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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的道侣(东北大灰狼)


谢琅心道可能是自身疾病的原因,他冷下脸,梅开二度,想拽掉对方的被子。
手指触碰到被面,对方翻了个身,恬静睡颜袒露在他眼前,浓密的睫毛借着月光,于脸部烙下两片阴影。
谢琅毫无征兆地撞入阴影之中,无法脱身,心跳奇快。
虫鸣入境,鼓膜振动。
他如梦初醒,手指微曲,稍纵片刻,缓缓收手,转身做事。
看在对方为自己修复灵脉出了很大力气,暂且放过。
折磨之事,日后再说。
他可不是恩将仇报,纯粹是恩怨分明,一码事归一码事。
至于什么找医修麻烦,这种微不足道的事,他早抛到脑后了。
谢琅赶在天亮前,收拾好了他的东西,洗了个冷水澡,恢复精力,他走向软榻,嗓音淡淡,道:“姓温的,起来,收拾东西。”
温见雪呼吸平缓,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谢琅坐到软榻边,抬手抓住对方肩膀,用力晃动。
“温见雪。”
温见雪听到他的声音,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到被子里,接着睡觉。
谢琅思考了一下叫醒温见雪和帮忙收拾东西哪个更难后,漠然起身,选择了后者。
他对温见雪不是很了解,不清楚对方要带走什么东西,于是将对方的东西统统包好,贴上标签,塞入对方的储物袋。
做完这一切,天刚刚亮。
谢琅换上一件平平无奇的灰袍,拂平衣服褶皱,封住经脉,造出经脉依然没有修复,毫无灵力的表象,前去两翼阁,寻找掌门。
“掌门,谢师兄求见。”
今日执事的弟子来到两翼阁前,禀告道。
阁内,掌门正在和岳长老下棋,他们每吃掉对方一枚棋,周围正在厮杀的虚影便要少上一个。
“谢琅求见本座有何事?”掌门拧着眉,推动棋盘上一枚黑棋,这盘已进入尾声,而他棋技稍逊于岳长老,快输了。
岳长老闻言,抬起头,朝那弟子看去。
那弟子道:“弟子不知。”
“去问谢琅,如果是什么小事,你应当知道怎么说。”
“掌门现在在处理一些事情,很忙,没空见谢师兄,请谢师兄先回去。”那弟子从善如流道。
掌门挥了挥手。
那弟子径直去找谢琅。
岳长老收回视线,接着下棋。
谢琅的事,现下他不能对掌门多说什么。
继表示对武徐州几人惩罚过轻,暗中命人拾起草药,给谢琅送去后,掌门便大为不悦,不仅告诫他只是一个长老,谢琅不是他的弟子,还给他事务上添了许多麻烦。
谢琅站在距离两翼阁十米开处的地方,遥遥看到那弟子从阁中走出,他迎了上去,道:
“师弟,如何?”
对方走到他面前,站定脚步,还算客气道:“掌门有事忙,见不了师兄。”
“掌门要忙到什么时候?”
“这便不知道了。谢师兄求见掌门可是有急事?”
谢琅目光黯然几分,道:“不是什么急事,只是我想退出师门而已。”
“退出师门?!”那弟子着实吃了一惊。
谢琅居然要自请退出师门。
“谢师兄为何要退出师门?”
谢琅淡淡一笑,语气释然道:“我如今留在门派有什么用?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留不住,不如离开门派,和道侣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如此也不算白来人间一趟。”
那弟子闻言,脑子一转,当即想到大师兄黎韩振前几日“拿”走了谢琅的本命剑。
对方是因本命剑被抢走,受不了打击,伤心欲绝,意志消沉,从而想要退出苍兰派?
换作是他,自己废物,本命剑又被抢走,也会如此。
那弟子有种兔死狗烹的悲凉,他越看谢琅越可怜,不由安慰道:“谢师兄如今退出师门也好,这里自两年前,就不适合谢师兄了!”
谢琅鸦黑长睫微微下垂,苦涩不言于表:“你说的是。”
“谢师兄稍等,我这就将此事禀告掌门。”
心知此事不是小事,不能随意打发对方,那弟子又折了去。
陡然得知谢琅要退出苍兰派,岳长老和掌门皆抬起头,眼中不加遮掩的惊诧。
掌门没想过谢琅会退出师门,他有愧于谢琅,谢琅要是想在门派内,待到老死也没关系。谢琅已是个废物,能活多久?
