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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小师傅(纸扇长衫)


“西觉,上山啊?”梁树叶拍掉手上沾到的鸡食,转身看到西觉正往外走。
西觉应了一声,径直出了门。
梁树叶刚拿起墙边的扫把,见兜明快步走出屋子,他立马兴奋地打招呼,“兜明哥。”
“嗯。”兜明看了他一眼,出了院子。坨坨说的对,树叶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等梁树叶扫完院子,把扫把依靠在墙上,他又跑进了杂物间。小丛正在里面温书呢。
梁树叶端正地坐在桌边,从书袋里掏出自己的课本,探头看小丛书上的字。看了一句话后,他就轻轻地翻书找到那一页,自己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早饭后,花旗从屋里拿了梁树叶的束脩交给小丛,让他带去学堂交给先生。
梁树叶咬着嘴唇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觉地搅动衣角。花娘给拿钱了,一两银子呢。
“走,走,上学了。”坨坨说着就要走出门。
花旗开口道,“回来后把云善的衣服洗了。”
云善昨天又尿床啦,水井边的木盆里泡了一整盆衣物。
“知道了,知道了。”坨坨跑出门。
梁树叶握住书袋带子,跟在小丛身后,从此开始了自己的求学之路。
到了西莱村的学堂,云善照例和小丛贴了贴脸。然后发现,树叶哥哥竟然跟着小丛一块进了屋子。
“啊。”云善不解地叫了一声,树叶哥哥,回家了呀。
梁树叶转头笑着冲他摆手,“云善弟弟,等下学我就回去陪你玩。”
云善跟着摆摆手,转头看兜明。
兜明握着他的小手上下晃了晃,“他和小丛一起去读书了。云善,咱们一会儿去山上玩吧?”
看着小丛把银子交给先生,梁树叶激动得手心都是汗。
等冷静下来坐在座位上,透过打开的窗户看见兜明、坨坨和云善还没走,正站在树下往屋里望。
在这一刻,梁树叶感觉胸腔里满满的,涨涨的,仿佛有东西要溢出来。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打开书袋,拿出课本。
翻开课本,他看不进书,胸口处涨涨的感觉让他跑了神。
课本是西觉买的,书袋是小丛做的。做书袋的布是坨坨织的,染布的果子是兜明从山上采来的。读书的钱是花娘给的。云善弟弟有送他来上学。
他能来读书,家里的每个人都有出了力。即使是小小的,还不会走路的云善弟弟,也会来接他上下学。
梁树叶现在还不懂,那种要从胸腔里涨得快溢出来的东西其实叫做幸福。是被人爱着时才能感觉到的幸福。

梁树叶很快适应上学生活, 每天背着书袋和小丛一块上下学。
即使小丛有人陪伴,兜明仍旧天天带着云善一起接送他。
三月底,天越发热了, 衣裳又该脱下一件。
秀娘在堂屋给春花缝夏天穿的衣裳。
花旗坐在堂屋门口看着院子里爬来去的云善,和摇摇摆摆, 慢慢练习走路的春花。
“你真没怀?”秀娘发现,天气暖和, 花娘慢慢又瘦下来了。冬天长的那些肉在春天掉了些下去。
“没怀啊。”花旗回头看向屋内,无奈道, “我一直说没怀, 是你们非要说我怀了。”
秀娘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见你长胖,人又犯困, 我们都以为你怀了。谁料想你那是冬天贴膘呢。”
云善从院子里爬到门边,扒着花旗的腿张大嘴巴。
“饿了?”花旗摸摸他的脑袋, “睡一个午觉云善就饿了?”
