只要不被注意到……就没问题。
黑须法宗与玉犬高中的教练礼貌性握手,寒暄了两句一起进入二馆。
玉犬的部员也随后跟进。
一入排球馆,错综交杂的脚步声散开,与稻荷崎秩序中不乏自由的严谨不同,来自京都的玉犬氛围自带锐化边缘,不少部员面上透着点倨傲与特有的京都风味。
练习赛出战名单很快公示。
白木优生站在一年级的队尾,他已经能感受到几道目光从进入二馆的瞬间就开始扫视,而后目标直指、直接钉在他身上。
冷静、冷静。
他深呼吸。
已经不再是国中,而且、他现在是稻荷崎的新生。
不会上场,不用面对,只需安安静静的待在最后,等待一切结束就好。
“优生!”理石平介带着些欣喜的声音猝然在耳侧响起,不妙的预感先一步漫上心头。
随着这一声,玉犬队伍里不约而同转来几道目光。
白木优生心底再次漫上想要逃跑的冲动,他握紧掌心,尽力克制、想表现得平常,“怎、怎么了,平介。”
理石平介沉浸在情绪中,没能及时注意他情绪波动。
一手指向出战名单,一手搭在面前之人肩上,他无比高兴道,
“优生!今天的练习赛——你是首发!!”
‘——咔嚓。’
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彻彻底底。
或许是一颗脆弱的、再禁不起任何打击的心脏。
“啊。”白木优生很慢很慢应了声。
…他该知道的。
视线缓缓抬起,绕过理石平介、绕过黑须法宗、绕过北信介,绕过稻荷崎的无数人,与球网另一侧,对着他、缓缓弯唇,露出不带一丝温度微笑的玉犬二传对上目光。
‘——找到你了。’
他缓慢做出口型。
连带着背后的、熟悉的每一张面孔,齐齐如此。
该来的总会来,怎么逃也逃不掉。
“所以,这个‘玉犬高中’为什么突然就来兵库,他们当地的高中也有学园联盟吧?”
“不知道欸,不过我之前好像在哪看过,这所高中似乎是初高中集体升学制,不过他们的国中本部设立在东京,听起来怪奇怪的。”
“说起来,国中玉犬的话,还是东京,总感觉……”
“啊……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了!”
“我们部内,是不是有个一年级……就是从东京升学来的,好像入部登记表上的国中…就是‘玉犬’?!”
宫侑回到二馆时,从后面听到的就是这么一段无头绪交谈声。
他挑了下眉,并不在意,将视线更多放入球场。
扫了眼、他立刻发现不对劲处。
比分稻荷崎领先,气势也在我方。
但场上,唯有一处异常,那就是……白木优生。
状况看起来…比入部练习赛的那天还要糟糕。
谁又去刺激他了?
“没想到居然从东京逃到了兵库啊,怎么样,在这里也一样捡球?”
“豪门的扣球还扣得下吗?不会感到愧疚吗,国中那个因为接你的球而受伤、甚至不能继续打球的孩子可是在没日没夜地哭泣哦?”
轮换到前排,白木优生咬唇不语,做好自己的本分,拒绝与比赛无关的交际。
“不要这么冷漠嘛,好歹我们也是三年的队友,这次也是专门来找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