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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三傻二疯)


海刚峰:?!
海刚峰愣在原地,本能的意识到了不对头!
应该说,ssr就是ssr ,尤其是基层历练广经风雨后的ssr,那种眼光之精准老辣,的确非常人可及。虽然世子的脑回路同样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但海刚峰愣了半盏茶的功夫,仍然根据这只言片语的零散细节隐约推断出了刚刚密室中那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戏——而刚刚猜出全貌之后,他立刻闭上了嘴。
……怎么说呢,海刚峰纵横浙江官场几个月,遇神杀神遇魔斩魔,靠着一本《大诰》和一条腰带所向披靡,能把当地镇守太监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能两句话硬生生逼疯一个织造局总管;但即使这样无往不利的词锋,如今也只有沉默了。
海刚峰实在找不到话讲了!
他不讲,世子可还要讲,世子望了望门外,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过嘛,杨公公还是很懂事的。就算要发疯发癫,也知道忍住了等公事办完了再发,总算没有耽搁听审的圣旨……”
海刚峰:…………
杨公公知道他自己这么懂事吗?
——或者换一句话说,杨公公是自愿懂事的吗?!
他默然片刻,只能干巴巴开口:“这么说,陪审的公事已经了结了?”
“当然。”世子颔首:“陪审记录已经密封送入宫中,再不可撤回,所以杨公公才只好发疯了事……不过,我们的公事已经了结,海先生你的公事可还没有。主审官是要写结案的呈词上交给朝廷,供三法司斟酌着断案的。”
说到此处,世子的脸色也不由微微郑重了起来。如今海刚峰审案子录口供,当然已经是把织造局内脏的臭的全部扬了出来一塌糊涂,而且必定要把脏水泼到飞玄真君万寿帝君脸上;但这种供词毕竟是秘密呈交,就算保存不慎,泄密的范围也相当可控;可一旦主审官的呈词经由通政使司上交给三法司,那经手的人各个都能一览全貌,秘密公开后一塌糊涂,无疑便是脱下了飞玄真君的裤衩给大家看他的陈年老痔疮。
飞玄真君会容忍这样的侮辱吗?
“所以,容我提醒一句。”世子一字字道:“海先生,现在这个时候,批龙鳞的事情千万不能做!刚柔并济,方得长久。切记切记!”
当今皇帝是大权在握心思阴狠手腕毒辣的独夫民贼,绝不是什么畏手畏脚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一旦被伤及颜面触动逆鳞,天下就没有他不敢杀的人。历史上的《治安疏》之所以能名垂千古,多半是因为彼时的老登实在是病得太重即将蹬腿,濒死的皇权已经大大削弱,鉴于百官力保裕王暧昧,才不能不高抬贵手,勉强放了海刚峰一条性命。而现在——现在,活蹦乱跳阴阳怪气两把火都没有烧死的飞玄真君,是绝对有心力作妖的。
真要是借题发挥趁机劝谏,海刚峰也不过就是下一个死谏得无声无息的忠臣而已!
能在官场干出偌大一番事业,海刚峰当然不会是什么一根筋的傻白甜。他默然片刻,只道:
“我不是沈炼沈公。但这件钦案触目惊心,波及实在太广,必须要了结干净。”
“是要了结干净。”世子道:“但只有避开当今圣上,才能有了结的希望。否则你的性命和这起案子一起被淹了,就真没有人主持公道了。”
“能避得开吗?”
“……应该可以。”世子沉吟道:“有一点还是要说明白的,想来上面是不会知道下头织造局都做了些什么,否则宫中宁愿将上下的太监全部料理了,也绝不会放纵藩王买卖火器——这才是真正触及逆鳞了!归根到底,只是上面的失察而已。”
当然,这种失察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其实非常难说。多年以来织造局肆无忌惮,未尝没有上头有意无意的纵容——真君只想搞钱,至于具体怎么搞到的钱,真君并不在意;所以长久的践踏规矩腐坏制度,终于养出了现在这样一个活爹。
无怪乎沿海的走私总是此起彼伏,屡禁不止!有这样一位好皇帝坐在上头,还稽查个屁的走私!
