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姜仪难以启齿,他太久没有讲过话,似乎真的如同祈云说的,死过了一回,所以丧失了与人沟通的能力:“我不是故意的。”
“?”祈云没说话,这回转过身了。
他只是看着姜仪,似乎单纯感到荒谬,又或是单纯想看看姜仪还能说出些什么离谱的话。
姜仪被这样冷淡的视线看的承受不住,他又想抬手将帽檐压低,他受不住。太煎熬了,站在这里,呼吸的每一秒都格外煎熬。
“不是故意让你看见,对不起。”
姜仪又说对不起了,他及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要收回已经为时已晚,只能匆忙找补:“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别生气,”omega手足无措,他用力攥紧衣角,几乎将布料捏的变形:“我会走的。我没想打扰你。”
“我就是路过……我不是故意想跟踪你。”他努力组织语言,搜肠刮肚地找寻辩解的词汇:“我没有想监视你,真的。”
祈云没说话,姜仪也停下。他头恨不得低进地底,羞愧和难堪要将他整个人淹没:“抱歉。”
“……”祈云收回注视姜仪的目光。他别过脸,任由空气陷入这片死寂中了。
“抱歉。”祈云缓慢地,平静地,一字一句:“抱歉?”
他很轻地扯了下唇角,音调微微上扬:“就这样么。”
“还以为你能说些什么,”alpha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又重回那股死水:“没意思。”
“走吧,”祈云拢起衣领,抬手看了眼腕表,大概也无法接受自己还会在这件事上浪费掉如此多的时间,他不再分给姜仪眼神,用有些厌倦的语调:“以后别来了。”
姜仪抿紧唇,“嗯。”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大概是狼狈,祈云一定更加厌恶他,说谎连篇,令人厌恶至极的:“我不是只会说这个,我是不知道说什么。我知道我让你讨厌,我——”
“闭嘴吧,”祈云不想听这些,他稍稍蹙起眉头,直接了当:“你不知道死人怎么当的吗?”
祈云掀起眼皮,他还是决定再浪费一点时间,所以转过身,把没说完的话补充完了:“要死就死干净点,姜仪。”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可笑,为姜仪没有意义的苍白语言,也为自己:“好玩么?我问你。”
姜仪脸色发白,他双唇微颤,不敢抬头看祈云的眼睛,“什么?”
“别装了,行吗。”祈云感到累,他前所未有地累,累的想要去死,讲不出一句话,可是愤怒无法抑制地在胸腔堆积,他疲倦,所以无力维持平和的假象了:“你累不累?”
祈云“哈”了一声,隐隐约约的,有什么要穿透缝隙,从他压抑的内心跑出来。
他一步步逼近姜仪:“告诉所有人你死了,留下一封似是而非的遗书,消失了那么久,好像一切都是对的。可是哪里都是漏洞,你故意的吗?”
“你在想什么,你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真的要死,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到底要做什么?很有意思是吗,这场游戏——”
祈云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了。
“算了,”他又一次笑,伴随着吐息一起,“你永远都不会玩够。”
“永远都是这样,”祈云说:“姜仪。”
他顿了顿,“你从来,都是个没有心的人。”
◇ 第92章 “因为我贱。”
难过和痛苦都是祈云的,没意思透了。姜仪多干脆,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他光是想到,就止不住地要笑。
原来笑也不只是因为开心。
祈云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因为高兴露出笑是什么时候,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是忙的晕头,所以才会做出这样不清醒的事。
“你走吧。”所幸理智很快回笼,他平复心绪,又是那副平淡的,无波无澜的模样:“别再回来。”
“我不想看见你,”祈云冷淡的,决绝的,说着这样斩钉截铁的话:“我就当今晚没有看见过,你还是死的彻底。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联系。”
他一字一句,不知道是说给姜仪,还是说给自己:“除了阴阳两隔,我们没有半点关联。”
这话太狠了,姜仪被每一个字节压垮。
他低着头许久,才低低挤出来点气音:“好。”
他抿紧唇,直至唇壁被齿尖咬到麻木,破烂不堪的血肉,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不知过了多久,皆是无声的沉默。或许很久,久到姜仪几乎以为对方已经离去,omega才敢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和预料之中的空无一人全然不同,姜仪一时间傻了眼。
看清眼前人的时刻,姜仪全然愣住。毫不夸张的说,是完完全全地丧失思考的能力了。真的。
“对不起,对不起。”他匆匆上前,又急又慌,连话都不会讲了,这会儿才是真的将那点理智抛至九重天以外,不管不顾地伸出手去,想要替眼前这个alpha抹去眼角的泪:“你别哭。”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姜仪讲的慌乱,他顾不上什么逻辑和顺序了,只会一个劲地道歉,“全都怪我,你别哭。我马上就走,祈云,不要哭——”
“你他妈现在就走!”