一年?十年?几十年?
这么短的时间对于修士,弹指之间罢了。
“他为什么要退出本派?”岳长老问道。
那弟子回答:“谢师兄说,他如今留在门派有什么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留不住,不如离开门派,和道侣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如此也不算白来人间一趟。”
掌门蹙起眉,他听到这话,同那弟子一样,想起了谢琅的本命剑“拿”给黎韩振的事,并得出对方伤心欲绝,意志消沉的结论。
基于此,对方想要退出,掌门沉思几息,道:“本座允他退出苍兰。”
掌门内心深处其实不希望谢琅留在门派内,对方留在门派里,除了给他落面子,没有任何用处。
谢琅如今要退出苍兰,那就退出吧。
这可不是他赶谢琅退出的,这是谢琅自己要退出的,与他有什么关系?
就算旁人对此有异议,也牵扯不到他身上,他依然是端正的掌门。
掌门那点愧疚逐渐消散,他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岳长老,不徐不疾道:“转告谢琅,离开前,不用来见本座了。师徒一场,本座见到他人,怕舍不得,伤感无比。”
那弟子讨好道:“掌门莫要伤感,谢师兄退出师门,想要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是好事啊!”说罢,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被掌门叫住了。
掌门敲了敲玉棋缸,道:“本座忆起,按照苍兰派规定,弟子自请退出师门,应该废除修为,终生不再修炼。即便谢琅是本座徒弟,此刻也不应该有特权,否则坏了风气。
“但他本就是废物,规矩中的惩罚对他并无惩罚作用,且让他去刑台,受五十大鞭便是。”
掌门说着,看向岳长老,道:“五十大鞭会不会太重了?”
岳长老捏紧棋子,缓缓叹了口气,道:“掌门定是经过权衡再三,才定下的五十大鞭,自然不会重。”
掌门便让那弟子带谢琅去刑台。
谢琅并不是第一次来刑台,以前他没完成掌门的命令,也会受罚。
行刑者抽出一条覆着灵力的灰色鞭子,甩在地上,用力的鞭声回荡在高高的刑台,灰尘自地面扑起。
“开始了。”
谢琅道:“稍等。”
“你要做什么?”
谢琅脱掉除长裤外的所有衣物,现出赤裸上半身。他以前受的伤虽已愈合,疤痕却还留在上半身,各式各样,纵横交错的疤痕,让他看起来格外凶悍。
行刑者:?
“你这是做什么?”
谢琅把脱下来的衣物整齐叠好,放在一旁,端端正正跪至刑台,这才回道:“穷,若衣服打烂,没钱买。”
行刑者:“……”
谢琅道:“麻烦赶紧打吧。”
“得。”
行刑者回神,走到他的身后,眼神凌厉,甩出鞭子。
“啪”一声,凌厉鞭风较鞭子先一步落到谢琅背部,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谢琅垂下眼睑,一言不发,紧接着,鞭子落到鞭风抽烂的地方,绞住一点碎肉后,猛地向后仰,扯掉这些碎肉。
鲜血飞溅到行刑者脸上,地面落下碎肉,猩红数点。
行刑者做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一眼不眨,又抽下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
嫣红鲜血顺着线条起伏明显的背脊直淌,谢琅握紧双拳,额头冒出汗水,在心里默数着鞭数。
他现在能修炼了,五十鞭倒不算多,若是不能修炼,这五十鞭下去,仅凭身体强度,怕是得休养半年之久。
毕竟这鞭子附带了灵力,不似普通鞭子。
执行者动作熟练,很快抽完五十鞭,他甩了个洁尘术,清理掉鞭子和自己身上的血液,告知带谢琅来邢台的弟子,抽完了。
那弟子看向谢琅。
对方跪在一片血水里,费力喘气,耳上戴着的锥形银耳坠随着动作摇晃。
他浑身上下被冷汗打湿了,薄凉的嘴唇毫无血色,背后烂成一片,严重的地方甚至看得见骨头。
他扎起的乌黑头发散落下几缕,好巧不巧,黏在背后,像水蛭妖一样,给人十足的恐怖感。
那弟子看了谢琅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怜悯道:“谢师兄,山高路远,后会无期。”
谢琅闭上眼睛,微微点头。
那弟子便和行刑者离开了。
谢琅缓了许久,撑着地面欲要站起,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朝他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谢琅胸腔微痛,忍不住咳嗽两声:“你怎么来了。”
温见雪视线触及血腥场景,眼皮跳了跳,努力维持冷静,他一跃而起,落至邢台,列行公事一般,解释道:
“早上我醒来,见你收拾好了东西,便在院子里等你。岳长老却找上门,说你被打了五十鞭,我担心你死了,没人带我去约定地点,就让岳长老带我来找你,不过岳长老并未来刑台,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温见雪回想岳长老与他说的话:“保重身体,好好活着。”
谢琅道:“知道了。”
温见雪不想看对方血淋淋的背部,蹲下身体,道:“你的疗伤丹药呢?”
