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温柔(写个高兴)

歇过一阵，又有精力了。日头也过去，小公园又来了几个打球的，看他们人都满了，估计占不着球场，问了句：“哥几个是完事了还是再战啊？”
陈定诚左右看看：“还打吗？”
刘鹏道：“我不了，一会儿约了人。”
钱成锦随口问：“谁啊？”
“王启轩。”刘鹏说，“他管我借笔记。”
“啊？”
邱遇立刻站起来了。
“你刚说谁？”
和王启轩是约在小公园附近的冰淇淋店见面的。
一进门张鹏就勾着冯岚脖子找到一桌坐下，给冯岚按在一把椅子上。
“就是这。”张鹏给冯岚介绍，“那天反应过来你出事，我邱哥就是打这儿站起来给了我一下。”
邱遇慢悠悠走过来踹张鹏一脚：“屁话多。”
几个人各自坐了。
刘鹏问：“那男的怎么样了？”
冯岚道：“不知道，我没问，有结果我汪叔会跟我说的。”
刘鹏一点头。
邱遇把菜单递给冯岚，冯岚大概看看，没有特别感兴趣的，就随手指了一个。
钱成锦边记边问：“不试试儿童套餐？”
冯岚不明所以：“儿童套餐特好吃？”
“没，就上次邱遇想给你带来着。”
邱遇道：“那会儿怕你吃太冷胃不舒服，影响高考。”
冯岚已经把菜单推给刘鹏了，这么一听就问刘鹏：“哪个是儿童套餐？”
刘鹏翻到一页给冯岚看。
冯岚瞧完了，对钱成锦道：“我要儿童套餐。”
邱遇笑：“这么给我面子？”
冯岚道：“我喜欢那个冰淇淋钥匙扣。”
跟上次一样，钱成锦去前台下单。五个人开了局游戏，等冰淇淋，也等王启轩。
不一会儿两样都齐了，王启轩推门进来，头发剪了，耳钉还戴着，腿还有点瘸的样子，人也还是瘦，但看着精神多了。
“久等了。”王启轩跟他们几个打招呼，“怎么都来了？”
邱遇不客气道：“谁让你好意思麻烦我朋友？”
王启轩道：“没辙，不联系不知道，我被好些人拉黑了，只能麻烦你朋友了。”
他往桌上看：“这……我记得这家店是先结账吧，我还说我请呢。”
“不用。”刘鹏把个超市的布袋子递给他，“就这些。”
王启轩边道谢边接了。
“我毕业还你。”
刘鹏点点头：“行。”
冯岚问他：“坐下聊会儿？”
王启轩道：“不了，一会儿还有补课。”
“复读了？”
“是啊，李老师帮的忙。”
“哪儿读，还四中吗？”
“三中。”王启轩笑笑，“四中新高三知道我的也不少吧，我没脸回去。”
邱遇哼了声：“行，还知道廉耻——黑虎呢？”
“也补课呢，为高三努力。”王启轩说，“还是得谢谢你们俩……你们之前的自习直播，我和胡虎也看了。”
他再面对冯岚，心情仍是复杂的，但这种复杂又发生了变化。
离开家自力更生这么长时间，再次准备回到校园，王启轩的清醒更胜从前。此时再想起初中对冯岚的针对，想起自己如何想要把冯岚变成自己的同类，那种扭曲离谱，王启轩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说一辈子道歉也不够，但冯岚连一声都不需要。
王启轩在心中苦笑。
“之前说的那个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做？”
他能帮忙的也只有这个了。
“再说，到时候喊你。”
冯岚顿了一下，慢慢问：“你家里怎么样了？你复读的事……”
“跟他们没关系了。”王启轩想起这个，苦笑就浮到面上，“我妈……她又怀孕了。”
张鹏和钱成锦齐声骂了一句“操”。
张鹏道：“不是，这就练小号？他俩自己就有问题，练小号……”
王启轩左右不了这件事，叹气道：“希望小号比我运气好吧。”
他没说，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焦虑得整晚睡不着，怕世界上出现第二个自己，恨不得冲回去押着他妈堕胎。
