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驯服的暴君(余酒难尽)

第 33 章
皇马主教练执教过非常多的球员，也对每个少年成名的好苗子说过这些话，不知道珍惜自己天赋的大有人在。
但穆里尼奥相信亚兹拉尔能够听得进去，因为从之前的庆祝任务开始，他就可以看得出来，在道理是对的、被认可的，那么这个年轻人便会认真去执行。
或许亚兹拉尔不是桀骜难驯，他想，只是没有人去像父母一样细心地教导过。
“先生，你说的有道理。”
听听，穆里尼奥暗自点头，果然如自己所料，Mr.OK应该就要说出那句他的专有台词了。
“可是如果让我选择再做一次选择，我还是会去攫取胜利。”
亚兹拉尔抽走主教练手中的钢笔，将自己的“反思书”翻到背面，寥寥几笔，便将比赛那一刻的球员站位比例相同地标注在白纸背面。
穆里尼奥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对方的动作上。
他用空心圈代表皇马球员，空心圈中画叉则是巴萨球员：“这是当时的场景，梅西向右拉开空间，而拉莫斯被之前的假动作晃过重心，从训练中的经验来说，等他再次就位差不多接近两秒钟。”
“这不足以他伸腿拦截。”
亚兹拉尔专注地看着白纸，虽然不是惯用的沙盘，但也足以来一次行军打仗的复盘。
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流畅地在白纸边沿写下几个数字：“按照这赛季的比赛数据统计，在这个位置附近射门的可能性是94%，其中67%打远角，33%打近角。”
“而洛佩斯扑救成功的可能性只有29%，但是如果我飞铲，那么拦截成功率是90%。”
皇马主教练不清楚这些可能性是怎样计算出来的，但亚兹拉尔那种从容不迫的自信却让穆里尼奥很难心生怀疑。
“所以，”皇马的年轻右后卫做出定论，“考虑到比分扳平后带来的一系列负面影响以及剩余赛时，飞铲是维护比赛胜利最直接的途径。”
穆里尼奥差一点就要被说服了。
葡萄牙人接过这张纸，斜倚在小桌子上对着上面的数据陷入思考，他的脑子里在进行迅速的头脑风暴。
卷毛青年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长腿拦在小桌子的另一侧，防止现在姿态潇洒的主教练因体重压迫小桌子而呲溜滑出去。
亚兹拉尔顺手准备把笔往边上的笔筒一放，放完才意识到自己手里的不是羽毛笔，又非常自然地把手收回来盖上笔帽，好在办公室里的第二人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其实也不需要思考太久，穆里尼奥这几年踢巴萨的经验让他足以清楚，一旦没能够在梅西突入禁区射门之前封锁住对方，那么就很难防止他破门得分。
如果不是亚兹拉尔素质卓越、速度极快，就连最后关头的飞铲都不能赶得上。
穆里尼奥有点纠结，他又推演了一遍，然后下意识地翻转纸张，随意地瞅了眼反面。
也就是亚兹拉尔那只写了一句话就被打断的反思。
皇马主教练定睛一看——
“没写过，不会写，反思真的好难啊。”
穆里尼奥把纸从眼前一寸一寸地拿下，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的谈话主题是不是被亚兹拉尔带歪了？
他严厉的目光顿时扫过去，就看见卷毛青年用拆弹般的专注在旋转钢笔笔帽。
“亚兹拉尔，”穆里尼奥皮笑肉不笑地念着对方的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有这种才能呢，卡斯蒂亚的青训教练该辞职了，多好的中场组织苗子啊。”
“谬赞。”亚兹拉尔礼节性地颔首。
皇马主教练不怒反笑，坐到球员的身边，亲切地伸手搂住对方的肩膀：“有没有考虑过换个位置踢球？后腰说不定会更适合你。”
“不用了先生，我还是希望能够在右后卫的位置上长久发展。”
