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驯服的暴君(余酒难尽)

皇家马德里和皇家社会的本轮联赛本来应当会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联赛，虽说皇马的比赛在媒体眼中就没有可以忽视的，但这夹杂着“红牌”“反复逆转”“小将重炮”等多种要素的比赛，也着实劲爆。
亚兹拉尔在本场比赛中也拿到了全场第二的评分，第一则是梅开二度的C罗，穆里尼奥深谙对媒体要用打一大棒再给颗甜枣的计策，让今天的场上队长C罗带着亚兹拉尔去媒体角接受采访。
C罗已经远不是当年初入曼联的青涩，接受采访时甚至听不懂记者说的英文，成名球星基本上都有公关和经纪人进行过采访话术套路的培训，此刻应付西甲媒体算得上得心应手。
第 16 章
对于体育记者而言，他们习惯与来自不同国家的球员进行交流，有时候看着那些非西语母语球员绞尽脑汁进行遣词造句，还会觉得非常有趣。
毕竟很多球员们都相当愿意接受来自外界的采访，越多出名的机会能让他们赚得也越多。
“亚兹拉尔，今天是你代表皇马出场的首秀，作为刚升入一线队没几天的新人，当主教练告诉你要上场比赛的时候，你紧张吗？”
“不紧张。”
有着西班牙电视台六台标志的话筒隔在两人中间，举着话筒的记者一脸期冀，随后慢慢转化为疑惑，最终在和亚兹拉尔的对视中变得茫然。
“...呃，听说在任意球判罚前——顺带一提你的那脚重炮射门非常精彩——球员们进行了商议，C罗刚刚说由于你在训练赛中踢过差不多位置的任意球，于是提出由你来罚球，对此，你当时的心理活动可以告诉我们吗？”
“我说好的。”
C罗站在旁边凝神倾听他们的采访，但当对话进行到这个部分的时候，皇马7号实在是忍不住，他侧过脸用手遮掩着笑了一下，然后才转回来正声道：“你们继续。”
记者幽怨地瞥了他一眼，举起话筒作出最后的努力：“你的秘诀是什么？测速仪的结果告诉我们，这脚126千米/时的球速足以令每个门将叹息。”
在场的人绝不能说亚兹拉尔表现得不礼貌，他的神态在倾听对方发言时显得专注而认真，只是在回答问题这方面过分惜字如金：
“努力工作。”
直播采访流传出去后，看到的球迷有不少都笑翻了，甚至还有人把这些问题和对话做成了表情包，他们举例说很多球员在面对采访时都喜欢用大堆大堆的鸡汤语句。
而亚兹拉尔，他则表现得像一袋吝啬的鸡精。
浓缩且简短。
马塞洛就是那个皇马球员WhatsApp群的活跃用户，也是最先把网友制作的梗图发到群里，然后发了好几个猫猫大笑表情包跟拉莫斯开始斗图。
“新来的小家伙其实人还行，”拉莫斯拿着手机对卡西利亚斯说道，“只要他球踢得好，人别搞事，我就愿意承认他。”
亚兹拉尔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球队的好几位大佬承认，他现在正轻车熟路地走进主教练办公室，和皇家社会的比赛结束时已经太晚，于是穆里尼奥就把他预约的谈话放在了第二天的傍晚。
皇马主教练站起来拿起纸杯给他倒了杯纯净水，递过去的时候还开了句玩笑：“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被我在几天里连续叫到办公室来的。”
虽然上一次，亚兹拉尔的身份还是青年队球员。
亚兹拉尔接过纸杯，放到面前的小圆桌上，旁边还有两三本散乱的书籍，从封面来看应该是人物传记，不难猜测主教练在办公室里，似乎也有坐在小沙发上享受阅读的时光。
穆里尼奥并没有着急开口，他仍旧在忖度应该如何对症下药，亚兹拉尔的性格似乎与同龄人相比要更加得...成熟，或许和家庭背景有关。
使人成长的不是岁月，而是经历。
他慢慢地开口说道：“据我所知，你似乎没有计划找一名职业经纪人签合同。”
据穆里尼奥的经纪人门德斯所说，西班牙有不少本土经纪人都曾在亚兹拉尔那折戟。