“啊。”云善张大嘴巴给花旗看他的嘴, 他自己伸着小手在上牙龈上戳了戳。
“嘴里进东西了?”花旗嘀咕着蹲下身, 轻轻托起云善的小下巴仔细瞧了瞧。
云善红红的牙床上冒出了一点白白的小东西。
花旗伸手摸了摸, 白色的小东西是硬的。这个他知道,是长出的小牙。
春花上个月开始长牙,花旗是见过人类幼崽刚长牙的样子。
“云善长牙了。”花旗转头和秀娘说。
秀娘把缝衣针插在小衣服上, 凑过来。
云善嘴里,门牙冒出的白点比小米粒还小一些。
“云善也是先长的上门牙。和春花一样。”
“长牙了就能吃点吃蛋羹。”秀娘说,“前几天我给春花喂过一次炖鸡蛋,她拉肚子, 我就没敢让她吃。我打算过几天再给她试试。”
“炖鸡蛋就行?”花旗问。
“不能放葱,也不能放盐和酱油。除了鸡蛋什么也别放。”秀娘叮嘱她, “可千万不能放盐。再过几个月,孩子再大点才能吃盐。”
“嗯。”花旗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许是长出的小牙有些痒痒,云善趴在花旗怀里,拿着花旗的手指往嘴里送,歪着脑袋啃起花旗的手。
花旗抽出手指,带着云善去外面洗干净小手,把他的小手塞进他嘴里,“云善自己吃自己的手。”
“啊。”云善才不呢,他现在才不吃自己的手手,就要花旗的。
花旗不让,他就拱来拱去地到处找手。
花旗被他拱的没了法子,只好贡献出自己的手。
云善的牙床软中带硬,咬在手上一点也不疼。花旗想,人类幼崽怎么会十个月了才开始长牙?没牙就不能吃东西。要是生活在山里,早就把自己饿死了。
正在花旗没边地想着,没牙的小掌门在山里活不过一天时,院子外突然跑来一个陌生女人。
那女人刚进院子,一见到人就大喊着,“不好啦,许老二来抢人了!快去看看啊。”
花旗在脑子中慢半拍地想着许老二是谁,秀娘已经放下衣服着急的站起身,“抢巧子?”
“是啊。”那女人捂着胸口大喘着气,“上次这人说要巧子给他做媳妇儿,我们以为是说笑呢。谁知道他今天带了好多人来。咱们村里的人少,拦不住,巧子快让他拖走了。听说你家西觉能打,他在不在?”
女人是住在巧子家前面的邻居。知道巧子和西觉家的花娘关系好,也知道西觉力气大,能打死一头野猪。眼见着巧子就要被人拖走,她赶紧就来找人了。
“西觉在我家呢。”秀娘急忙说,“我现在就去喊。”
说完,她就快步往院子外跑,边跑边喊,“西觉,秋生,西觉,秋生。”
花旗拧起眉头问女人,“他凭啥来抢巧子?巧子又不是他媳妇儿。”
“他非说三喜把他媳妇儿弄走了。巧子就得赔给他做媳妇儿。也不知道石青村的人咋想的,竟然有不少人来帮他。要我看,石青村的都是无赖。”那女人也替巧子抱不平,“刘三喜那个混蛋,净不干人事。自己屁股一拍跑了,留下巧子替他受罪。呸——”
坨坨在秀娘家门口正和栓子他们一块玩,听到秀娘喊西觉去救人,他立马往家跑。
“云善。”跑进院子,坨坨直奔云善。抱起云善,他就想往外跑。
“你别去了,留在家看着春花和云善。”花旗淡淡地说一声,快速跑出门。
那女人追着一块跑出去了。
留下院子里抱着云善的坨坨和站在坨坨腿边的春花。
“哎?”小人参精没想到,自己突然就被要求留下来照看孩子。可是,他想去看热闹哎。
秀娘看着秋生带着西觉去了巧子家,她赶紧跑回来。“坨坨,你回来了。你娘呢?”
“走了。”坨坨眨巴眨巴眼。
“那你看着春花和云善啊。我也出去了。”秀娘说完就跑了。
再次被要求留下看孩子的坨坨:......我也想去啊。
花旗赶到巧子家,巧子家院子里已空无一人。院子门的门框都叫人挤歪了,可见是动过手了。
他赶紧奔着村口追去。
跑过一条小路,再向左转弯,果然见到一大群人在推推搡搡的争吵。还有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
花旗挤开众人,追到前面。看到巧子身上捆着麻绳,被一个壮实汉子扛在肩头。石青村断路的几个人拿着棍子正对着东望村的村民挥来舞去。
三喜娘哭得快晕过去了,嘴里一直哭嚷着,“放了我儿媳,放了我儿媳。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没爹没娘,让孩子怎么活。”
东望村的里正大声喊,“你们这是犯法。强抢民女,要去坐大牢的。。咱们去找官老爷评理!”