还是黑虎宽慰他，说他左右不了父母，但现在努力，就能在未来帮上那个小孩。
王启轩也是因为这个才决心复读——对那个小孩，王启轩自认有责任，如果那个小孩成为第二个他，他就要豁出一切去阻止，不让悲剧重演。
说完这个，气氛有点沉重。
邱遇甚至坐直了一点，不怎么情愿地说：“有要帮忙的就说。”
“多谢。”王启轩一笑，“那我下节课快开始了，我就先走了？祝你们今天查分都有理想的成绩。”
几个人举起冰淇淋跟他道谢。
冯岚起身道：“我送你。”
“啊？”邱遇坐得更直，“你送他干什么？”
王启轩立刻道：“不用了，几步路的事。”
冯岚一想，也就直接说了：“好好学，我记得你成绩本来不差，想东想西反而学不明白了。以前的事别总惦记，以后的事也不用太早打算，想太多没用，学好了知识和本事再琢磨别的。”
想了想又道：“你学出点本事来，我以后也好跟你开口要补偿什么的。”
王启轩眼眶发热：“谢谢。”
这才走了。
钱成锦啧啧赞叹：“冯岚你真该当老师，这小道理一套一套的。”
冯岚笑了下。
“是吗？”
邱遇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小声道：“我听出来了，你这经验之谈，我就说你那阵每天都胡思乱想呢。”
语气责怪，但稍微一戳就溢出来心疼。
冯岚舀了勺冰淇淋，轻轻戳在邱遇嘴唇上。
“别翻我旧账啊，都过去了。”
邱遇一口咬住冯岚的勺子，含混道：“过去了吗？早上你还做噩梦……”
“过去了啊。”冯岚理直气壮，“我现在已婚了，新的人生，过往都翻篇儿了。”
“噫。”
钱成锦拿着冰淇淋杯转了半圈：“你们谈吧，我去隔壁桌了，这个世界，对没谈恋爱的真是太不友好了！”

直播一上来，先循环播放他今天的游戏视频，视频标题：我们结婚了。
所有人都是震惊进来，震惊出去，再震惊地来看直播的。
弹幕一条条飞过。
“我是说你们的毕业旅行像度蜜月，但大哥你也不必真结婚给我们看”
“我是谁我在哪儿，同性婚姻法什么时候通过的？”
“只让像素小人亲嘴算什么本事！你俩不也亲了吗，放出来啊！”
“那么响的一声！那么响！你就让老娘听动静？”
“幸好男男生子尚只存在于小说漫画，不然真怕你俩明天就来个视频说孩子生了”
礼物也是一串串地送。
视频播了三遍，才终于停了。
屏幕黑下去，镜头外传来邱遇的声音：“等一下啊，我研究一下。”
他缓慢地点着鼠标，一边弄一边回弹幕。
“最后响了一声？那是我没剪干净。”
“当然不是故意的，平平无奇技术不精的小剪刀手罢了。”
“这不行啊，谁救救我，我要怎么又能查分，又能挡住我和冯岚的考号密码界面呢？”
冯岚道：“密码不显示吧？”
邱遇道：“考号也不能给看啊。”
两人研究了一阵，冯岚道：“要么我们把屏幕挡上，你拿手机在旁边拍。”
邱遇道：“行啊，但我怎么出场？”
他喊了声：“谁腾个手给我和冯岚举个手机，钱成锦？我看见你死了。”
钱成锦道：“我去给你俩借个手机支架。”
邱遇说他：“马上出成绩了你心真大，还打游戏。”
钱成锦道：“你还开直播呢，谁说你什么了，再说你心不大？下午打篮球都跟冯岚眉来眼去……”
冯岚道：“麦克风开着呢。”
钱成锦不屑：“开着怎么了，你看他怕说吗？”
邱遇果然十分骄傲：“我对象在，我怕什么？”
钱成锦道：“你看他！我回那边了。”
冯岚叹了口气，把麦克风关了，把视频放起来了。
又是三遍，直播突然中断，再亮起来的时候就切了手机直播。
邱遇对镜头摆摆手：“能看见？”
他笑得很轻松。
“晚上好啊，应该都能看见吧？我们刚拿朋友的小号试过了，这样是没问题的。”
弹幕唰唰问好。
“晚上好！”
“真直播查分啊！”
“啊啊啊好可怕我送个礼物退了姐妹们超话告诉我一声！”
“立刻就查吗？按我的经验这会儿特别卡，你明天再查也是可以的！”
