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分析师(沙舟踏翠)

穆境予专注地看着他。
纪云停一口气描述了几个故乡曾经看过的自然界奇特经历。
然后他舔了下嘴唇，补充了句：“还能找到好吃的。”
穆境予：“……”
俯身，在他唇角一沾而过。
纪云停：“。”
穆境予：“好。我会安排。”
穆境予说到做到。
半个月后，纪云停正式调入挖矿师队伍，以挖矿师为主职，兼任分析师顾问，陆泽诚升任分析师队长。
又过了半个月。
西境军前线人员开始食用星兽的37天后，第一批检测数据上传智脑。
西境军实验室公开发表了一篇研究文章：《黑洞星兽能量活跃性对精神力安抚作用的比较分析》
全网哗然。
“黑洞能量？西境军不是重建不到五年吗？这么牛的吗？”
“黑洞能量竟然能安抚精神力？太荒谬了吧？”
“据内部消息称，穆上将的精神力暴动快到极限了，这玩意真有用，穆上将就不会暴动了吧？”
“有没有可能穆上将就是拿自己当试验品才测出这个结果？”
“这么说，传闻是真的吗？”
“你们究竟有没有看文章？里面的重点是——食用星兽！！”
“尼玛星兽能吃？”
“据说一种群的星兽能吃光一个小型星球……这是打不过，就反过来吃它们吗？”
“不是，这玩意正常人谁吃啊？星兽可是带精神力的。”
“……边境军吃。”
“……楼上的，边打边吃是吧？”
网上乱乱糟糟，几大社媒平台更是轮番上阵热搜。
非黑洞活跃期的东、北、南三处边境军却在这时，不约而同地发来协助申请。
纪云停是在休息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
彼时，西境军这边已经清理完R星系，转战最后一个黑洞祸害的星系LM星系。与R星系的情况不同，LM星系的星球小、星球密集，宇宙乱石流多，飞船无法深入星系。
所以机甲战士们只能开着机甲在宇宙中移动清剿，飞行器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包括装载挖矿机甲的大型飞行器。
此刻，他们就停在宇宙乱石带一块巨大无比的悬石上。
宇宙中氧气缺乏，所有人都待在飞行器或机甲里，吸溜着单调无比的营养剂，暂时休息半个小时。
纪云停正跟穆境予通过机甲接驳视讯，赵其深的通讯就是在这个时候切进来的，所以他听了个全场。
穆境予倒是淡定，翻看着赵其深转过来的邮件，语气平静道：“这个时候，他们倒是热情。”
赵其深：“就是想来看看我们这边的星兽情况。”
穆境予垂眸沉思。
纪云停有点紧张，想说话，但赵其深并不知道他跟穆境予开着视讯，他犹豫了下，闭上嘴，只担忧地看着穆境予。
半晌，穆境予抬眸，看到紧张兮兮看着自己的纪云停，笑了下，朝赵其深道：“回复他们，西边境的黑洞活跃期已经结束，清剿工作正在收尾，不劳烦他们过来了。但是接下来是南边境的黑洞活跃期，西境军很乐意鼎力相助，为他们排忧解难。”
“记得同步传送北边境和东边境。”
赵其深声音带笑：“是！”

穆境予挑眉：“这么紧张？”
纪云停：“四大边境上将里，你的资历最浅，我担心不是很正常吗？”
穆境予语气平淡：“那也要他们打得过我再跟我谈资历。”
纪云停诧异：“这么嚣张吗？”
穆境予：“除了北边的萧肃, 其他两位的精神力不如我, 我嚣张一点没问题吧？”
纪云停不理解了：“那你为什么，额，这么谨慎？”
机甲内有智脑监控，他没有说直白。
幸好穆境予懂了。
“人总有疏忽的时候，我不确定能时时刻刻跟着你, 最好的办法就是低调。”
纪云停：“……有道理。”
穆境予转开话题：“LM星系的环境不适合生活和繁衍后代, 没办法接触到星兽幼崽、卵或者种子, 你这挖矿师是不是可以暂且卸任了？”
纪云停白他一眼：“不能接触幼崽虫卵，我也能研究环境啊。生物学也包括生物的生活环境的好嘛。”
