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折月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茬,干笑两声,又往他嘴里塞了个枣,吃啥补啥,希望魔尊大人的大脑能变成大枣。
墨夙离愤愤不平,恨不得把核吐到他脸上,故意撞他的轿辇,给他吃坏桃子,还给他下马威,这样的坏龙怎么有脸说要和他结契。
他裹着被子蛄蛹了两下,一口咬住了枕头旁边的枣,恶狠狠地嚼着,仿佛吃的不是大枣,而是龙肉。
闻折月捂住了扑通扑通的小心脏,救命,他娘子怎么这么可爱。
一个吃一个喂,配合默契,闻折月状似随意地试探道:“吃了这么多枣,应该能早生贵子了。”
“吃的是枣子,又不是你的脑子。”墨夙离想撬开他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空如也,“你觉得我能生个大枣吗?”
“大枣也行,只要是你生的就行,我不挑。”
“……”
多么感人的病情。
一把大枣全都进了墨夙离的肚子里,魔尊大人吃饱喝足,偷摸在被子里摸了摸肚皮:“就凭你的身份,要什么样的仙子没有。”
不止是仙子,傻子龙在魔界也很受欢迎,据说想嫁给他的人加在一起能填平半个无妄海。
“我看你还收藏着渡劫时的东西,想必对你那娘子用情至深,按你的变态……咳咳,痴情程度,你应该去找她才对。”
我可不就在找他嘛。
墨夙离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要缠着我呢?”
也许是他之前猜错了,傻子龙并不喜欢他,只是另有图谋,比如偷偷给他下了毒,想近距离观察他丹田爆炸而亡。
“当然是因为……”把他的胃口吊起来后,闻折月忽然收敛了表情,正色道,“你想知道,那我偏偏不告诉你。”
“……”
墨夙离气鼓鼓地翻过身,背对着他:“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卷着被子给了墨夙离极大的安全感,他的身心在今晚都遭受了很大的冲击,本就乏累,现下一放松,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墨夙离很快就睡了过去,丝毫没有与敌人同塌而眠的不安。
闻折月无奈失笑,不知该说他警惕性太低,还是高兴他相信自己。
上次这样躺在一起还是成亲的时候,墨夙离抽抽搭搭地昏过去之后,他抱着人亲亲摸摸了好一会儿,几乎吻遍了那具白皙如玉的身体。
闻折月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当时,后来他一直在梦境中回忆。
如今心心念念的娘子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在他的秘境里,在他的床榻上,在他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闻折月听着墨夙离的呼吸声,失而复得的欣喜令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老龟诚不欺他,男人也能生孩子。
他和墨夙离只在成亲当晚洞过房,一次就……闻折月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与得意,虽然他找不到地方,但他猛啊,他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大猛龙!
他盯着墨夙离的后脑勺,按捺住把人箍进怀里的冲动:“等什么时候你把你离开你娘子的原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非你不可。”
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一颗真心换一颗真心,如此才公平。
到那时候,他们才算真正的坦诚以待。
收到闻折月的汇报后,天帝着急忙慌赶了过来,仙宫里空无一人,灵信传出去后都被折月秘境的结界挡住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闻折月怎么还睡得着?!
天帝抓狂,又急又气,天杀的折月秘境,他就不该放任闻逍将仙宫建在这里,这下好了,一代传一代,就算是他也没办法进去把闻折月抓出来。
仙官一事牵扯甚广,天帝生怕晚了一分一秒,他拿着灵信翻来覆去地看,天蒙蒙亮的时候,命轨星君火急火燎地冲进了仙宫:“仙尊,折月仙尊……”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天帝,您怎么在这里?!”命轨星君吓了一跳。
天帝没好意思说自己在等人,且等了很久,他清了清嗓子,不答反问:“你不是说不会再踏足这里,怎么又来了?”
之前被闻逍坑了几百年的道行,命轨星君肉疼不已,放出话来,要与姓闻的划清界限,再不踏入折月仙境半步。
但现在看来,这界限似乎又模糊了。
命轨星君这才想起正事,一拍大腿,担忧中含着一丝幸灾乐祸,关心中带着看热闹的期盼:“天帝,出大事了,昨晚魔尊住的仙宫塌了!”
