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驯服的暴君(余酒难尽)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他远眺过去，竟然没有在大禁区熟悉的位置看见皇马右后卫。
“砰！”
精准的预判加上一个凶悍的滑铲，亚兹拉尔干净利落地把球勾到自己的脚下，顺势避开由于身体惯性而前倾砸下来的科斯塔。
又一次精妙的铲留球。
莫德里奇正好从地上迅速地爬起身，准备回追，为自己丢掉的球权负责。
站起来一转身，就看见黑发的小卷毛冷着一张脸，把粗野的科斯塔给利索地铲了。
最后亚兹拉尔的铲留球更是趁机交到皇马组织中场的脚下。
两个人一仰头一低头地对视了一眼，就在这飞速闪过的瞬间，亚兹拉尔轻轻地眨了眨眼，抛去了一个小小的wink。
亚兹拉尔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而莫德里奇当时也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毕竟肾上腺素推动着身体尽数去争取一个进球、一个胜利。
克罗地亚中场带着这个球权仓促转换好几遍的球，如影子杀手般，用一记流畅的外脚背助攻了本泽马，帮助球队在卡尔德隆球场拿下了第一个进球。
直到球员们都聚在一块欢呼起来，叫嚷着功臣们的名字时，莫德里奇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在脑海中反复播放亚兹拉尔的那个动作。
满满的自信、带着一点得意和孩子气，让那张不太喜欢展露表情的脸似乎都变得格外生动。
在艺术领域中，画家惯常用彩色表达复杂的心情，用黑色和白色来象征深渊与天堂、沉寂与纯净。
才不是这样死板啊，莫德里奇想，那双黑色的眼睛分明非常好看，能够在里面看见很多东西。
亚兹拉尔这个孩子，当时似乎很愉悦。
克罗地亚中场在队友中间笑了起来，他看见跑过来套路般地找到本泽马拥抱加三秒庆祝的亚兹拉尔，觉得这小孩还真是有点可爱。
秉持着每一次庆祝都要热烈的信念，皇马球员硬生生拖到看台上的主队球迷悉数怒目而视，才悠哉悠哉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准备重新开球。
先前这次断球导致球队大意落后，虽说科斯塔并不需要完全为这个失球负责，因为球队后卫们给予了本泽马可趁之机才是根本原因，但马竞前锋还是感觉到心头有点火气。
自己都没去搞事了，反倒还被对方找上门来搞了？
有没有搞错，到底谁才是被猫嫌狗厌的那个挑衅者啊。
科斯塔充满怨念，回到中场围追堵截、试图用身体碾压对手中场时，又一次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亚兹拉尔卡位成功，还用了篮球中类似挡拆的一个动作，二过一将足球和莫德里奇送往前场。
马竞前锋忍住龇牙咧嘴的冲动，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准备平复心情。
然而忍无可忍还是没忍住：“小鬼，我是看你年轻才没针对你，等下你给我注意点，别以为我就这点能力。”
“而且你个右后卫插上，不进攻反而协防？”
亚兹拉尔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进攻？刚才的进球是哪支球队进的？”
他侧过脸，换了一个不被场边摄像机拍到的角度，又补充了一句：“听说你是搞事型前锋，怎么，没见过保镖型后卫？”
第 50 章
人们一般用红色表达愤怒，蓝色展现沉静。
但迭戈科斯塔看着对方这双深黑色的眼眸，却像是看见了一场滔天的烈焰，嚣张地扑面而来。
挑衅！这绝对是百分之三百的挑衅！
科斯塔在心底已经暴脾气地用男巫、恶魔等词汇痛骂了一顿，看着对方借着死角避开摄像头，又悠悠晃开接下来的接触，简直像条游鱼。
看台上那一撮随队而来的皇马队迷摇晃着他们手中的旗帜，因为恰好身在客场看台前面的原因，科斯塔能够看到其中竟然已经出现了一个属于皇马右后卫的Q版小人。
一时间，酸意也好，艳羡也罢，混合着嫉妒等复杂的感情一拥而上。
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稍微有点天赋的家伙么，这群被称为美凌格的皇马球迷眼皮子也太浅了，这都能看得上。
哼，也就是皇马这种豪门俱乐部宣传得好罢了，全部都是用人设包装出来的形象。
科斯塔往草地上呸了一口，反正他就算是瞎了几辈子的眼，也不认可那头宣传的什么小王子，绑架公主的恶龙还差不多。
亚兹拉尔压根没在意别人对他的诽谤，扑腾着自己的恶龙小翅膀，回到了公主身边凶神恶煞地威慑每个靠近的敌人。
中场休息回更衣室的路上，莫德里奇想起上半场某人的表现，还担忧地追问了一句：“科斯塔是不是说了一些垃圾话？”
右后卫手里拿着一瓶刚开封的矿泉水，略带疑惑地转头看过去，虽然基本上没人能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微弱的柔和与疑惑。
科斯塔？垃圾话？
亚兹拉尔心想，骂倒是没有明着骂，毕竟自己跑得太快，对方压根追不上，不过心里有没有破口大骂么......