“没了。”
你磕糖豆呢?温见雪吐槽一句,翻出一枚疗伤丹药,喂到谢琅嘴边。
“一枚中品灵石。”
谢琅说:“你看看我的衣服。”
温见雪莫名其妙,他扫了一眼放在旁边的衣服,道:“怎么了?”
谢琅坦然道:“我穷得连衣服都舍不得穿着挨打。”
温见雪:“……”
“你钱比我多多了好吧?你穷,那我是什么,乞丐?”
谢琅弯起眼睛,声音发哑,道:“不是这样算的,你的钱有富余,我钱没有富余,所以都要用在刀刃之上,这点伤,过些日子,自己就好了。”
温见雪:“……”
“什么叫我有富余?我还是都要同在刀刃之上。”温见雪把止血丹塞进对方嘴里,“抠门大王,服了你了,这枚不要钱了,算是你给我收拾东西的报酬。”
谢琅笑颜逐开,道:“原来我的活这么值钱,以后还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必将当仁不让。”
温见雪露出一个微笑,道:“等着吧你。”
谢琅明知对方是在嘲讽自己,可依旧被对方的笑颜紧紧抓住眼球。
丹药的苦涩在嘴里化开,他回过神,舌尖抵着丹药来到后槽牙,咬碎丹药,叫那苦涩的味道充盈口腔,顺着喉管蔓延下去,压下令他觉得怪异又莫名的情愫。
温见雪拿上谢琅的衣服,扶着对方回到住所。
鞭子加了特殊术法,光是服用疗伤丹药,鞭伤并不能在短时间内痊愈,必须再把伤口清理干净,撒上防止感染腐烂的药粉,包扎起来。
谢琅自己不太方便,于是朝温见雪道:“温郎君,麻烦你来。”
温见雪本想置之不理,但现在两人是利益共同体,荣辱与共。
他仔细思量一番,还是放下私人恩怨,做起医师。
对方这次的伤比第一次给对方上药的伤要严重许多。
温见雪有点不敢下手,他绷着心神,一会在心里念叨这里是修仙界,应该早点脱敏,一会给自己洗脑,猪肉猪肉猪肉,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清理干净伤口,撒上药粉。
他长舒一口气,拿起白纱,给对方包扎伤口。
他不太会包扎伤口,认真地缠来缠去,缠出一个奇丑无比的作品,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还一面高兴好了,一面得意地打了个蝴蝶结收尾。
谢琅:“……”
谢琅的嫌弃差点溢出眼睛,他垂下头,盯着对方的大作。
温见雪洗去手上血液后,转身注意到对方奇怪的举动,蹙起眉头,道:“怎么了?紧了?”
谢琅收回视线,道:“没有。”说罢,又低头去看,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居然觉得这东西有点好看。
他忍不住伸手拨了下蝴蝶结。
温见雪却因此误解了,道:“你不喜欢可以拆了。”
“没有不喜欢。”
温见雪不吭声,转身就走。即将走到房门口时,身后传来谢琅的声音。
“我向你道歉。”
温见雪回头,不冷不淡道:“你被打糊涂了?向我道了什么歉?”