穆里尼奥把白纸一折，攥在手里，哼了一声：“既然想要长久发展，那就别用一场比赛职业报销，如果改不了技战术特点，就要想办法在球场上保护自己。”
亚兹拉尔认真点头：“好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皇马主教练听见这个熟悉的“敷衍”，莫名其妙感觉身心舒畅了许多。
但也没有就此放过他：“接下来每周都要加训，首先是比赛录像的观看要保持，去看其他的防守球员是怎么样应对类似的处境。”
“其次，在训练赛中，当轮到你上前防守的时候，你必须举手，然后喊一声‘我来防守’，如果是进入队友的防区，那你得朝队友大喊一声‘xx，你去防守’。”
既然亚兹拉尔拥有强大的组织才能和大局观，那么就应该不浪费任何一个培养实力的机会。
皇马主教练向来擅长挖掘球员的每一处特长，而他现在就觉得，亚兹拉尔非常适合锻造成未来的后防线定海神针。
防守永远是多人一体的，绝不可能仅凭一个人完成所有的防守任务。
而主教练在场边的临场指挥和调整也永远不能实时跟进，最贴近和了解比赛状况的是场上球员自己。
穆里尼奥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安排巧妙至极，尤其是看着亚兹拉尔比上一回还要明显得多的惊讶，皇马主教练真想关上门来大笑几声。
他可是全欧洲最年轻的冠军少帅，还治不住一个年轻人？
事实上穆里尼奥也这么做了，亚兹拉尔还没从走廊上离开呢，朝办公室的落地窗里看一眼，就能瞥见穿着阿迪达斯运动服的皇马主教练叉腰，遐想的脸上是得意的笑。
亚兹拉尔收回视线，顶着一张冷脸回到训练场，助教法利亚见怪不怪。
按照上次庆祝任务一事的经验来说，自己的老朋友大概是又想出了什么奇怪的法子来训练球员。
事实证明，真的有够怪的。
在训练赛里，马塞洛把球传给C罗，而皇马边锋正沿着左路疾驰，越过中圈之后，准备内切的C罗把目光放在了对手的两位防守球员之间的缝隙。
今天的训练赛采取的分组不是进攻主力对防守主力，而是为了防守反击的整体战术，分成了主力队和替补队。
C罗目前在观察的，就是亚兹拉尔和瓦拉内的站位。
每个突破的前锋都喜欢往一些模棱两可的位置上撞，只要能够骗开对手的防守，那么他们就能够拥有突破和直塞传中的好机会。
皇马边锋比赛经验丰富，内切的位置就选在左后卫和中后卫都有机会上前防守的空档，C罗相当擅长把防守球员骗做一团，出演“我防我队友”的闹剧。
他正在小步伐地内切作势引诱，而中后卫瓦拉内则在犹豫自己要不要上前，会不会出现重位或失位的可能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传到耳朵里：“我来！”
声线冷淡，好像还带着一星半点的尴尬。
但面容上依旧毫无破绽地亚兹拉尔迅速收缩自己的防守站位，从底线移动到C罗和球门的连线中间。
瓦拉内的恍恍惚惚反倒让他原地不动，保持自己的防守位置，甚至还下意识地进行调整来配合移动防守站位的亚兹拉尔。
反倒是C罗没忍住，脚下步伐乱了一息，被已经做好羞耻准备的亚兹拉尔趁机断下，踢出界外，终结了主力队的这次反击。
“怎么回事？”
马塞洛小跑过来询问C罗，刚才是一次非常好的边路反击机会，按理来说，C罗不可能会被轻易断球的呀。
足球场范围广，后场的呼喊声不足以跨越整个球场，就连站在中圈的马塞洛也没能够听见什么，C罗神情复杂，看了眼罪魁祸首。
坦白地说，C罗自己踢球的时候，也会举个手来表示自己可以接球，偶尔喊一声“传球！”“你直接射！”
但当这突兀一嗓子的来源是亚兹拉尔的时候，总觉得哪哪都变得奇怪。
瓦拉内也是这样想的，他小碎步溜达到亚兹拉尔边上，非常严肃地问：“亚兹拉尔，我询问你一个问题，这是偶然还是必然发生的情况？”
亚兹拉尔毫不留情地甩锅：“先生的要求。”
“我应该是第一个试点，让队友先适应一下，先生可能之后会做相关训练或要求。”
