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更感到迷茫且痛苦。
但来自父母亲的、帝国的、以及军队十八年的教育,仍旧让郁诚晏坚定不移地承担着自己的使命。
他精神力尚不能自控,便只进行单兵作战。
帝国或联邦哪里遭受了入侵,他必定第一时间赶到。
他不在乎虚名,也不会推脱任何责任。
即便银翼军几次改组,昔日郁元帅的手下也已经成为镇守四方的大将军;而他身为国王的舅舅既忌惮他又依仗他,两方都将他视作制衡对方的棋子。
但只要大家还认他需要他,为了守护帝国,他依然愿意做银翼军的少帅、皇室未来的亲王。
郁元帅活着的时候不曾嫌弃过他,视他如己出,他也依然只认他为父亲。
他愿意守着空荡荡的元帅府。
愿意继续在外忍受孤独,更耐心地、也更严苛地训练自己。
他在等自己可以真正掌控自己的那天,接过权柄,完成父亲“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帝国子民”的夙愿。
可这一切,又在他得知真相背后的真相后,骤然变得荒唐和可笑。
十九岁。
他得知母亲不是因为曾对不起父亲而羞愧自杀。
也更不仅仅只是源于对自己无法自控的失望。
那个外表脆弱总是哭泣的Omega,曾是最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他忍着极端恶心的心情创造了自己,因为自己的优秀,他开始活在究极的梦想里,最终却死在了梦想破碎的那天。
而自己,也不过是他们在权势的欲望下,催生出来的怪物而已。
他们创造了奇迹,也亲眼见到奇迹的陨落。
他们创造了自己,也将自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异种”,因而毁了自己。
他的确成了依靠精神力,就可以带来巨大杀伤力的人形武器。
但在那之前,他却因此暴走,率先丢失了自己。
所以理所当然的,那个Omega到死的那天,也依然厌恶和痛恨着自己,以身为失败品的自己为耻。
而郁诚晏甚至无法知晓,父亲对他的疼爱有加,究竟是因为自己是自己,还是因为他的“优秀”。
可他还能怎么做呢。
当年的罪魁祸首都已经死得差不多。
唯一剩下的那个人,自己又真的能杀了他么?
于是那之后,郁诚晏开始了第二次的自我放逐。
前两年还是比较痛苦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生来和活着的意义,也不清楚未来要走的路,也不知道家在哪里。
于是帝国需要他单兵作战,他便走上了漫长的、只有一个人的征途。
但大大小小无数战役过后,看开了,又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没有因得知身份而改变。
区别只是他不需要再为了向那个厌恶自己的Omega赎罪、为了证明自己,而去接过那令对方梦寐以求的权柄了而已。
他开始发现,无论他是谁,无论别人叫他什么,他佩戴什么样的肩章、住在哪里、睡什么样的床铺,他以前能做的事,就是消灭污染物、抵御虫族。
而他未来的使命以及还值得继续存续下去的价值,似乎依然是消灭污染物、抵御虫族,一人独自作战、哪里需要他他去哪里。
没有分别。
所以其实他并没有排斥那些权利。
他只是没有想过要把它们拿起来。
如此而已。
到此为止,这就是可以回答青年问题的答案。
尽管还不算是他全部的过去。但……
“宝宝,你怎么又哭了。”
黑暗里,郁诚晏的嗓音极低也极轻。
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拭去青年睫毛上面挂着的小泪珠,又骤然想起了什么,改为俯身、以薄唇相贴,一点点地将它们吻去。
“对不起。”
干燥的唇温柔落下的间隙,郁诚晏语气带着懊恼和无措。
——他又将青年弄哭了。
于是他更不知所措地安抚着对方。
但黑发青年却颤抖到不能自已、哭得更大声了:“……对不起,对不起。”
盛澜拼命向对方道歉。
他没想到原来是这个缘由!
