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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三傻二疯)


当然啦,虽然看着是无与伦比的祥瑞,旷古绝伦的仙芝,但因为繁殖中生长的时间太久,这东西的外表早就已经木质化了,老登要是收到后打算服用吸收,多半只能啃一嘴木头渣子而已。
……不过,以老登的痴迷程度,就算真啃了一嘴木头,多半也会自我安慰,精神胜利吧?
——怕什么成仙道路艰险,进一步自有一步的欢喜。是吧老登?
当日与海刚峰的谈话持续了数个时辰。到了下午申时,便有一辆马车从国公府侧门驶出,悄没声息直奔城门而去。但这一天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吃过晚饭之后,侍读学士高肃卿悄悄进了国公府大门,拜见之后开门见山:
“尹王又派人送了消息,说自己年迈多病,请求在京城找几位大夫看一看!”
闻听此言,世子勃然色变——都是千年的狐狸精,谁看不懂这点障眼法?什么“请大夫”?不过是要伺机滞留京城,方便着搅和朝局罢了!
草蛇灰线伏笔千里,埋伏如此之久,终于在此时露出争权的嘴脸了!
他咬牙道:“皇上怎么说?”
外藩也不是想留就能留的。就算“年迈多病”,宫中也大可以派太医随行,哪里有滞留京城的道理?
“皇上没有明确拒绝。”
……好吧,穆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麻了。皇帝态度如此暧昧,意味着他担心了许久的可能正在渐渐成真——因为长久玄修怠慢朝政,飞玄真君很需要一个可靠稳妥又心狠手辣的工具人;在原本的历史里这个工具人应该是由闫分宜充当;但现在看来,一个毫无夺权威胁又主动靠拢皇权的亲王,却无疑是最合手、最方便的选项。
宗亲的权力欲望与皇帝的政治需求一结合,这事情立刻就麻烦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学士又是什么看法?”
高学士再不犹豫了,事情都跳到脸上了,不出铁拳绝对不行。什么极端派?我看先前世子的做法还实在太过保守了!
“一切听凭世子吩咐!”
“好!”世子立刻转身,扬声吩咐管家:“马上给我和高大人备车,我们去闫小阁老的府上!”
管家答应着退了出去,穆祺则直接拉起目瞪口呆的高学士,大步往往外门走去——显然,即使先前下定了再多的决心,在听到世子明确说出“闫小阁老”四个字后,高学士还是有些绷不太住:
“这是否……”
世子回头瞥了他一眼,高学士不再说话了
管家准备得很快,不过片刻功夫就预备了一架极轻便又不起眼的马车,两身寻常人家的衣服,安排了最妥帖的家生子赶马。穆祺匆忙套上衣裳,又将犹自迟疑的高学士直接推上了马车。在最后拉上窗帘时,穆祺瞥了一眼暗淡天边已经隐约露出的一点星光。
显然,只要这架马车启动,一场莫大的风波便将随之兴起,再难逆转方向了。但或许是连日以来的弹劾、偷窃、羞辱激荡了心中隐藏的怒气,穆祺心中波澜大起,却并没有什么退缩的惧意。
他刷一声拉下帘子,放声吩咐:
“出发!”
宗藩欺我太甚,竟至进退不能!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何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我今日庄严宣誓:向辅国将军,开战!向镇国将军,开战!向尹王,开战!向一切不劳而获且残民以逞的寄生虫,开战!

第56章 说服
穆祺敲开闫府小门时, 小阁老才刚刚吃完晚饭,眼见着世子进来,赶紧起身招呼, 但随即就看到一身仆役打扮的高肃卿高学士从世子身后转了出来,于是一张胖脸立刻便精彩之至了。
以当今的局势而论,他闫东楼算闫党的二号人物, 高肃卿就算是清流的二号人物, 如今两派势如水火彼此攻讦,双方二号人物却绕开众多耳目私下秘密相会, 这又算是怎么个说法?
高肃卿穿青衣, 闫东楼穿便袍,都是私密随便只有最亲信的人面前才能有的打扮。而现在两人一身私服面面相觑, 气氛却是古怪凝滞到了极点,真要让两党的铁杆看到这荒谬绝伦的场景,怕不是当场就得道心破碎精神错乱, 激烈者甚至可能将这塌天的消息一口气全部捅开,在大庭广众下告发他闫东楼与清流私通,悖乱纲纪罪不容诛!
