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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药不能停啊!(不定方澄)


……真没事?
叶暇拧眉。
他打字。
【lea:我在回去的路上,你在家?】
他原本没想着得到李寒峤的回复,毕竟这人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视频电话打死都不接一个。
但没过几秒,手机就嗡嗡地活了。
【L.H:在家。】
【L.H:……你回来了?】
回来了,不然还能让你一个人死在家里?
【lea:哪里受伤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然而输入了十秒,对话框里还是连个屁都没放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叶暇脑海里闪过一丝古怪的感觉,李寒峤前两句打字的语气,和先前有微妙的差别,后面的正在输入更是让人奇怪。
像是……心虚?不,也可能是伤到哪里了,体虚也说不定。
叶暇抿唇,没有再问,只打字回复。
【lea:半小时到。】
回完之后,叶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身体前倾,一只手撑在副驾驶椅背上,另一只手忍不住扶在前额。
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一眼,问:“咋的了小伙子,遇见事儿了?”
司机大叔一口东北腔,显得格外亲切且自来熟。
“啊,没事……”叶暇回答,他习惯性要露出礼貌的笑,但尝试抬了抬唇角,却只觉得肌肉发僵。
司机大叔再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了点担心。
“这是咋了,手都抖的。”
叶暇这才发现,自己扶在副驾的手确实在抖,只不过幅度不大,大概是正常的紧张焦虑所致,现在渐缓了,看着不太明显。
自己吃饭的家伙没什么事,但观察这么细微的司机真的没事吗?
叶暇收回手,苦笑道:“没事叔,您开车。”别看我了,我怕诶。
“害,这有啥的。”司机声音开朗,继续道,“有啥事儿可别憋心里头嗷,跟叔说也行。叔又不认识你,出去也妹啥地方乱说。”
“真不是大事,叔。”叶暇失笑,开口声音确实比之前松快了些许。
“就是我朋友一个人在家,受了点伤。”
“嚯。”司机大叔咂舌,“打120没?”
叶暇说:“已经叫了医生……他还能发消息,应该不严重。”
哦哦两声,司机又恢复了先前乐呵呵的笑脸,劝道:“那你就放轻松点呗,沪市话怎么说的?勿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是,叔你说的对。”
前方红灯,司机随着车流缓缓停下,接着好奇。
“什么朋友啊,这么上心。”他笑问,“女朋友?”
叶暇一顿。
“男……性朋友。”
“喔哟,那怪不得。”司机大叔先是一个拟声词,然后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叶暇,不大的眼睛里除了好奇,只有宽和。
“哈哈哈,小年轻的,叔都懂着呢!”
叶暇张了张嘴,片刻后还是无奈地没有解释,照司机大叔这个乐呵呵的样子,八成是自己越描越黑。
有点堵车,走走停停的司机扒拉着导航,看了眼目的地,见后排的小帅哥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便再次开口。
“这小区挺出名的呢。”司机大叔说,“你朋友年少有为啊。”
“他自己创业的,人聪明、厉害,也辛苦。”叶暇道,在大叔的东北口音下,自己的话也无意识地变多了些。
“我朋友前段时间头上才受过伤,所以这次我才这么担心……这都没过去多久,他每天还起早贪黑地工作,我竟然也没想着劝他。”
说着,叶暇叹了口气,心里又惴惴的,像有块石头压着。
大概是李寒峤自己体质太好,头上绷带拆了之后,怎么看都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偶尔脑回路略显不正常以外。
放在腿上的手微微蜷缩,叶暇抿唇。
不管怎么说,作为同居朋友他有照顾病号的责任,这件事确实是他疏忽了。
现在人受伤了,怎么个受伤法,伤到哪里了……问他也不说。叶暇这一路上想了很久,心里大致有了两个推测。
要么就是真的很严重,挂电话打字什么的,其实都是那家伙的强弩之末。
要么……就是伤的位置不好吧,不好意思说?