谢琅抬起眼帘,道:“拿酒灌你套话那事,我向你道歉。”
温见雪眨了眨眼,目露诧异,道:“你再说一遍。”
“无聊。”谢琅冷笑一声,低头去解封住经脉的封印了。
“道歉就这个态度?我不原谅你。”温见雪说着就走。迈出房门那一刻,谢琅追了出来,他拿出一枚中品灵石,拍温见雪手里,道:“这够诚意了吧?”
抠门大王居然拿钱道歉。
虽然只是一枚中品灵石。
温见雪目瞪口呆,怀疑对方被夺舍了,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对方被夺舍了,毕竟他就筑基修为。于是他试探地戳戳对方,道:“再来一枚?”
“想得美。”谢琅伸手,“不接受道歉还给我。”
还是大反派。
温见雪放心了,不过对方为何忽然道歉?
想来想去,温见雪猜测此事应与寒长老有关。
恐怕是谢琅不想叫寒长老发觉他俩关系僵硬,从而探查到他的本性,故而如此为之。
既然如此,温见雪毫不客气地收了灵石,道:“给我就是我的了。”
谢琅看着他。
温见雪道:“我接受道歉了,但我还没彻底原谅你。”
谢琅盯着他,几乎想要逼着对方说彻底原谅了,但他终究没有这样做,这样做代表他被对方言行举止牵动心神的病控制了,换言之,被对方控制了。
他又拿出一枚中品灵石,放对方手上,道:“现在呢?”
被鞭打时,他想:既然此病当前没有治疗办法,那他为何不在范畴之内,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结果?
这个念头冒出,利益超过面子等东西,他便欣然应承,付诸行动。
温见雪看了看灵石,又看了看谢琅,美滋滋道:“原谅了。”
反正原不原谅,我接下来都会警惕你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区别。
温见雪颇有几分狡黠地想。
谢琅不知温见雪所想,难受消失,舒心了,他眉眼舒展,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道:“温郎君,叫你原谅可真难。”
温见雪:“谢谢夸奖。”

退出苍兰派的弟子不可在门派内逗留,第二天天刚亮,温见雪和谢琅就离开了苍兰派,打算去天地城内租个短期便宜的房子。
不过离开前还有件事要做,谢琅需要去药铺辞工。
谢琅决定离开苍兰派时,便和掌柜说了辞工的事。
“辞工?你为什么要辞工?”
冬日并不温暖的阳光从云层中钻出一点,落在药铺门口。夏惊蝉看了看药铺掌柜手中的辞工书,一脸困惑不解地问谢琅。
谢琅站在柜台前,他束着高马尾,穿着那件衣摆绣着貔貅图腾的白衣,由于左侧脸正对着门外,阳光将他脸部细小绒毛照得清晰可见,仿佛泛着金光。
“想辞工就辞工了,没有原因。”
夏惊蝉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谢琅粗糙指腹摩挲了一下有些陈旧的柜台,看向街斜对面。
温见雪站在街斜对面,他怕冷,披了件厚厚的靛蓝披风,还围了条毛茸茸的雪白围脖,把自己穿得像个软乎乎的球。
谢琅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笑道:“你想多了。”
天地城距离药铺较远,如果来此做工,每日往返很麻烦。
况且,谢琅如今需专心修炼,实在腾不出多余精力和时间来药铺做工。
夏惊蝉担忧道:“如果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尽管说,我们是兄弟,千万别客气,好歹两年交情。”
“好啊。”谢琅笑道。
谢琅和夏惊蝉说话的间隙,药铺掌柜已经算好谢琅的这个月的工钱。
药铺掌柜很少来药铺,药铺招了个谢琅,对方会把一切都打点好,他每个月都乐得自在,只需看看月底账本即可。
如今对方要走了,药铺掌柜十分舍不得。
他把工钱递给谢琅,恋恋不舍道:“药铺这边可以给你留着工位,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谢琅接过工钱,好好收起,道:“掌柜,你还是招个人,我应该不会回来了。”
“你这话说得像是要去干什么大事。”夏惊蝉道。
谢琅道:“像吗?”
夏惊蝉用胳膊肘撞谢琅手臂一下,嬉皮笑脸道:“若真是干成什么大事,千万别忘了我,好兄弟,苟富贵,莫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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