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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三傻二疯)


没有儿子就没有稳定的政治继承人,没有政治继承人就根本无法拉帮结派;换言之,这位尹王现在已经成为了皇权最为理想的工具人,一切皇帝梦寐以求的无党无私无牵无挂之人。
这是什么?这是绝对可靠的保险,完全稳妥的防线,比千万个发誓还要可靠的保证。在这样强有力的证据之前,即使以飞玄真君匪夷所思的多疑猜忌,也绝对没法子怀疑自己这位长辈有什么谋权篡位的野心。
家天下以万人奉一姓,皇帝的疑心几乎已经算是宗室们最后的约束,一旦去掉了这个约束,那么坐拥种种政治资源的皇室成员,几乎就可以算是绝对意义上的不破金身,能免疫一切挑拨离间的无敌人之上!
一个才能出众无懈可击还懂得找方士舔皇帝的强力政治角色,这已经算是六边形都点满了的开挂流玩家,大安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究极buff怪。眼看这样的buff怪即将登上政治舞台大展拳脚,也不怪前途无量的高学士会躁急难耐,居然如此迅速便捅破了消息。
文官们大半都是十年寒窗辛辛苦苦卷上来的做题家,眼瞧着一路打天梯已经快要功德圆满修成正果,怎么能容得下一个从天而降的buff怪?清流闫党文官勋贵撕归撕闹归闹,彼此之间可以扯头花吐口水把脸都给抓烂,但大家公平竞争胜负由天,却决计不能接受一个开挂的宗室舔狗!
天诛开挂佬,这是千百文官们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呼声!
不过,这也不仅仅是文官一家的事情。朝堂上的政治资源就只有那么一点,宗室要上桌吃饭,必然会排挤所有人的空间,尤其是生态位高度相似的勋贵。这也是高学士交浅言深,宁愿冒着背刺的风险也要找穆国公世子聊两句的缘故:
世子,你也不想看到这种人物在朝堂上耀武扬威吧?
当然,高学士也没指望着这么几句卖好就能让穆国公世子下场。他在殿试时悄悄说这几句话,也只是想敲敲边鼓透透风,为将来进一步的合作奠定基础而已。如今几句话说完,他拱一拱手,便要退到人群中去。
但刚刚抬起手来,世子便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高学士这些话,是单给我一个人说的呢,还是别的大臣都知道?”
高学士呆了呆:“这样的消息,当然不能广而告之。”
“也就是说,高大人只打算调动清流小圈子的人力了——喔,最多再拉拢拉拢我这个勋贵。”世子立刻回话,却近乎自言自语:“别的我不管说,但高大人要真想与尹王这样的角色抗衡,单靠如今这一点人力,真的够用吗?”
高学士:…………
这反应不大对头啊?
“世子是什么意思?”他忍不住开口。
“高学士对我说实话,我也就不拿高学士当外人了。”世子快速道:“搞政治斗争的第一要义是什么?是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是以多欺少,是恃强凌弱!尹王是什么样的人物?他要是无心于朝政也就罢了,真是有心要搅乱春水借机上位,那堂堂亲王携万钧之势有备而来,是你我几个人可以挡住的吗?”
高学士:……啊?
……不是哥们,你怎么比我这个泄密的当事人还要积极主动呢?您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朝堂争权夺利的事情,文官都还没急,你们勋贵急个啥呢?
“世子是说……”
“我是说,要么便是不做,要么就下定决心做大。”穆祺一字字道:“仅仅靠小团体是不够的。真正要动手,就必须要撬动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什么叫“撬动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作为内政点数加满了的顶尖人物,高肃卿当然是一听便懂,绝无误解;但正因为绝无误解,高学士才震惊了!
没错,权力被触动后谁都想反击,高学士如今前途似锦心高气傲,反击的欲望更是如火焰一样高涨;但即使如此,听到这匪夷所思的念头之后,他心下也只有一个想法:
穆国世子是不是有点太极端了?
……那一瞬间里千百种念头萦绕大脑,高学士懵逼而又茫然,几乎都有些后悔今天来交代这个话了。他只是想拱一拱火激世子下场,可不绝想在茅坑里扔鞭炮将战场扩大到无可收拾——什么“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团结众人之后,那局面还能控制得了么?!
