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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小师傅(纸扇长衫)


小丛给梁树叶量了上身尺寸, 趁着午休间隙,打算给他做上衣。
“再没咱们小丛更忙的了。”秀娘赶他上炕, “你去睡会儿觉。下午还要去学堂。婶子闲得很,婶子给树叶做衣裳。”
小丛被秀娘推到炕边,抿着嘴笑,“秀娘,我不累的。”
“不累也睡觉。”秀娘摸摸他的脑袋,“小孩子多睡觉长得高。以后长得和你爹一样高。”
小丛抬头看一眼西觉。他印象中,沉默的花豹有一身优美、敏捷的肌肉,得有半人高。他只是一只小小的穿山甲,高度刚刚过人类的脚面。他可长不了西觉那么高。
上午的事,坨坨想不出原因,索性放弃思考。转而又想起自己一直在做,却始终没能做成的是——成为小掌门最亲近的妖。
云善大哭,只有花旗能哄好。这可不行。云善可以亲近任何妖怪,就是不能和花旗最亲近。不然,等回了山上,花旗怕是敢去云灵观造反了。
坨坨越想越觉得云灵山的妖怪们未来堪忧,云灵观未来堪忧。
他一脸深沉,胖脸上两条小黑眉毛紧锁,显然是遇见了烦心事。
“咋了?”秋生路过院子,忍不住逗坨坨,“你抱着云善晒太阳还晒出心事了?”
坨坨抬头看看秋生,想了想,决定请教一下人类。
他站起身,走到秋生旁边,看了眼堂屋,小声说,“秋生叔,咱们出去说。”
“哟。坨坨有事和我商量啊。”秋生觉得坨坨有意思,跟着他一块去了自家院子。
坨坨抱着云善一脸愁苦地开口,“秋生叔,你说怎么才能让云善和我最亲近?”
兜明早晨上山打猎,平时也常帮家里干活。小丛自打上学,只有中午回家。
平日里,坨坨常常看着云善。这样还不是最亲近的吗?
秋生笑着哄坨坨,“你已经是云善最亲近的小兄弟了。我觉得云善最喜欢你。”
“最喜欢”三个字让坨坨心里美得冒泡。他低头看看云善,小声问,“云善最喜欢坨坨吗?”
云善抬了下眼皮,迅速垂下眼睛,低头瞧着自己的小手。
秋生瞧着坨坨的傻样,兀自哈哈笑着,说了一句,“坨坨像个傻哥哥。”
“我才不傻呢。”坨坨噘嘴,声音小小地说,“兜明才傻。”
心里美了半天,坨坨才想起来问,“秋生叔,云善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花旗?”
秋生刨着木头花,笑道,“花娘是娘,你是哥哥,不一样。孩子都最爱娘。”
“娘和哥哥有什么不一样?”坨坨说,“我也会给云善喂奶、洗澡、抱他、哄他。”
秋生被坨坨说笑了,“娘和哥哥就是不一样。”他心想,坨坨果然是个小孩,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只有小孩才会问。
“我也养云善啊。”坨坨认真地说。“我要给云善当娘!”
秋生“噗嗤”笑出声,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你,你一个小男孩,哈哈哈,给云善,哈哈,做什么娘?”
“男孩怎么不能做娘了?”坨坨瞪大圆眼睛,十分认真地说,“我也能给云善做娘!”
花旗一条公蛇还给云善做了三个月娘呢。都是公的,怎么花旗能做娘,他不能做娘?
“谁家男孩做娘?你个小孩莫要瞎说了。自古只有女人做娘。能生孩子,会奶孩子的才是娘。”秋生继续刨木花。想想,又止不住地笑。
坨坨自己站在原地琢磨又琢磨,就觉得,花旗能做娘,他也能做娘。
云善更亲近花旗是因为花旗给他当娘。要是自己也做云善的娘,云善一定会比现在更亲近自己。到时候,他再对云善好些,以后小掌门一定和他最亲近!
打定主意后,坨坨便晃着云善,在他耳边念叨,“云善小乖乖,以后坨坨给你当娘。”
秋生听着不对啊。“坨坨,你不能给云善当娘。”
“我能!”坨坨坚持。
“你不能,你是男的,你不能生孩子。”
“我会奶孩子。”从春意那接奶水,就可以喂云善了。
“不是那个奶。”秋生急道。
坨坨歪着脑袋看向秋生,“那是哪个奶?”