“你看这些星兽居然可以在无氧环境里生存, 太不可思议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 它们竟然能在这种环境里找到食物。我已经跟林副将他们打好招呼，我这挖矿机甲的收纳箱要拿来收集这里的原土层和生物标本——可惜挖矿机甲里没有分析仪显微镜——话说，你是上将诶，能不能走个后门，给我的挖矿机装几台分析仪啊？”
穆境予：“……不能。”
纪云停：“为什么？很贵吗？”
穆境予：“倒不是贵, 主要是机甲涉及精神力传导, 加了设备负重增加，你不一定扛得住。”
纪云停：“你这样很容易没对象——”
“滴滴。”
俩人对视一眼，穆境予接通通讯。
樊林涛的声音响起：“上将，东北方向三十公里外检测到异常精神力, 但没有生命信号。”
穆境予手指飞快操作，调出数据和监测画面快速查看。
樊林涛继续：“波动只有0.27秒, 峰值S，现场视频图片已经在分析——同步一份给纪老师了，麻烦纪老师也看看。”
压根没在频道内的纪云停：“……咳，好。”
穆境予勾了勾唇角，操作不停，将视讯缩小，主屏变成前方视角，同时道：“有点状况，信息同步给你们，你们带着机甲队原地待命，我过去看看。”
“是。”
黑色机甲腾空而起，朝着东北向疾飞出去。
纪云停低头看视频。
宇宙无光，最近的恒星光芒又被陨石带四处飘飞的巨石遮挡，光影凌乱交错。
发现精神力讯号的地方是一块巨大的、堪比一座大山的飞石，形状诡异，在碎石切割的光影中，显露出无数沟壑。
短短十几秒的视频将飞石360度全面摄录进来，都没有看到任何生物痕迹。
纪云停调出照片，仔细放大查看——
通讯器突然响起。
纪云停头也不抬，顺手接起。
“纪老师！！”樊林涛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慌张，“上将的信号消失了，摄录机也完全看不到机甲身影……你还在跟他视讯吗？！”
纪云停：“！”
立马抬头，视讯的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掉了。
他心里一沉，“没有，断开连接了！”
樊林涛立马：“是特殊能力星兽——我去找大彬他们。”
瞬间断开通讯。
纪云停按捺下焦急，仔细查看照片。
巨石山上面灰扑扑一片，看不到植物生物的影子，跟附近无数碎石的状态一样。
他们在这片陨石带呆了好几天了，遇到的星兽大都是小型的，有些速度极快，有些极擅隐匿。前者还好，后者大都是鳞甲颜色深暗，借着陨石带无处不在的阴影跳跃飞窜，压根防不胜防。
原本以为方才的星兽也是这样……
穆境予的视讯一直连不上。
要知道他们的卫星跟飞船就在陨石带外，距离他们不到五百公里，不可能存在信号不足的情况。
纪云停深吸口气，再次重头翻看。
什么都没有。
连穆境予的机甲都能屏蔽，估计他们是别想通过照片找到这只星兽了。
他咬了咬牙，找到樊林涛所在的频道，申请加入。
申请瞬间通过。
“纪老师是不是有什么发现？”骆心舒问道。
纪云停：“没有，现在怎么处理？”
这是指挥频，机甲队跟侦查队的正副队长都在。
骆心舒：“我打算过去看看——放心，我不冲过去，我要测试星兽的屏蔽范围。”
雷彬：“我都说我去了，万一你也折进去了，谁领队？”
骆心舒没好气：“你跟老赵不是人吗？”
赵临：“我指挥还缺点火候，不如我去吧。”
“老赵你别——”
“我去吧。”
频道内安静了一瞬。
骆心舒头疼：“现在头大着呢，纪老师你别捣乱。”
纪云停：“我是说认真的。”
“隐匿屏蔽型的星兽攻击力通常比较差，我有挖矿机甲，应该抗得住。”
“就算有攻击性，那地方就一点点大，上将还在里面，他肯定能看到我、也不会不管我。”
“我对生物熟悉，不需要借助智脑分析环境和星兽，就算被屏蔽信号，对我影响不大，我还能给上将提供意见。”
