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谭家俊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拳头终于不再往他身上落,一阵轻微的响动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谭家俊又等了一会儿,感觉人都走完了,这才双手挣扎着,挣脱绑在自己手上的红色尼龙绳,在地上连翻带滚,好不容易才把套在身上的袋子揭下来。
李敏静同样躺在地上,也被绑了手套在袋子里。
刚才两人同时都挨了打!
只有谭宝根,刚才睡在车座底下免遭毒手!
谭家俊人前当狗熊,人后逞英雄,打人的都走光了,这才给自己壮了壮胆,放声大骂“谁偷偷摸摸的来打人,别让老子逮着你,老子非把你的腿脚都打断!”
被吵醒的人坐起来,“能睡睡,睡不了滚出去,大半夜你喊着叫魂呢!”
谭家俊只好乖乖闭上了嘴。
倒是李敏静,比他心思缜密,“走,咱们去找车上的乘警报警!”
“丢东西了吗?”被他们硬是敲门喊醒的乘警揉着眼睛问。
“没有,”谭家俊摇头否认,他们身上能有什么东西,之前的也就两个手机,都好端端的还揣在他们裤兜里。
“没丢东西,但是我们无缘无故的被人套住麻袋打了一顿!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敏静情绪十分激动,“我不管,你都是人民警察呢!今天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真是流年不利,今天既从谭时那个小贱/种身上没要到钱,她又被泡面烫了一身,这会儿还被人套着打……
乘警无奈地接过两人递过来的黄色尿素袋子和红色尼龙绳,“也不是我这会儿不干活,这趟车上拉了几百个工地干完活回家的农民工,10个人里头9个人都拿着这个黄色尿素袋子,你让我给你这会儿就找人,我就是包青天也没有办法呀!”
乘警哈欠连天,把两人从他的工作间赶出去,“两位同志,这样,你留个电话号码,下车之后呢,我们把物质送到当地公安局去,有新线索就打电话通知你……”
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回到座位上,再也没了睡意。
困是真的困,但是也怕睡着了再被人套住打一顿。
后半夜两人一人守一会儿,轮流守着硬是撑到了天亮。
“早,”霍系舟抱着怀里的人,用过去一晚上新冒出来的青色胡茬,使坏去蹭谭时的脸颊。
谭时就像打哈欠的猫,用手捂住脸,往霍系舟怀里缩,然后趁霍系舟不注意,挠了挠他的腰,惊奇地发现,“你没有痒痒肉?”
霍系舟躺在原地动也不动,任由他挠。
“欸!”谭时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把霍系舟胳肢窝、腰侧软肉、肚皮等地方挨齐挠过去,“好神奇,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什么反应?”霍系舟礼尚往来,也挠了挠谭时腰侧的软肉。
“哈哈哈哈哈哈——”他的手刚搭上去,还没来得及动,谭时就笑得跟一只在岸上活蹦乱跳的鲜鱼似的,就差在床上原地站立。
霍系舟动手轻轻挠了一下,谭时扭来扭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
“唔……”谭时伸了个懒腰,打了长长一个哈欠,“想请假,不想上班。”
“想去干什么?我们去爬山?”
谭时投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你是怎么想的?带孕夫去爬山?”
霍系舟亲他一口,“坐缆车上去,不会累到你。6月份的野菜稍微老一点,也可以吃个新鲜。”
谭时呈大字形摊开四肢躺在床上,“不行喔,今天要去给伍荃他们把歌定下来,不能再拖了,不然后边的计划太赶了。”
那原本是昨天的活,被谭家俊和李敏静闹活一通,昨天下午霍系舟忙着打点各路媒体,所有的新闻通稿都删去了谭时的身影,淡化了受害者的存在,把两位施暴者完完全全暴露在公众之前。
谭时跟着一起招待记者,都没来得及操心逸云。
“谭经理热爱事业,我可不能拖了谭经理的后腿。”霍系舟将人拉起来,两人一同去卫生间洗漱……
“谭哥早。”柳瓷嘴里还叼着半块红薯,看见谭时推门进来,率先向谭时打招呼。
“谭哥,歌我们暂定了20首,今儿再挑一挑,筛掉8首就行了。”
顾盼山向谭时表功,看看!多么勤劳、爱岗、敬业的好人啊!