他唇角微勾，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上半场只能算是将将短兵相接，下半场再让科斯塔彻底破开防线。
路过的队友们拿水的同时，不忘分出一只耳朵围观，他们眼神交汇，表示今天又是一天没能够理解，克罗地亚中场到底是怎么能做到面对小后卫的冷面，还能有通畅的逻辑。
莫德里奇对自己的判断向来很自信，无论是球场上每一个关键的时机，还是一次精准的预判传球，亦或是外脚背兜起的弧线落点。
包括对方微启的薄唇，轻轻颤动的眼睫，还有那双并无特殊的深色眼瞳中闪烁的疑惑。
莫德里奇就是觉得，没有说话的亚兹拉尔在用眼神表达反问。
他探手去摸了摸对方有点湿漉漉的头发，亚兹拉尔下意识地想避开，但又强行忍住，只是晃了一下，几缕头发贴在额间，像减龄的纯真利器。
乖巧地不可思议。
“感觉你今天攻击性比平时要强，”莫德里奇顺手拍拍，有些担心对方如果继续长高下去，自己很有可能要踮脚才能轻抚后辈毛茸茸的脑袋了。
听到这句话，有恶龙就快要翘起得意的尾巴。
原本凝在舌尖的话一顿，莫德里奇把“科斯塔是故意惹火，别计较”收回去存放，转而组织起另一句语言：“别受伤。”
莫德里奇清楚，亚兹拉尔并不是一个愿意容忍的人，但他却又擅长执行命令。
理论上来说，队友之间应该互相劝说对方保持清醒的理智，别被怒气驱使，他要做的是提醒，而非现在这样。
可是莫德里奇却有着一种信任，信任亚兹拉尔不会像其他球员那般，由于暴怒而失去逻辑思维、陷入对方的陷阱与圈套。
既然能够极其冷静地处理问题并予以报复，克罗地亚中场便更希望说出这句关心。
保护好自己，别受伤。
中场休息的十五分钟一闪而过，浮现而出的疲倦再次沉入肌肉当中，等待着几十分钟后的再一次冒泡。
马竞本赛季进行了诸多换血行为的人员调动，自然是为了在前三的排名里逆流而上，本赛季的第一次同城德比，他们在皇马的主场踢成了一比一平。
这对于马竞一方而言是个好消息，毕竟在大多数人的看法里，主场优势是相当重要的，客场作战属于逆势，而逆势的情况下都能够成功和皇马踢平，那岂不是意味着主场必赢？
足球比赛自然不可能像做数学题那样，把球员们的能力用数字战力化，也不可能像做实验那样，通过因素对比来得出结论。
但马竞球迷不管，他们充满了对自家俱乐部的自信。
一来一去、此消彼长，马竞必赢！
上半场一比一的平分，那完全是自家球队还没全部发力！
亚兹拉尔这两辈子加起来，都不曾用体恤的态度去跟对手共情过，自然也不会在这一场小小的比赛中，从对手的观众身上获得些许感悟。
唯有——
美凌格们没吃饭吗？助威都不给力。
啧，难怪是客场。
己方进个球能够败坏马竞球迷的欢乐吗（邪恶笑）。
亚兹拉尔这么漫不经心地想着，在自己的右侧领域大方地欢迎着对手的每一次试探，包括每一次科斯塔的小动作，都予以狠狠的回击。