“评什么理?”石青村的汉子回吼道,“少拿官老爷压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老婆还老婆也说得过去。咱们犯什么法了?要犯法也是你们村刘三喜先犯。叫官老爷把他先抓去。”
“哪来的欠老婆还老婆的说法?”花旗冲出人群,一手握住那汉子手中的粗棍。
那汉子一惊,定眼一看,竟是个美貌娇弱的高个子妇人。
汉子扫过花旗身后的东望村众人笑出声,“东望村没男人了?竟让女人上前?刚刚是被打怕了吧。哈哈哈。”
“花娘。”三喜娘扑上前来,抓住花旗衣裳,“花娘,你救救巧子啊。他们要把巧子抢了去。”
现在唯一敢于出头的花旗成了三喜娘的救命稻草。
巧子听着声音,抬起头,忍不住哭喊着求救,“花娘,救我,救我啊。”
花旗冷哼一声。东望村的村民被说得也嚷嚷起来了,“谁说我们打不过你们。”
刘三喜的本家骂道,“谁知道你们突然来了二十多个人。有胆子,等明天咱们再练练。”
今天镇子上有集市,村子里很多人去镇上赶集去,留在村子里的人不多。连三喜爹今天都去镇上买东西了。
许老二一定是不怀好意,专挑今天村子里人少的时候来。
“明天不练。”许老二龇出一口黄牙,“老子今晚就进洞房,明天要陪媳妇,哪有功夫和你们练。”
“呸——许老二你真不要脸。巧子是我们刘家的媳妇儿。”刘三喜的堂哥骂道,“你个瘦矮子,女人都扛不动。抢人还叫别人帮你抢。你他娘是不是个男人。”
许老二被骂到痛处,气急败坏地指着刚刚说话的人道,“是不是男人不用你说。老子马上又有媳妇儿孩子了。。巧子儿子要是认我做爹也行,就改姓许,我认。”
“那是我孙子。”三喜娘尖锐地大喊。
“放你娘的屁。”巧子失去理智地在汉子身上挣扎着破口大骂,“许老二你要是有用,你媳妇儿能跟刘三喜跑了?有种你去把刘三喜找回来,你找他要你婆娘。欺负我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让我儿子认你做爹。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再等十辈子你都等不上。”
“拼了这条命我也不给你做媳妇。”
许老二被她骂得涨红了脸,阴沉地看着巧子,“牙尖嘴利,回家就叫你好看。”
“走,咱们回去。”他冲着石青村的人招呼一声。
石青村的人转头继续打算继续向前走。
没想到前面道上站着两个拎着棍子的男人。
“你们谁啊?”许老二远远地问道。
被花旗抓着手里棍子的汉子向后看了一眼,转过头来,调笑道,“你可快放手。当你伤了你。你这小身板,我一下能推你三丈远。”
汉子就势想抽回棍子。没成想,对面的妇人牢牢地抓住棍子,他竟抽不动。
花旗不高兴地看向他,双手握着棍子,猛地用力。婴儿小臂粗的木棍子当下就发出一声脆响,断成两截。
“娘哎。”东望村的人傻眼了,这女人力气大啊。不愧是能救十几个孩子的女豪杰。
那汉子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个漂亮女人的力气竟然这般大。
花旗随手将木棍扔在地上,扫过回头看他的石青村人,淡淡道,“把巧子留下。”
“你说留就留?”许老二夹紧眉头。要是再拖,东望村的人就回来了。到时候他们想走也走不了。“走,咱们走。别管这些人。”
他们向前走,前面西觉和秋生分毫不让,直直地堵在路上。
“让开。”许老二走上前挥着棍子威胁,“你们要是不让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巧子是我们村的。你凭啥来抢。”秋生也舞起棍子。有西觉在,他底气足的很,“今天你们带不走人。”
石青村的人发出讥笑声,“我们这边可二十来个人。你们那边才多少个?十几个?我们带不走人?笑话。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西觉的棍子已经抵在许老二的头上。
除了花旗,在场的人类,没人看见这人是什么时候动的,又是怎么动的。
许老二的额头当即冒出汗来。
石青村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又遇到狠茬子了?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不是说,东望村那个力气大的少年上山去了?这怎么还有个动起来看不见踪影的人?