这样无大不大的罪名, 即使小阁老也有些承受不起, 所以愣一愣神之后只是招呼了一句,随即就慢慢坐了下来,表示应有的疏远。
事情急迫至此, 穆祺也懒得再纠结什么礼数, 三下五除二将现在的情形交代了个清清楚楚,并直接点出的此行的目的:
“尹王摩拳擦掌, 看来是一心要上位的。他要上位,就非得把朝局搅得混乱不堪不可。于公而言, 我们都是朝廷的臣子,不能眼看着这种人青云直上祸乱朝纲;于私而言,他要上位就得踩着别人出头,谁又想做垫脚石?于今之计,只有大家彼此默契,才能将这股势头给打下去!”
简而言之,如果将来政潮骤起,真有亮刀兵的那么一天,也不求闫党与清流能亲密合作同仇敌忾,只要不帮着宗室落井下石搞背刺,也算是顾全大局的情分。
在穆祺心中,这个条件已经是相当宽松,并不影响闫党与清流任何一方的实际利益。但他大概是太过于忽视了双方彼此争斗十余年的宿怨,即使在坦诚直白的点明如今的困局后,闫小阁老仍旧有些犹豫,默然不发一言。
即使有合作的现实需求,情绪上的怀疑也是难以消弭的。以当下的政治惯例,如此大事不可草草,大概双方还得彼此在言语上引经据典的打许久机锋,彼此在试探中确定合作的诚意,然后再拖延数日说服心腹,勉强达成一个双方暂时休战的君子协定。考虑到古人办事的效率以及拐歪抹角的文字游戏所花费的时间,拖上半个多月不是什么难事——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尹王入京后立刻搞个大动作,被人以快打快来一发大招,连隔夜饭都会被锤出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穆祺也没有时间再走些形式主义的流程了,他直接开口:
“小阁老不想答应吗?”
小阁老没有回话,但言下之意已经极为明显了。
世子倒也没有生气,甚至语气依旧冷静:
“小阁老真要打定了主意,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我只想请小阁老设想一种情形——尹王到京之后,内阁大学士们必然到亲王下榻处拜访慰问,设若言谈间尹王暴起发难,拎出什么不好解释的证据口口声声斥责闫阁老专权跋扈,闫阁老该当如何?甚而言之,如果尹王在宴会中突然痛哭流涕,说朱家人这些年都被文官骑在头上了,并将内阁历年的种种错失都附会成是要一手遮天架空皇帝的险恶之举,闫阁老又为之奈何?”
闫东楼:……啊?
他目瞪口呆两眼发直,一时居然反应不能。其实如果仔细想想,世子话中的种种设想并非没有可能,但这种上来就撒泼打滚直接开咬的做派,和疯狗又有什么区别?
他忍不住发问:
“尹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歹也是个宗室中辈分极高的王爷,难道还能和疯狗一样行事吗?世子的种种揣测,未免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因为将心比心,因为以己度人。”世子淡淡道:“如果本人有尹王那种无可匹敌的免死金牌,那我一进京后立刻就撒泼打滚发疯发癫,先仗着身份把天给捅破再说。我可以这么干,他怎么不可以?”
小阁老:…………
高学士:…………
两位大人震惊了,两位大人懵逼了,两位大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原来您老也知道自己是个癫公啊?
——原来您老也知道自己是在撒泼打滚发疯发癫啊?
——原来您老这么有自知之明啊?!
所谓人贵自知,所谓坦诚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穆国公世子坦白到了这一步,清流闫党的两位核心反而只能双眼发直面目呆滞,即使绞尽脑汁也实在是挤不出半句评价,唯有千万句吐槽在胸中奔涌起伏,险些将二人活活憋死。
“所以,你们应该能够想象这些招数的威力。”世子相当之熟稔的无视了两人精彩绝伦的脸色,语气不见丝毫波动:“当然,这些招数是过分了些,但朝堂上只论输赢,哪里讲究什么是非呢?对于金身不破的藩王来说,耗费精力勾心斗角纯属落了下乘,仗着身份一路碾压过去才是一力降十会的好法子。这就是所谓的降维打击,以势压人——实际上,如果尹王能舍下脸面,想出的招数恐怕还要比我厉害十倍不止。”
说到此处,他也不觉暗自吐气。显然,由于在朝堂上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实在太久,清流与闫党们都严重误判了局势,大概还以为尹王同样是个讲究体面体统的正常权谋家,会老老实实按照朝廷固定的路数来博弈。但唯独穆祺见识过后世的资料,知道这一代的尹王是怎样匪夷所思的类人生物,所以从来都不会抱什么不该有的幻想。
——再说了,尹王两封奏折横扫百官,摆明走的是江充那样自断后路献媚皇权的工具人酷吏路线,这样的人怎么会讲究什么体统?江充羞辱卫太子及大长公主的时候,考虑过一点国家的局势么?