邱遇道：“着急啊，这事关我俩奔哪儿租房。”
弹幕——
“大学不住寝室吗？”
“毕业即同居？”
“啊啊啊这样不是很好但是我好兴奋！”
邱遇笑：“新认识我俩的吧，我们现在就同居呢。”
“操，不是邻居？”
“操，不是上下楼？”
“操，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对啊啊啊谁家放小孩自己出来住上下楼还同居了！”
“操，怎么这么多新朋友啊，我去看了眼小邱粉丝数20w+了”
邱遇瞧见这一条，有点惊讶，拿手机点开主页看了一眼，果然如此。他立刻转头去找冯岚：“我粉丝数又涨了！”
冯岚正坐在电脑前。他是不太关心这个的，但听邱遇这么说，就进了B站网页，看了一眼。
“真的。”冯岚说，“恭喜。”
邱遇道：“你看看你的。”
冯岚也看了，他一个视频不发，只在动态转邱遇的视频，也有十几万粉丝关注。
冯岚道：“没你多。”
邱遇立刻严肃看镜头：“怎么回事友友们，是谁只关注我不关注冯岚，不知道小情侣是绝对不能被拆开的吗？快去关注冯岚。”
冯岚有点迷茫：“我不发东西，你让他们关注我干什么？”
邱遇道：“是啊，你为什么不发东西？”
他一本正经地问冯岚：“你不想记录和我的生活吗？你不想记录你英俊的男朋友吗？”
冯岚被问得一怔。
邱遇还要装委屈：“你心里我这么拿不出手吗？”
冯岚立刻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镜头对准邱遇。
“我现在录。”他说，“开始你的表演。”
弹幕笑疯一片，期待邱遇的表演。
邱遇走过去按下冯岚的镜头：“别啊，太突然了，我没准备。”
冯岚一本正经：“需要准备什么？拿出你最真实的状态，真实的你就是最好的！”
给邱遇说不好意思了，弹幕又喊邱遇快表演，别怂。
这么聊了一阵，查分系统开放。
弹幕瞬间统一起来，不知道谁带的头，开始祈福，拜赛博菩萨。
邱遇把镜头拉近了一点，调整好角度后，坐到冯岚旁边。
屏幕上需要保密的信息被挡住了，冯岚拿着一个小纸条，认真严肃地一个键一个键的按。
账号，密码，查分……
不出所料，卡得要死，根本进不去。
邱遇一乐：“哎，聊天吧。”
冯岚点头，按着F5不停刷新。
“聊什么？”
“不知道啊。”
邱遇低头看冯岚的手机。
“弹幕可以刷点别的，我们暂时进不去查分界面。”
弹幕吱哇乱叫，一个比一个心焦。
“你还聊得下去天！”
“你是什么大心脏救命！”
“我家祖上出过状元我愿把祖宗借你们一用”
“你看除了你还有谁能聊下去天？”
“我查了你们今年二本线特低，三百来分就能上，一本线五百五，你俩肯定没问题！”
“冯同学！不要再咬指甲了！”
邱遇一个抬头，把冯岚手腕按住。
“咬什么？”
冯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电脑上开了微信，进了于莲为统计高考分数新开的班群。
他绷着声音道：“有几个人成绩出来了。”
邱遇立刻凑头去看。
赵一齐六百零一，正在跪祖宗谢天地。
沈庆超四百六十三，虽然跟赵一齐差出一百四去，但是个他自己挺满意的成绩。
冯岚按F5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邱遇又去按冯岚的手腕：“一会儿你抽筋了。”
他把手机推给冯岚：“跟弹幕聊会儿天，我按。”
冯岚只得低头去看弹幕。
弹幕跟他问好，安慰他，他对弹幕笑，笑完了才想起这不是直播的手机，又侧过脸，对正在直播的那个手机扯了下嘴角。
“大家好。”
“靠，傻逼了。”
邱遇嘀咕了一句，起身把手机拿过来，调整角度支在了电脑桌上。
“这不就结了吗！”他说，“他们看咱俩，咱俩看屏幕，都不用拿纸挡了！以前看那些直播不也有这个角度吗，真是脑子瓦特了……”