最重要的是，穆境予这段时间一直保持低频率的精神力蕴养，精神力对比之前确实有恢复，但也仅仅是有恢复，要是受到攻击……
纪云停咬牙，再下一记狠的：“你们精神力等级、体质等级都不如上将，进去不光不能帮不了他，可能还要拖累他。”
众人：“……”
最后还是骆心舒咬牙，给他过去。
他们也不可能让纪云停去送死。
反正以穆境予的实力，应该能撑好一会。
所以，在出发之前，他们把纪云停连人带机甲送回飞船，临时给挖矿机甲装了台最轻量级的能量炮，还把小绿给缠到他的挖矿机甲胳膊上。
因为陨石带是无氧环境，小绿待着不舒服，总是蔫蔫的。但也只是蔫，并不影响它行动和攻击，大家担心纪云停，还是让他把小绿带上了。
不是第一次被屏蔽信号了，为防万一，大伙还给他塞了一堆高倍浓缩安抚剂和营养剂。
1团的机甲维修师教他怎么发射能量弹，同时提醒他，尽量不要使用超过三管，虽然他的精神力可以抗住，但他的体质太差，机甲发射能量弹的后坐力会通过接驳管反射到操作者身上，他会受伤的。
纪云停郑重谢过。
一切就绪，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半个小时的临时休息早就过去，大家也都看到穆境予离开大部队，虽然领导们没有出来解释情况，但气氛已经凝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台挖矿机甲擎着一台轻量级能量炮，脱离大部队，沿着方才穆境予消失的方向前进。
众人哗然。
西境军，尤其是共同作战这么久的1团、11团、12团成员，谁不知道83366是纪老师的编号啊，那台挖矿机还是备用机，当着三个团的面，在临时驻扎地里现场喷出来的编码呢。
公频里各种猜测和愤慨，尤其是机甲师们。
“怎么轮也轮不到纪老师吧？”
“我们西境军什么时候沦落到后勤当先锋了？”
“草，我们还没死呢，怎么能让后勤上阵？”
“谁的主意？别特么告诉我是上将，我不信上将会推纪老师出去！”
群情激奋，骆心舒没法，站出来说明当前状况，然后毫不客气地：“你们自认谁的生物知识比纪老师厉害的，或者体质精神力等级比上将高的，都可以自荐。”
众人：“……”
侦查队飞行器里，同在公频里的分析师高嘉丰、周宏对视一眼。
骆心舒：“别叽叽歪歪，纪老师都没怂你们倒是替他怂上了！你们信不过纪老师，还信不过上将吗？等着就是了！”
众人：“……”
雷彬连忙：“咳好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家先等一等。”
只能等了。
另一头。
纪云停心急如焚，带着小绿，操纵着挖矿机甲，慢慢飞向目的巨石。
慢，是为了测试精准范围。
“还有七百米。”纪云停看着目标，朝通讯器那头紧张兮兮的侦查队和指挥队汇报，“目前一切正常。”
樊林涛那边操控着摄像：“收到，实时传送地表数据，建议着陆点在地表结晶区，那边温度较高、光线明亮，如果有星兽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这些陨石是行星撞击破碎形成，若是行星上曾经有过水或别的液体，蒸发后就会形成结晶层。
“好。六百米，已经看到结晶区。”
“收到。”
“五百，准备减速。”
“收——滋——”
面前光屏骤闪，瞬间变成黑暗。
操控面板上，原本有一大团战友绿点的雷达图也瞬间消失。
纪云停顿住，停下来，手动调整，将光屏关掉，控制台上半部切换成透明视窗。
镜头里，机甲臂上原本蔫蔫的小绿抬起主茎一头，左右摇晃，却没有炸毛。
看来，屏蔽信号的星兽攻击性不强。
纪云停微松口气，再次启动飞行，缓慢下降。
这回他降得更慢了，一边降落，一边四处搜寻。
但巨石四处是凹凸起伏的山石，方才降落的时候也没看到附近有什么。
轻微震动传来，机甲落地了。