“不和你小孩说。”这种事小孩现在不用知道。
“哼!我就要给云善当娘。”坨坨不理会秋生,抱着云善跑出院子。
秋生怕他在外面闹笑话,追着跑到西觉家。
院子里,坨坨正抱着云善宣布,“以后,我给云善当娘!”
花旗眼皮轻轻一抬,这幅表情瞬间就让秋生想到了云善刚刚的样子,小眼皮一抬,再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你给云善做娘?”花旗心想,这不就是要抢我的位置吗?他面上明显就是不高兴的模样。
秀娘哭笑不得地在一旁劝着,“坨坨你老实些。上午刚惹了你娘。现在老实点,自己去玩吧。别来招打。”
梁树叶忍不住哈哈笑道,“坨坨,你羞不羞,竟然给云善做娘。要做也是做云善的爹。”
云善现在的爹——西觉抬起头,看向挺着肚子的人参精。坨坨想做云善的爹?问过他同不同意了吗?
“我不要做云善的爹。”坨坨一口回绝,“我就要做云善的娘。”
比起西觉,云善明显更亲近花旗。
花旗不轻不重地哼道,“我看你是皮痒!”
“凭什么你能做云善的娘,我不能做?这不公平!”坨坨现在觉得花旗一定是故意的。肯定是一早就想好了,成为小掌门最亲近的妖后,他就可以在云灵山上为所欲为了。
公平?秀娘“哎哟”一声,“小子说这话不害臊。你是男孩,做什么娘。坨坨是云善的好哥哥。”
“我不做好哥哥,我要当他娘!”娘比哥哥好。
秀娘捂着嘴笑。
花旗重重地哼了一声,“公平?我还用对你讲公平?”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在墙角处。那儿放着梁树叶今早拖回的树枝。
这架势,院子里的人和妖都看懂了。花旗这是真的要揍坨坨了。
坨坨赶紧往秋生身后躲,“你,你别打我。”
“你皮痒我给你挠挠皮。”花旗握着树枝靠近。
秀娘赶紧拽树枝,“小孩子不懂事,闹笑话。你咋还和他计较。”转过头,秀娘对坨坨使眼色,“坨坨出去玩。别在这气你娘。”
坨坨也怕挨打啊。抱着云善一溜烟地跑出院子。
花旗在后面喊道,“再把云善弄哭回来,你跑不了一顿打!”
坨坨边跑边翻白眼,“就会欺负妖。”
他翻白眼的空挡,没看见脚下的石头。被向前绊了一下,他怀中的云善脱手而出,飞在了空中。
跟在后面的梁树叶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摔地上了,可不得了。云善弟弟还是个小宝宝呢。
“云善!”坨坨紧张得大叫,微微用了法术爬起身,在云善落地前,将他抱在怀中。
坨坨爬起身,拍掉屁股上沾到的灰土,拍拍自己胸口,也替云善拍了拍小胸脯,“吓死了,吓死了。云善小乖乖不怕,娘在这。”
“坨坨,你不是娘。”梁树叶提醒他。
“是!是!是!我就是。”坨坨不理梁树叶。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做云善的娘,从而成为小掌门最亲近的妖。
西觉家院子里,秀娘一边笑着,一边劝花旗,“小孩子能懂什么。你能和他置气吗?哈哈哈。他现在这个岁数,能分得清男女就不错了。不知道坨坨咋想的,是不是玩过家家了?怎么想着给云善当娘。哈哈哈。”
管他玩了什么。云善的娘只有一个——就是他,花旗。
花旗心里冷哼,小人参精敢和他抢?让他再活三百年也抢不去!
