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助理无所不能(大金链子卷柏)

谭时用手敲了敲麦克风，音响发出一声啸叫，全场安静下来。
“澄清第1件事，你俩口中所谓的砸锅卖铁供我上学，何出此言？”
“好呀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上大学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李敏静声音陡然加大。
谭时将自己的电脑连上会议室投影，点开一张图片。
“我大学4年，前两年用助学贷款，后两年进入星跃娱乐后挣公司发的工资，半工半读，你给过我钱吗？”
李敏静嗓子一噎，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转口就说，“你的生活费……”
谭时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他让小赵送他去银行时，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诸位记者朋友，来看我身后这张图。”
谭时点开自己从银行里掉出来的流水，大学4年所有入账记录都在其中。
“看仔细了，没有一份来自于李敏静女士和谭家俊先生的转账记录。”
谭家俊一把扯过自己面前的麦克风，“他寒暑假回家，我们给的现金！”
“对对对，给的现金！”李敏静眼睛一亮，还是她男人脑瓜子灵光。
谭时握着鼠标的手猛然攥紧，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
他背着高中班主任为他准备的行李，踏上离家的火车之后，距今为止十年时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霍系舟发给谭时一份文件，示意谭时点开。
一张谭时大学4年间所有的行程记录，出现在众目之下。
“公安系统调出来的，谭时大学4年间所有出行记录，上面能看出，谭时大学4年里，没有回过一次老家。”
谭时心中微动，霍系舟什么时候准备的……？
一位显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没什么生活经验的记者提问：“乘坐大巴车也能回去，并且费用比坐火车低的多，谭时先生有没有坐大巴车回去的可能？”
话音刚落。同行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现在的大巴系统同样是接入公安后台的，换言之，这个人只要动弹了，公安系统就能查到他所有动向。
李敏静还不放弃这个话题，开始胡搅蛮缠，“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吃我的穿我的，还养出仇了不成，大学的时候没花我的钱，难道你前些年还能没花我的吗？”
“时间久了，你可能忘记了一件事情，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只把我养到12岁。”
“你在放什么屁！”谭家俊桌子一拍站起来，“12岁你才要去上初中，难道你12岁就有本事挣钱了？”
记着嗡嗡的议论声响起来，12岁，这个年龄也太离谱了！
“我12岁起上全寄宿式学校，贫困生学杂费全免，学校每年还有1500块贫困补助。这1500块钱就是我一整年的伙食费。”
谭时波澜不惊的看着李敏静，“从上初中起，你没给过我一分钱的生活费。”
“什么1500块？我怎么不知道？”李敏静眼睛都充血了，瞪着谭时，每年居然有这么一大笔钱落在这个小畜生手里，还瞒她瞒得死死的！
“你有了钱为什么不交给家里？你是不是又用这些钱去交不三不四的朋友了？！！”
谭家俊心中略一盘算，一年1500，中学6年9000块钱！9000呀！！！够他打多少把麻将！
“你就是这么胡花钱的！家里什么情况你能不知道吗？有了钱不知道先补贴给家里，拿着在外边花天酒地，你除了去网吧包夜上网，还能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谭家俊恨不得推开桌子，扑到他身上，从谭时嗓子里把这些钱扣出来。
