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看了看,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好像是,真没出息。
然后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再往后发生了什么茨木也不知道了,整个人又醉又飘乎只知道回去一定要找个笔把这天划下来,他生下来天煞孤星了小半辈子,仿佛是把运气都攒这一天用了。
不过那也不错。他想。也值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推开房门,果不其然酒吞已经上班去了,他睡到日上三竿,才想着起来摁下电饭煲。米饭还没烧熟,晴明打电话叫他,口气不善。
“茨木,”一向冷静的晴明听起来声音有些压抑得发抖,“你昨天打了几发子弹。”
茨木有些奇怪,“三发。”
晴明顿了一下,“你马上过来,”又好像转头去和别人说了几句,又转回来,这回是酒吞,酒吞说。
“我去接你。”
果然没一会车就到了楼下,茨木脸都没洗邋邋遢遢地就上去了,还饿着肚子,电饭煲他没关,这样不管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总还能一起吃上热乎乎的饭。
一路上酒吞一个字也不说,是到了以后晴明上来说的,昨天的人质死了一个,茨木刚要说不可能六个人都是好好地走出来的,晴明马上就打断了,有一个中了流弹的碎片打在脑子里,当时一时看不出来,刚送去医院检查没几分钟人就死了。
茨木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酒吞靠在门框那里抽烟,他只好看看晴明,“你们怀疑是我的子弹。”
晴明揉了揉眉心,“茨木。”他说得十分绝望,“你的子弹都是自己改造过的,世上独一份。”
又说,“当时你要击杀的是三个人,我们在现场三个歹徒身上或者弹道附近都找到了你的子弹,都是完好的,只有这一颗,打在墙上。”
“所以说茨木,”晴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你到底开了几枪?”
茨木有些急了,他打小被人逼着玩枪倒弄子弹杀人越货从来没有失过手更不可能数不清自己打了几颗。
“就三发。”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
晴明点点头说好就出去了,留茨木酒吞在房里,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酒吞把烟掐了,茨木抬起头来愣愣地看他。
“那个死的,”他问道,“是个多大的人物?”
酒吞啐了一口烟,“不是个大人物,是大人物的儿子。”
茨木闭了闭眼,是儿子,他过去见得多了,虎毒不食子,再狠的,儿子死了,就疯了,非要弄死人不可,酒吞他们是特遣队,再边缘也是公职,他不是,他说的好听是个编外,说的难听点,就是个投诚策反的杀手,没身份没国籍没居所,酒吞托晴明做个人情,让他名下的那些人命都挂在他过去的虚名上,就当是死了,给他取了新名,给他房子住还给他个正经工作,他正经本分,上面就看酒吞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这样的人一旦被上面的盯上,那就完了。
茨木开始害怕了,他看向酒吞,昨天他还亲他了,牵了手。
“我真的只开了三枪。”他说。
酒吞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发,神情说不出得难过。
“我知道。”
过了一会晴明回来了,对茨木说,“先别急,对面那位仇家多,你一口咬定只开了三枪,我帮你拖着,他总会转去想别的可能的,你不要慌,绝对不要逃,你要是逃这罪名就坐实了。”然后看着酒吞,又说道,“如果你不想下辈子继续过亡命生活就按我说的做,千万别逃。”
他刚说完酒吞就拉上他往外走,出门就上车,车门一关开车回家,一路无话,但看酒吞一路饶了好几个弯就知道他也心乱,茨木不说话,到了家电饭煲还亮着里面的饭还热着,酒吞看了一眼。
“你还没吃饭?”
茨木点点头。
酒吞就说,“那你先吃。”
于是茨木开始吃饭,酒吞就在对面坐着,他做菜不怎么样,电饭煲里面就热了小菜,倒进米饭里就这么吃,吃相也不怎么样,像小时候没吃饱过的,但是看着就特饿,酒吞就跟他说也给我来一碗,然后两个人就隔着桌子坐着吃腌海白菜拌米饭吃得狼吞虎咽津津有味,活像吃完这碗就要打仗了,吃完酒吞就掏出一本夹着机票的护照来丢在桌上,啪的一声,两个人交换了一个诀别的眼神,后来回想起来,他们各自的含义其实大概是有着些许的不同。
一个小时后茨木在机场候机室的洗手间和追兵大打出手,那些人神通广大,酒吞再高效再聪明也拿国家情报网没办法,茨木更没办法,十几个电击棍一上他再能打也赤手空拳扛不住,只有整个人缩在地上痉挛,掰都掰不开地让人提着就走,再醒过来就是在审讯室,宇宙定律审讯不由分说就先一顿打,到连人到椅子都翻在地上了,这才踩着他的太阳穴问话,他眼睛已经被倒流的鼻血糊住了,不过心理素质一流,余光看见旁边的玻璃,心里就知道,酒吞大概就在玻璃的对面,能看得见自己,自己却看不见他人。
“你打了几枪。”
“三枪。”茨木啐了口牙血。
然后他就让人提起来摁在墙上,直接就糊红了一片白瓷,心里想的是大人物果然都是糟蹋东西。
“子弹是不是你特制的?”对面问他。
茨木说,“是。”
“除了你,有没有别人有?”