坨坨抱了云善一下午,一门心思地想做云善的娘亲,让云善认娘。
可回了家,听到花旗的声音。云善转着脑袋,到处找花旗,毫不留情地从坨坨的怀中离开。
到了花旗怀里,人类小崽就像是好几天没见过花旗似的,亲热地在花旗怀里蹭蹭小脸,让花旗摸摸小手。
看得一旁的坨坨十分羡慕。他幻想着,自己给云善做几天娘后,云善对他也这么亲热。
美好的画面让坨坨心生荡漾,决定明天继续让云善认他做娘。
小丛下学回来后,带着课本。搬个小凳子,坐在走廊下背书。
花旗在厨房里炒菜,锅铲碰到铁锅“铿铿”响。
兜明蹲在菜园子边看今天刚种下的小葱。小葱是从秋生家移来,兜明自己种下的。他爱惜的很。
坨坨趴在云善的摇篮边上和云善悄悄说着小话,来回就那么几句,“云善,我是你娘。你要认清楚,坨坨也是你你娘哦。”
西觉在厨房外劈柴,梁树叶跟在一旁捡柴火。
听着小丛的背书声,梁树叶好奇地跑过来。看看书又看看专心背书的小丛。他就蹲在小丛边上,安静地听小丛背书。
小丛看书,他伸长脖子也跟着看。书里的字他一个也不认识,瞧着就像是画的一个个墨团。可他知道,读书是好事。认了字就比一般人强。以后去镇上做学徒也比不识字的招师傅待见。
小丛背完书,拿着小木棍去菜园子里戳土练字。梁树叶也跟着蹲在一旁。
小丛写一个字,他就跟着问,“这字念什么?什么意思?”
小丛给他讲了后,他也捡了根树枝,学着小丛的样子,在土里划拉。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小丛刚刚告诉他的知识。
“吃饭了。”花旗在厨房里喊道。
菜园子旁的兜明立马站起身应道,“来了。”
西觉放下斧头,大家一块围在木盆边等着洗手。
兜明端着热乎菜往堂屋走,坨坨洗完手后跑进厨房端了饼子。
云善连着摇篮被西觉拖进堂屋。
在奇形怪状的木桌上,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到新家后的单独一顿饭。
这顿饭是花旗自己做的,不比秀娘做的差。
花旗学习做饭的这项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在西觉家前面,秀娘和秋生没滋味地坐在自家的小方桌前,觉得家里有些冷清。
西觉家人多,能将院子塞得满满的。以往吃饭前,坨坨会在院子里乱跑着玩闹,兜明守着菜园子。小丛会自己背书。
现在院子里只剩两个大人和摇篮里的春花,一下子竟叫人不习惯。
秋生说了句,“还是人多热闹。”
秀娘喝下一口粥,“可不是。”
“得多生孩子。家里人口多就热闹,是不?”秋生看着秀娘笑。
秀娘也跟着笑,“等春花两岁的。她大点了,咱们再生一个。”
“一个可不够。”秋生笑道,“得再给我生三个!”
现在黑天早,吃完饭,稍微收拾下,天色开始发暗。
梁树叶一个人兴奋地在西屋转来转去。
一人拥有一间大屋子,这是他原先想也不敢想的事。
原本他以为今晚会高兴得睡不着。
可往稻草堆里一躺,很快就犯了困意,没一会儿就安心地睡着了。
“笃笃笃”,轻轻地三下敲门声在夜里格外响亮。
花旗睁开眼。
西觉已经在黑暗中抬起脑袋。
云灵山上小妖精们的味道。
西觉嘴中吐出两道光,两道光飞出东屋,一道奔着西屋去,在西屋门口搭出一个结界,不让外面的声音传到西屋里。
另一道光冲出堂屋,弹在院门上。
院门倏地打开。
外面小妖精们手里拎着篮子,排着队,安静地进了院子。
堂屋门打开,兜明踱着步子,打着哈欠从屋内走出。
“兜明大人。”猴子精站在队伍最前面,说了这次来的目的,“听说大人们今日带着小掌门搬进咱们云灵观的分观里,加上小掌门会翻身,我们特意带着东西来祝贺。”
这次活动是小麻雀张罗的。他经常飞到人类镇子上转悠,懂得一些人类的习俗。
大妖精们带着小掌门在人类中生存,小麻雀就想着学习人类送些贺礼,顺道来看看云灵观分观建成后是什么样。
“云灵观分观?”兜明疑惑地问。这里既没有神像,也不会有人类来供奉。小妖精们怎么管新房子叫分观?
“小掌门住的地方就是云灵观分观。”在小鹿背上的小松鼠回道。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兜明点点大脑袋,让他们把东西拿进堂屋。
坨坨晚上水喝得多,起夜时正好瞧见小妖精们将篮子里的东西倒在堂屋墙角。
“你们怎么拎着屎篮子来?”坨坨嫌弃地退后一步。“你们刷篮子了吗?”