他们昨天一边牵心着谭时,一边还按照谭时的嘱咐干完了正事儿。
谭时顺手摸了摸坐在门口的,顾盼山毛茸茸的脑袋,“嗯,好,乖乖……”
伍荃和孔逐月憋着笑低下头,谭哥这动作,和哄小狗一个样。
谭时登录上公司后台系统,编曲已经把伍荃他们昨天选的20首歌,发给了他。
“来打起精神,我们一首一首筛……”
几人全都投入到工作中去,没有一个人在谭时面前问起昨天的事。
该看的新闻,昨天晚上他们都已经看过了。顾盼山气得拿自己的抱枕,练了半晚拳击。“人渣!人渣!死人渣!”
柳瓷和牧笙对着手机上,打了码的年幼时的谭哥红着眼圈,哽咽道:“谭哥以前过得这么苦,他真的太不容易了……”
孔逐月缩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伍荃坐了一会儿也加入了顾盼山的拳击队伍。
一晚上下来,鼓囊囊的抱枕,都被两人打扁了。
五人说好了今天不可以在谭哥面前提昨天的事,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谭时的自尊。
谭时往日里对他们的关心和爱护,不是只在嘴上说说,而是真切落在实处的。
投桃报李,以真心换真心。
谭时没忍住,挨着摸了摸凑过来的5只毛茸茸的脑袋。眼睛里都是笑意。
逸云他们五个,跟5只小动物似的,心思又敏感,还很贴心。
“这一首不要,撕裂鼓的违和感太强,既不热血也不悬疑,放在整张专辑里边完全搭不起来……”
“这是谁选出来的,出来受死!”
牧笙无辜地眨眨眼,“我感觉超酷的谭哥……”
柳瓷也是有贼心没贼的,心虚地附和,“对对对,你不觉得吗谭哥,现场表演的话能炸翻全场!”
谭时无奈地在后边打上叉,“全失真音效,听一遍感觉有人在挖你的脑仁,还炸翻现场呢,唱一半一低头发现观众全晕倒了,确实挺翻的,120都不够你喊……”
他俩的提议被无情否决。
12首歌,他们六个人凑在会议室,从早晨九点半一直选到下午3点,才全部搞定,午餐都是外卖送进会议室解决的。
谭时看了看自己记了近1万字的文档,里边都是记得编曲需要调整的地方。
星跃娱乐自己的编曲,最开始编出来只是符合大众音域,逸云有着顾盼山这个低音炮,牧笙和伍荃孔逐月都能唱超高音。编曲要能够体现逸云的实力,后期肯定要修改。
但是部分乐器最佳音域是有限的,强行写高音或写低音,都有损音质。
编曲老师要改调,还得给他们重新换音源……
大工程呀……
谭时合上电脑,“散了吧,编曲那边我去沟通。”
他可不敢让伍荃几个去,这么大的返工量,他们几个去一张口,估计会被编曲老师打出来。
谭时摸了摸下巴,算了,还是先去找霍总吧,这个月给编曲单独拨一笔奖金,有钱开道好干活。
“你们着手准备编舞,上一次你们自己编的效果非常好,既然有这个实力,这一次也可以自己来,对外宣传的时候也是一个亮点。”
柳瓷起立,敬礼,一气呵成,“请组织把任务放心的交给我!”
“专辑打歌舞台得准备三首歌,任务也比较重,主打歌要改动的地方不多,你们照着现行版本编就行,”谭时把他们5人的肩膀都拍了一遍,“加油干!有进展及时向我汇报。”
“放心吧谭哥!”