当然,只要有个失察的名义顶在头上,将来总还有推卸的余地。世子慢慢开口了:
“……不过,如果要避开上面,就总得找个人把责任担起来。只要把锅甩出去了,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织造局和藩王担不起这个责任。”
的确担不起,织造局只是看小金库的狗,藩王只是一群脑子不清醒的猪,指望猪和狗将这惊天祸事的责任全部揽走,那未免太小觑天下人的智力了。
“那就换一个人来承担。”世子淡淡道:“海先生,你在沿海训练民兵修建工事,现在有成效了吗?”
海刚峰愣了一愣,似乎不太明白这个话题怎么突然就拐到了民兵头上。但还是点头:
“大致有个样子了。”
“那就好。”世子的眉目舒展了:“既然所有都已经齐备,那我们就有了最好的背锅人选,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良方……还请海先生先等一等,我还有个密折要上。等这个密折恭呈御览之后,你再写呈奏吧。”
李公公紧紧拉住桌案的一角,只觉头晕目眩不能自已,几乎要仰面栽倒下去。虽然如此,他仍旧不耐烦的挥退了上前搀扶的小太监,瞪大着眼睛细看摊在桌上的几十页供状。而越看越是触目惊心怒火上涌,那一双眼睛立刻爆出了血丝:
“浙江的官到底在干什么!”他厉声道:“这样的供词也敢往上面送!”
陪同查看的司礼监秉笔们面面相觑,一时不敢说话;短暂寂静之后,还是资历最深的陈公公壮着胆子开口了:
“能做什么?不就是想要了我们的命嘛!审逆案就是审逆案,又是什么葡萄牙人,又是什么织造局,无非想把我们通通扯进去,一刀子杀了了事!杀了我们不要紧,这些耍笔杆子的怕不是要对着皇上来!”
这最后一句阴恻恻的带着杀机,是十二分的不怀好意。但李再芳此时要的就是这个杀机——君辱臣死,那些文武大臣们都有各自的退路,可他们宦官却绝没有退路;真要让这份供词呈上去将脏水倒在了皇帝的头上,他们也是该死了!
必须要动手,必须要还击,必须要让文官知道厉害。这时候要的就是杀气。
他慢慢转过头来,语气已经带了欣赏:
“你说得也有点子道理。”
陈公公猝不及防,登即喜形于色。
“但只是有道理还不管用。”李再芳道:“供词已经这样了,你说该怎么办?”
陈公公立功心切,立即开口:“当然是要叫他们重审,把这样牵涉宫中牵涉圣上万岁爷的话一句句吞回自己的狗肚子里!”
“供词已经上来了,怎么审?”
“这也不难。”陈公公能在司礼监立足如此之久,胸中自有丘壑:“杨得水不是陪同听审了吗?先让杨得水出头,说这份供词有伪造的嫌疑,再设法把那个不识好歹的主审官远远调开,咱们另外找个人连夜审了,立刻递到宫里。”
他向前一步,趁机道:“祖宗若是不放心,做孙子的替您老办了就是。这一次我亲自去跟杨得水谈,不怕他不答应。”
这个主意倒也很稳妥,李再芳沉吟片刻,转头问小太监:
“杨得水呢?办完了差事,怎么不见他来看我?”
小太监期期艾艾,但还是只有硬着头皮回话:
“好叫祖宗知道,杨公公他疯了!”
李再芳稍稍一愣,随即哼出声来:“这小子倒是聪明。”
的确是聪明。牵涉到织造局就必定牵涉到他织造总管杨得水,京城藏龙卧虎暗流涌动,无论他是硬扛还是认怂都不是上策,所以干脆装疯卖傻就地一躺,成为政治上绝对无法开口的死人。只有他开不了口,才能为宫中争取回环的时间,设法扭转整个局势。
“既然是疯了,那孙子就带几个太医去。”陈公公道:“不过这也正好。姓杨的疯了刚好可以有借口,就说陪审的都发了疯没有听清,审讯当然不算数,可以理所应当的再审一次……”
“可,可是。”小太监怯生生道:“陪审的记录也已经送来了,上面还有杨公公的签字……”
陈公公愣了一愣,随即勃然暴怒——一字入公门,九牛拨不转;陪审记录送来后整套程序已经完全齐备,就是司礼监也没有从中做手脚的余地了!