你这个癫公无所谓,老子将来可还要入主内阁的呢!
真有两头牛的高肃卿两眼发直,索性不再吭声了。世子看出了高学士的意思,只能长长叹一口气,无奈摇头:
“……那好吧,既然大人下不了决断,那就只能等以后有变故的时候再说了。”
小有资本的人总是最有妥协性与投降性,他还能说什么呢?
殿试足足考了两个时辰才散场,内阁学士及礼部堂官共同批阅试卷,排列等级后呈送皇帝御览,划分三甲确定名次。
大概是变动尚未波及至此,三甲的名次与历史差相仿佛。其中张太岳略有上升,得了个二甲第六的等次,即使没有世子的手脚,进翰林院也是稳如铁炮;归震川略有失手,只考了三甲三十七的成绩,同进士出身而已。但横竖已经有了个官身,倒也算满意。
金榜颁布之后京城中立刻热闹成了一片,到处都是喜气盈盈往来庆贺的宴席文会,新科进士赏春游玩拜谒座师,前忽后拥仆童无数,熙熙攘攘的人流四处涌动,真是将京中大小的道路都给堵了个结实。
但在这一片盈盈喜气之中,内阁的气氛却因一份奏疏而骤然紧张了起来——似乎是觉得私下里写一封密折骂朝廷还不够尽兴,尹王虽然尚未入京,却又快马派人递来了一封奏疏,并请镇国将军朱充灼代为转交。这一封奏折是公折,照例该由通政使司呈交内阁,但镇国将军却径直闯入内阁值房,当着众位阁老的面打开奏折,将这份可怕的文件大声念了一遍。
奏折中照例是向皇帝问安,述说自己封地的种种风俗人情;但在这样的官样文章里,却隐含了极为厉害的杀招——奏折将河南这几年遭遇的种种天灾人祸详细罗列了一遍,而后笔锋一转,称之所以天象示警,皆因臣子人事不修;而首当其冲者,便是尸位素餐、踟蹰误国的内阁诸位大臣!正是这些大臣欺上瞒下,跋扈专权,耽误了皇帝的美政!
这一篇奏疏措辞同样高明,在斥责天灾人祸时居然丝毫没有涉及皇帝的责任,反而竭力美化局势,称飞玄真君避居西苑是“无为而治”、“垂衣裳而治天下”;之所以地方稍有不宁,都是因为臣子不能用心办事。换言之,陛下的本意都是好的,全是大臣们执行坏了。
单单执行坏了也就罢了,这一篇奏疏中却又格外做了诛心之论,认为大臣们是蓄意将事情办坏,以此诿过于上,蓄意糟蹋他们朱家的江山,阴谋谋权篡位!
所谓“不知今日之城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群臣之心莫可揣测,伏祈陛下鉴之!”
镇国将军抑扬顿挫的读完这檄文一样的奏疏,内阁值房中一片死寂。闫阁老许阁老刚刚返回内阁,兜头就被指责为“跋扈妄为”、“用心莫测”,此时亦只能面面相觑,仿佛不敢相信天下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天下是我们败坏的?国家是我们耽搁的?皇帝是我们蒙蔽的?
真要是言官御史地方封疆以此责备,大家还算无话可说,你这姓朱的也敢大言不惭,这脸皮到底该有多厚?!
河南府库枯竭,所以才会人祸频仍,无力救济。但河南府库是怎么空了的?你们尹王府在当地干了什么,真当内阁心里没数是吧!
人比人气死人。在老登手下混到内阁大臣的基本都是类人群星,朝廷道德地板;但无论怎么样的卑劣下作,爬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总还得做一点安邦定国的实事,拆东墙补西墙维持着朝廷不散摊子。道德这种东西总是相对而论,内阁在正常人的底线前只能无言以对,可仅凭着自己做的这一点实事,便足以在尹王一流的饭桶面前保持完全的道德优势,能轻而易举的站在高地上鄙视他们一万年。
如今一封奏疏骑脸,那群只能在人类良心的泥坑中打滚的饭桶居然也敢跳起来指指点点了!
