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驯服的暴君(余酒难尽)

自从莫德里奇上次送亚兹拉尔去新家时顺带瞅了一眼后，发现年轻人除了卧室和厨房有所装饰外，其他地方全都空空荡荡。
这段时间他总为对方的日常生活感到担忧。
哪怕亚兹拉尔解释过一次，自己不差钱，只是单纯觉得没有买家具装饰的意义。
他只使用做饭和起居的房间，其他部分又没有使用的需求。
然后莫德里奇就被亚兹拉尔简单到极致的晚饭给震惊住。
“你说的会做饭就是指这些？”克罗地亚中场指了指盘里煎熟的牛肉和煮熟的西蓝花，以及旁边泡开的燕麦，唯一的调味料就是海盐，还是为了补充盐分摄入。
亚兹拉尔看了一眼，两个人的盘子里是一样的菜色。
他插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嗯哼。”
多么完美的晚饭。
这个理所当然还带着点“你吃的饭是王亲手做的”自豪感的“嗯哼”，导致了莫德里奇从那天到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拉着亚兹拉尔一块驻扎在皇马训练基地周围的餐厅。
连队友们都觉得在这个赛季新转会来的球员里，也就只有莫德里奇这种脾气好的人，才会主动跟亚兹拉尔走到一起去。
拉莫斯虽然喜欢这小子的球风和技术，但也时常觉得对方的性格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啃一口自己得先去休息几天缓缓的那种。
“再说吧。”亚兹拉尔把球衣折叠起来往香槟边上一放，拿了套备用球衣穿上。
刚才他自己的球衣脱下来给梅西了，现在身上留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无袖背心，保暖程度是薛定谔级别的。
和皇马续约一事在外人看来，或许和他下赛季能否留在球队一线队踢球有关。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同行觉得亚兹拉尔是命好，天生就在罗马，却没想到他对罗马也没怎么热忱的态度。
莫德里奇看他这个样子，反倒觉得是年轻人有更多洒脱的机会，不像自己，他无可奈何地笑笑。
连后来的亚兹拉尔都已经能够成为国家德比一整场比赛的首发主力，即便有着后防线缺兵少将的天时地利，但也不能认为全仰仗好运气。
反倒是自己，至今都没能竞争上一个替补主力的位置。
主教练穆里尼奥终究还是选择让卡卡上场。
也许，是时候联系经纪人去看看还有哪些下家需要自己了，离开皇马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克罗地亚人的惆怅就挂在脸上，亚兹拉尔看见对方出神的表情，特意凑近看了一眼，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好像不开心，是因为今天没有上场吗？”
莫德里奇回神，他微阖眼睛，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不，没有，不是因为这事。”
否定次数太多，反倒显得他言不由衷。
亚兹拉尔眯起眼睛，作为这个新的世界里为数不多的瞧得上的人，他可以允许对方在某些地方冒犯自己，比如吐槽王亲手做的食物。
但绝对不允许对方欺骗自己。
“你在撒谎？”黑发青年歪了歪脑袋，面上流露出一个带着玩味的微笑。
“我不喜欢你对我撒谎，这是第一次，可以原谅。”
莫德里奇惊讶地抬眼看他，反倒有点为亚兹拉尔的理所当然好笑，他扯开一个纵容的笑容，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压迫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亚兹拉尔，”他轻轻念着对方的名字，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在这里待得很累。”
“为什么？”
黑发青年就像是在真情实感地表达疑惑，气得莫德里奇抬手轻轻锤了他肩膀一拳：“你是不是故意的？”
亚兹拉尔摊手表达无辜：“不上场，但是照样能拿工资，身体也会累吗？”
莫德里奇瞪了对方好几秒，果然看见那双乌黑的眼里暗自存在的笑意：“心累！做替补，我并不快乐。”
他拿上自己的手机，本来就是回更衣室取自己和几个队友的手机，然后要再到球场上拍照片留纪念，而现在，都有些好笑跟亚兹拉尔就这件事无厘头地聊了这么久。
“那就去夺下主力的位置。”
亚兹拉尔惬意地靠在柜子门上：“用实力让主教练选择你，或是让主教练只能选择你，只要现在的球队前腰主力和卡卡离开皇马。”
“卢卡，即便是我，也认为你并不比其他人差，也许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皇马中场位置上，暂时难以出现彻底的胜利者，但留下来等待机会也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毕竟，主教练也是会离开球队的嘛，说不定下一个主教练是不一样的体验呢。
莫德里奇就像是被说中了心声一般：“...经纪人认为去其他球队调整或许会更合适。”
但正如去年罢训也要转会来马德里一般，他心底其实更想留在皇马。
可这个赛季的处境却也令他有所动摇，在考虑要不要听从经纪人的说法，等到了夏天再次更换球队，或许英超联赛才是那个真正适合自己的联赛。
“不可能，没有比留在自己想要的地方更合适的选择。”
亚兹拉尔在语言说服、心理咨询上并没有特别的技能，如果不是因为动摇的人是莫德里奇，他也不会留在更衣室里说出这几句话。
他对人类的自我挣扎也没有过多的兴趣，而且...