让科斯塔都龇牙咧嘴地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没长痛觉神经。
伤换伤，这到底是他妈什么玩法？
殊不知，在亚兹拉尔这，只要身体上没破个洞，骨头还完好无损，那就不算什么伤，顶多为了足球运动员的需求，把肌腱、韧带、半月板这些都算上。
黑发青年端着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内在的灵魂却像是个大炮成精，跟吃了火药一样，一脚又一脚的重炮往对方球门兜。
马竞主场的解说主持人甚至握着麦克风说道：“我怀疑他压根就没想着把球射进球门，而是在通过足球对我们可怜的马竞后卫们偷袭。”
“他怎么踢重炮都不费力的样子？可见其大腿肌肉和腰腹的核心，都是常人的好几倍，啧啧，也不知道这名小将未来的女朋友受不受得了。”
“靠，又一脚重炮闷在了马竞中后卫的背上，导播给过去的特写可以看出，该名球员的灵魂都像是被震飞了一眼，”他抱怨起来，“这不是根本就不像射门，而是为了减员么。”
然而就像是亚兹拉尔听到了解说说的话，选择当场啪啪打脸一样，足球从马竞中后卫的背上弹飞，一阵抢夺之后又落回了亚兹拉尔面前。
又是一脚轰然而去的呼啸，像火箭一样，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或是反应过来但不敢上且赶不上的情况下，射入球门。
足球撞在球网上迟迟不曾落下的旋转，在导播的特写里，就好像穿透了显示屏幕，以重炮的威力直击解说的脸。
这张脸明明没有受伤，却又像被啪啪打脸那般，解说蓦然住口的同时，脸色又青又红，握着麦克风就像是握住虚拟的盾牌。
迟迟地，他迟迟地才把麦克风放在桌上，借着喝水的动作遮掩地无声地骂了一句。
“草！”
草特么的皇马，草特么的亚兹拉尔。
第 51 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多想，仰天大笑压根就不是亚兹拉尔做得出来的行为。
主要还是队副拉莫斯的放纵，他一边大笑着一边朝着看台快活地挥拳，另一只胳膊等着冲过去搂住亚兹拉尔的脖颈。
反超，最后十分钟，在同城死敌的主场，用重炮逆转。
虽然比不上踢巴萨的快乐，但摁下马竞的胜利感也足以令笑声从胸膛处喷涌而出。
就连一下搂空的趔趄都没有影响拉莫斯的好心情。
他只是茫然地转脑袋，然后注意到右后卫已经出现在视野里的另一个位置。。
“猎豹，好吧黑豹，这小家伙。”拉莫斯嘟囔着，没有计较亚兹拉尔那么快蹿开，他反正已经习惯性格寡言冷淡的亚兹拉尔随时随地地出现和消失。
有人坐在黑豹的背上，或者说骑在腰胯的位置上，莫德里奇揉着亚兹拉尔的头发，兴奋地说：“天哪，这球，太完美的射门，接下来我们不用再慌慌张张想着进攻了。”
队友们也都激动地围过来，虽说僵持已久的战局让后卫来打破，对于前锋而言，怎么说都有点尴尬......