这一份操作的伤害性未必多大,侮辱性却实在极强;内阁上下听了不过几句,脸立刻就比变得比韭菜还绿。而在恶心之余,更有不可解释的疑心生了起来。大家都是在朝廷混过的老人了,一听就知道奏疏水平的确极高——虽然厚颜无耻毫无底线,即使叙述的都是些近似阴谋论的内容,却遣词造句堪称精深微妙,总能挑动人的心扉,引发某些不可揣测的猜想。这样凌厉老辣的奏疏,出自某位重臣之手也不算稀奇,但由一个藩王呈交上来……
仅仅是呈交上来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安排个老头公开朗读,这无疑就是当面开战,公然羞辱一众大臣了——朝堂斗争讲究的一股就是气势,今天忍气吞声咽了下来,只怕将来就不好反驳了!
可惜,无论心中生出了怎样的怒气,被公开斥责的大臣们都无法拒绝这一篇由亲王亲笔撰写的奏折,甚至还得亲笔批注,嘱咐司礼监从速转交。
这样的窝囊气谁也不愿意忍受,大家只能默然无语,瞪着示威之后的镇国将军扬长而去。一众橘皮老头别无他法,呆坐着独自生闷气。在此压抑诡秘的气氛中,穆国公世子缩在众人之后,脸色则更加微妙了。
没错,在一封奏折中,尹王又一次点了他穆祺的名字,虽然只是顺带一笔,斥责他“欺君罔上”、“妄为邪说”,在长篇大论的口水中简直不值一提,但对于穆祺而言,这一句话却再次激起了惊天狂澜,并导向了某个确定无疑的念头: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要出重拳!
当天下午,穆祺就悄悄找来了海刚峰,并向他出示了尹王骂遍上下横扫百官的那一份奏折,其措辞之阴狠老辣,即使以海刚峰的心性,看完也不觉大为震惊了:
“这,这——”
“很有胆量,是吧?”穆祺平静道:“其余大臣纵使弹劾,充其量也不过只攻讦一两位大臣而已;像这样一扫扫一片的手段,本朝还真没怎么见过呢。果然是龙子龙孙,与众不同。”
政治斗殴最重要的不是攻击,而是防御。而各种buff加持之下,尹王的防御力无疑便已经高到了极点,是真正的不坏金身。即使这一通横扫后内阁会将其恨之入骨,但穷尽做臣子的一切手段,充其量也不过只能扣押宗俸,聊做报复而已——可对于后嗣凋零殆尽,己身又垂垂老矣的尹王,这种报复有个什么意义呢?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没有儿子的藩王便再无软肋。大安体系中最大最恶性的bug之一,到底还是叫人找了出来。
海刚峰将奏折看过几眼,虽然依旧是诧异得不敢置信,但仍然反应了过来:
“以陛下的圣明,应该不会听信这样的话……”
“圣上当然不会听信的,谁会因为一封奏折就斥责满朝的重臣?尹王自己恐怕都不敢做此妄想。”世子直接道:“但奏疏有没有效力不要紧,关键的功夫却在奏疏之外。如果明知道奏疏不会有效力,又为什么要费这个精神?”