奶奶的,这样一来,姓杨的不就是白疯了吗?!
按照常理按照规矩,杨得水应该在察觉到不对的第一时间就装疯卖傻撒泼打滚搅乱整个审讯,他们这些大太监才有在浑水中操作的空间。现在字也签了文件也送了,你再发癫还有个屁用!没用的废物,碍事的杂种,连发个疯都不会的废物!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他又不能当着诸位同僚破口大骂一个疯子。眼见立功无望,陈公公脸色阴阳变换数次,终于狠声开口:
“和杨得水一起审讯的还有谁?真正是毫无心肝的东西,居然放纵这样的供词送上来!我看杨得水怕不就是被他们逼疯的!”
事到如此绝不能认错,所以干脆把锅往陪审的其余人身上甩,说不定还能逼着他们改口撤回公文。
小太监被这暴怒吓了一跳,低声道:
“这只怕……”
“怕什么?管他天王老子,咱家也要扒他一层皮。你说!”
小太监无可奈何,只有低声开口:“有一个锦衣卫,还有,还有穆国公世子……”
陈公公:……啊?
我打穆国公世子,真的假的?

第81章 战争
不出司礼监诸位公公的预料, 在收到材料之后,当今飞玄真君万寿帝君只是将供词看了几页,人立刻就红温了!
海刚峰毕竟不是直来直去的愣头青, 虽然有犯无隐秉笔直书,但汇报中还是稍稍做了调整,尽量让言辞显得温和一条。可惜越温和越委婉心思阴沉疑神疑鬼的飞玄真君想得就越多, 而想得越多越深, 那几行供词就越发刺眼:
织造局!走私!一个是真君在乎的钱,一个是真君在乎的名, 一份奏折同时踩中两个雷区, 等于哐哐往皇帝脸上猛扇——飞玄真君要是这都没反应,那他这忍功也可以飞升当神仙了!
于是真君立刻破防了, 他抓起公文劈头砸在了李再芳脸上,气得手都在发抖:
“反了!欺天了!”
又是这一句!人气疯了脑子果然不好使,现在什么阴阳怪气也想不出来了, 只能蹦出这本能的一句怒骂来!
李再芳立刻趴了下去,拼命磕头:
“皇爷息怒,皇爷要保重龙体!”
李时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随便动怒, 要是火气一上来再把哪根血管冲了, 宫里不只能嚎啕了么?
飞玄真君呼呼喘气,左手扶着桌子不让自己滑倒在地,右手则哆嗦着结了一个清心印。将北斗静心的法咒颠来倒去默念九遍, 才终于强压住心头那股燥火——只能说这一年以来被天书宗藩乱臣贼子接连破防的遭遇还是很管用的, 至少相当有效的锻炼了老登的心脑血管;否则仅以今天这个突然上头的强度,他早就该瘫在地上两腿乱蹬了!
但现在……现在嘛, 真君压下这股火气之后,至少还有心思细问:
“是谁审出来的这悖逆东西, 说!”
“主审的是原上虞知县,现绍兴知府海刚峰……”
“朕知道主审的是谁!”皇帝呼呼喘气:“朕问你还有谁经手过!”
李再芳茫然了——审案审成这个样子,第一责任就该是主审官;怎么听飞玄真君的意思,竟好像还要帮着这海刚峰甩锅呢?
凭什么呀?
这就是信息差的要命之处了,李公公显然不知道忠诚值三百多是个什么份量,也显然不明白飞玄真君幽深玄妙的内心世界,所以愣了一愣之后,居然没有顺着皇帝心意找经手人甩锅——当然这锅也没法甩,按规制钦案供词只有司礼监看过,难道要让大太监们把锅担起?
“回圣上的话,这供词的每一页都有海刚峰王润莲画的押……”
飞玄真君:?
真君再翻开供词,果然在页脚看到了花押——刚刚他扫过两行后就急着红温,居然错过了这样关键的细节。
而发现这个细节之后,真君直接懵逼了。
有画押在,这份供词便千真万确出自海刚峰的手笔,再没有半点推脱的余地,是毫不掺假的往皇帝脸上尿了一泡,连真君自己亦无法辩解;但同样的,天书上鹤立鸡群一枝独秀的三百多忠诚值也是实实在在,断无虚妄的呀!