但是管他呢，本泽马撩起球衣下摆擦擦自己光脑壳上的汗珠，咧开一个带着点憨气的笑容，他早习惯了，自家队里的后卫们那叫一个能造作。
这场比赛，为皇马拿下三分的同时，也让电视机前的不少人奠定了某些信念。
这脚重炮，确实是队里缺少的技术，可以要过来放在青年队争光，也有资格在国家队的替补名单上拿个号码牌了。——by某西班牙教练
攻守兼备、铁血精神，必须趁隔壁主人翁意识淡薄的时候提前下铲！像自己带的这样的足球小国国家队，优秀球员什么的，能抢一个是一个！——by某克罗地亚教练
比赛结束，球员们需要乘坐大巴车回到训练基地。
主教练穆里尼奥有个习惯，那就是无论比赛输赢，都会立即将自己在比赛过程中所记录的对球员们的点评一一道来。
一场比赛结束的即时反馈，有助于球员们修正自己的错误，达到高效率利用的效果，即便球员们有可能出现本就因为输球而产生负面情绪、并因此跟主教练狠狠对上。
但是，主教练就是主教练，是头儿、是BOSS，是不容置喙的对象。
穆里尼奥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上记录得密密麻麻，赢下一场比赛的球员们正在训练室，有人做着赛后的耐力训练，蹬小车，有人在互相拉伸，也有按摩师辅助按摩肌肉。
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惨叫，筋膜枪不算什么，刮刀才是最狠的。
穆里尼奥神色不变，伴随着惨叫的节奏挨个点名，或夸赞或批评，他走到亚兹拉尔跟前的时候，皇马赢球的青年功臣正在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骑马作战、刀剑武器无一不通的前君主表示，这个筋膜刀直接在大腿肌肉上狠狠用力，实在是有点超越常人能够忍受的极限。
现代人究竟是怎么通过科学和医学，发明出如此堪比酷刑的治疗方式的啊！
亚兹拉尔僵着一张脸，白皙的脸蛋比平常要涨红许多，少见得让主教练都微妙地停顿下来欣赏了几秒钟。
穆里尼奥相当和善地鼓励他：“跟科斯塔互蹬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肌肉恢复时要受的苦呢。”
黑发青年趴在按摩椅上，脑袋侧压在手臂上，抿着唇不说话，就是眼里被刺激得晶莹的水光，让他暴露在隔壁做着拉伸的莫德里奇面前。
克罗地亚中场偷笑起来，还趁着主教练制裁的时候，借用助教的手机光明正大地偷拍下亚兹拉尔委屈的模样，然后发到自己的账号上，还手机前还不忘删除干净。
穆里尼奥像元帅一样阅览着他的士兵们，人们很难从他的神情上看见百分百的满意or不满意，他只是微笑着，非常具有气势地叉着腰，然后轻轻一击掌。
“回家吧。”
亚兹拉尔回到更衣室，直到从柜子里抽出自己的背包和常鞋、坐到长椅上后，他仍然感觉自己的腿部，似乎每一块肌肉都在大声抱怨着刚才理疗师的冒犯。
他把背包放在腿上，向右边轻轻撞过去，用脑袋撞了撞莫德里奇的肩膀。
把手机从背包里拿出来的时候，亚兹拉尔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一个是西班牙本地的号码，显示有两次拨打，另一个则是国外打来的电话，竟然足足有五次！
亚兹拉尔在这几个月来依旧是老样子，除了通过一些社交软件跟他的队友们联系外，最大的进步就是学会了用信用卡和手机支付。
倒不是说不会上网，只是网络上的碎片化内容对他没有什么吸引了。
而且亚兹拉尔本人也更加喜欢翻阅实体书而非电子书，他新家除了主卧之外的卧室都已经改造成了书房。
两间书房都有着高大的书柜，放着满满的书籍，已经有34本完整阅览过。
其中一间书房是用来学习和工作的，而另一间则放了一张长桌，上面是巨大的沙盘。
是沙盘，而非足球场模型，包括那完整阅览过的书里有一半都是现代总结的各类战争经验和图册，沙盘上还有各种各样的锡兵小人，莫德里奇就送了他一整套。
再回到亚兹拉尔的手机通讯录里，很遗憾，目前并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留下自己的名字。
他不喜欢打电话，面对面交流永远优先。
亚兹拉尔皱着眉，不知道是谁大晚上的闲着没事，疼痛褪去的疲倦感让他都没有回拨的欲望。
明天早上起来再考虑好了，青年轻描淡写地想着。
莫德里奇也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他的家人都会在克罗地亚的家里观看他的每一场比赛，并在赛后及时送上祝贺与安慰。
然而这一次，还多了几个未接来电以及词汇量极大的短信。
如果他俩互相看对方的屏幕，说不定还能发现其中有个号码是相同的。
莫德里奇快速地回复了家人的祝贺并道声晚安，随后回到主教练的界面，一字一句地阅读并思考着。
关于国家队主教练希望自己能够作为一个说客。
他斟酌着敲下键盘：【科瓦奇先生，我很高兴你能够认可亚兹拉尔的实力，他是我的队友，我也能够证明他确实如同你看到的那样优秀。可是我并不希望在这件事上去成为一个令人厌烦的说客，我爱我的国家，我愿意永远做克罗地亚的一只小羊，但是我并不愿意将想法强加给他人。】
尤其是......用一段深切的友谊去作为砝码，也许更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