“不三不四的朋友？我从小到大所有学校的同学都知道，你俩是个随时随地都能对我动手的疯子，担心受到牵连，在陇市，我没有一个要好的朋友。”
谭时想起学生时代，同学们对他的疏远，冷落，心里更冷了，
“出去上网？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人，用救命的钱出去上吗？”
霍系舟都懒得控制自己的表情，嗤笑一声，他的笑声通过扬声器，飘进谭家俊和李敏静的耳朵里。
什么时候了，这两人居然还惦记着谭时救命的助学金。
“谭先生，请你回答一下，你是如何靠1500元生活一学年的？能分享一下你的经验吗？”
最开始冲在谭时面前提问的天心娱乐的记者，毫不掩饰他的刻薄和想上位的野心，向谭时发问。
谭时仿佛没有察觉到他话语中的恶毒，“食堂的馒头一块钱4个，咸菜5毛钱一碗，就着4个馒头能吃一天。”
“那最少也需要1642块5毛钱，你还要买纸笔，换季更要买衣服。你敢说没花过家里一分钱吗？”
这位记者掏出手机用计算器摁出365*4.5的计算成果，继续发问，他今天势必能挖出猛料！
“学校的领导老师看我日子过得可怜，在食堂给我安排了一个勤工助学的岗位。周末和假期我可以去食堂帮工，一天能挣30元。”
“谁能证明你说的话就是真的？”
“假期放假的时候呢？你在家不花钱吗？”
记者激动得手都颤起来，没有证明，那就是假话！在家不还是要花钱，这不就证明了谭时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星跃娱乐包庇他，一样可以钉在耻辱柱上！！！
他终于能出爆款新闻了！！！
霍系舟继续给谭时发文件，经由谭时的电脑投影在大屏幕上。
“谭时的班主任、给他安排岗位的校长和其他领导，我们全部经由公安局，做了证词公证。”
谭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不停地看向霍系舟。
他只好把自己的手缩回袖子中，右手指掐住左手的虎口，清晰的疼痛才能让他保持镇定。
他的伴侣，他的爱人，原来已经偷偷搜集全了所有的证据，为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高中毕业的时候才知道，学校原本压根没有这个勤工助学的岗位，是学校的老师和领导们自己掏钱，来让他坚持学业……
这一份证据一摆出来，李敏静和谭家俊两人在记者面前叫嚷的“家里砸锅卖铁供谭时上学，发达了之后不认家里人”这句话，显然已经不成立了。
记者们心里的那杆天平开始摇摆了，几个来回，这位李女士和谭先生信誓旦旦说的话，已经被一个接一个推翻。
敏锐的记者已经察觉到，今天怕是被人当了枪使……
乐闻娱记的主编率先站起身，“霍总，谭经理，乐闻相信二位的品性，我们先行告辞，以后有机会再与星跃娱乐合作。”
霍系舟出言安抚他：“娱乐圈也需要直言不讳公正无私的记者，记录事情的真相……”
闻弦音而知雅意，乐闻主编坐了回去，发誓要将这件事的真相，原原本本记录下来。
“那又怎么样，我是他妈，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这都是为了他好，没有我对他的锻炼，他能有今天吗？”
李敏静自有一套逻辑，眼看上一盆泼在谭时身上的脏水要被洗干净了，立刻调转话头。
“小孩子要钱干什么，有吃有穿，还不够吗？难不成要让我把肉剜给你吃？”李敏静一边捂着脸放声嚎啕大哭，一边其实还在偷偷观察谭时的反应。
“为我好？为我好的意思是指，在我超出一本线70分的情况下，偷改我的志愿，换成本地的一所民办专科吗？”
“若不是我的班主任到最后一天想看看我有没有选服从调剂，真就被你得逞了。”
“这还不算完，你还想撕了我的录取通知书，真可惜，录取通知书直接寄去了班主任家里……”
谭时讽刺地笑出声，“你以为我落榜了没收到录取通知书，高兴得半夜在家里都笑出声了。当晚就和别人打电话准备送我进化工厂，你可真会算，进去之后一个月工资8000块直接打到你卡上，干一年死了，你还能落50万赔偿金。”
台下的记者一片哗然。
高考，这可是全民的底线。
能在孩子超过一本分数线70分的情况下，还能改了孩子的志愿让孩子上民办专科，这妈说的为孩子好，真得打个问号了。
又是改志愿，又是想撕录取通知书，又要送儿子进化工厂打工，还要拿儿子用命换的赔偿金……