事实上，早在办公室里听见主教练布置的任务之后，亚兹拉尔就有大概的猜测，毕竟，以他新晋青训的身份，即便有国家德比的出色表现，暂且也没有指挥球队的资格。
皇马右后卫那张俊美的脸在此刻显得如此真挚，神情柔和之后让不算颜狗但确实看脸的队友们立刻被说服，就这样，这个小道消息一传二、二传三地飘向了整个球场。
皇马主教练今天有点事，所以并没有参与训练赛的环节，而是在耐力跑的体能调整项目才出现，并且在散场前也确实做出了差不多的公告。
“为了帮助新老球员之间更快达成默契，也为了接下来的多线作战和频繁的球员轮换，”穆里尼奥拿着战术板，神情严肃，“我希望在训练里能够加入这样一个环节。”
他大致描述了一遍，并且还暗戳戳表示，自己今天听说了训练赛的一些事，觉得这法子非常好用，于是在教练团的商议之后决定balabala。
穆里尼奥没留意到球员们的眼神了然中带着点诡异，仿佛在说，果然，主教练就是最会骗人的，竟然还把这种尴尬做法的灵感来源归结到小后卫身上。
第 34 章
这一项新的训练要求的加入，虽然不能让球员们在短短几天内变得心有灵犀，但至少近期确实有不少长进。
穆里尼奥的目的便也能够达到，他对皇马这帮球星老爷们的要求不算太大，准确地说，是这几年执教的现实教会了他，一味的强硬或许只能掌控一时。
亚兹拉尔这周却没能够完全显着，前几天国家德比刚结束的时候，皇马主席就亲自来见过他。
而在那之后，俱乐部更是动作迅速地提供了一份新的合同。
考虑到赛季进行到下半程，西甲球员注册的时机也不够准确，所以合同正式起效的时间将会从下个赛季开始，但这赛季剩下的时间里，加薪将会变成出场奖金的形式发放。
美凌格口中小范围的“皇马小王子”是一方面的诱因，而弗洛伦蒂诺在面见时也确实看中了亚兹拉尔的那张脸。
从目前来看，亚兹拉尔天赋过人、未来可期，那么皇马当然应该挖掘对方的价值，抢先用新合同抢下。
皇马主席的算盘打得非常精妙，那笔签字费、出场奖金、包括提升的周薪，在老佛爷看来都不算什么，用小价钱获得大利润，就当是买一笔保险。
亚兹拉尔没有异议，这项合同的签署对他目前而言，更是满满的都是好处。
就连莫亚律师听闻这件事，赶来参与合同条款修正的时候，都是大为称赞的态度。
也许弗洛伦蒂诺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盘算，亚兹拉尔看得出来对方那慈善亲和的脸庞下掩藏的全都是老谋深算的本质。
但那又怎样，与他无关。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弗洛伦蒂诺当年作为皇马主席和穆里尼奥签订的主教练合同总共只有三年，而今年恰好是第三年。
虽然明面上仍旧对外表示要相信球队、相信主帅，不过皇马主席心底已经做好了在赛季结束之后和主教练各自分飞的准备。
球迷不喜欢、球员不喜欢，即便穆里尼奥能够带来胜利和冠军也没用，更何况，他在这三年里已经教会所有球队该怎样去击败那支六冠王的巴塞罗那。
就球队未来发展而言，穆里尼奥所带来的利益价值已经不足以续约。
至于亚兹拉尔，一名年轻球员而已，新任主教练如果喜欢，那就让他留下，不喜欢，就把他租借出去给其他俱乐部练级吸收经验。
弗洛伦蒂诺笑眯眯的躯壳中是一颗冰冷、理智、坚决的心脏。
亚兹拉尔不仅不介意，还对这位皇马至上的主席感到一丝欣赏。
3月2日的国家德比结束之后，球队在主场用轮换阵容，把远道而来的莫斯科中央陆军给好好招待了九十分钟。
远离冰天雪地的Debuff后，3:0的胜利帮助皇马轻松地进入了八强名额。
皇马在欧冠淘汰赛的赛程安排里较前，这也就意味着，当他们可以稳当地作为旁观者观战其他球队为了晋级名额撕咬得头破血流。
联赛里更是一帆风顺，先斩塞尔塔，再屠马洛卡，豪取六分的同时却又令人生出些许忧虑。
因为与此同时，巴萨的联赛也是两连胜，国家德比失败的三分或许让两支球队一来一去拉了六分分差，然而前期积攒的优势让他们在积分榜上仍旧是稳固的榜首。