什么“按规则博弈”?你乖乖思考棋路复盘棋局,人家立刻就能拎起棋盘给你两锤子——政治斗争是请客吃饭吗?还容得你一拖再拖!
高学士与小阁老当然听不懂什么“降维打击”,但却迅速捕捉到了“十倍”这个关键词——如果稍稍发挥一下想象力,设想一个癫狂程度及破坏力均为世子十倍以上的无敌角色在京城里横冲直撞,那种效果……
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恐怖的前景迅速压倒了那点无聊的意气之争,闫东楼终于开口了:
“我们闫家人口太多,也不是我老爷子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
这是在老老实实的倾吐难处了。闫家即为闫党,可名为“党”,却不过只是松散拉垮的临时联盟而已,彼此之间并没有钢铁的纪律约束。闫分宜闫阁老虽然是闫党名义上的魁首,但实际很难指挥那些依附权势的盟友。以利而聚者因利而散,闫党聚拢的全是些见钱眼开的下流角色,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按捺住攻击的欲望,强行忍耐蛰伏呢?即使以闫阁老的威望,此事也很难办。
某种意义上,这大概也算是闫党远不如清流的地方。清流再怎么虚伪阴损无耻下作,至少装也能装出一点理想信念来。事实证明,即使装出来的理想信念也比赤·裸裸毫无掩饰的贪贿要强得多,清流派信奉的儒家学说中天然就有弹压藩王干政的信念,高肃卿说服同僚并不困难;反倒是闫党散沙一片,很难在这种事情上形成共识。
以此观之,日后闫党在党争中一败涂地,树倒猢狲散后再也无力翻盘,其实也是相当自然的。
穆祺皱了皱眉:
“那小阁老打算如何?”
闫东楼叹了口气:“总得给我们父子腾出点时间,好好疏通疏通。”
按照闫党一贯的尿性,估摸着又要在私下搞点什么利益交换威逼利诱,弄得不好还要出个什么岔子——前不久刚被剥了皮的地冒烟就是个例子。但事到如今,穆祺可不打算惯着闫党这些捞钱没个够的蠢货了;所谓“邪祟附体”的弹劾言犹在耳,无论对方是否有意,都决计不能容忍这个风险。他断然出声:
“既然如此,那就恕我直言,可能要说一点不中听的话了。”
闫东楼:………其实吧,你进来之后就没有一句话是中听的,真不必假装这个客套。
他只能干巴巴开口:“世子请说。”
“那么我就直抒胸臆了。”世子道:“如今夏阁老告病已经是定局,朝野上只有闫阁老与许阁老龙争虎斗,各擅胜场。两派各分天下,角逐还没有定数。至于如我之类的勋贵、外戚、恩荫,不过是政局的边缘人物而已。但朝堂风云起伏,为什么偏偏是两派占据了要津呢?地位固然来自皇上的恩赏,但也要考虑现实的需求。概言之,朝廷既需要有人做里子,舍下颜面替上面办事赚钱;也需要有人做面子,风光霁月能拿出来上得了厅堂。双方缺一不可,这就是两派立足的基础。”
事实证明,世子说他话不中听,那就真是话不中听,一点也不掺假。虽然一番解释里好歹掩饰了一下,但掩饰倒不如不掩饰,两位大佬马上听出了弦外之音。什么“里子”、“面子”?不就是一个不要脸,一个还要立牌坊么?
不要脸的小阁老与立牌坊的高学士脸色都绿了,但偏偏有话在先不好反驳,只能瞪着两只眼睛发呆:
——怎么这种啥实话都往外搂呢?
