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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小师傅(纸扇长衫)


秋生起夜后,哼着歌,慢慢回了屋子。
秀娘照顾孩子,夜里睡得浅。秋生出门时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借着月光看了看春花。
“咋去那么长时间?”秀娘问。
“晚上水喝多了。”秋生踢掉鞋子爬上床,“咱就让西觉他们这样住着?”
“都是可怜人。能帮一把是一把。”秀娘怕秋生心里有什么意见,连忙帮着西觉一家说好话,“别看他们吃的多,可你看院子里那么高的柴火垛,咱们今天吃的那些肉,不都是西觉他们弄来的么。帮咱家也干了不少活。咱们帮着他们开几亩荒地,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你知道的,他家男人有把子力气,能养活自己,不用咱们多搭什么。”
秋生摸摸秀娘的胳膊,耐心道,“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心善。今天我给娘送肉,她还夸你孝顺。”
黑夜里,秋生看不见秀娘露出一丝苦笑。她那个婆婆能夸她孝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你今天去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瞧着你回来时脸色不好。”
“还不是大嫂。”秋生哼了一声,语带不满,“我送去两斤肉,她话里话外地嫌少。我爹娘两个人吃两斤肉还少么,一人能摊到一斤。她家人多,跟着吃肉,分到每个人头上的当然少了。大哥成亲这么些年,我怎么就没看见大嫂给家里买过肉。”
秀娘安抚地拍拍秋生的肩膀,“大嫂什么样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么。犯不着为这事生气。爹娘都跟着哥嫂过,他们不说话,咱们也不好说什么。”
“我看爹娘就是糊涂。大哥家不就是生了个儿子么。去年我刚娶亲,大嫂那么闹。爹娘一声不吭。”说起之前的事,秋生还一肚子怨气,“爹娘看我要分家,这才说些话。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偏心!得亏是分出来过,不然现在一天得受三顿气。”
秀娘何尝不是没吃过婆婆和嫂子的亏。可她是媳妇儿,婆婆再不好,她也不能在秋生面前说婆婆的不是。她翻身,对着秋生的方向侧躺,哄他道,“这都过去一年了,还想这些干嘛。咱们春花都三个月大了。等春花再大些,我也给你生个儿子。”
“要两个。”秋生来了劲,也侧躺着。夜里谁也看不见谁,这不妨碍。恩爱的小夫妻两个面对着面,说起了以后的打算。“秀娘,你再给我生两个儿子。兄弟两个好作伴。”
没一会儿,云善哭了起来。哭声将一屋子的妖怪吵醒,坨坨努力睁开眼睛,一下子对上正对着云善吐出信子的花旗。花旗命令道,“去挤奶。”
坨坨哼哼了两声,从储物袋中掏出玉瓶。春意早已温顺地站在床边。
刚挤出来的羊奶还热乎着,花旗变成人形,将云善抱在怀中,拿着小勺一点一点地喂他喝奶。喝下半瓶后,云善小小地打了哈欠,这是又要想睡了。
“你看咱们掌门多能吃。以后一定能长得比春花胖。”小丛小声对坨坨说,“他吃奶的时间比春花吃奶时间长。”
花旗将剩下的半瓶奶递给小丛,重新将云善圈起来,伸出尾巴控制着力道,小心拍打云善的肚子。
小小的掌门偏过头,很快在规律的拍打下睡着了。
坨坨不想夜里被花旗使唤,主动下了炕,和小丛一起挤在兜明身边。小丛咕嘟咕嘟将剩下的半瓶奶喝完,又团成一个圈。
秀娘早晨起来走进院子,发现院门已经打开,她第一反应就是家里遭了贼,着急忙慌地冲屋里喊,“秋生,秋生。快出来看看!”