这真是亲爸亲妈吗？
“上大学有什么好的？你出去心都野了，连家都不回！有了弟弟你不说回来看两眼”
李敏静抱起身旁的小孩，“一个月工资那么高，都不想着寄一份回来！看看你弟弟宝根，家里没钱，连个好私立学校都上不了！”
谭家俊终于绕到今天的主题上来了。
他们可是在平台上打听清楚了，谭时一年少说能挣7位数！
“就是！”李敏静应和道，“隔壁老王家的儿子，你看人家，既没上高中也没上大学，就在一中对面火锅鱼店里杀鱼，一个月挣5000块钱，能给家里4500！”
李敏静一说起这个，唾沫点子一个劲往外飞，天知道他听见他王叔家儿子给家里给钱的时候，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多孝顺的好孩子！我看你就是上学上的心都野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你上初中，早早出去打工，家里房都修好了”李敏静痛心疾首，“不上大学啥事没有，高考那天我就该把你锁门里！”
“你要是像老王家的儿子一样，一个月给我4500，十年时间都有54万！你上了个大学这54万打了水漂，这笔钱你必须赔给我！不然我白生你了！”
54万从嘴里说出来，李敏静感觉肾上腺素瞬间充斥了全身，激动得她牙齿都在颤。可是54万！
两人的贪婪无耻嘴脸，终于彻底暴露了出来。

“你看看宝根，宝哥快叫哥哥，”李敏静摇了摇怀里的小孩。
众目睽睽之下，小孩死死抱着李敏静的脖子，在被李敏静往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之后，小声吐出来两个字，“哥哥……”
他才不想要什么哥哥，都是来抢他房子的大坏蛋，但是他妈妈说，哥哥能给他买漂亮衣服，买好玩的玩具，还能送他去好学校，说不定他哥还能给他买大房子……
谭宝根叫了人，李敏静得意洋洋，看看她的宝贝小儿子，多聪明多伶俐！
哪像谭时这个榆木疙瘩，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现在居然还想骑在她脖子上！
“这可是你亲亲的弟弟，等我俩死了，你在世界上可就只剩这么一个血缘亲人了！！”
谭家俊补充道，“百年之后等你殁了，宝根还要给你披麻戴孝。”
两人已经自动忽略了谭时未来也可能成家生子的概率。在他们心底，谭时还是那个唯唯诺诺，不被所有人喜欢的孤僻小孩。
谁眼瞎了能看上他呀！
再说了，有宝根要养，若是谭时结了婚，岂不是把钱白白花在了不相干的人身上！
谭时眯着眼睛，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那李敏静可就真说错了。
世界上最爱他的人此刻就坐在他身边，他肚子里，怀着他们俩人爱的结晶。
都不用等到明年，就在今年，他和霍系舟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血缘亲人就会降生。
他有了自己的家。
陇市，谭家，再也困不住他。
让他深陷了20多年的泥淖，忽然有光洒下来。
在几十双眼睛之下，谭时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表情。
他垂下去的左手，悄悄摸上了霍系舟的腿面。
很快，霍系舟的手也放在了桌面之下，握住他的指尖。
“孩子叫谭宝根是吧？才6岁？养得真好，”霍系舟意味不明的突然开口。
所有宝妈哪儿能经得住别人夸他们孩子，李敏静终于在脸上真情实感地表达出自己对这一句话的欢喜。
“可不是呢，这孩子养得愁人，喝奶一直喝到4岁。能吃饭了每天都要给蒸鸡蛋羹，现在更是无肉不欢，这一顿都不差孩子身体才能长得好。”
李敏静热情的向观众朋友们分享自己的育儿经验。
“是吗？”霍系舟没有表态，继续给谭时发文件。
只是这一次，发过去之后，霍系舟伸手关掉两人桌上的麦克风，小声对谭时说，“你若是不愿意的话，这些证据我们就不发了。”
谭时被霍系舟捏着手指，心中一片坦然。
直到今天坐在这里，一件一件证据摆在桌面上的时候，他才倏然明白一个问题——自始至终，他都没错。
是的，他没有错。
只是年幼时，他挨过了太多打，所以当问题袭来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