祈云狠狠拂去姜仪触碰到自己眼下肌肤的手,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抬起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用力别过眼去,才缓下语调,说:“别碰我。”
暴露了,全都是一团糟。这荒唐的一切。
祈云后退,他喉结滚的生疼,哪哪儿都疼,可是心是最疼的。刚刚一口气喝完的咖啡在这个时候反胃上涌在食道,让他生出干呕的欲望。
他喘了口气,在这样空旷的角落里,感到无与伦比的窒息。alpha极力克制着胸膛的起伏,他牙关紧咬,死死地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不能再失态了,祈云生生笑出来,他抬起手,说:“现在就滚。”
姜仪没动。他这回不低着头了,只是看着祈云。
祈云抬高音量重复:“滚!”
这回轮到他受不住这样的注视了,alpha维持不住平和的表象,到底谁能维持?
他恨死了,他真的恨的快要死了!他凭什么要忍受这一切,凭什么?这烂透了的,令人痛苦,恶心的一切!
“我让你滚,你听不见吗。”
祈云怒极反笑,他眼底的红没有褪去,甚至因此愈加明显,如同血液,刺眼地扎进姜仪的心。
路灯的光照耀着,尽职尽责地亮着,照出alpha眼底的光,很快一瞬,但姜仪看得见。
他鼓噪的心脏跳得格外快,可是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听见了,姜仪想回答,可是不是“滚”,也不是“死”。
祈云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他的眼睛,在用什么样的神情望着姜仪。那是痛苦,压抑,和克制的渴求。
他在渴求,像濒临窒息的溺亡人,渴求着最后一点上岸的希望——而能拉他一把的人,却是亲手将他推下的加害者。
他多么憎恶,所以宁愿在汹涌的水里死去,也要用犀利的话,亲手将姜仪推开。
“不。”姜仪摇头,他不知从哪来的勇气,omega上前一步,他其实不够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是他别无选择,这是他最后放手一搏的机会:“不走。”
他哽着嗓子,用刚才被祈云拂下的那只手,又一次攥住了祈云垂下的手腕:“我不走,祈云。我哪儿都不去。”
祈云在落泪,他明明不是爱哭的人,可每次都因为自己落泪。
姜仪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内心的痛,或许麻木了,所以失去知觉。可他终于看懂了祈云的眼神。他看见里面残存的渴望,omega应该早点抬头的。他不该这样胆怯,他是错的,过往的每一个决定,姜仪都是错的。
但这一次,他还是想要赌一次:“你不要哭,祈云。”
“我和你道歉,你别算了。我有心,”姜仪越握越紧,他仰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言语听起来流畅,“我有心的。我不是没有心的人,你和我说,我都可以听着,你不要算了。”
“你恨我,是不是?”姜仪许久没有一次性讲上这么多话,他嗓子扯着生疼,每说一个字,眼眶都生出酸意,他也想流泪。
太心疼了,姜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难受的感觉,看见祈云克制的眼泪,他也想跟着一起哭。如果疼痛可以转移就好了,omega追悔莫及:“你恨我你骂我好吗?你打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祈云咬着牙,“闭嘴。”
他要抽开手,但姜仪拽的太紧了。祈云不知道一个omega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松开。”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姜仪不管不顾了,他使出浑身的力气,不肯让祈云再一次将自己甩开:“你有。”
“我没有。”祈云矢口否认,他今晚失态的次数太多了,已经全然超出了他的预期,这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不该是这样:“我们没关系,早就没了。”
姜仪不松手,他还是仰起头,“可你接手了姜氏。”
很多话一旦开了头,就变得轻易了,姜仪抑制不住自己视线的模糊,他其实不该哭的,可他真的忍不住:“祈云,你为什么要接手?”
“你很累,你这么累,你为什么要管?”姜仪不自觉提高声音,他尾音都在发抖:“如果真的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管?!”
情绪是会相互传染的,祈云的冷静早不过是一层随时可以戳破的伪装。他说不出来的悲哀,而姜仪的话,毫不留情地捅破了他最后的防线。
“……”祈云切切实实地笑出声了。
他吸了口气,分明是笑着,眼角的泪却顺着眼眶掉下来,颗颗分明,砸落在姜仪的手背。
他说:“因为我贱,因为我上赶着犯贱,行吗?”
祈云太痛了,他轻贱地把自己踩进土里,因为他的感情从来不被珍惜,连他自己都没有珍惜:“因为我还是他妈的舍不得,放不下,所以我自找的,你满意了吗?”
“高兴了吗?”祈云笑着落泪,他也是个疯子,压抑得太久了,其实心病成疾,可无人能医:“姜仪,耍我是不是很有意思,是吧?”
“看我跟个傻子一样,这么多年了,都还是没有半点长进,你是不是很得意?”
“你有心,你有什么心?”
祈云字字句句都在朝姜仪心口戳,也在朝他自己戳:“你说的有心,就是这么自以为是地把这些东西留给我,自己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
“你把我当什么啊?姜仪。我问你,你把我当人吗?你有什么资格问我累不累?”
“你要我幸福,要我高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高兴?凭什么觉得我能幸福!?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你当然自由,你从来,从来都没有替我想过。”
祈云几度哽咽,他不想装了,他不在乎了,他认清自己的命运,接受自己的没出息,所以这是他应得的代价:“到最后,你都只想过你自己。”
“就算现在,你也只想过你自己……可我不是人吗?”祈云扯着僵硬的嘴角,前所未有地露出这样的茫然,他真的不懂,所以认真地想要从姜仪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
他看着姜仪,诉说着内心的不甘和疑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姜仪?”