“不是屎篮子。”小麻雀喳喳喳地解释,“这是才编的新篮子,特意用来送贺礼的。”
花旗抱着睡熟的云善到堂屋给小妖精们看。
小掌门睡得小脸红扑扑,两只小手攥成小拳头放在脑袋边上,时不时地砸吧两下小嘴。
小妖精们嘴甜地夸着云善,“小掌门长得真好看。”
“小掌门一看就很聪明,以后一定能得悟大道。”
“小掌门长得真好,真胖乎。”
“小掌门可真白呀。”
花旗听得心花怒放,脸上一直带着笑。仿佛小妖精们是在夸他似的。
若真是他被夸,花旗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满脸喜意,他通常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小妖精们不敢靠近。
最后,小妖精们提出,想要在云灵观分观里睡一觉的请求,花旗心情很好地立马答应了。
于是,厨房里,院子里,凡是能睡觉的地方,都趴满了小妖精。

天边刚透一丝亮, 院子里的小妖精们便起了身。
他们如同来时一般安静,排着队伍,悄悄地出了门回山上。
在云灵观分观睡了一夜, 这些小妖精们别提有多满足。
正儿八经的云灵观他们不敢进,能在分观里睡一夜, 怎么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外面野鸡叫了三声,梁树叶睁开眼。
在稻草堆里滚了一圈, 他爬起身。
开了西屋门,没听见东屋里有动静。梁树叶轻手轻脚地走进院子, 想像昨天一样为家里干些活。
走廊下没扫帚, 院子没法扫。
去鸡窝里看了一圈,想掏鸡蛋,被野鸡拧了两口。
梁树叶吃痛地缩回手, 自言自语,“山上的东西就是凶。”
转到杂物间, 他想找鸡食喂鸡。
杂物间空空荡荡, 什么也没有。
没有鸡食, 鸡吃什么?
梁树叶站在屋子里犯起难。别的活, 他也不会做呀。
花旗出门就瞧见杂物间的门开着。东屋的妖怪一个没少,都在屋里睡觉,想来只有西屋的梁树叶在里面。
“树叶?”花旗站在鸡圈前冲屋里喊, “怎么了?”他记得杂物间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没有鸡食,也没扫帚。”梁树叶跑出屋子。
花旗一愣。昨日秀娘说院子里要养鸡下蛋,兜明上山就去捉鸡了。可家里压根没准备给鸡吃的麸子。
花旗看向杂物间的墙边,确实没想到扫把的事。
“西觉。”花旗叫住往院门走的西觉, “今早去镇上卖肉,买些鸡食, 买把扫帚。”
西觉“嗯”了一声,打开门往外走。
花旗进厨房做饭,梁树叶在院子里又转了三圈,实在是找不到自己能干的活,无聊地蹲在东屋窗户下,等着坨坨和小丛起床。
屋子里先响起云善的哭声,接着兜明跑出屋子,从晾衣绳上拽下条戒子又跑进屋里去。
梁树叶听见屋里传来兜明和小丛的说话声。
小丛:“脏戒子拿到屋外去。”
兜明:“拉得可真多。”
兜明提着脏戒子出了堂屋,梁树叶猜他肯定是要把戒子扔到水井边的木盆里。
果然,兜明将脏戒子往木盆里一丢,拍拍手,出了院子。
小丛很快抱着收拾好的云善出门。
“小丛。”梁树叶高兴地叫道。他走近,欢快地和云善打招呼,“云善弟弟。”
云善咕噜着大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咿咿呀呀”地自己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春意“咩~”了一声,领着小羊往院子外走。
小丛抱着云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嘴里背着昨晚的课文。
梁树叶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后面,磕磕绊绊地跟着一起背书。背的是什么,他一窍不通。见小丛背,他觉得是有用的,就也跟着背。
等坨坨睡醒,梁树叶跟着小丛已经将课文背了两遍。
“云善小乖乖,娘在这里。”坨坨热情地同云善打着招呼,仍旧穿着一件单薄的红肚兜,丝毫不怕冷的样子。
花旗站在厨房门口,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坨坨说,“你想做云善的娘,先把云善的脏戒子洗了吧。”
坨坨以往只给云善换过戒子,从来没给他洗过。云善的脏戒子,上面不是屎就是尿。坨坨打心眼里有些嫌弃。
“攒攒再洗。”坨坨知道花旗以往都是将云善尿布攒在一块洗的,他便也想拖着,等着一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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