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灵的最深处,在他视野的前方,永远屹立着一位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身影,吉尔菲艾斯向那个身影伸出了手,他用全部的意志在沉浮的识海里执着地呼唤他:
“R、e、i、n、h、a、r、d——”
“R、e、i、n、h、a、r、d——”
“R、e、i、n、h、a、r、d——”
......
如此,勾勒出一个音又一个音,循环往复。是用最富有韵律的音节组合而成的词语,是神赐下的恍若最优美的艺术品一般的名字;是吉尔菲艾斯长久以来铭刻于脑海中用以对抗侵袭脑部的外力的精神力量,是从催眠中拯救自己的关键字——它属于赋予他新生的、强大又美丽的、他所钟爱的人,也属于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仅有的、所信仰的“神”。
如地球教众般虔诚信奉的种种邪神怎可能凌驾于他之上?他根本不曾相信任何邪神的存在,但若要成为一名信徒,这一世,或者再来一世,他相信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也只会是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一人的狂信徒。
D正洋洋自得于心中构建的计划,本应在处于催眠带来的昏迷中的吉尔菲艾斯忽地翻身跃起。他拔出了探针与电缆,首先冲着D的胸口就来了一拳。疏于锻炼的D根本还未曾反应过来,已经踉跄后退,几乎摔倒在地上。吉尔菲艾斯提起他的衣襟,将他狠狠扔在催眠使用的沙发上。
在D准备张口之前,吉尔菲艾斯已经紧捂住他急切需求救援的嘴。他将电缆如数奉还,逐一连接在D身上。
探针毫不犹豫地准确扎进D的左面的大脑,吉尔菲艾斯的专业操守让这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他的心率和情绪也维持在最稳定的水平。他没有激动,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复仇的畅快。心深处仅有的一点轻微的欣慰,也是源于,从今以后,D和他身处的地球教再也不能用这样的手段害人。
配合特定的音乐,在电流和催眠语句的双重刺激下,D的精神很快陷入麻痹。他虽然对别人做过很多次催眠,本身却没有应对催眠的能力与坚韧的心理。
吉尔菲艾斯将D曾经对自己施行的手段悉数还于其身,通过预先构想好的问题,从D的嘴里问出进入系统用以解除爆炸装置的密码,随后再用从D身上学到的方法,将D的这段记忆洗去。
D清醒过来的时候,浑然不觉。他和往常一样,站在吉尔菲艾斯身边,而吉尔菲艾斯躺在催眠椅上,电缆连在他身上。
音乐缓缓流动,刚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似乎确实感觉到身体上哪里稍有不妥,但平静的表象仍旧麻痹了D,他拍了拍吉尔菲艾斯的肩膀,扔给他一件白袍,让他裹住自己,“K,你可以进去里面了。”
经过一段迷宫似的长廊,进入长廊众多木门里特定的一扇,走下长长的阶梯,便到达了目的地。主教所在的地下圆型大厅已经聚集了许多同样裹着白袍的人。四周的角落里立着好几根白色的圆柱,圆柱上歪歪扭扭地刻着地球教的徽记。主教站在接近大厅中心的祭坛上,祭坛上用动物骨骼和草叶摆出许多难懂的符文,中心还准备了一个火盆,里面装着动物油和黑灰,随时准备点燃。而真正能对这座城市带来伤害的工作站位于离祭坛稍远的正前方。
吉尔菲艾斯将全身裹得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低调地混入人群,和其他白袍人聚在一起。
没有人说话,吉尔菲艾斯看见教众们几乎都用接近狂热的目光牢牢地注视着主教与祭坛。“滴答”、“滴答”,在他的不远处,地球上的古老钟表在发出声音。不知是哪位教徒,也将他的私藏带来为他的信仰献祭。
这规律又冷硬的声音,无形中加剧了紧张和压力。吉尔菲艾斯缓缓地深呼吸,移动到圆柱的阴影里极有耐心地观察主教。
主教站在祭坛上维持着庄严的姿态,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他的双脚开始小幅在祭坛上踏动,手指也不易被人察觉地卷了卷衣角。
不知他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但看上去主教的耐心已经快用尽了。
也不知到了几点,当隐约听到远处钟楼的钟声时,主教终于动了。