“那么，我姑且认为你对自己的未来有所安排，那么我也愿意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作为执教多年的教练，你或许是我见过相当有天赋的球员之一，但并不是最优秀的，亚兹拉尔，你的身体素质非常卓越，阅读比赛的意识也很优秀，可是——”
穆里尼奥直视他：“你缺乏比赛经验，和各种对手比赛的经验。”
不过他很快话音一转：“但我可以帮助你变得更加优秀，去更快速地适应高水平的比赛，前提是你需要按照我吩咐的任务，去积极地参与训练和每一场比赛。”
亚兹拉尔向来习惯直视每一个和自己交流的人，有时候他的目光会被人认为过分锐利，能够看穿人心。
当然，看穿人心显得太过玄幻，只是亚兹拉尔却能够分辨得出每个人脸上的真实情绪。
在他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那些岁月里，也有辅佐执政的首相高高在上地指点年幼的暴君崽子应当如何学着成长，只是那种带着兴味与盘算的视线实在是只能令人心中升起些许反噬的暴戾。
而穆里尼奥的神情则很严肃，他讲话的声音并不十分响亮，也很少佐以大幅度的动作，来到马德里两年多后更是已经丢弃了在米兰培养出来的说话必带手势习惯。
让人很难想象，一个愿意和刚离开青训的小将用平等姿态交流的主教练，在传闻中却是能够和球队队长闹得不可开交的冷酷主帅。
“亚兹拉尔，我见识过非常多有天赋的年轻人，他们少年成才，然后一无所有。”
穆里尼奥说话非常直白，有些人觉得他太擅长戳人痛处，像一个治军的将领而非能够混到一块的朋友：“我看过你前几个月的青训训练记录和成绩，在某段时间里数据有一些非常明显的下滑。”
“但我很高兴你在这个冬歇期结束之后走了出来，并且变得更好。亚兹拉尔，我不会说要做你的父亲、叔叔、老大哥，我只想做你们的教练，但我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你没能够达到自己能达到的高度，你以后会后悔。”
“我会给你替补出场的次数，更多上场的时间，用批评指出你的缺点，而你，则需要完成我布置的任务，一丝不苟、不打折扣。”
说完这些话，穆里尼奥的目光如鹰隼般直直地看向这个年轻人，这些话里掺杂着真心，也用了一些话术和手段，是劝诫、是鼓励、亦是警告与提醒。
完美的首秀不代表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大意与骄傲，皇马主教练能容忍球员冷硬的性格却不能容忍桀骜的杠精，亚兹拉尔的表现让穆里尼奥能够拥有更多的战术手段，这也意味着他必须提前敲打不安分因素的冒头。
穆里尼奥在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好的，教练。”
很好，这破孩子在进办公室之后的第一次开口，仍然只有两个熟悉的单词，“OK”和“Coach”。
葡萄牙主教练皱着眉盯着对方，亚兹拉尔大方地和他对视。
“很好，OK先生（Mr.OK），”穆里尼奥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几乎是拿出必胜手段来对付这破孩子，“那我给你布置第一个任务，无论什么比赛，只要有你的场上队友进球，那么你就需要在三秒内赶过去，然后站在那直到庆祝结束。”
面对着亚兹拉尔讶异和不赞同的眼神，穆里尼奥只感觉这比踢赢巴萨和死敌瓜秃还要来得爽一点，说完这段话，更是笑意盈盈地问道：“怎么不回答，是有什么异议吗？”
“...好的，”亚兹拉尔磨了磨后槽牙，接受了主教练布置的庆祝任务，毕竟拿工资就得工作，“如您所愿。”
皇马的训练任务多种多样，赛季前以体能备战为主，赛季中则以战术演变和小范围技巧训练为主，像抢圈这样的能够算为轻松的娱乐活动，而训练赛则是让球员们别太过掉以轻心。
每天来个几十分钟的训练赛，更容易帮助球员们保持比赛的状态，就像是磨练一把不允许迟钝的刀。
而在训练赛中，主力和替补大部分情况都是一半一半的划分，通常会把进攻主力和防守主力划分成为两支队伍。
亚兹拉尔进入一线队时间太短，哪怕前几天贡献出了完美的首秀，穆里尼奥也仍旧把他放在了替补的防守阵容中，和瓦拉内作为右路防守搭档。