姜仪张着唇,他泪如雨下,第一次这样直面来自祈云的委屈。每一条每一点,桩桩件件,都让他疼的发抖。
“你没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omega牙关紧咬,他竭力遏制住哭出声的冲动,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而行动比言语更先一步,他伸手抱住这个无措的alpha,很紧,像要将人生生勒进自己的血肉:“是我自私,从来都没想过。”
“你很好,祈云。”姜仪说:“别这么说自己……”
姜仪哑着嗓子:“我求你了。”
◇ 第93章 “不会走。”
拥抱的触感这样真实,姜仪没法用言语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祈云怎么这样瘦?他的泪都要流干了,因为祈云鲜明凸出的脊骨。他甚至不敢用力抚下,每一寸都在灼烧他的掌心。姜仪又嗅到alpha脖颈间的信息素了。
依旧混着药味的苦,几乎要将原本的檀香味盖过,姜仪喉间发堵,omega其实说不出话,他也没有心情说话。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流泪,只有眼泪可以倾泻疼痛,释放那么丁点压抑。
可是他不可以,姜仪必须得说话,他不能停下。他不理智的时候够多了,“……换个地方,慢慢说,好不好。”
他犬齿摩挲着烂透了的血肉,清晰地感受尖锐的刺痛。姜仪必须冷静,至少此刻,哪怕是装,也要装出冷静:“祈云,你可以慢慢说。”
祈云双唇动了动,他只是站着,犹如灵魂被抽离,任由姜仪抱着,没有反应:“……”
alpha一次性说了太多话,但这些情绪的发泄,原本就压根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纤长的眼睫垂落在眼尾,睫毛因此湿润黏起,沾成几簇,顿了顿,声音重归平静:“没什么好说的。”
祈云回过神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抵什么都没想,发泄之后唯有世界隔离开去的死寂,沉默。他推开姜仪,结束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我还有事,你走吧。”
这是第三次,祈云让姜仪走。
但姜仪前所未有地坚定,他只是摇头,改变了主意:“那就在这说。”
他顿了顿,被推开也不气馁,只是稍稍低下头,抓住了对方的手。祈云没有挣开,他无意识地蜷缩,姜仪微微用力,更紧地迫使祈云同自己十指相扣。
“我不会走,”姜仪一字一句,他吸了口气,抹去残存的眼泪,有些固执地仰着头,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得见祈云的脸。
“祈云,我不会再走了。”
他前所未有的,终于感到,自己能看清一点祈云的心。
“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因为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很痛苦。”姜仪努力整理头绪,他混沌的大脑久违地开始运转,“我不知道我留住你,到底是不是正确。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是我太蠢了。”
“你说要走,我不敢拦着你,我怕你不高兴。我没想再束缚你。”
姜仪不自觉摩挲过祈云的掌心,他触到一片冰凉。于是双手一同伸出去,想要传递点暖意:“只是我总是不知道要怎么样,好像只要我出现……你就没有办法幸福。”
祈云垂着眼,他口吻陈述,看着姜仪紧握着自己的手,淡淡道:“所以你就去死。”
他扯了下唇角:“你要远离我,为什么还要再回来。”
姜仪抿紧唇,他感到无所遁形,这种把一切摊开的对话,如同灵魂在烈日下接受拷打:“……因为我想你。”
他直白的,说着最真实的念想。胆怯的时候够多了,姜仪袒露自己的懦弱,他又一次重复,而这一次,犹如强调:“我想看看你。”
“所以——”
“我原本没想过你会发现。”姜仪急促地,有点快地打断了祈云的话头,他替祈云说出口了:“但是我知道,是我太想一出是一出,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在自己骗自己,总是抱着侥幸心理,想万一,也许,可能。”
“我一直在向你许诺,可是什么都没做到。”姜仪没有准备,但是说出这些话却不曾丝毫卡顿。
他想,其实祈云多么好懂。是他自己看不清,“说要把你留在身边也是,放你离开我,也是。”
所以闹成这样不上不下,因为姜仪做的事,从来都不够坚定。他不知道祈云想要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一错再错,铸就成现如今的难堪。
“我不走。”姜仪直直地盯着祈云,他茅塞顿开,什么东西一旦开了头,就变得简单起来:“不会再这样,留你一个人。”
他换了口气,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姜仪在短暂的时间里做出判断,他看着祈云的眼,试图从其中得到反馈的情绪:“不管你恨我,还是厌恶我,我都不会再走。”
姜仪稍稍松开些许,他垂了下眼,意识到自己过于用力了:“……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
他看见祈云的手背泛出红,“你瘦了很多。”
比电视新闻里看见的,还要瘦。
“嗯。”祈云收回手,他看不出什么心情,回答了这句话:“镜头显胖。”
姜仪没料到祈云会搭理自己,他又有点手足无措了。不过心情已经这样一波三折,所以这点惊喜也被对比的不算什么。
他松开紧咬的下唇,微微点头,说:“不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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