他点燃了火盆,那火苗越窜越高,主教的脸在火苗的后面,映衬得就像扭曲的魔鬼。他发狂般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信男信女们,我想我们最忠诚的信徒已经到达皇帝身边,亲手取得他的生命,将他的鲜血和灵魂奉献给我们的母亲。现在,为了配合他们,我们也该行动了,我们需要更多的鲜血和灵魂,呵呵呵呵……”他压低了嗓音,发出邪恶的笑声,在胸前来回比划起地球教的手势。
底下聚集的白袍人众跟随着他,入魔般整齐划一地做出同样的手势,并且齐声念着口号,“地球是我们的母亲……”
“母亲的信仰永不会消亡,她终将重归于世……”
主教满意地看着他们,走下祭坛,来到工作站的操控面板前打开了它。
吉尔菲艾斯骤然动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很久。
他背靠着圆柱,飞速朝着好几个方向,向人群中扔出特制的烟雾弹,那弹药里已经预先由奥贝斯坦安排,放进了用于大型对接地面战的强效药水。它属于一种高级别的生化武器,主要功效是让人体神经迅速麻痹,四肢在短时间内暂时瘫痪,当然吉尔菲艾斯自己早就预先服下抵抗的药物。数不清的教众在眨眼间陆续倒下,但仍有许多经过改造,身体强健的持枪教徒迅速搜寻到潜伏的目标,冲上来试图捉住他。
在朦胧的烟雾中,吉尔菲艾斯注意到有人冲了过来。借助于地形和视角的优势,他模糊辨别出来人的身影,踮起脚尖,临空飞起一脚,已经将其中一人掀翻在地。在迅速扩散开的麻痹气体里,那人渐渐不再动弹。随后他用手肘猛地往后一击,又有一人吃痛滚倒在地。
激战中,吉尔菲艾斯的眼角瞥到一束反射出天花板上吊灯光芒的光点,他不假思索地迅速往侧面翻滚,堪堪躲过从四面八方的激光枪射出的光带编织成的网。看来对方也迅速根据他所处的位置,进行判断,组成了激光枪光线的包围网。所幸白色烟雾弹的浓度极高,在狭小的空间内,饶是对手里不乏身经百战的杀手,准心也因视野模糊而下降许多。
不能停留在一个位置坐以待毙,吉尔菲艾斯贴着地面小心地移动,无数光带幸运地贴着头发和耳侧飞过,但脸上仍然被擦过的激光带出一道伤口,虽然那伤口不算太深,但还是立即渗出了血珠。
从现在身处的地方,可以观察到最为接近的光带来源,吉尔菲艾斯迅疾地从枪袋里掏出武器,手持双枪,朝那个方向陆续补上数枪。
随即又往那个方向砸出一颗催眠弹,转眼间,那个方向上的火力明显减弱。
喘了口气后,吉尔菲艾斯一边躲闪一边挪动,在模糊的视界里搜索火力来源,越来越多的持枪教众倒在了地上。敌人的、自己的,四处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吉尔菲艾斯的白袍,他的身上也添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在伤口的位置都不致命,伤口所带来的疼痛,也都还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
这一系列的变故让主教气得七窍生烟,他没有精力地去计较到底是谁混了进来,只能加速地建入指令,直到输完了引爆爆炸系统的密码,才略为心安。
“滴”、“滴”、 “滴”、为时半小时的全城爆炸的烟花进入了倒计时。
主教这才翘起了嘴角,他长舒了一口气,猛然感觉背心处传来硬邦邦的感觉。
“别动!”低沉的男中音在背后响起,主教忽然意识到那是一支枪管,它不知何时抵在了他的后背上。
还没等主教将投降的手举得更高,吉尔菲艾斯已经扯住主教的肩膀往地上重重一摔。在实战肉搏方面,主教完全不是吉尔菲艾斯的对手,而吉尔菲艾斯又对这个诋毁莱因哈特的人不存在任何耐心。
“这一拳,是为了被你洗脑的无辜教众!”,吉尔菲艾斯重重一拳砸在主教左边脸颊上。他出拳的力道太大,让好不容易爬起身的主教再次踉跄倒地。
紧跟着,吉尔菲艾斯又给了主教右边脸颊一拳,“这一拳,是为了被你洗脑的我自己!”
随后吉尔菲艾斯将枪口正对着主教,抵在他心脏的位置。
“这一枪,是为了无数冤死在地球教手下的人们!”吉尔菲艾斯的冷酷神情里看不出一丝情绪,他扣动了扳机,“......和被你那肮脏的舌头所玷污的莱因哈特大人.....!先睡过去吧,等待你的将是法律应有的制裁。”
将剩余的烟雾弹都扔进人群后,吉尔菲艾斯再也没看这些倒在地上的邪教中人一眼。
他走到控制面板前,手指如演奏钢琴般上下纷飞。不一会儿,屏幕上跳出对话框,需要输入解除爆炸的语句。吉尔菲艾斯将从D那里探听得到的密码输入后,程序开始飞快地运算。在每一层都验证通过以后,进度条开始前进。 吉尔菲艾斯怀着忐忑的心情紧盯着屏幕。
……
97%、
98%、
99%、
100%
......
时间仿佛静止了。
倒计时系统的屏幕此时显示的数字:10分10秒。
屏幕开始不断闪烁,几秒之后,系统跳出新的语句:爆炸解除!
吉尔菲艾斯如释重负,他的肩头顷刻就放松下来。普通的市民永远也不会知道,一场可能毁灭无数生命和家庭的浩劫从身边擦肩而过,也不会知道为了这些和平,有多少人曾在背后做出过怎样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