茨木说,“就我有。”
“你的子弹如果被什么人偷了,你会发现不了吗?”
茨木就笑,“当然不可能。”
然后他一下子脑子里嗡的一声,下意识就想去看那扇玻璃,然而他忍住了,一个可怕的猜想让他不得不忍,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现在最不能看的就是酒吞,鬼知道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可不能露馅。
如果他的子弹被,什么人,偷了,他会不会发现不了?会不会?
就像应景似的,那个人又问了一遍。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打了几枪。”
茨木张大了眼,目光头一次闪烁了,看起来就像是终于心虚了,要认罪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脑子此刻转的飞快又乱得一团,到头来都汇聚成一个答案了,这是他必须要说的。
然后他就认了,他咬着牙说,“四枪。”
于是那把对着他的枪啪一声就上了膛,他还没反应过来酒吞就冲了进来,一群保镖跟不要命似的上去拦电棍照着脖子下去他站直了扛,冲过来伸手对着握枪的那只手一拧骨头当即就碎了,枪掉在下来他换手一接,跟冲进来拿枪指着他的那一排人对峙,十几个枪口对着他,酒吞到底是酒吞,面不改色气都不带乱的。
“不准杀他。”酒吞说。
我真他妈的死而无憾了,茨木想。
凭这一句话,接下来这帮人是想怎么折腾,想怎么玩,玩多久,他都要撑着,他不要死,也不要别的,他要活着和这个人再见面,花多久都行。
好在也没花多久,三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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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chapter 2
三年后。
酒吞靠在机车上,天有些冷,他点了根烟,猛吸了几口又吐掉,扔到地上踩灭了,一会茨木就要出来了。
他听说烟在监狱里算是一种货币,就算不抽,搞一些,赌过来抢过来,就能拿来买人情换东西之类的,但他想象不出来茨木抽烟。
他想象不出来一会从这扇铁门里走出来的茨木会是什么样子。
事实证明他可能想的多了些,门开了,出现在那里的茨木除了头发被剃短了看着有些年轻以外和过去并没有什么差别,一看见他眼睛就睁大了,笑得没边没际的,接着就跑过来,穿的有点少,还没来得及说话酒吞先把身上那间皮夹克脱了给他盖身上。
茨木弯弯眼就笑,“挚友。”
这一句叫下来仿佛一下子咔哒,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回到了从前,酒吞给他扣上拉链让他自己拉,然后自己跨上机车转了转发动,顿时呜呜的鸣声,突突突地响,茨木有点犹豫。
“挚友你车呢?”
“卖了,”酒吞说,“别废话上来。”
于是他们一路突突突地开回市区,机车快风特别大,把两个吹得凌乱得要死,到了以后也看不出来到底哪个才是刚从号子里出来的了。
两个人找了个饭馆坐下,酒吞领着,茨木就跟着,坐下来以后酒吞把菜单往茨木面前一推,大有一副霸道总裁有的是钱你随便吃的架势,然而茨木看都没看一眼只盯着酒吞笑,笑着笑着就直接笑着说。
“挚友我们去杀谁?”
酒吞把自己手里的菜单就放下了,皱着眉,“你什么毛病,刚出来就想着杀人。”
茨木振振有词的很,“我本来就不是犯事进去的,要是论治罪我在里面呆几辈子都不够,突然就让我出来了,还是挚友你来接我的,肯定就是又有人要我们做事了。”
想了想又说。
“上次不也是这样。”
他说的上次是酒吞把他送进去的那次,也是这么领出来,那时候他们还是你是警察我是贼,哪里是如今这样子。
酒吞也不反驳,拿起桌上的茶。“你想的真清楚。”喝了一口才说,“是,有两个人要杀,但是现在先吃饭,开工也等你回到最佳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