脑补中的,郁长官从小被当成元帅继承人来培养的沉重;或是作为皇室亲王继承人、但不感兴趣的叛逆;亦或者是夹在两方之间难以抉择的无奈,因此干脆隐藏自己、选择以此维持平衡的宽忍。
竟然都只是他无知无明的脑补。
他穷尽想象力地去设想,也还是把郁长官想得太肤浅、太平白了!
可这样的真相、这样复杂的情况,他单纯听一听都觉出了当事人的苦累,孤独、心痛和无所适从。
而那个当事人,却是对于他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盛澜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了,他立即拥着被子坐起,眼神充满慌乱和心疼。
可郁长官就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他还未挣扎起身,就被对方拢紧的手臂扣在怀里。
盛澜下意识抬头,正看见男人表情深邃,漂亮的、琥珀一般的红眸里,眼神坚韧清正,眼底只有自己。
于是盛澜便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试图起身了。
他想这个时候对方需要的应该只是自己的陪伴,无声,但坚定不移。
于是他小小地鼓涌了几下,从被子里伸出自己的手臂,环上了男朋友的脖子。
然后哭得更凶了。
郁诚晏:“……”
“宝宝……”
爱人的眼泪小珍珠一样、不要钱地向下砸落,这让其实也早就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了的郁诚晏手足无措。
男生此刻的眼泪,可比自己刚才弄疼他时还要充沛多了。
他只能不断亲吻他长睫上破碎的小泪珠,亲吻他脸上滑落的泪痕。
甚至因为要轻,因为心疼,他连动作都稍显笨拙。
于是他就只能轻声地安慰:“早就没事了。”
“不哭了好不好?好宝……”
盛澜:“……”
他也不想哭,但就是收不住哇呜呜呜!
恍惚的一个瞬间,盛澜又感觉,自己只是单纯倚在阿晏身上还不够。
于是他还另外收紧双腿,将自己团成一团,恨不得将自身的全部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
……好像他这样做了,阿晏那没着没落、被不断放逐的心情和灵魂就可以被压下来。
就可以落地了。
他不知道家在哪里,那自己就拴住他。
从此以后,自己就是他的家。
男生这样做的意图清晰且明显。
至少对于认真了解过他、且与他心意相通的人来说,郁诚晏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于是一直小心环抱着他的人,又狠狠地愣了一下。
心脏像忽然遭受了什么东西的重击。
却不是让人感觉到疼痛。
而是丝丝扣扣、蔓延在身体里的热流和情愫。
郁诚晏手指不自觉地蜷起又伸直,如此重复数次后,他俊朗的面容下压,低眸看着小仓鼠一样、整个人都团自己身上的黑发青年。
窝在怀里的男生细腻又柔软。
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小桃子的香甜。
面颊上的泪痕明显,连同眼尾底部的小泪痣都变得分明闪烁起来……那颗标志性的精巧小痣,从第一次见面时起,其实就已经落入了他心上。
其实郁诚晏想说,男生已经是他的家了。
所以对方是他的全部。
郁诚晏生来就是一场孤寂凛冽的霜雪。
而他找到了愿意拥抱冰雪的灿烈青年。
所以,他也愿意为了青年做出改变。
秦鸿峻说男生是他自愈的催化,说他是恋爱脑。
这些话郁诚晏都没否定。
他的肌体、细胞和精神力也的确全部都在遵从主人意志,在为了更好的亲近男生而进行改变。
于是盛澜需要他,他就永远保护他。
毕竟他是自己这无根无萍的人,唯一的家。
“阿、阿晏,我也想跟你说一些事。”
不知过了多久,盛澜握住了对方的手。
柔软水嫩的指尖泛白,虽然声音依然带着些许颤抖,但好歹是平静下来了。
“好。”
郁诚晏再度将男生脸上的泪痕一一亲吻擦拭,“你说。”
盛澜考虑了很久,还是将自己有系统和是穿越过来的事跟郁长官说了。
他决定坦白的原因有很多。
因为阿晏都跟自己说了他的事,因为自己如果要换取S+体力值,最终也还是要对郁长官交代这些。也因为,盛澜还有一些其他的考虑。
他给郁长官说自己原来世界里的事。
他说那是一个简单的世界,没有太多的战争,人们国泰民安。
那里也没有六个性别,没有精神力,也没有污染物和虫族。