“仙宫怎么会塌?”天帝懵了一瞬,又问道,“魔尊的仙宫塌了,你来找折月干什么?”
莫非命轨星君也知道闻折月的情劫应在墨夙离身上?
命轨星君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天帝沉声命令道:“如实道来。”
难道除了凶手,昨晚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好吧,其实我来这里是想劝折月仙尊自首。”命轨星君叹了口气,“仙尊那脾性谁人不知,是嫉恶如仇啊,他一直看魔尊不顺眼,昨天一见到魔尊就想冲上去揍他,被我拦住了。”
他当时就随口一说,谁能想到闻折月真会半夜去找茬,一听说魔尊的仙宫塌了,废墟上还有逐日枪留下的痕迹后,命轨星君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魔尊住的仙宫,是折月仙尊弄塌的。”
天帝一脸茫然,这和他知道的故事版本不一样:“他弄塌魔尊的仙宫干什么?”
“当然是想砸死魔尊!”命轨星君一脸“你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的表情,“现在仙界已经传开了,折月仙尊隐瞒身份戏弄魔尊不成,恼羞成怒,大半夜偷偷跑去报仇。”
“魔尊尸骨无存,魔族大将想要阻止仙尊,也被他杀了,其手段之残忍,令人震惊!”
命轨星君啧啧,心道不愧是闻逍和蔺月盏的儿子,血脉力量强大:“仙尊他做得也太过了,就算看不惯魔尊是个色魔,也没必要对魔界中人赶尽杀绝,这下子仙魔会谈还怎么继续。”
“…………”
天帝嘴角抽搐,听到魔族大将被杀了那里,他就知道命轨星君的话不可信了。
且不说做这种事不符合闻折月的性格,那小子现在一颗心都在墨夙离身上,不想方设法把人往床上拐就好了,怎么可能想砸死墨夙离。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是这么回事,怎么可能有误会。”命轨星君言之凿凿,势要捍卫自己吃到的不知第几手的瓜,“仙尊他平时就会装,人模人样的,他隐瞒身份和魔尊坐在一起,就是为了降低魔尊的警惕性,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魔尊。”
“是吗?”
“当然了。”
“不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命轨星君后背窜上一股凉意,他僵硬地转过身,对上了闻折月冒着杀气的眼神。
站在闻折月身边的人,赫然就是尸骨无存的魔尊。
闻折月现在是真的想杀人了,不过不是杀魔尊。
之前命轨星君就假传谣言,害得他没能第一眼认出墨夙离是苏梨,现在还敢跑到他家里污蔑他,大肆传播不真实的言论,当着他的面破坏他和墨夙离的感情。
命轨星君,好样的。
墨夙离若有所思,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我就说仙尊怎么突然对我大献殷勤,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是想降低我的警惕性,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我。”
他偏过头,笑意盈盈:“仙尊大人,你可真是好算计,我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
“不是,我——”
墨夙离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一下子蹿到天帝身后:“本尊带着诚意来参加会谈,却屡屡遭到折月仙尊戏弄,天帝若不给本尊一个公道,那仙魔两族也不需要和平了。”
天帝看看百口莫辩的闻折月,又看看装模作样的墨夙离,有一种卷入了他们play的无力感:“魔尊息怒。”
墨夙离大力地拍着命轨星君的肩膀,咧着嘴快笑出声了:“看来仙界还是有正义人士的,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本尊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一定是傻子龙暗中对他下了毒!
昨晚傻子龙偷偷摸摸看他肚子,肯定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毒发,结合命轨星君的话,所有线索都串起来了。
所以他没有怀崽,没有!!
他就说嘛,花苞怎么可能是孩子,他一定是中了毒。
墨夙离又快乐起来了。
命轨星君一脸呆滞,魔尊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死了吗?
万千疑问汇聚心头,变成了两个字——救命!