比起这种纠结的模样，反倒觉得对方在球场上小个子大能量的时候，才更令人心生愉悦。
亚兹拉尔说不出自己有哪里生气，但就是感觉现在有种莫名其妙的不爽，以至于被拉莫斯拉去到采访区接受记者们的拍照和提问时，神情也一直持续在冷淡状态。
拉莫斯已经逐渐适应这台卡斯蒂亚出品的小冰箱，但那几位冲得最前面的记者反倒忍不住打个抖擞，默默把话筒移向了一边的亚兹拉尔嘴替。
“塞尔吉奥，今天赢了球有什么高兴的事可以跟我们分享吗？”
拉莫斯对着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筒，也没有丝毫的畏惧，自带社牛属性的皇马队副拍了拍小冰箱的肩膀：“这不是已经带来跟你们分享了吗？”
记者：...
“亚兹拉尔，作为这场国家德比的最佳球员，在比赛中不仅射入一球，还铲断了对手的威胁进攻，对于自己的第一次国家德比战，你感到满意吗？”
被点到名字提问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亚兹拉尔很难不联想起前世批阅的无聊花体字礼节信。
“你看着我像是不满意的样子吗？”
记者呆滞，难道说现在的球员都已经学会反向提问了吗，这可真是让现在的传媒业发展受挫诶，而且说实话，记者端详了几秒亚兹拉尔的脸...
只看出“俊美”二字。
最后拉莫斯接过话茬，虽说眼前的阿斯报记者作为皇马喉舌，还经常反水背刺己方球队，但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是得给对方一点面子。
“我们都很满意这场比赛的输赢，但对于进球和胜利却也永远不会满足。”
“亚兹拉尔是卡斯蒂亚培养出来的雄鹰，他会在未来有更卓越的成就，说不定等到了那时，大家反而会怀念现在这个青涩害羞的小王子呢。”
被安上一个离谱人设的亚兹拉尔，和死鱼眼的记者同时转头看向睁眼说瞎话的拉莫斯，真想知道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怎么讲话冠冕堂皇，一套接一套。
第 31 章
还“青涩害羞的小王子”，回去的路上，记者实在没忍住跟摄影师同事吐槽。
“青涩？我感觉亚兹拉尔那个讲话毒舌的方式，就是跟主教练一脉相承出来的，正常小球员面对镜头早就紧张得脸红了好吧，他那张脸还是白得令所有女性都羡慕。”
“还有害羞，救命，我看拉莫斯怕不是需要去马德里医院治治眼睛，差医保的话我给他付啊，算了，想想双方工资，我收回最后这句话，但治眼睛是真的。”
面对记者没差多少的犀利吐槽，摄影师才是真正冷静沉着的倾听者，后者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举起手机示意记者去看。
荧光屏上是热度逐渐增加的推特热搜——皇马小王子。
阿斯报记者脸上的神情逐渐皲裂，如同碎片般飘散在手机屏的蓝光中，每一个“小王子”的单词都像是一记重锤。
推特上满满的都是亚兹拉尔这场比赛的精彩镜头。
出现次数最多的，竟然不是射门也不是惊天飞铲，反而是亚兹拉尔和拉莫斯默契配合断球反击的那幕。
年轻人线条分明的肌肉被那套吸了汗的白色球衣紧贴着，每一寸肌理都彰显着人类雄性凶悍的爆发张力。
也不知道摄影师在那短短几秒内按了多少次快门，才抓拍到最关键的一张照片，照片上在视野里扫视全场球员跑位的亚兹拉尔，正好看向摄影师这侧。
放在摄影棚里好几天都不一定能够拍出来的动态张力，竟然在球场上淋漓尽致地展现而出。
亚兹拉尔单手撑地躬起的身形像一头护食的野兽，乌黑的眼眸在阳光下也不会反光似的，微微扯起的嘴角甚至没能构成一个微笑，没什么表情的脸却散发着兴奋暴戾的气质。