……叶暇宁愿他是后者。
这样想着,叶暇忽然单手捂脸笑了出来,笑里带着无奈。
叶暇啊叶暇,你真是……
前座的司机听到笑声,像被感染一样,脸上也带上更浓的笑意。
“轻松了?”
“嗯……算是吧。”叶暇道。
司机问:“这是想了啥,能这么一下就把情绪调节好了?”
叶暇沉吟两秒,开口。
“在想,他会不会伤到了……会失去一些功能的地方。”
后视镜里,司机大叔的小眼睛瞬间睁大了。
司机大受震撼,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啊,啊……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叔现在确实是有点,看不懂了……”
听见后座的小帅哥轻笑了一声,司机大叔心底却是胆寒。
他不禁去想,自己惹孩儿他妈生气的时候,孩儿他妈会不会也这么想过他。
司机大叔夹了夹腿,开朗的消失就在一瞬间,后半程没再说一句话。
直到下车的时候,叶暇都没捞到一个说“我只是开玩笑”的机会。
冬夜寒凉,叶暇走在曲径通幽的绿化小路上,抬手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早上出门晚,也没想着这么晚还在外面,现在的大衣已经抵御不住入夜的温度了。
叶暇抬头,正看见住宅楼亮着灯的某层——那是他们家。
还行,至少人还懂得开灯,没傻。
心渐渐定下来,叶暇抿唇,脑子里闪过一个个念头。
如果李寒峤真的又出事了怎么办?
就像是,当年李木头突然消失一样……
李寒峤会消失吗?
冷风催生着理智,告诉他不会,不可能,这家伙现在已经是可以让别人“天凉王破”的成年人了。
但如果人能那么轻易地控制住情绪,大概就可以宣告人类成功进化为硅基生物了吧。
叶暇呼出一口白蒙蒙的气。
没发现这家伙就是木头的时候,他都会因为听见“李寒峤车祸”而拿不住东西,更何况是现在这个加了天降竹马buff的李木头。
……他不能有事。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自己到的比预料中早,但严亦还没来,他在医院写论文,到这边正好要经过晚高峰最堵的路段,虽然离得近些,但现在人还堵在半路。
叶暇手搭上门把,指纹解锁,大门伴随着略显厚重的声音被推开,叶暇抬脚就要匆匆进门,可刚迈出一步,抬头,就和站在西厨岛台的李寒峤正正对视上了。
而李寒峤,右手握刀,正往自己左手掌心比划。
叶暇呼吸都吓停了,门都忘了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失声道。
“你疯了李寒峤??放下!”
啪嗒一声,刀掉在地上和瓷砖撞出尖锐的声音,李寒峤一米九的大高个,被叶暇拽得一个趔趄。
叶暇脑海里嗡的一声,什么失去不失去的都没了,只剩下一句——脑子有病又怎么了?李寒峤紫砂这件事绝对不行!

“……你回来了。”
他说话的内容太过日常,叶暇顿了顿,侧头看向岛台,上面正七扭八歪地搁着两只通红的蛇果。
额角又跳了一下。
叶暇忽然觉得按着李寒峤肩头的手烫得发烧,他抿了抿唇,再开口,声音已然放轻缓了不少。
“你,切水果呢啊……”
叶暇正觉心虚,心里已经在思考如何不尴尬地圆过去,然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李寒峤那句本该理直气壮的答案。
他抬头,眼神还没投过去,李寒峤就看向别处。
……也是个在心虚的主。
意识到什么,叶暇双眼立刻微微眯起。
“嗯?”
李寒峤伸手扣了一下岛台边沿。
“……你听真话还是假话。”
叶暇挑眉。
“我听能让我不生气的话。”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要给出题人一拳。
于是李寒峤说:“在切水果。”
叶暇松开捏着他肩膀的手,四指一抵,把人推了出去。
“哪儿受伤了?”他问。
李寒峤迟疑了两秒。
“嗯,所以发消息是骗我呢?”