闻折月的眼神好像要刀了他。
墨夙离意气风发,无视闻折月的怒色,大气地冲他摆了摆手:“罢了,本尊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折月仙尊以后莫要再戏弄本尊,你我之间的事就当是一场梦,一笔勾销了。”
虽然知道墨夙离说得是昨日之事,但闻折月控制不住,将之联系到了人间时:“好一个‘一场梦’。”
他咬牙切齿,冷笑一声:“不知魔尊大人昨夜宿在我身旁,做的是什么梦。”
“春梦吗?”
墨夙离:“……”
命轨星君一脸惊恐, 看看脸色铁青的墨夙离,再看看如狼似虎的闻折月,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仙尊说笑了。”
这五个字, 墨夙离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闻折月很是快意:“是不是说笑, 魔尊心里清楚。”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天帝连忙开口调停, 仙魔会谈为重,若是放任春梦话题发展下去,这俩人怕是会搞到床上。
“好了好了, 先谈正事。”
折月仙尊半夜偷袭, 将魔尊住的仙宫轰塌了的消息不胫而走,据相关人士透露,魔尊被仙尊带回了折月仙境折磨, 多亏天帝及时赶到, 魔尊才保住了小命。
仙官们开的赌桌上即将分出胜负。
会谈第二日,赶来的仙界中人翻了好几倍,全都是来围观折月仙尊杀魔尊的。
闻折月:“……”
和你们这群造谣的拼了!
去他娘的谣言止于智者, 他就该在被传不举的时候提着枪挑了那群背地里嚼舌根的人,现在就没人敢编排他了。
春梦这茬很快过去了,墨夙离重新扬起笑,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像个快乐的小傻子。
闻折月在生气之余又不禁疑惑, 莫非墨夙离的大脑真被喂成了大枣, 听说他潜伏在他身边要杀了他后,墨夙离高兴得就差欢呼了。
他眼神幽幽, 盯着前面那道轻快的身影。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墨夙离很开心,非常开心, 怀崽是一块压在他心里的大石头,如今命轨星君给了他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彻底将他从这块石头下解救出来了。
男子怀孕本就是无稽之谈,他是脑子抽了才会往那方面想。
墨夙离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他这人底线低,但是非常看眼缘,就傻子龙这张脸,他宁愿被摁着揍,也不想在床上面对,所以傻子图他的命比图他身子好接受多了。
要是长成闻折月那样,他一定当成眼珠子疼,腰断了也能忍一忍。
说白了,他就是看脸。
心头大患消失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解毒,只要想办法把丹田里的花解决掉,那就没有什么能影响他睡大觉了。
说到睡觉,他昨晚竟然睡得不错。
墨夙离又回了下头,这次被抓住了,闻折月挑了下眉,大摇大摆走到他身边:“又偷看我?”
魔尊大人鬼鬼祟祟怪可爱的,被抓包后也不心虚,一本正经道:“仙尊自重,我们俩的关系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我们俩是什么关系?”闻折月琢磨着这个问题,故意,也带着一丝恶意反问,“同睡一张床的关系吗?”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天帝和命轨星君的耳朵里,前者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仙宫弄塌了,然后就能顺理成章的把人拐回家了,果然心机深沉,颇有其父之风。
命轨星君痛心疾首,已经发展到同睡一张床了,进展比他想的还快,怪不得春梦长春梦短的。
墨夙离差点没绷住,皮笑肉不笑:“呵呵,我们俩当然是你想神不知鬼不觉杀了我的关系。”
他往旁边躲了一步。
闻折月嘲弄地嗤了声,这个人肚子里怀着他的龙崽,他们明明该在万众瞩目下诉说对彼此的爱意,却偏偏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只能兵戎相向。
就连墨夙离也是这样想的。
闻折月胸膛里闷着一股气,五脏六腑都闷得慌:“我若想杀你,早就动手了。”
这是实话,闻折月昨晚有无数次机会一枪捅死他。
人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希望看到的一切,所以墨夙离刻意忽略了这些:“可能仙尊只是觉得直接动手太便宜我了,所以想找个办法折磨我。”
“折磨……”
闻折月闻言眸光一黯,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墨夙离是他的情劫,天生就能牵扯出他心底的负面情绪:“你觉得我做这一切是在折磨你?”