冯岚在他起身的时候就又去按F5，这会儿边按边说：“在旁边支手机是我提的。”
邱遇立刻改口：“绝妙的主意，放那儿又能看人又能看屏幕，天啊谁想的？我立刻把手机放回去！”
他说着就对手机伸手，冯岚一笑，这回笑得真情实感多了，按F5的频率也缓下去。
“不用了，这样更好。”
邱遇便顺势把手放到键盘上，食指中指一弹赶走冯岚的手指，接替了按F5的工作。
弹幕笑邱遇是妻管严。
邱遇往冯岚肩膀上一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的夫啊！”
又五分钟，群里陆陆续续又有人查到了成绩。
孙雪五百零一，赵飞鸿六百一十三，李绣六百二十七，赵佳伟四百八十一，范欣萌五百九十九，遗憾得连发三条语音。
邱遇直接点了，听到最后范欣萌有点哭腔。
“完了。”邱遇说，“我也有点紧张了。”
冯岚抬手在邱遇的后背捋了捋。
手滑到邱遇后腰，包间门突然被使劲推开，钱成锦兔子似的蹿进来，猛抱了邱遇一下。
“六八八！六八八！六八八！”
钱成锦喊一声就把邱遇脑袋往上拔一下，门就那么开着。
也是这会儿邱遇和冯岚才听见外面的动静，哭嚎的，欢喜的——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个想到网吧网速快，跑这来查分的。
邱遇被拔得声都抖：“牛逼牛逼！”
“六八八！”
钱成锦欢呼一声，又蹿出去不知道找谁。他前脚走，后脚刘鹏就来了，脸上带着喜悦的笑意。
“还没刷出来呢？”
“是啊！”邱遇说，“我俩都没查上呢。”
“你们这屋俩电脑为什么就可着一个用？”
邱遇道：“这不是直播呢吗——你多少分啊，看着了没？”
刘鹏傻笑了一下。
“六六六。”
邱遇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给我点赞呢？”
“六百六十六！”刘鹏说着，推了下眼镜，“我没想到我能考到这个程度，数学最后那个题我竟然做出来了……”
他有点破音，眼里也有光闪。
邱遇怔了下，还想说什么，刘鹏摆摆手：“我得给我家里说一声去，我得出去打电话家里说一声。”
语无伦次地就走了。
也没给邱遇和冯岚关门。
邱遇舔舔嘴唇：“我操……岚，气氛到了，我好紧张。”
冯岚握邱遇的手，两个汗湿的手心贴在一块。
终于，查分界面不再是空白一片。
叽叽喳喳说聊能考六百五十往上的到底是什么学霸的弹幕也短暂的安静了几秒。
邱遇瞬间心提到嗓子眼，把烟拿出来咬着，然后眼睁睁地……
看着网页回到初始界面。
邱遇响亮地骂了一声。
弹幕更是一串脏话飘过去。
冯岚抿着唇，再次输入账号密码，点击查询——
“五百零一！”张鹏蹿进来，“我操，我下午看见分数线的时候心都凉了我当我只能上四百，我爸说上五百给我一辆车——”
他张手就去搂邱遇。
而冯岚也要搂邱遇，一巴掌就糊到了张鹏脸上。
刚还惊叹什么家庭上五百给车的弹幕转而狂笑。
张鹏：“？”
冯岚也顾不上跟张鹏道歉，使劲按了两下鼠标。
“五百八十三！”
冯岚勾着邱遇的脖子，几乎把人按到电脑前。
“你五百八十三！”
比邱遇自己估的最高分还高十分！
邱遇兴奋地拍了把桌子，把手拍得生疼。
“五百八十三！”他对张鹏吼，“兄弟！”
兄弟揉着被他对象拍疼的脸：“呸你个呸的，我给我爸打电话要车去了。”
邱遇立刻抛弃他：“把门关上。”
然后转头看冯岚：“对象！”
对象刷新界面，右手输入账号密码，左手轻颤着反复摩挲邱遇后颈。
界面又卡了。
冯岚咬着唇再次刷新。
返回初始界面，再输入账号密码。
邱遇的心也又提起来，两眼瞪着屏幕，手抓着冯岚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