“怎么了?”秋生慌慌张张地披着衣服跑出来。
“咱家院门开了,夜里是不是进贼了?”秀娘着急地说。
“那快看看,屋里少没少东西。”秋生说着就往屋里走。
隔壁房间打开门,花旗抱着云善站在门边,笑着道,“不是遭贼,西觉带着他们几个去山边走走。”睡醒了的花豹和小老虎精力充沛,他们要去山上跑一跑。坨坨也说要去山上的土里钻一钻。
秀娘一拍脑门,笑道,“哎呀,我把你们忘了。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秋生不好意思地拢着衣服,快速跑回屋里。
“好着呢。”花旗主动将云善的戒子换了,夜里云善拉了一回,许是困了夜里就没闹。脏了的戒子被她撇在一边。秀娘看到了,只觉得好笑。“我来看看云善。”
云善到了秀娘怀里,主动用脑袋往秀娘怀里拱,“哟哟,一早起来就饿了?”秀娘嘴里发出逗弄声,抱着云善坐在院子里,主动给云善喂奶。
花旗立马转过身,问起早饭,“秀娘,早饭吃些什么?我给你搭手。”
“早饭是白粥,屋子里还有几个鸭蛋。一会儿我烙几块饼,咱们早饭就吃这些。”秀娘回他。她今天注意到,花娘走路不扭屁股了。应该是昨天的话起了作用。当娘的都得为孩子着想。
重山站在云灵观旁,拄着他的木杖,听到兜明在山野间的咆哮声。他随手招来一只麻雀,“把兜明叫来。”
兜明很快奔过来,一旁跟着西觉。
“你们在山下怎么样?云善掌门如何?”重山问。
“都很好。”兜明在地上打滚,“花旗给掌门找了个人类奶妈。我们现在准备起屋子,不过没钱。现在要挣钱。”
“人类说可以带我们开垦荒地,教会我们种粮食。”一旁的西觉悄无声息地走过来。
“嗯。”重山微微点头,叮嘱道,“你们要照顾好掌门。”
“知道知道。”兜明跑远了,他要去找山上的小妖怪帮他捡柴。
小妖怪们知道大妖怪要靠卖柴挣钱养活云灵观里的小掌门,干活时候情绪格外高涨,你一根树枝,我一段小木头,慢慢地在原地垒出一个大的柴火堆。以前小妖怪们只敢远远地偷偷看看云灵观。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要养活云灵观的小掌门!
“兜明大人,等你下次上山,咱们还能捡到很多树枝。”扇着翅膀的花喜鹊兴奋地说。
“这么大一个柴火垛,我怎么弄下下去?”兜明犯难了。
“兜明大人,我会用藤蔓编绳子,您可以用绳子背下去。”山上开了智的猴子自告奋勇。
兜明顿时满意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那你给我编两根结实的绳子。”
“好。”猴子精快速地向自己知道的有藤蔓的地方奔去。
小丛顶着头上的花苞跑过来,他刚在泥里钻了一圈,浑身舒坦。
花旗抱着云善在厨房观摩了整个早饭的制作过程。
兜明身上背着一大捆山里妖怪捡来的柴火,脚步轻松地进了秀娘家的小院里。坨坨跟在一旁跑过门槛,直奔厨房,他听见厨房里的说话声了。一早晨不见,他要去看看小掌门。
“回来啦。”花旗立马将抱了一早上的云善交给坨坨,“叫他们准备准备,马上吃饭。”
“你们从山上又弄了这么多柴火?”秋生抱着春花问。
“嗯。他们三个小的捡的。”西觉回他。
秋生点点头,干燥的树枝一看就是在树林里捡的。刚折下来的树枝是潮的。
一群妖怪们从来没有吃过咸鸭蛋。他们学着秋生的样子,将鸭蛋放在桌上磕了几下,然后把壳子扒开,把蛋白和蛋黄用筷子挑进碗里。
“咦,这蛋怎么长这样。”兜明是吃过鸭蛋的,鸭蛋一咬开就会流水似的。这个鸭蛋里却不是水,都凝在一块。
秀娘笑道,“咸鸭蛋不就这样么。这次的蛋腌的好,个个蛋黄都流油。”
兜明尝了一口,睁大眼睛惊喜道,“咸的。”
看这样子,像是连鸭蛋都没吃过似的。秀娘心酸了一把,语气越发温柔,“吃吧,不够还有。”这几个孩子逃难的时候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呢。
“好。”兜明一连喝了五碗米汤,吃了三个鸭蛋。
这下,秀娘存鸭蛋的篮子一下就空了。
秋生去隔壁人家借来牛车,拉着兜明早晨背回来的柴火,还带了些昨天堆在院子里的柴。
花旗将昨天卖肉的钱全给了西觉,叮嘱道,“扯些布给云善做戒子。要最好的那种。”
秀娘一听他这不靠谱的话,立马操心起来,“好的棉布就行。秋生知道哪家的布又便宜又好。”她抱着孩子转头对自己丈夫说,“秋生,你盯着点,别让他们乱买东西。就上次咱们给春花买的布就行。那个就好,还便宜。”
“知道,知道。不能让他们吃亏。”秋生坐上牛车,领着西觉家的四个男人往镇上去。

第9章 卖柴火