“不然呢?”
命轨星君惊奇地发现,方才和谐到暧昧的闻折月和墨夙离突然变了画风,闻折月又变回了那副要杀人的模样,盯着墨夙离的眼神恨不得在他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
怪了,这俩人怎么相爱相杀啊?
假魔族大将的出现给侦破仙官被杀一案提供了重要线索,作为当事人,闻折月和墨夙离先后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仙尊偷袭杀魔尊的谣言不攻自破。
“黑雾?”天帝拧眉深思。
墨夙离抱着胳膊,他换下了小寡夫的“丧服”,一身黑衣,不怒自威:“那黑雾有自己的意识,或许它不仅仅是作案工具。”
他本来怀疑凶手利用黑雾杀人,但从昨晚的事情来看,假魔族大将自杀后身体化成了黑雾,更像是黑雾主导了这一切。
“昨晚我亲眼看到它穿过封印,它不是人,仅仅将上下界的通道封锁起来恐怕无法抓住凶手。”
闻折月颔首:“无妄海只是抛尸地点,凶手应该是在下界杀死仙官的。”
原因有三:一是被杀仙官经常往返上下界;二是处理尸体的手段复杂,上界人多眼杂,很容易被发现;三是昨晚那假魔族大将自杀后,化成了一缕黑雾,他的神识追过去,那黑雾逃到上下界的通道后就消失无踪了。
闻折月突然道:“是时候点一下尸体上的绳子了。”
墨夙离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仙界中人对仙官的遗体颇为敬重,宣称死者为大,昨天有魔族提出要点燃尸体上的绳子寻找线索,仙界的人想也没想就否决了,两方差点掀起一场骂战。
他没想到闻折月会主动提起这茬。
如此看来,傻子龙真没愧对他那半身魔族血脉。
“确实,线索只有这么多,能研究的只剩下尸体。”墨夙离对人尸灯笼不感兴趣,但这是最快捷最有效的办法,“要是舍不得,可以点那具魔族的尸体。”
他们魔界中人没这方面的忌讳。
闻折月看着尸体,脸色凝重:“都要点,凶手最初想杀的是仙官,魔族的尸体没有参考价值,但可以用作对比。”
凶手两次袭击墨夙离,违反了只杀仙官的规则,他无法容忍墨夙离时时刻刻处在危险之中。
仙官们面面相觑,是他们的错觉吗,折月仙尊和魔尊怎么一唱一和的?
天帝沉吟片刻,做了决定:“当务之急是尽快抓到凶手。”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谋杀,背后还隐藏着更为沉重的阴谋,如果不能快点阻止这一切,势必会招致更加惨痛的结局。
天帝和折月仙尊都发了话,仙官们没有继续阻拦,两具尸体被放置在空旷场地,闻折月和墨夙离一左一右站在尸体两侧。
墨夙离一脸嫌弃:“为什么非要我和你来点?”
“你我和黑雾打过交道,方便随机应变。”闻折月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魔尊大人若是不敢,张口求一声,本尊代劳也不是不可以。”
墨夙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双指并拢一划,一簇火苗飞向尸体脖颈处延伸出来的绳子,火焰“滋啦”一下烧了起来,墨夙离迅速往后跳了一大步。
闻折月紧随其后,灵火一出,立马撤到了墨夙离身边,有意无意挡在他身前。
火焰顺着绳子烧到了尸体上,蜜蜡被融化,从仙官尸体的断口处飞出一捧金色蝴蝶,闻折月反应迅速,在四周布下一层结界,将蝴蝶全部笼罩起来。
那是一种纯粹的金色,闻折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墨夙离与众不同的右眼。
“锋金蝶?!”天帝小小地惊呼了声。
蝴蝶震动翅翼,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乍一听就像是剑锋摩擦,刮骨锯肉。
金蓝色的琉璃火灌进结界,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所有蝴蝶全部焚成灰烬,天帝出手如电,众人还未曾回过神来,蝴蝶和两具尸体就被付之一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