要不然怎么说皇马俱乐部是全世界最善于挖掘球员商业价值的呢，就冲他们雇佣的摄影师水平，可见一斑。
好多人都在官推下面评论，热评的第一条是个蜜色皮肤大美女发的：
【本来觉得在学校里交的橄榄球四分卫前男友能算得上帅哥，毕竟野性和精致美不可兼得，然而今天...妈妈，有头野生黑豹冲进我的房间！什么房，心房！】
第二条来自一位伦敦艺术学院的男生：
【那些不着一物的模特在我眼中也只不过是线条、骨骼和肉块，然而现在的我真的对着这张照片拿不起画笔，只想扑上去用体温帮他烘干球衣。】
他在后面还回复了自己并@皇马官推【没错，我就是英gay兰本gay，如果亚兹拉尔想要我的联系方式，我立刻飞到马德里开房。】
皇马官推运营工作人员：...现在的评论都这么有套路和油腻的吗？
近年来社交网络的发展，让越来越多的云球迷出现，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看球技专注看脸，也导致了原本会更具有爆炸性的#皇马小将暴铲巴萨球王#tag竟然落于下风。
不过这个tag底下的发言有所不同，双方立场非常鲜明。
其中一方认为亚兹拉尔这样的禁区放铲行为是不应该存在的，即便没有对梅西产生接触并造成伤害，但是主裁判也仍然应该出示一定的判罚。
毕竟在西甲联赛，包括全世界的联赛，裁判都应该给技术型球员给予一定的保护措施。
要不然，该有多少技术型球员因为伤病离开球场啊。
第 32 章
野蛮足球要不得。
但另一方的观点却在于，防守技术难道不是技术吗？
现在的足球越来越侧重进攻而忽视防守，与此同时，前锋和后卫的身价也呈现出巨大的差别，包括在俱乐部效力的周薪。
他们认为，后卫是时候得到球队的重视了，在现代足球，中前场球员层出不穷，但好的定海神针却越来越少。
更何况，亚兹拉尔这脚飞铲分明完美得不能再完美，既铲走了球又没和对手发生碰撞，这都要进行判罚的话，以后的足球比赛干脆要求后卫必须站在前锋一米外眼神防守得了。
可惜的是，比赛的转播因为从远景到近景的变化，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没能够从导播的手底下看到最好位置的录像，只有前排观众有缘一饱眼福。
赛后不知道有多少人重金求前排观众录下来的视频，可惜还真的没人录到。
在双方各自大摆足球历史互相抨击的是，居然还有一小撮人形成了共识，那就是赞美亚兹拉尔的暴铲，而这批人，也是在热度排第三的重炮世界波镜头下面挥舞小旗帜的球迷。
【给亚兹拉尔评一个卡洛斯二世没问题吧，这熟悉的重炮，看得我从心底开始发酥，什么后卫门将，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啊。】
【呵呵，分明是运营人员不懂球，射门进球才能代表技术吗？就没人看看亚兹拉尔下半场比赛那几个漂亮的铲留球？而且我关注他好几个月了，先前球风分明是优雅卡位预判。妥妥马尔蒂尼二世！】
卡洛斯和马尔蒂尼的世界第一左后卫之争漫长而没有结果，这也让这帮吵了十几年的老球迷，莫名其妙换了阵地，转换到亚兹拉尔这里来集火。
就好像皇马年轻右后卫成为谁谁二世，就说明谁谁才是最好的一样。
直到最后一些新的理智美凌格出场，表示亚兹拉尔不是谁的替代品，他只是他自己，卡斯蒂亚飞出来的小雄鹰，皇马的小王子。
之所以加个“小”字，是因为美凌格认为亚兹拉尔即便在国家德比里有了不俗的表现，但仍然太过年轻，他们认为拉莫斯的“青涩害羞”并没有说错。
阿斯报记者：...