随着联赛场数越来越少，皇马不得不面临一个现实，那就是他们很有可能和这赛季的西甲冠军无缘。
看不上西甲冠军、只想要欧冠冠军是一回事，但拿不到冠军又是另外一回事。
皇马的好运气就像是到了头一般，首先是欧冠八强的对战选手抽签，皇马需要啃下一块硬骨头——曼联，后者可是英超霸主。
即便近年来有点没落，但只要教练席上站着的人仍旧是弗格森，就永远能够令对手心生畏惧。
伴随着这个捏着鼻子有点嫌弃的抽签结果，皇马还在接下来的一场联赛中仅仅拿下平局的一分。
这场联赛和欧冠淘汰赛仅仅相差三天，所以主教练希望用半主力半替补的轮换阵容来轻松取胜、保留体能。
可惜的是，这八个字的美好期待里，只完成了50%。
不轻松、没取胜。
让穆里尼奥实在是郁闷得要死，死敌巴萨的比赛比他们早两个小时进行，赛前听说死对头平局的消息有多高兴，赛后自己也拿了平局的心情就有多无语。
老实说，皇马主教练也有点疑惑于现状。
怎么的，这帮球星非得赢个一两场就得失利一场，借此告诫自己不能太过大意是吧。
穆里尼奥气归气，到球员面前仍然得摆出一副我稳得很的神态。
“联赛还剩九场比赛，我们仍然拥有获胜的机会，希望对手犯错的前提，是我们能够保证自己做足准备。”
总不能对手丢分掉队，你也跟着丢分，保持动态均衡算怎么一回事嘛。
他看着这群坐在更衣室里沉默低头的球员，心里有什么想说的，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鼓励他们：“赛季还没有结束，记住自己在为世界最佳俱乐部踢球，每个人都可以踢出世界最佳的表现。”
和更衣室里这群心思迥异的球员相比，亚兹拉尔大概可以算得上是最没有想法的一个人。
毕竟他凭借这几个月炽手可热的状态，在队内训练的时候都穿过两次主力的褂子。
虽然导火索是在之前和萨拉戈萨的比赛里，阿韦罗亚首发出场，但在比赛的第37分钟、59分钟都犯下了两个致命失误。
第二次犯错让对手抓住机会扳平了比分，彻底用铁桶阵杜绝了皇马获胜通往三分的道路。
这对于球迷来说，阿韦罗亚固然是老面孔，可他所处的右路也确实是皇马球队一直以来的短板之一，如今有新的球员状态火热，美凌格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作为全世界最严苛的队迷，美凌格认为阿韦罗亚放在替补席上也没什么不好，球队的比赛多得很，联赛、国王杯都需要有球员去踢。
亚兹拉尔虽然年轻，但挡不住他状态好、且稳定，那种稳定的好让球迷们还挺乐意看见皇马小王子出场。
平心而论，皇马主教练认为亚兹拉尔在身体素质和天赋技术上都占据微弱的优势，而这点优势还在随着时间慢慢地增长。
年轻右后卫涨球很快，如果能够得到更多的比赛时间、和更多强有力的对手，或许他能够涨球更快。
可遗憾的是，作为球队的主教练，穆里尼奥不能够让自己的些许偏爱去影响到球队的阵容，他只能够轮流使用阿韦罗亚和亚兹拉尔两个球员。
上限明显但大赛经验的老将，未来光明但仍显稚嫩的年轻人。
穆里尼奥不会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只会让助教偶尔几次把主力褂子分给亚兹拉尔，用这种暗示来告诉球队里的每个球员：
【只要有实力、有状态，你们就可以去挑战主力的位置。】
他只选最好的。
亚兹拉尔的心态保持得很好，丝毫不为球队里的暗潮涌动而动摇，却又在同一位置的竞争对手面前不失压迫感。
至少阿韦罗亚有时候会觉得，这个冬窗期突兀跳出来的小子，简直像他头顶上逐渐靠近的一块乌云。
速度比自己快、力量比自己大、能够精准放铲、又能预判卡位，偶尔还能来一脚远射重炮打开僵局。
阿韦罗亚回到家后，都忍不住不甘心地承认，自己确实在被后来者以鲸吞蚕食的姿态逐渐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