那里还有疼爱盛澜的父母和兄长。他说如果郁长官过去,也一定会被他们热情接纳,会被当做是自家孩子对待,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你想要回去。”郁诚晏安静地听了许久,最后问向青年。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但盛澜却摇了摇头。
“系统说我回不去了。”
系统不能改变历史也不能改变时间,再多的能量也不行。
而在他的那个世界里,他已经死了。那个世界里就再也不会有盛澜这个人了。
这是一开始盛澜就跟系统确认了的情况。
独自一人陷落在荒废的星球,盛澜当先研究的,当然是怎么才能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但回答是不可以了。
“不过如果能量足够的话,系统可以通过短暂的空间错位让我回去,我还是可以回去看看他们。或者偶尔陪伴他们……这取决于他们对‘我’的接受程度。”说到这里,盛澜又笑了笑。
特别开朗明媚的笑,他根本不担心家人对他重新归来的接受程度。
但同时,他又下意识摆弄起自己的手指。
这才是他从来不花费能量值去换取东西、看上去很抠门,同时也纠结犹豫要不要换取S+体力的原因。
从最初开始,除了活命,盛澜内心中追求的目标,就是能回去看看自己父母亲和兄长。
这才是他努力活下去并赚取积分的不竭动力。
而现在,盛澜打算将郁长官一起带回去。
“我?”郁诚晏骤然撩开眼皮。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眼帘下耷安静看着青年的神情,目光缱绻。
而如今,那双红色琥珀一般的瞳仁,则直接略微放大了几许。
清冷的气息溢散。
他再度重复地确认:“你考虑要带上我?”
盛澜继续对手指:“如果可以的话。”
他没事儿的时候挺爱乱想的。
尤其是这件对他来说是短期中期以及长期目标的一件事,考虑的就自然有点多。
……盛澜甚至会想如果自己的能量值够了,偶尔回去个一两天,该怎么跟男朋友交代,毕竟他们两个现在吃住都在一起。
要是撒谎吧,感觉没必要。自己是回去看自己的家人啊!又不是去干什么坏事。
可要是说实话吧,那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就势必要和盘托出。
现在都说出来了,他反而觉得轻松多了。
盛澜纠结在一起的两只手,骤然被郁长官的一只大手按住。
“宝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考虑我的?”郁诚晏忽然问。
“考虑什么?考虑带你回去?”盛澜不解地问。
……这一点的话,那当然是刚刚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的……他就是忽然想让阿晏见到自己的家人,也想他们知道他。
“如果你愿意,如果我能攒够那么多的能量值。”盛澜又小小声地补充说。
不能摆弄自己的手指,他就干脆摆弄起郁长官的。
低头的他,没看见男人削薄的唇角已经勾勒出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郁诚晏说:“我是想问你,考虑回娘家的时候该怎么跟我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回娘家……”盛澜又猛地支棱起来:“对啊,你好像对我不是我的事,接受得挺良好?”
他之前还纠结过如果自己来了场坦白局,郁长官会不会仔细听、以及相信自己的话!
结果……
结果从始至终,一直安静听他说的郁长官,都没有任何剧烈的反应!
郁诚晏理所应当地道:“你跟‘你’不一样。这还是很容易察觉的吧。”
盛澜:……
自己跟原主比,行事风格好像是不太一样。
可是郁长官又不认识原主啊?……
“我可以去查。”不等男生提问,郁诚晏已经先行说道。
并且他说话的语气依然轻描淡写。
盛澜:“……这也能查到??”
可是他看任家人就没有一点自觉!
亏他们还是跟原主一起生活过两个月的人,竟然都不如郁长官……盛澜想到这儿,又气得牙痒,主要是替原主委屈的。
郁诚晏担心男生一直以同一个姿势靠着不舒适,便将怀里的人调转了个方向,让男生继续贴靠着自己的胸膛倚好。
做完了这些,他才又开口道:“你还没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我的?”