他想逃过那些从天而降的拳打脚踢，逃过无孔不入的指责谩骂。
他逃呀逃，逃了二十几年。
他之前不想让霍系舟知道，不想让别人同情他、可怜他，更不想让别人站在李敏静谭家俊的立场上来指责他。
当然，他最不愿意把隐藏在心底溃烂的疮口，再一次揭开放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让别人去指点评论。
所以他离开陇市之后总是在逃避曾经的那些噩梦。
“放吧，我不怕。没有受害者惶惶不可终日，施害者却逍遥快活的道理！发，让全社会看看，究竟是谁，无情无义，丧尽天良！”
霍系舟用爱给了他一身铠甲，将他层层包裹，现在的他，无坚不摧。
谭时点开霍系舟这一次发过来的文件，是一个压缩包，里边有几十张照片，按照名字整齐排了序。
谭时一张一张点开。再看到这些照片时，谭时竟然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当年软弱无力的自己。
看到后边，台下的记者有人不忍心的别过了眼睛。
“这些图片，你们应该很熟悉吧？”霍系舟向后靠在椅背上，俯视就坐在他对面最前排的两个人。
李敏静刚才的洋洋得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怎么可能！20年前人人还用的小灵通，没几个有摄影功能的！即使当年有人拍下了照片，智能手机更换了好多代，他就不信还有人留着早就不能用老古董，这些照片谭时，究竟从哪来的！！！
图片完整地记录了谭时整个小学阶段，被打进医院的记录。
每一张图片上的谭时，身上总是带着大面积的青紫，鼻孔和嘴角流出的鲜红血液，刺痛台下每一双眼睛。
“拍这张图片的时候，谭时已经10岁了，”霍系舟问李敏静，“你如何将一个10岁的孩子，养的还不如6岁的孩子身体壮实，能给记者朋友们分享一下你的经验吗？”
谭家俊伪装了一天的表情终于裂开了。
屏幕上正显示的这张照片，谭时在医院治疗，恰好那次是他动的手。
他在外边和人喝酒受了点气，又被李敏静以“谭时两天没吃饭了，再不回来就让你儿饿死吧”为理由胁迫回家。
他回来后先是和李敏静大吵一架，憋着一肚子火在沙发上坐着，等李敏静给他端饭的时候，正好谭时放学回来了。
“泻火的道具回来了。”谭家俊恶意的打量着回家的谭时。
几分钟后，谭家俊终于找到了今天动手的借口：“书包都不好好背，看你那地痞二流子的模样，我今儿非得好好给你治一治”。
满腔的怒火得以在谭时身上肆意发泄。
他的手掌，腿脚，裤子上的腰带，随手脱下来的皮鞋，桌子上摆的烟灰缸，立在门后的扫帚，甚至于李敏静做好端来的饭碗……全都变成了当晚，谭家俊的武器。
长期的营养不良，六年级的谭时，长得还没三年级的小孩高。
面对身高近1米8熊一样壮的谭家俊，他就像是一只小鸡仔，被谭家俊提在手里，随意摔来打去。
当天晚上，若不是邻居听着声音感觉不对劲报了警，谭时真要被谭家俊活活打死了。
等警察冲进谭家院子的时候，谭时身上的血染红了半面墙。洁白的瓷砖地面上，被谭家俊染血的鞋底，踩出一个个凌乱鲜红的脚印……
送进医院的时候，谭时肋骨骨折了三根，脚腕腕骨被踩断，左手手指也被掰折了4根……
全程，李敏静都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着瓜子儿看电视，一边给她男人加油鼓劲儿，
“棍棒底下出孝子，这种贱骨头就应该好好教训教训，这要是在农村，弄一根放牛的鞭子，再硬的骨头都能给他教老实，让他敢不听话！”
警察将两人拷进公安局时，谭家俊嘴里还振振有词，“我不教育他，看他那不三不四的样，以后肯定要走上歧途，成为祸害！”
那晚的惨象，上了第2天的报纸头条。
这份报纸白文修同样也找到了，曾经记录谭时噩梦的纸张，如今到成了钉死谭家俊和李敏静最好的证据。
霍系舟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当白文修将这些资料交给自己的时候，他是如何强撑着，忍着心疼，把这些资料一页一页翻完。
最难的是，看完之后，他还要在谭时面前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假装自己对这一切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