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在会议上“闹”了一通的傅凭司交接完会议工作,离开办公大楼,看起来一身轻松地走过马路,到达对街的停车区前。
傅凭司快走到车前时,车门提前被打开,一道身影下车,扑到了他的怀中。
车前相拥的两人似乎是在说话,片刻钟后他们才上车离开。
裴南玉紧紧盯着那辆车就此消失在拐角处,暗自咬牙。
他很少能够见到这样的盛明盏。
在裴南玉的记忆里,盛明盏向来是冷漠的,极具掌控欲。
过去,在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裴家在西南基地一步一步失势,灾变前几年留下的强大根基被执政署逐渐吞噬殆尽。
在西南基地,裴家从权势滔天,到消失匿迹,只用了不到两年。取而代之的,是执政署。
后来,当他重新听说“暴君”这个称呼的时候,西南基地以及其他基地,都已经是暴君的一言堂。
强大冷漠,心狠手辣。
这才是对暴君的形容词。
许久之后,裴南玉放松牙关,用笔在日历上圈住四天后的那个日子,突然愉悦地笑了起来。
“想要全身而退,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裴南玉手中的笔狠狠地扎进了被圈住的日期。而后,他看见了3月3日这一天。
“生日……”
裴南玉轻声低喃:“在我的记忆里,上一个充满‘惊喜’的生日还是那个蠢货带给你的。”
3222年3月2日。
西南基地。
那段时间里,异种强大起来,对西南基地外出的幸存者进行埋伏与攻击。
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裴南玉发现有个没用的蠢货最近神神秘秘的,像是要干什么坏事似的。
裴南玉派人去调查了唐幽。
手下得到的结果是,唐幽最近在学习蛋糕的制作方法。而且,这个蠢货还想约忙到没有休息时间的首席执政官。
裴南玉觉醒之后,申请加入执政署,目前只能算是一个见习执政官,远远没有首席忙碌。
为了表忠心,不算太忙的见习执政官拦下了唐幽托人帮忙递的消息。
唐幽一个蠢货,能够找到什么人来递消息呢?那个人是裴家在执政署安排的探子。
裴南玉替了约,去见了唐幽。
他到的时候,唐幽还在紧张地预演表白。
“盛明盏,我喜欢你很久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高一开学的时候,你就排在我前面,是一个人来报道的。那天天气很热,我中暑之后,你还帮忙给我倒了一杯水,温柔地问我有没有好一点。在寝室里再次遇见你的时候,我觉得这是天定的缘分。你的学习向来很好,我曾经有很努力地想要跟你考同一个大学。我原本是想在当年高考结束后,跟你表白的,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
唐幽预演的表白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嗤笑给打断了。裴南玉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打算跟我们亲爱的首席执政官表白啊?”
裴南玉饶有兴致地问:“但是,我们首席最近太忙了,只好由我来听一听你的表白,然后拒绝你。”
唐幽僵着脸,开口道:“胡说八道!盛明盏怎么可能拜托你来拒绝我?我们的关系很好的……”
“有多好?”裴南玉打断唐幽的话,语气中带着冷意,“同学?室友?这些关系,我也有。
“甚至,他知道我的心意要比你今天的表白更早很多。”
“唐幽,你不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很少在寝室住吗?”
裴南玉道:“因为我跟他表白过。”
唐幽闻言,先是一怔,然后肯定地大声道:“他拒绝你了!你不要脸!”
“年少的时候,比较意气用事,我没在寝室住。所以,后来我后悔了。”裴南玉笑说,“灾变第二年,我和他重逢。我向他发出邀请。”
“你当时极力阻止他来西南基地,但他应了我的邀请,来西南基地。”
裴南玉问道:“唐幽,你觉得是我这个潜力无限的觉醒者更适合站在他身边,还是你这个没觉醒的人能站在他身边?”
“我们出双入对,而你是个废物。”
裴南玉一字一句地说。
“你还做了蛋糕啊?”裴南玉还瞥见了唐幽准备的礼盒,“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废物就该去死,别打扰到任何人。”
裴南玉说罢,转身离开。
这里位于西南基地的西北方,算是一个僻静之地,夜里风吹刮得很大,不像是一个能约会的地方,倒像是一个可以毁尸灭迹的地方。
唐幽被说得嘴唇颤抖,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正当裴南玉还在思索的时候,他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巨大的响动。他心中生出一丝警惕,及时转身,就看见唐幽朝他扑了过来。
唐幽手中拿着一管针剂,扑过来的时候,一口气扎在裴南玉的手臂上。
一阵刺痛席卷而来,裴南玉及时伸手抓住唐幽的手,将其连带着那管针剂一同甩开。
“你想死,是不是?”
裴南玉把人一把推到基地城墙边缘处,外面是漆黑得见不到底的山林。
唐幽通红着脸,死死抓着裴南玉钳制他的那只手。
裴南玉想了一会儿,冷笑道:“唐幽,你玩的这点小聪明还糊弄不了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唐幽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与此同时,裴南玉察觉到自己的手臂陷入一种大面积的麻木状态,很快用不上力。
那管针剂是一支麻醉针。
后来的场面很是混乱,裴南玉已经不记得其他细节。但是,当他身形从城墙上坠落向山林之间的时候,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要让唐幽死。
裴南玉死在荒无人烟之地。
唐幽就得死在所有人面前,死在他心心念念的人面前,自己跳楼而死!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唐幽的时候,裴南玉看见了唐幽瞬间变化的脸色。
彼时的唐幽是被人给骗出来的。
唐幽这个蠢货一辈子大概就只聪明了一次,设计来诱杀他,却变相推造出了后来的异种之王。
3228年,裴家势力在西南基地已经倒台了两三年,基地之中只剩下两三个始终忠诚于裴家的人,分散蛰伏在基地之中。
因为这两三个人无关紧要,且平平无奇,普普通通,才最好将唐幽给哄骗出来。
裴家人将唐幽捆起来,按倒在裴南玉面前。
裴南玉笑了笑,语气一如当年:“唐幽,好久不见。”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能够见到我的这一天?”