而且皇马曾经有过很多王子，现在的亚兹拉尔还不能够替雷东多、劳尔他们成为皇马新的王子。
作为一个没有开社交账号，除了WhatsApp群外不咋交流，手机通讯录里仅有一人的真.人形古董，亚兹拉尔并没有看见网络上对他的表现和未来的讨论。
他的人生，从来都不需要外人评说。
因此，也不会为了小王子和王子的说法而感到不快。
事实上，如果有人直接到他面前去提起这事的话，亚兹拉尔或许会坦诚地表示，这两个身份没一个能够让他感觉满意的，君主跟王子有着天壤之隔，他还是更想早日加冕。
热度和流量一上去，就连皇马主席弗洛伦蒂诺都特意在赛后的第二天找到亚兹拉尔合照一张，并且和善地告诉这名年轻球员，等到出场次数足够，亚兹拉尔就可以和俱乐部签订新的合同并注册球员身份。
弗洛伦蒂诺的画大饼行为也没让亚兹拉尔产生多少感动的情绪，对于他而言，这些完全都是应该的，强者、勇士理应得到更好的。
然而在外界球迷欢呼声、赞美声响彻一片，队友们也纷纷夸好的同时，主教练穆里尼奥大概是唯一一个唱反调、泼冷水的。
法利亚把他带到主教练办公室，穆里尼奥正在里面等他，看见亚兹拉尔推门进来的时候，还颇有兴致地帮对方数了数，这大概是亚兹拉尔这赛季第三次进这里。
“坐那吧。”穆里尼奥指了指沙发，沙发前的小桌子上还摆着一张纸和一支笔，“写300字的反思。”
亚兹拉尔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震惊，对于写反思的事态走向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
两辈子都没写过这玩意儿的卷毛青年生疏地拿起钢笔，好在这玩意儿跟羽毛笔差不多，往纸上先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漂亮的花体字打着卷儿。
然后盯着那个单词，亚兹拉尔思考了足足十秒钟，最终抬起头茫然不解地看向主教练：“先生，我犯错了吗？”
当一个拥有漂亮脸蛋且向来还算听话的球员这样说话的时候，主教练很难不觉得这个年纪不大的球员有点可怜楚楚，但穆里尼奥也是出了命的铁石心肠。
“我认为是的。”
亚兹拉尔看着主教练没打算这么快公布答案的模样，只好拿起笔再次研究白纸如何下手，反思到底要怎样遣词造句啊！
皇马主教练就亲眼看着对方挤牙膏似的写完一句话，然后满脸纠结地凝神思考，手里攥着的钢笔逐渐远离白纸、靠近手主人的下半张脸。
穆里尼奥噌地站起来，走过去把自己的钢笔一把抽回，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开始跟亚兹拉尔理性谈话。
差点被咬的钢笔：早这样不就完了。
“亚兹拉尔，你昨天的表现非常好，即便是我在看客的位置上，也会给你打满分。”
“但作为你的主教练，我认为你禁区放铲的行动还是有些鲁莽。”
卷毛青年认真反驳：“不是鲁莽，放铲之前我有算过大致距离，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可以完美避开，不会碰撞到进攻球员。”
穆里尼奥冷下脸：“是吗？那剩下百分之十呢，是对手受伤？还是你自己受伤？”
皇马主教练指向亚兹拉尔的大腿，在那里，两三条细线般的血痂不甚明显地存在着。
亚兹拉尔就没把这细微的划痕看在眼里过：“为了胜利，牺牲在所难免。”
“不，”穆里尼奥说，“那是因为你的对手下意识收脚了，如果没有收脚，或许会踩在你的膝盖上，又或许——”
皇马主教练的目光落到不太正经的某处，但他一本正经地继续说：“足球需要暴力，也需要谦卑与友爱，但更重要的，是要善待自己。”
“越早绽放的花凋零得往往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