擎着轻量级能量炮，纪云停沿着结晶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转动机甲脑袋——透明视窗可没办法360度旋转。
抬头是无垠宇宙，低头是灰暗的砂石地，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哦不，小绿还在呢。
看了眼机甲胳膊上的小绿，纪云停继续开着机甲察看。
智脑手环和机甲上的时间全都停摆，但这块巨石统共只有几公里，纪云停也不担心自己精神力撑不住，就一边四处搜寻，一边慢慢前进。
眼角余光突然绿意闪过——
小绿飞出去了。
纪云停吓了一跳，大叫：“小绿回来！”
但隔着机甲，加上太空里声音难以传播，小绿压根听不到。
小绿眨眼功夫消失在陡坡后。
纪云停着急，连忙启动机甲动力系统，腾空追去。
刚越过小陡坡，就看到一片微弱银光。
——是穆境予的机甲，那微弱的银光，是他机甲长刀折射的光线。
纪云停立马停下。
这一片区域都笼罩在黑暗中，除了偶尔能借着那几分折射看出依稀的机甲身影，其他根本看不清楚，小绿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穆境予不会闲着没事耍大刀。
纪云停当机立断，扭头就跑。
但晚了。
开着燃动系统的挖矿机，高能燃料释放出来的光芒，比远处的恒星还要亮眼，让他成了这片黑暗区域最靓的崽。
他就转了个身的功夫，“噗噗”几声，开着动力系统的机甲都被带得往下沉，通过接驳头盔操控机甲的精神力也骤然粘滞。
“砰”一声，机甲摔在碎石地面。
下一瞬，粘滞精神力骤然一松。
纪云停缓口气，迅速关掉动力系统。
黑色的高大机甲站在他前边，长刀挥舞，将无数黑影挡在外头。
纪云停顾不上欣赏他快得看不清楚的刀法，凝神望向黑影。
体型，两三米长，爪短，有齿，有尾……看起来像是哺乳动物。
光线太暗了，实在看不清楚。
再看穆境予，刀很快，说打不中吧，每一只都被他拦下来了，说打中吧，数十只星兽围堵着，竟然没有一只受伤或者死掉。
纪云停不明所以。
他爬起来，开始往后退，打算赶紧退开免得拖累穆境予。
有穆境予拦着，他飞快退到数十米外。
穆境予还站在那儿耍大刀。
纪云停眉头皱得死紧。
但这里信号全无，俩人都在机甲里，外边又是声音传播极度困难的太空环境，俩人根本没法沟通。
他犹豫了下，抬起机甲臂轻级能量炮，瞄准前边的黑色机甲，开炮——

穆境予如他所料，仿佛后背长了眼睛般，腾身而起。
能量弹在星兽群里炸开, 瞬间撕破黑暗, 将星兽外形照亮。
五官外形似啮齿目鼠科，但没有鼠科特有的皮毛，而是一身黑漆漆的鳞甲，门齿也尖锐锋利，完全没有啮齿科大门牙的半分可爱。
黑暗再次降临, 好几声吱声嘎然而止。
纪云停继续举着能量炮, 打算再开。
黑色机甲窜回来, 拽起他，飞奔出去。
纪云停：“？”
挖矿机甲专职是挖矿, 体内塞满了各种金属折叠压缩箱, 加上要预防星兽洞穴崩塌、或星兽突袭, 加厚加固的机甲外壳……总之，非常重。
穆境予拽着他就跟拽着纸片似的，在黑暗旷野里疾速狂奔。
纪云停：“……”
嗯，地心引力太小，失重而已。
穆境予跑得飞快, 越过某处旮旯角的时候停了一下, 然后再次提速。
越过一片带光线的区域时，纪云停看到在半空晃悠的绿藤，藤条一端还卷着一只鳞甲啮齿兽。
下一刻，穆境予停下来, 拽下啮齿兽扔开，再继续前进。
纪云停：“……”
这么暗, 穆境予怎么看到的？
没有摄像头、雷达、检测器……只凭控制台前面的视窗，他也看不到那群星兽有没有追来，只能任由某人提溜着四处飞窜。
真飞窜。
穆境予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一会转左一会转右，接着转个90度越过几处高坡，再转。
等终于停下来，纪云停都晕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