叶暇语气如常,但李寒峤听在耳朵里,总觉得比以往冷些。
他心里清楚这大概不是自己的幻觉。
“也……不算骗你。”他说。
“伤在哪?”叶暇问。
抿了抿唇,李寒峤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抬手,食指伸直,其余指头蜷起来互相握着,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心。”
叶暇质问的表情一滞:“心脏病?”
李寒峤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道。
“我的意思是……心受伤了。”
叶暇:……?
刚才在惊吓中睁大的眼睛,此刻再次缓缓眯起,叶暇脑海里闪过没被自己回复的那十好几条消息。
【你在哪】
【跟傅踪玩的很开心吗】
【几点回来】
【还回来吗】
【……】
【我受伤了,叶暇】
“不是,你——”
额角又突突地跳了起来——这次不是气的。
是尬的。
叶暇此刻真的很想揪住李寒峤的领子疯狂摇晃,一边摇晃一边大声质问“那我这匆匆忙忙吓得要死地赶回来又算什么!”,就像是电视剧里质问出轨老公的家庭主妇。
但现在显然还没到发疯的时候,叶暇还有另一个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行,那你刚刚又是在干什么?你自己都说了不是切水果。”
问完问题,叶暇做了个不动声色的深呼吸,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不要随便发脾气,要给孩子……不是,要给病号足够的解释时间等等……
心里这一串弹幕重复滚到第三遍的时候,李寒峤开口了,四个字,底气不足且声音飘忽。
“怕你生气。”
“所以?”叶暇瞥他。
李寒峤摊开方才蜷缩着的手掌,掌心处,一道划痕已经往外面渗了些血。
“所以现在……真受伤了。”
看见伤口的瞬间,叶暇心里揪了一下,但又看了两眼就发现其实伤的不重,还没有在游轮上被划伤的口子长。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这家伙两只手都有伤了。
……但是关他屁事。
“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的。”他板着脸问,声音紧绷。
李寒峤立刻摇头:“不是。就是刚刚看到你进门,手抖了一下。”
叶暇扯扯嘴角,根本没有被这家伙的解释迷惑,直击重点。
“刀拿起来的时候,不是要切水果吧,李先生。”
李寒峤:“……”
李寒峤沉默了。
对叶暇来说,这答案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叶暇闭上眼睛,半晌,还是没忍住,在眼皮下面翻了个白眼。
这木头要不还是失去了算了。
“在这等着。”
丢下这句话后,叶暇转身进自己房间翻找,片刻后,李寒峤看见他拎着小巧的家用医疗箱出来,心里一松,脸上当即要挂上笑容。
叶暇不轻不重地把医疗箱放在岛台上,开口。
“自己处理伤口,我叫了严亦,他在路上,你自己给他打电话说。”
李寒峤全部应下,刚要说话,却见叶暇没有一丁点要管自己的意思,后退半步,直接在他半径一米之外绕过他,径自走回卧室。
下意识的,李寒峤伸手要去拉他:“叶——”
啪的一声脆响,伸出去的手背被打开,叶暇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
“我在生气。”他用平淡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告知,“你自己呆着吧。”
叶暇就这么走回次卧,关门前,他忽然想起什么,回头侧过半张脸道。
“还有,生活助理的事。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不合适。”
紧接着,他关上了门。
滴答、滴答。
李寒峤呆愣愣站在岛台边,指尖被血珠一滴滴划过,最后在瓷砖上,摔得稀碎。
“……为什么算了,你终于发现他太难伺候了?”
卧室里,叶暇瘫在床上,肚子上随意搭了个被角,电话里传来陆方律的声音。
显然,对面的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
陆方律的话,让叶暇本就不是很舒服的脑袋更烦了,他带着气囫囵翻了个身,被角掉了也不想管,把史迪仔玩偶用力塞进怀里,才闷闷道。
“也不是吧。”
陆方律问他:“那怎么说。”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叶暇才怏怏开口。
“没什么怎么说的,就是觉得算了吧,有的钱还是不该我赚,就这样,还能怎么的。”
陆方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很少笑,大致是因为笑起来总是给人一种被嘲讽的感觉。
起码叶暇现在就是这么觉得的。
于是他心头怒火高涨,手上把史迪仔的爪子都捏扁了,声音抬高,连珠炮似的说。
“不是,你说他这样子不让人生气吗?现在都这样了,我要是真拿了他的钱,你说我这脾气是发还是不发?”叶暇气道,“我气死算了!一万五算我买命钱!”