东望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村子?
西觉面无表情看向扛着巧子的男人,“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
男人当然觉得打不过啊。他当即放下巧子,讪笑两声,“我就来帮个忙。人我给放下了。那我......走了?”
西觉放下手中的棍子,石青村人没有敢留下的,赶紧快步离开了。
许老二还有些不甘心,频频回头望过来,被他们村的人连拉带架地弄走了。
就那一手。别说一对一了,就是他们村二十多个人恐怕都不够那人一个打的。现在不走,等着留下来挨打吗?
巧子坐在地上,冷静了许多,冲着许老二威胁,“下次再来,就让西觉把你们腿打折。他可是我最好的姐妹的男人!”
花旗:......我是一条公蛇,和你做不了姐妹。
三喜娘赶紧冲上来给巧子解开麻绳。
巧子手抖着扶上三喜娘的胳膊,颤着声音叫了一声,“娘。”眼泪刷地掉下来。
即使石青村的人已经走远,巧子仍旧心有余悸。真要被许老二抢了去,她也就不活了。
“好孩子,委屈你了。是我们对不住你。”三喜娘拍着她的手,婆媳两个抱在一起痛哭。
等三喜娘和巧子缓过劲来,想起救了他们的花旗和西觉。
可四下望了一圈也没看见人。亏得同村人指着人群后面,婆媳两个才找到人。
花旗正在教训坨坨呢。
花旗和西觉都去瞧热闹了,只留下坨坨一个人看孩子。坨坨心里痒啊,他也想去凑一凑热闹。
他试着像兜明一样,左边抱一个,右边抱一个。他的力气是够的,很容易抱起了两个孩子。可他人小,臂展不大呀。云善和春花一左一后被抱起来后,两个孩子的脸贴一块了。
云善和春花不乐意,两人互相抵着在坨坨怀里乱动。怕他两摔着,坨坨不敢这样把两个孩子带出门。
他发愁地看着地上的云善,突然想到见过村里人把孩子用布捆在身上。
他就跑进西屋找出自己织的布。他觉得自己织的布比买来的布结实,捆个孩子肯定不成问题。
家里没人,春花什么也不懂。即使看到什么也不会说。坨坨施了个小法术,把云善捆在了自己后背上。
坨坨就这样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跑去看热闹了。
等他从巧子家找来时,事情已经结束,石青村的人已经离开。
正在坨坨懊悔着没赶上的时候,没想到花旗奔着他直接冲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焦急。
焦急?坨坨正纳闷,花旗看见他焦急什么?
花旗抱住云善,把他从坨坨身上解下来,脸阴沉得都快滴出水了。
“干嘛呀。”坨坨不懂花旗为什么突然生气,“我有好好看孩子的。春花和云善我都带着呢。”
他能感觉到云善在他后背上一直动。
“云善刚刚头朝下快栽下去了。”花旗摸摸云善的脑门。
云善脑门终于变白了。上次磕的淤青二十多天才消完。今天要是再磕了,脑门上又得青一块。
“啊。”坨坨这下知道错了。他刚刚一心想着看热闹,只想着云善在后面就没事。没想到,云善竟然差点掉下去了。
花旗不高兴,云善能看出来。他伸出小手摸花旗的脸,软乎乎地喊,“凉。”“啊。”娘,笑呀。
秀娘赶紧说着好话,想把话题岔过去,不让花旗再责备坨坨。“云善哄你呢。都说闺女是小棉袄。你家云善,也是贴心的小棉袄。”
“你哄我啊?”花旗侧头看向云善。
云善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就咧着小嘴笑了。
花旗就也跟着笑。小崽子还挺会哄人,笑起来真好看。
“花娘。”巧子拢好头发走过来,她感激道,“真谢谢你。”她哽咽着不知道怎么说,又重复一遍,“谢谢。”
谢谢你在村子里的人都不敢上前的时候拦住了石青村的人。
三喜娘拉着花娘的胳膊哭道,“你是好人啊。花娘,你是菩萨啊。”救苦救难的菩萨啊。两次救了他们家。头一回让她幡然醒悟,再也不能纵容道德败坏的儿子欺负那么好的儿媳妇儿。第二次救了她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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