在训练赛开始的十几分钟后，亚兹拉尔右路插上，右边锋卡列洪直插底线，而后晃开马塞洛回传身后插上的亚兹拉尔，后者内切一步后果断传中，助攻本泽马打入一球。
即便是训练赛，进球破门得分的法国高中锋也非常高兴，在球滚进门线后不忘在禁区里摇晃手臂，用身体语言表现自己的快乐。
正准备转身练习一把容易生疏的滑跪，本泽马刚转过身就瞥见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的亚兹拉尔，法国人被浅浅地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想起了刚才是来自亚兹拉尔的直接助攻，于是脸上再次挂上大大的笑容。
“嘿，谢谢你的助攻，超级超级棒的传中！”
本泽马作为一个性情热烈的法国人，爽朗地给出了自己的大拇指，不过想起昨天马塞洛发在群里的梗图，对面前小将略显冷淡的性格早有预料，他已经做好了没有回应的准备。
“恭喜。”
法国高中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板寸，非常直白地表示：“亚兹拉尔，你应该多笑笑，球迷们会爱上你的。”
谁不喜欢看见一个帅哥对自己笑呢。
哪怕这个礼节般的笑容只有几秒钟。
第 17 章
“克里斯，你刚才看见没，”本泽马又骄傲，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受宠若惊，“新来的小孩竟然会笑。”
路过的莫德里奇心里默默反驳，什么叫竟然会笑，明明前几天他就已经亲眼看见过。
C罗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真的吗？我不信，而且进球了笑笑不是很正常的吗？”
赢球要笑，输球要哭。
从马德拉岛卷毛少年成长为马德里卷毛总裁后，C罗仍然秉持这样率直的理念，胜利带来的喜悦就是要大大方方的表现出来，而失败与负面情绪挂钩，只是为了体面，他已经学会躲到人后偷偷哭。
本泽马一本正经地反驳道：“不，他绝对是被我刚才射门的伟岸英姿所折服，说不定是我的迷弟。”
五分钟后，随着C罗接到中场传球，用一个略显僵直的踩单车晃过阿韦罗亚和拉莫斯后小角度破门，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附近的亚兹拉尔再次打出一套微笑+恭喜的连击。
C罗挑眉看向本泽马，假笑一下：“哦，伟岸英姿？迷弟？不错，我的了。”
本泽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两人都没把这当回事，直到他们发现新来的小孩本场比赛里出现的频率高得过人，让站在自家禁区里的拉莫斯都有点毛骨悚然。
毕竟每次进球都是拉莫斯身后的球门，庆祝也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直到同样的事发生三次，莫德里奇代表主力进攻球员射入第四球后，拉莫斯终于没忍住，拦下快步跑过来的亚兹拉尔，准备纠正对方的观念与行为：“亚兹拉尔，也许青年队里有些不切实际的传闻，但是真的，我说真的——”
“一线队的训练赛真的不需要新来的，在每个进球后都冲过来说声恭喜。”
拉莫斯深吸一口气，继续补充道：“就算要说，能不能把台词换换，比如‘哇你好棒’‘哇好厉害哦’‘哇我太喜欢你了’。”
本泽马原地瞳孔地震，就像是看见一个不符合人设的少女风拉莫斯，从水爷到水妹，只需要捏起拳头娇声来说一句“哇好厉害哦”。
C罗面无表情说出在场每个人的心声：“谁来制止他们，我要吐了。”
亚兹拉尔并不擅长庆祝，不过他认为拉莫斯说得有道理，哪怕这是主教练布置的任务，但既然他选择了执行，就不应该用过分敷衍的方式。
他朝拉莫斯点点头，声线冷淡中透露着认真：“你说得对。”
继而横跨一步来到莫德里奇的面前，刚刚射入一球的克罗地亚中场正笑着看拉莫斯他们为新队友“普及常识”，下一秒就直面突然靠近的亚兹拉尔。