海刚峰默然了。
“一篇奏疏骂尽了文武百官,敢这样做的人物,大概只有两种可能。”世子平静道:“要么此人真是天下第一的忠臣直臣贤臣,无党无私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即使拼上了身家性命也要正君道明臣职,绝不肯随波逐流,啜饮此沧浪之水。要么嘛……要么就是此人大奸似忠,纯属江充一流的人物,是要靠得罪百官来断绝结党的后路,再以断绝后路来献媚于君上,酷吏常用的手段而已。”
……至于尹王是何等人物,当然是不言而喻的。
海刚峰愕然半晌,只能勉强道:
“陛下还是英明的。”
“陛下英明,难道孝武皇帝就不英明了吗?酷吏这样好用的工具,越是英察明断的君主,越是喜欢得不得了。”
海刚峰只能默默不语了。他是对飞玄真君有那么一点滤镜,但毕竟在京城繁华之地呆了如此之久,又自世子带回家的公文中窥伺过如今天下的局势,哪怕猜也猜得出当今皇帝的为人。辩解之词,无论如何也说不口。
“当然,现在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倒也不好妄自揣测。”世子收好了奏折,似是安慰,又似自语:“但是,奏折上毕竟已经点了我的名字,自然绝不会是什么好意;如果将来这位尹王真露出什么酷吏嘴脸,穆国公府恐怕逃不脱这朝中的惊涛骇浪。真到了那个时候,很多事情怕就要耽搁下来了。”
海刚峰愣楞看着他,却见世子从袖中取出一封公文,摆在了桌上:
“这是内阁的急递,已经加盖了吏部的大印,刚峰先生拿着这封公文出发,立刻就能到江浙交割上任。”世子徐徐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风波中不能一艘船全部都翻了,请先生今天就走吧,我已经预备了车马。”
事情竟到了这个地步!海刚峰霍地站了起来,脸色倏然变化。但世子抬起一只手来,阻止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我知道海先生要说什么,但我实在没时间与先生反复纠结这个问题了。”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可置疑的断然:“我只说两点。第一,无论风浪再高,穆国公府自保总是有余,用不着海先生留下来与我共什么患难,也没有人能与我共此患难;第二,我送先生出去,并非是为了保护先生,而是为了保护抗倭的大局。为了保全这个大局,我必须穷尽一切的手段。”
“可……”
他挥一挥手,直接打断:
“普天之下大道理管着小道理,抗倭就是当下无大不大的道理,绝不允许有任何政治举动破坏它。今天是你海刚峰在这里,我会送你出京;明日换做其他抗倭的人才在此,我也会想尽办法送他出京。这不是什么恩情,纯粹只是责任。我在京中尽我的责任,刚峰先生在江浙尽你的责任。彼此的责任都尽到了,将来自然有见面的日子。”
说罢,世子同样起身,拿起那封辛苦得来的公文,双手递给了海刚峰。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如小儿女一般纠缠什么恩情忠义,未免也显得太过于小气了。海刚峰再不犹豫,同样双手接过了公文,俯首答礼:
“世子的话,卑职句句都记住了。”
不再自称晚生而自称卑职,意味着双方终于达成了政治上的默契。穆祺微微一笑,只觉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海刚峰自有神鬼辟易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的锐气,有这样一把绝世神剑坐镇东南,他终于可以放心一二了。
当然,直道而行,终究还要有盘外招曲意庇护;穆祺弯下身来,掀开书房地板的暗格,从里面提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紫檀木箱。打开箱子后药香扑鼻,只见雪白绸缎之上,居然供着一支三尺来长、枝干粗如儿臂,菌盖则足有饭桌大小的赤红灵芝!
海刚峰大吃一惊:“这是?”
“这是可以在朝政上一往无前的神物,绝对稳妥的靠山。”世子静静道:“东南的水到底有多深,谁也不知道。如果真到了群起攻之、万不得已的那一天,就请刚峰先生拿出这株灵芝,宣称这是要敬献给圣上的祥瑞。那么,安插在东南的锦衣卫一定会出手,至少能护着先生平安回京。”
海刚峰一时竟有些口吃:“这,这是否也太……”
往年云贵等上贡的灵芝不过一尺有余,已经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宝,值得飞玄真君特意下旨褒奖大臣,宣称这是上天赐予的瑞芝,皇帝成仙了道的吉兆;而如今这灵芝硕大至此,又该是何等稀世绝伦的无上珍奇?
即使海刚峰并不相信所谓的丹道服食之术,此时也不由大为震惊了!
世子说得没错,这的确是绝对稳妥的靠山,无可匹敌的翻盘绝招。只要这种东西拿出手,皇帝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
——但这样珍贵的奇物,为什么偏偏要托付给自己这小小的举人?
在海刚峰诧异到近乎于失语的表情面前,穆祺只是微微而笑:
“先生不必这种东西看得过重。我能拿出来一支,当然也能拿出来两支。不过嘛,这东西毕竟是物以稀为贵,还是好好收藏比较好……”
自然状态下的灵芝当然不可能长到这种程度,但人类的科学却的确有超乎想象的力量。这巨大的“灵芝”便是穆祺效仿了资料中的“震芝法”,以震动与电流促进灵芝孢子融合,花了大半年培育出的这么一株玩意儿。所谓对老登专用宝具,一发即可制敌的绝命底牌。他将这张底牌压了许久,如今终于要派上恰当的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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