五人同时斗志昂扬地回答。
晚上吃饭的时候,霍系舟手机震动两声,有人发了新消息过来。
霍系舟也没避着谭时,点开图片给他看。
谭时看着手机上的图片,愣了一会儿,才把手机推回到霍系舟面前,“好,我知道了……”
“你找人干的?”谭时好奇,不然霍系舟哪来这么灵通的消息。
霍系舟趁机捏住他的手,“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哪能干违法犯纪的事呢。”
“真的假的?”谭时怎么有点不太相信。
“火上浇油罢了,他俩干的是犯了众怒,可怪不到我头上。”霍系舟满脸无辜,“你要相信,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霍系舟松开谭时的手,端起碗从砂锅里舀了一小碗鸡汤出来。
鸡汤金黄浓郁,飘在汤面上的葱花翠绿诱人。
霍系舟把舀好的汤碗放在谭时面前,“大夫说汤里边嘌呤高,不能喝太多。”
汤里?什么汤里?谭时心中警铃大作,试探地问“我的鸽子汤……?”
霍系舟避开他湿漉漉的眼神,狠心道,“三天喝一次。老大夫说喝太多对你身体不好,要警惕孕期糖尿病和高尿酸。”
“轰隆——!”
天塌了!
谭时满心满眼都是离他远去的鸽子汤,刚才看过的图片,被抛到了脑后。
谭家俊和李敏静怕节外生枝,从火车上一下来,伸手招了辆出租车。
“师傅走白家塬。”
师傅放下离合器,一脚油门,“好嘞!”
40分钟后,谭家俊和李敏静被拉着上了一条土路,七扭八拐的黄土路上,不仅有坑,还有石头,走一米屁股得在座椅上垫三下。
谭家俊眼看着一路上的风景越来越陌生,哆嗦着问,“师傅,咱是不是……是不是走错路了?”
师傅挂上4档,又是一脚油,“怎么会呢,这条路我走了多少年了!”
终于,车子停到了一处荒原上,师傅打开车锁,“到了,180,不打表。”
谭家俊探头往窗外望了望,山脚下还有荒废的窑洞,黑漆漆的洞窟一口连着一口,往上数几十年,这真是杀人抛尸的好去处。
谭家俊忙把头缩回来,再看下去,感觉魂都要被吸走了。
“不是这呀师傅!白家塬!不是这儿!”
司机师傅掏了一根烟点上,“那你说这不是白家塬这儿能是哪!”
“我也不认识呀!”谭家俊气结,把他拉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还问他这是哪!
“你不认识?这不就是老白家塬吗?”师父吐出一口烟,拧过身来从前后排的缝隙中盯着谭家俊,“你拿我寻开心?”
师傅阴沉着脸,露出自己脸上有刀疤。
陇市敢开出租车的,多是上个世纪的亡命徒,谭家俊心里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哪敢跟这些人叫唤。
谭家俊憋屈的先给了师傅180,央求师傅把车再开回城里。
真把他们一家三口放在这荒郊野岭,等晚上被狼叼走了,外边的人才能知道。
这一次师傅才好好把人送到了新白家塬。
师傅调头往外走的时候,谭家俊隐隐听见一句什么“兄弟们替天行道了”。
站在自家平房前,谭家俊和李敏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的地方。
朱红色的铁大门被人踩出来密密麻麻的脏脚印,甚至有人拿着铁锤和斧头连劈带砍,铁门上伤痕累累,甚至破出来一个拳头大的洞。
李敏静尖叫一声,顾不得管拽着她裤腿的谭宝根,哆嗦着手掏出钥匙开门。
猛的一推,大门竟然只推开来一条仅能容纳一个小孩侧身通过的缝隙。随之扑来的还有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
“快,宝根,”李敏静把人拽到门前,“宝根你快进去看看,家里咋样了!”
谭宝根听了李敏静的话,侧着身子从门缝里钻进去。
“宝根,家里咋样了什么情况啊?”