“……这重要吗。”盛澜又扁了扁嘴。
他感觉有时候自己就很摸不准男朋友关注的重点。
但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回答:“大概是我搬来这里的……第三天吧?”
不仅回答了,还仔细回忆。
郁诚晏清浅的眉梢略扬。
盛澜缩了缩脖子,说:“搬来以后我发现你特别黏我,保护我的人还只多不少……”
所以说他就是乐意操心的命。
回到原来世界探亲需要的能量更多,八字更没一撇儿呢,他却已经在愁怎么跟老公说……啊不对,跟男朋友说这事儿了!
“因为那是你最关心的事,才会总忍不住去想。”郁诚晏说。
低沉充满质感的嗓音在破晓的天光里曼妙回响,他抬手将围在青年身上的被子轻轻扯开了些。
说了这么久的话,早就精神活跃起来了的人,的确是感觉到热了。
盛澜团在被子里,都快被捂出汗。
如今被人剥开了些,倒舒适了很多。
露出一截颀长的脖颈和一整片精致的锁骨,盛澜又大刺刺地靠在男友肩上,看了看时间。
得,离四点半正好还有一分钟。
他这张S卡也算是一点儿没浪费。
于是靠在郁诚晏身上的盛澜说:“那我还是不换S+了,我要带你回家!”
说到后面,黑发黑眸的男生握紧拳头,语气有点信誓旦旦。
郁诚晏便被他小仓鼠般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笑。
但片刻后,矜贵的琥珀色红眸、瞳孔却略微挪动,看向青年的神情更为专注和认真:“可宝宝真的甘心么?”
“唔,什么?”做出重大决定后,已经试图往回爬、打算趁最后一分钟赶紧睡着、以免临时卡片效果消失后自己会难受的盛澜动作停住。
他回眸,乌凄凄的眼瞳看向阿晏。
郁诚晏操着低沉稳重的嗓音说:“你才是还这么年轻、正当是该追求力量的年纪。”
一边说,他一边将小伴侣放平,重新安置在枕头上。
盛澜:“……”
盛澜愣愣地任由对方施为。
还真被对方给说中了,他心中还是有小纠结的。
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很麻烦,但却有无限的可能。
他喜欢机甲,不仅仅是喜欢研究,还喜欢操纵。
可体力值低的他,注定只能在虚拟舱里完成虚拟的任务。
无论练成什么样,即使可以在现实世界中驾驭机甲,也无法真的参与作战完成战斗。
他们都知道,那是永远不可能的。
郁诚晏说:“其实可以先兑换体力,再继续攒积分回去。”
“不用怕未来的积分不够。依照你说的情况,一定可以攒够,而且速度不会太慢。”
“你也不用怕这次兑换后自己会变得贪婪、忘了回家的路。宝宝,你不是那样的人。”
盛澜:“……”
还真是……
全、被、说、中了。
盛澜愣住了。
而此刻破晓时分已过。
晨光突兀地破窗而入,明亮带着橙色暖意的朝阳中,他看见郁长官英俊浅淡的眉宇正温柔地对着自己,漂亮矜贵的双眸认真且专注。
他听他用沉稳的语气,庄严郑重地说:“盛澜,不要怕,未来有无限可能。”
“我会陪着你。”
晨光熹微, 秦博士的实验室里接待了一位重要患者。
据今晨值班的新人护士说,那大概是不到凌晨五点钟的时候,一绝美少年被人用被子裹着抱进了实验室。
他们应该是有实验室的终极特权。所以来的这两个人非富即贵。而一直住在实验室里的秦博士也在十分钟之内匆匆赶到。
至于绝美少年有多美?
抱他的人行动太快,而且还有意挡住怀中人的脸, 于是负责接待的护士只是惊鸿一瞥, 也说不上有多好看, 但真的很好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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