黑发青年微微低头，他温热干燥的手掌搭在莫德里奇的肩上，后者突然发现亚兹拉尔深黑色的眼珠在背对阳光的时候简直幽邃得堪比黑夜，他毫不怀疑里面会有星辰的存在。
“哇卢卡，你好厉害，”亚兹拉尔的声音又轻又稳，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也许是话语随着气流从唇齿间流淌出来时，从那礼节性的微笑上沾染的，“我太喜欢你了。”
莫德里奇险些呛了出来，他有点狼狈地捂住下半张面孔，侧过脸像是忍不住笑的样子。
没人仔细去看他，毕竟就连亚兹拉尔都已经被笑得花枝乱颤的队友们扳回去，抓在一团听着他们一边捧腹大笑，一边严词拒绝地表示：“别跟sese学，太奇怪了哈哈哈哈哈！”
“亚兹拉尔，庆祝是种才能啦，看天赋的，咱不用说话，男人嘛，嘻嘻哈哈地搂搂抱抱就是快乐！”
场边站着的助教法利亚转头去看背过身吭哧吭哧发笑的穆里尼奥，一百分地确定：“肯定是你干了什么好事吧？是吧？”
穆里尼奥笑得两颗小酒窝非常明显：“其实我只是想让他在正式比赛里去参与庆祝，别被记者录下不合群的黑料哈哈哈，但是现在这样也很好，噗嗤！”
法利亚一脸黑线，他这老朋友，实在是太坏了，肯定是提要求的时候没明说。
皇马主教练还不忘给自己捡起破碎的严帅人设：“其实你看，这样一来，大家也都清楚新队友的性格不算特别桀骜嘛，而我呢也知道这名球员挺服从主帅的，两全其美。”
训练赛的时间不会太长，结束之后球员们还需要来上十圈耐力跑，这还是较少的圈数，看在刚踢完几十分钟的训练赛的份上。
由于上次耐力跑的训练科目时，这帮玩心不小的球员们老是出现跑步过程中打打闹闹和说笑的情况，被突然转身的主教练逮了个正着，于是助教只能爱莫能助地让他们要开始列队跑步。
两人并行，体能稍差的人要排在队伍后列接受更严格的目光监督。
毕竟落下太多的话，球员自己也是有羞耻心的嘛。
而亚兹拉尔作为新来的球员，法利亚不太了解，就暂且先把他放在队伍中后的位置上，和这赛季刚来皇马，体能还处于弱势的莫德里奇并列。
“呲呲，”趁着法利亚在队伍末尾排人，前面的C罗发出小小的声音示意阿隆索跟自己换个位置，他刚刚去了趟洗手间来晚了，“换下换下，我想跟卡卡一块跑。”
阿隆索从善如流地跟他换了个位置，毕竟大家都知道他俩关系特别好。
拉莫斯嘲笑换到自己身后的C罗：“克里斯，你是不是才三岁，怎么跑个耐力跑还要专门换位置跟好朋友站一块啊，幼儿园的小姑娘才会去哪都要手拉手呢。”
C罗白他一眼：“啊对对对，所以你旁边站的是谁？”
也没谁，就是卡西利亚斯而已。
法利亚很头痛，他手里拿着秒表到前面喊了一声：“还有没有要换位的？开跑之后别打闹，谁再像阿贝罗阿那样给自己跑成脚踝扭伤，队内罚款啊！”
主教练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在监督训练，毕竟教练组里体能教练、门将教练的存在不止是摆在那好看的。
法利亚虽然众所周知和主教练关系密切，是多年好友，但他对待球员的态度从来都没有严厉的一面，也不需要严厉，所以球员们都不怕他，相处得和朋友一般愉快。
亚兹拉尔把手插在兜里，默不作声地盯着草皮，他现在仍然有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这些成熟的队友仍然能够为这些小事闹腾，把助教衬托得像个幼教。
莫德里奇看着跟自己同一列的亚兹拉尔，正用球鞋把草皮上的草暗戳戳地搓成团，一个标准的小球在逐渐成型，面上的表情却又是专注中透露着些许放空。
他有点好笑，在全队都在借机吵吵闹闹的时候，也光明正大地开始喊对方找话题讲点小话。
“亚兹拉尔，”莫德里奇轻轻咳了一声，“破坏草皮是要罚款的。”
被喊到名字的右后卫回过神，他移回自己的脚，盯着那个小草团微微蹙眉，好像在不可思议自己竟然在走神的时候做了这种事。
莫德里奇忍不住笑起来：“我开玩笑的，你多搓几个球也没事，只是我很少看见你做这种事。”
亚兹拉尔不解地看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