几秒之后,
“呕——”
李敏静没等来谭宝根的回话,倒是听见了谭宝根呕吐的声音。
谭家俊一听见乖儿子在里边吐了,一把推开站在门前的李敏静,用脚踹在已经破烂不堪的大铁门上。
摇摇欲坠的铁门,在他大力踹踏之下,彻底掉了下来。
两人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情景。
出发去京市之前,打扫干净的小院,被从院墙上空投进去的垃圾堆成了小山。
烂了的果皮菜叶淌出黄褐色的汁水,和臭了的鸡蛋混在一起,臭鸡蛋落地时摔碎了壳,没了外层的阻挡,臭味散发起来更是肆无忌惮。
鱼虾残骸更是以一敌百,迎着风就能臭出几里地。
黑压压的苍蝇在地面上落了满满一层,这会儿有人靠近,飞起来的苍蝇在半空中聚集,形成一股黑旋风,冲门口的谭家俊和李敏静飞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李敏静捂住嘴,往门口冲去。谭家俊也不甘落后,倒是还在院子里吐了个昏天黑地的谭宝根,被留在原地,熏的人都快晕过去了……
听见他们家传来的动静,不少人都出来,站在远处看热闹。
“就是这一家,十几年前还是我报的警!他们家那个娃儿惨得哟——”
“心肝都烂了的,真是人骂的话坏得头顶一敲脚底流脓,以后我可得让我们家靖轩离谭宝根远一点,这一家子从上到下都是坏种。”
一个隐蔽的身影,站在人群之后,将这一幕完完整整的记录了下来……
远在千百公里之外的陇市,不论再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谭时的生活。
谭时最新的烦恼,就是如何与霍系舟斗智斗勇,在不被霍系舟发现的情况,偷喝鸽子汤。
可能之前在谭时的心中,鸽子汤的美味程度满分10分,只能打7分。
胜在对他胃口,才能让他念念不忘。
这会儿加上和霍系舟斗智斗勇的成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鸽子汤的美味程度已经飙升到12了。
属于一天不喝,抓心挠肝的想。
七月初,谭时已经怀孕4个多月了。孕吐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谭时可以好好吃饭了。
同时,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
月份越大,孕夫的情绪波动越不稳定。
最近谭时明显感觉自己情绪愈发不受控制。
霍系舟越克制,越不让谭时喝汤,谭时就越想来一盅。
“明天下午2点,送一盅鸽子汤到星跃娱乐的前台……”
谭时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躲进7楼的茶水间,偷偷给餐厅打电话订汤。
等了好几天等到这么个机会,明天下午2点霍系舟要去见制片人——他们之前投资的剧要开机了。
谭时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外边天热,我不想出去……”
现在谭时的小腹终于圆润了起来,夏天的衣服轻薄,小腹那里会被肚皮顶起来一块。
一个身材纤细、身形的英俊男人,肚子凸出来一块,在视觉上不是很和谐,无端会引来陌生人的关注。
谭时就不乐得出门。
霍系舟今年让行政把公司的中央空调,温度开得奇低。但凡进了公司大门,肉体凡胎都得穿件外套。
反正在公司里,谭时遮掩得很好。
霍系舟平静无波的眼神,打量了谭时好几眼,“那你明天就不出去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逸云是不是可以进棚了?”
谭时心中的小人在原地尖叫,狂喜到打滚,他脸上竭力在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只是从他亮晶晶的眼神里,暴露出他的欣喜。
“这周进,我和录音师的意思一样,不追求一次进棚把12首全录完,一首一首慢慢来,第1张正式专辑,把口碑做出去。”
“你看着安排吧……”
心里惦记着明天的鸽子汤,今天吃晚餐的时候,谭时难得没有闹脾气。
就连第2天中午,吃到公司难吃的牛肉面时,谭时都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1:50
谭时出门鬼鬼祟祟接了个电话。
2:00
谭时送霍系舟上了电梯。
谭时在心里掐着点儿,1、2、3、4……
以霍系舟的速度,这会儿应该坐上车了。
“ 哟吼!”谭时欢呼一声,按了电梯,直下1楼。
“叮——”
就连电梯开门的声音,都如同仙乐一般美妙动听。
“谭助理,你的外卖,”前台小姑娘从柜台下边取出一个盒子,递给谭时。
“谢啦,”谭时抱上盒子往回走,感觉自己魂都在飘。
三天了!
整整三天了!!!
霍系舟都不允许他喝鸽子汤!!!
砂锅的保温效果一流,一揭开盖子,鸽子汤的浓香扑鼻而来。
谭时陶醉的深吸一口气。
拿起勺子先尝了一口,幸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谭时愉悦地开动。
舀一枚鸽子蛋,晶莹剔透,只是看着谭时都能想象出它的美妙口感。
“好吃吗?”
“当然好吃!”谭时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随即捏着勺子的手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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