这这,这不应该吧?大好的忠臣铁杆的忠臣天书认证的大忠臣,怎么可能会执意往他飞玄真君的脸上尿一泡呢?!
……不,仔细想想,其实这也是有可能的。到底是久经磨砺娴熟史书的君主,飞玄真君只要动脑子想上一想,立刻就能记起不少忠臣迫不得已往皇帝脸上尿一泡的传奇往事,比如什么比干和纣王啦,关龙逢和夏桀啦,英宗皇帝和于少保啦,历代著名的亡国之君和他们倒霉的大臣啦——
卧槽,难道老子已经堕落到这种程度了吗?
一念及此,飞玄真君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死谏和死谏也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年来皇帝也杀过不少忤逆圣意的言官,但动手的时候从没有因为臣下的一条贱命起过什么波澜。因为在真君精准的判断中,这些言官是工具是手套,是底下不同派系不同身份的臣子借此挑衅皇权的由头,龙有逆鳞撄之必杀人,不把这些官员打个满脸桃花开,他们就不知道大安朝的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但现在——现在不同了,天书三百多的忠诚值已经毫无疑义的证明了海刚峰的身份,他是忠臣是直臣,是无朋无党无偏无私之人,皇权绝对的基本盘和顶梁柱,不容置疑的权力基石。
……可是,如今连基本盘都要用这种近乎死谏的法子来冒犯权威了,这到底说明了什么?
皇帝不是他金孙摆宗那种脑瘫,他非常明白权力运行的法则。不属于自己派系的官员死一千个也不心疼,所谓金刀共汝饮白刃不相饶,随时可以大棒子横扫弄死几个震慑震慑;但在自己铁盘内的人选却是一个比一个珍贵,哪一个出了事都是地动山摇天翻地覆,会大大削弱真君来之不易的权力根基,并将制造无与伦比的恐慌:
连三百忠诚值的都已经忍不了了,难道朕还当真是昏君暴君无道之君不成?难道如今还当真是风雨飘摇局势危殆亡国无日,只不过皇帝呆在深宫一无所知而已?!
那一瞬间的刺激简直比一点冒犯还要猛烈,以至于飞玄真君万寿帝君都愣在了当场,只觉轰一声热血直往脑门冲,仿佛自己修炼合一之帝身道身己身此刻亦摇摇欲坠,竟忍不住要打起了寒战!
李再芳赶紧爬了起来给皇帝按摩脊背顺气,连声呼唤:
“皇爷千万不要生气,奴婢这就叫人把那姓海的抓起来!”
还是那句话,皇帝绝不是摆宗那种傻子,怎么会自己抓自己的顶梁柱?中梁不正垮下来,真派人把海刚峰这类亲手提拔的铁盘逼出了个好歹,和政治自·杀有什么区别!
飞玄真君立刻挥开了大太监的手,喘着气开口:
“陪——陪审的……”
“陪审的记录也送到了。”李再芳小心从袖口取出公文:“还有一封穆国公世子上的密折。”
皇帝劈手从大太监手上夺走奏折,刷一声撕开了密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真君的心理也已经相当紧绷,要是另一个铁打的基本盘再来个狠的,怕不是皇帝得当场蹶过去!
很显然,多年的勋贵子弟还是懂得分寸的,至少打开奏折之后,并没有什么“披肝胆为陛下言之”、“昧死进言”之类令人胆战心惊的话,开头就是在攻击江南的海防。
攻击别人好啊,攻击别人妙啊!虽然明知道世子现在就管着海防,喷江南的防卫多半只是为了夺权。但基本盘还能想着夺权而不是拼死一争挽回天心,那就说明对他这个皇帝还是有希望的,至少没有混到众叛亲离一败涂地的境遇。
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他人。搞搞争权夺利就很好嘛,为什么要做直言上谏这样可怕的事情呢?
皇帝略微舒了一口气,将奏折全部摊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些狗爬字。
然后再看了一遍。
最后又看了一遍。
喷江南的防卫他还明白,但什么“流浪建文计划与外夷的勾结”、“窃据东南小岛图谋反攻大陆”,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皇帝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气得有点糊涂了,要不然怎么连汉字都读不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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