两边的杨树投下一路树荫,走在中间小道上,完全感受不到夏日的暑热。时不时有风吹来,吹得树叶哗啦啦地响动。树上趴着的知了时不时地叫上一阵,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咱们先去东市把柴火卖了,再去买些东西。除了布,你们还要买些什么?”秋生闲聊地问向西觉。
“再看看云善还需要什么。”西觉说。
“不是我说你,”秋生一脸不赞同地看向西觉,“你这么多个孩子,不能只偏心小儿子。做啥事都想着小儿子,你另外的三个儿子心里头要不舒服了。”他就吃了爹娘偏心的亏,西觉这样,他看不下去。云善是儿子,可兜明、小丛和坨坨也都是儿子,做爹娘的不能偏心太过。
“没不舒服。”兜明大大咧咧地说。“云善最重要。”
“对!”这句话得到了小丛和坨坨的附和。
秋生:........当我没说。人家家里格外团结。他去多这个嘴做什么。心里隐隐羡慕,要是大哥现在能和他这样好该多好。这几个孩子才多大,才哪到哪,人大了,心思也多了。他小时候和大哥的关系原本是不错的。爹娘也没那么偏心。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兄弟不像兄弟,爹娘也不亲近。
快到镇上,路边就没了杨树,太阳直接晒在身上,烤得人难受。这边的知了像是被人捏住肚子似的,拼命地喊叫。无端惹人心烦。
秋生带着四人熟门熟路地到了东市,特意挑了一个有阴凉的地方。他把牛车停好,开始吆喝,“卖柴火,卖柴火。”
坨坨睁大眼看着来来去去的人群,人类镇上集市可真热闹,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小丛很安静地坐在车上,不像坨坨那么明目张胆地观望,他只看着面前的一小块地方。
“卖柴火,卖柴火。”秋生继续吆喝。
兜明一看这活他能干,立马道“秋生叔,我来喊。”他将手拢在嘴前,使劲吸口气,咆哮着出声,“卖柴火,卖柴火,卖柴火,卖柴火。”
秋生赶紧躲到一旁,兜明这嗓门也忒大。
声音大得一条街上的人全听见了,大家停下手中的事,转头看向兜明,那个小小的牛车摊子顿时成了整条街的焦点。
兜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继续扯着嗓门大喊,“卖柴火,卖柴火。”
“哎。”秋生扯他的衣服,“别喊了,别喊了,你这嗓门太大。还是我来,我来就好。”
“嗓门大不好吗?”兜明看向注视他们的人群,不明所以“他们全听见了。”
“太大也不好。”秋生一时半会儿地也说不清。
两人正掰扯这事时,摊子前走来一个带着小帽,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男人。这人个头不高,一脸的精明相。秋生脑子里当即冒出一句话,心眼子太多,累得长不高。
“你们这些柴火怎么卖?”中年男人走到牛车边翻来翻去都看了一遍,“这些全要了,要多少钱?”
秋生讨好地笑,“一百个铜板。牛车给您一路拉着送到地方。”
小个子中年男人“啧”了一声,“这些我全要了,你就便宜点。我是开酒楼的,一直要用柴火。以后你要是有柴火送来,可以直接送去我那。”
“行。”秋生一咬牙,“给您九十五个铜板,不能再少了。这是我们爷几个劈了两天才劈出来的柴。你看这树枝,两个小娃子在山上一点点捡来的。”
小个子中年男人看了眼车上的坨坨和小丛,确实都是不大的小孩。“九十五就九十五,你帮我把柴火拉到院子里,我给你结钱。”
“行。”秋生心里一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把柴火卖出去,还能定好下一回生意。他们今天的运气也太好了。
小个子中年男人领着他们往酒楼走,介绍自己道,“我姓裴,你们叫我老裴就行。香满楼就是我家的酒楼。”
秋生附和,“那是大酒楼。”
“没多大。就一个酒楼。”这家的柴火报价不高,属于低价,柴火质量不错,老裴一眼就相中了。说来也巧,他本就是来东市找柴火的。刚刚小子那一嗓门,顿时就让老裴注意到这家了。
加上卖柴火的钱,西觉手里一共有九百多文。
秋生领着他们去了布庄,找到秀娘说的棉布。“喏,就这种,扯上几尺就行。”
“就这一整个,多少钱?”西觉摸了摸棉布,软和的。云善掌门连件蔽体的衣服也没有,多扯些布,回去请村里的妇人帮着做身衣裳。
伙计喜笑颜开,“五百文。”
“买这么多?”秋生连忙拦道,“扯几尺就够了。用不了这么多。”
“给云善做衣裳。”西觉淡淡地说。
“ 啊。”秋生干巴巴地应道,转头看向还穿着红肚兜的坨坨,拉着西觉小声说,“不扯些布给坨坨做衣裳吗?”