“谁规定的不能发脾气?”陆方律淡淡问。
“他要求生活助理永远面带微笑了?”
叶暇被说得一愣,半晌才答:“也没有……”
“嗯。”陆方律接着问,“那员工不能骂老板?”
“能吗?”叶暇问。
“法律禁止了?”陆方律反问完,加了个先决条件,“抛开可能会被裁这点不谈的话,不能吗?”
叶暇觉得自己好像要被说服了,迷迷糊糊附和。
“……抛开现实不谈,好像也是哈。”
“那不就是了。”陆方律道,“多少人都想一边赚钱一边骂老板,怎么就不行了。”
陆方律难得有些激昂的情绪,叶暇失笑道:“师兄,这不像你。”
他师兄以前刚毕业那两年,或许还是个愤世嫉俗的小伙,现在已经变得愈发圆滑了——哪怕顶着一张看着就不会说好话的臭脸。
电话那边安静两秒,陆方律大概是翻了个白眼,道:“又不是我的事,当然不是我的处理方法。”
叶暇笑:“师兄又内涵我职场情商低呢?”
陆方律也轻笑一声,然后说:“这是两码事吧。”
“什么两码事?”叶暇问。
“我不解答低级问题,李寒峤的法定配偶叶先生。”陆方律又恢复了他气死人的声线。
叶暇叹了口气。
“算了,睡吧师兄,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休假。”陆方律道。
“啊?又休?”叶暇睁大眼睛。他师兄不是一心要往高爬的工作狂吗?
“……嗯。”对面难得吞吐,顿了顿才含糊道,“最近有点事儿。”
陆方律显然没有要细说的意思,叶暇犹豫了下,没有追问,只说:“有什么事帮得上的,师兄你一定要找我啊。”
“我跟你客气过吗?”陆方律轻笑了声,语气略微扬起,“行了,你去熬你的夜吧。”
叶暇摇头:“不啊,不熬夜。不是说了明天还要上班。”
陆方律表现出和他刚才如出一辙的惊讶。
“还上班?”
“……那不然怎么办。”叶暇翻了个身,重新把被角搭上,双目无神。
“生气归生气,那家伙是个真病号啊……要是没人盯着,真出个什么事儿怎么办?该盯还是得盯……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了?”
电话那边,陆方律道:“我有点无话可说。”
叶暇:……
“好吧,其实我也觉得,我就是太负责了,唉!”他语气夸张,然后又重重叹气。
陆方律摇摇头,评价道:“还是太好心了……你没给充电精打电话?”
充电精,大学时期陆方律给顾黎起的外号。
叶暇茫然:“没有啊,他不是又出国了?”
“没走。”陆方律说,“行,挂了。你去让他给你支个招吧。”
第二天一早。
主卧,李寒峤辗转反侧到八点半,他一直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但直到八点五十五,外面始终是一片安静。
李寒峤心里咯噔一下,料想叶暇今天肯定是不会跟他去公司了。
说不定,以后都不会了。
八点五十九分,李寒峤还是不死心,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次卧的门。
他指尖微曲,轻敲上去的第一下,就觉得阻力不对。
次卧的门只是虚掩着,根本没锁!
李寒峤的心跳骤然加快,心底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
难道叶暇已经……消气了,没锁门其实就是等着自己来敲——
然而,他紧绷了一晚上的唇角刚抬到一半,看向门里的目光却骤然凝滞。
卧室里,空无一人。
叶暇向来是不叠被子的,最多只会铺展,但此刻,床上的豆腐块整整齐齐,玩偶也不知所踪,和叶暇住进来前,几乎是一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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