世子并不在乎两位大佬的心境,神色依旧淡定:
“尹王进京之后,必然要搅动这一池春水,那到时候风浪骤起,被波及最深的又会是谁?”世子语气从容:“小阁老,在下只是一个勋贵,就算朝堂上实在是顶不住了,大不了回金陵老家找爹娘吃一碗闲饭;清流的诸位大人倒是不能看着宗藩作耗,搞不好会有什么争斗。但说来说去,双方的定位是没有根本冲突的——清流是给朝廷做脸面当牌坊的,品行与名声都得拿得出手。尹王呢?朝廷难道能把尹王顶出去做牌坊不成?”
尹王是什么级别的妖魔鬼怪?仅仅在河南洛阳就藩二十年,被他强夺房产凌虐妻女的百姓便不下千人!这样的货色都敢推出来做朝廷的牌面,那就真是率兽食人纲常扫地,几乎可以与桀、纣并肩了!
——真要到了那么一天,穆祺拼了任务不要,也得先把老登送走再说!
显而易见,这样的人是绝对上不了台面的,他只能潜伏在地下为皇帝做的脏活,充当见不得光的手套,以此来攫取权力巩固地位。他可以当一个毫无底线的酷吏,但也只能当一个毫无底线的酷吏。只要老登还没有磕丹药嗑的重金属入脑,都不会放任这种妖魔鬼怪出笼后四处撒野。
当然,能给皇帝干脏活,也是无数人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境遇……可是吧,如今给老登当白手套干脏活的这个生态位,已经有人占据了呀。
同行之间才是最深刻的仇恨。为了给自己腾出进步的空间,尹王难道会手软不成?
做老登的白手套可比坐老登的牌坊危险太多了,海刚峰上《治安疏》后,老登尚且要忌惮后世的名声容让一二;可一旦闫党冰山倾覆,除了闫阁老还能靠数十年跪舔的旧情苟且偷生以外,从小阁老到诸位心腹党徒,基本不可能在后续的政治追杀中保全身家性命。这种级别的斗争,必定是你死我活的。
而且,闫党倒了之后,要是能幡然醒悟刷新政治,焕然与天下更始也就罢了;如果新上位的是一群更歹毒,更可怕的类人生物,那还不如保留原样呢。
人总是要有一点想象力的,不要太拘泥于现实。你看到闫党胡作非为,以为已经是政治上绝对的地板了;但等将来看到宗藩,才会明白地板下面还有地狱。而尹王呢?尹王那属于地狱的十八层,连闫阁老都要觉得太极端了的究极大boss!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便是穆祺愿意拉一把闫党的道理。但拉一把也要有人愿意动才好,所以穆祺仔细注目对面,神色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显然,小阁老是很懂得好歹的。他呆呆木愣许久,终于缓缓点头:
“……在下会尽力说服。”

第57章 尹王
虽然达成了初步的攻守同盟, 但三方短时间其实也没法子做什么。作为攻高防厚血条还长的新一代开山怪。尹王绝对不是一轮弹劾就能轻松料理的小人物,要是一轮交手后搞出了宗藩的第二阶段,搞不好他们都得翻船。
所以一轮深谈聊到了宵禁前后, 到傍晚后世子与高学士又换上衣服,悄悄从闫家的后门溜了出去,回到家后召集几位幕僚再次商议, 老老实实的蛰伏下来等待机会。
后面几日的流程就相当无聊了。三日之后, 飞玄真君于皇极殿召见新科进士,受群臣进贺, 并现场为一、二甲的进士分配官位。人事安排的蛋糕早就在数日前便已经切割完毕, 诸位大佬竭尽所长,收获都还算满意。而在某些神秘人物的助力下, 二甲第六的张太岳也如愿以偿,蒙圣旨晋为翰林院的编修,并权知制诰, 校正文书,修正不堪入目的《元史》。
不要小看“校正文书”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职守。实际上,翰林学士之所以能在大安权倾一时, 靠的就是为皇帝起草诏令并订正朝廷公文的权限。春秋笔法一字千金, 学士们在旨意中稍稍腾挪笔尖,顷刻间便能在朝廷激起惊天大浪,这样呼风唤雨拨弄政局的神通, 才是翰林院清贵自持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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