“不扯。”西觉很肯定地回他。
坨坨晃着头顶的朝天辫,眨巴着大眼看向西觉。那样子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秋生撇嘴,世上咋还有这么偏心的爹。心都不是偏的,直接长在了云善那一边。
“秋生叔,我不要衣裳。都给云善。这样穿凉快。”
瞧瞧,坨坨多懂事。秋生看着坨坨愈发怜爱,“夏天就算了,秋天可一定要给坨坨扯布做衣裳。”
坨坨秋冬穿成这样在雪地里跑也不冷。不过这样的事,凡人是不懂的。西觉敷衍道,“到时候再说。”
买完布,秋生要去打油。西觉跟着秋生进了杂货铺,坨坨、兜明和小丛站在外面瞧热闹。隔壁是一家医馆。坨坨见到一个男人,拿着白布包着东西进了医馆。只闻一下,他就知道,白布里包的是人参。
他好奇地用了法力探听,听到医馆的大夫和男人说,“你这参是二十年的参,看在还新鲜的份上,三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男人还想抬价,“大夫,这是我挖到的最大的参,三两银子实在是有些少。您看着再多给点吧。不行我再去别家医馆问问。”
老大夫沉吟片刻,“我不瞒你,你去别家最多也就给三两半。我最多也给三两半。绝对不能再多了。”
见老大夫坚持,价格也给的差不多,男人应道,“三两半就三两半。”
坨坨“呀”了一声,二十年的人参值三两银子。昨天他已经听花旗说了,一两银子是一千文。兜明卖了那么多肉才八百多文。他是一颗百年人参,头上的须须应该也很值钱吧。想到这里,坨坨当即从朝天辫上扒拉下几根头发,攥在手里,四处看了一眼,确定没人看他后,他颠颠地跑进医馆,“老大夫,我来卖人参须须。”
还在观摩二十年人参的老大夫抬头,又一个来卖参的。等等,什么叫人参须须?他收了几十年参,还从没见过有人来卖人参须须。
穿着大红肚兜,半人高的白胖孩子跑到柜台前,将手摊开,几根半尺长的须子躺在孩子掌心。
老大夫一愣。
“老大夫,我这个是百年参的须须,你看能值多少钱?”看着掌心的须须,坨坨有些心疼。要不是为了云善掌门,他可舍不得拔自己的须须。
老大夫回神,不去拿坨坨手中的须须,摸着胡子,皱起眉头,“我收药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人拿人参须过来卖的。你不是说有百年参,你把那百年参拿来。那个能卖上价钱。”
坨坨戒备地看了一眼老大夫,觉得这老头不像个好人,他只是来卖须须的,这老头怎么还惦记上他了。“百年参已经卖了,我只拽下来几根须须,你到底要不要?”
老大夫看着坨坨摇头,捏起人参须,放在鼻子下,一股子清香味瞬间涌入鼻尖。“确实是好参的须子。”他摸着胡子沉吟片刻,“一根二百文,你这有三根,我都要了。总共六百文”
“六百文?”坨坨拧起小眉头,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刚刚那男人二十年的参卖了三两半银子,他这百年参的须须只值二百文一根?他顿时就不乐意了。“你这老人家莫要诳我。”虽然是人参须须,可这是百年人参的须须,不一样的。
“小孩,你尽管去打听,我这李氏医馆收药价格向来公道。怎会诳你?两百文一根就是两百文一根。”老大夫小心翼翼地将二十年参收好,这个等会儿拿去炮制。“你卖不卖?不卖赶紧回家去,一会儿你娘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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