裴南玉走近之后,弯腰掐住唐幽的下巴:“我连亲爱的室长大人都还没去见,就先跟你见面,你该感到荣幸。”
“裴南玉,你……”
唐幽死死咬唇,眼眶通红。
“十年了,所有人都成为了天眷者,你还是无法觉醒的废物。”裴南玉冷嘲热讽,“如今,你倒成了最珍贵的普通人。”
“我听闻你当年在所有人面前,颠倒是非,还给我们的首席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裴南玉的话语中没带任何的情绪:“踩着裴家上位,这五年里,你是不是过得很开心?躲在基地里,你既能够享受到整个基地的庇佑,又能够有机会见到首席执政官。”
唐幽脸色苍白如纸,嘴里喃喃:“你明明已经死了,你现在是异种。”
说出“异种”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陷入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
裴南玉冷笑道:“蠢货也能有这么聪明的时候。3222年,你可是为他准备了一个最大的惊喜礼物啊。”
唐幽挣扎起来:“我要……我要告发你!我要去找他!”
“你去。”
裴南玉颔首:“你去啊,先告诉他,你当年是怎么害死昔日室友的,先打了麻醉针,然后把室友亲手推下城墙。”
“你说,是我的身份先被知道……”裴南玉威胁道。“还是你先被判决?”
唐幽赫然顿住一切动作,低了声音:“他不会相信你,你没有证据。”
“要证据还不简单吗?”裴南玉道,“那支麻醉剂是你偷的吧?当年没有人将麻醉剂的消失和我的失踪联系起来,但我亲自出面,从消失的麻醉剂还不能查到你身上?”
唐幽抬头,盯着他:“你不敢,你不敢出现在盛明盏面前。”
裴南玉松开唐幽,让手下给唐幽解绑。他重新坐回主位,应声道:“你可以试一试,能不能平安地走回基地。”
唐幽被四面八方的各种视线注视着。在那些隐藏的黑暗之中,到处都是异种。
他僵着身体,忽然转身冲了出去。
裴南玉注视着唐幽的身影消失。
手下迟疑地问:“王,任由这个普通人回去告发吗?”
“他不会。”裴南玉面无表情,“他怎么敢啊?他不说,那个人还会念着旧日的同学情,偶尔见见他。他若是说出去了,他心里面唯一的期盼都将不复存在。”
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被逼到走投无路,会走出第三条路。
只可惜,第三条路的尽头,是他给这个蠢货选的死路。
“你知道在十年前,我是怎么劝说那个人来西南基地的吗?”裴南玉自问自答,“他要我替裴家做一个决定。”
3218年的春天,在那个废弃商场里,站在洗手池前洗了一遍又一遍染血指尖的少年对他说:“裴家掌管西南基地,你作为继承人,有权利开这个口。”
“什么?”
“开放西南基地的收容权。”
无论能力强弱,无论是否觉醒,无论家世背景,来到基地的幸存者都能进入基地。
基地存在的意义,不是揽权,而是守护。
“唐幽夺权失败,对我们的攻城计划毫无影响。”
“唐幽夺权成功……”裴南玉说到这里时,就连语气都变得愉悦,唇角上挑,“就证明暴君对西南基地失望透顶,觉得这个世界烂透了。”
3228年9月23日。
西南基地政变,执政署被基地那些蠢货攻占。基地里的人推翻了暴君的统治,推举世界上最后一个普通人当执政官。
当天夜里,异种攻城。
任职不到半天的执政官从西南基地城墙上一跃而下,跳楼自杀,被无数异种撕碎。
异种成功攻入基地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暴君已经厌弃了这个世界,愿意遵守当年的约定,和他一起让整个世界变成怪物乐园。
上三区,海城。
站在日历前的裴南玉抬起手,隔着衣料,摸到镶嵌在心脏上的那枚子弹。
时至今日,他依旧想不明白,当年暴君在那样的情况下,究竟是为什么还要救世。
“亲爱的室长大人,马上就要到你的生日了。”裴南玉低声自语,愉悦地笑了下,“给你带份礼物。”
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结束,办公大楼里的人重新回到会议室里开会。
上半场会议结束时离开的傅凭司没有再出现过。
傅凭司说是自愿退出造神计划,接下来的几天也真的没有再来参加过任何一场会议,包括候选者的考核。
海城还处于禁言之中,无法离开。
傅凭司带着盛明盏去了海城有名的景点游玩。
直至会议的第五天,海城的禁严状态开始逐步解禁。
因为上次盛明盏坐海航不舒服,所以傅凭司这一次买了两张回陆城的空航票。
中午,两人在海城一家餐厅吃饭的时候,傅凭司接到傅衡的通讯电话。
通讯那头,开了将近五天会议的傅衡声音中隐约疲惫:“小司,这场会议快结束了,今天下午是最后半天,你还是要来听个结果的。”
傅凭司安静垂眸,没有吭声。
傅衡道:“你好歹也是特别行动区的负责人,造神计划之后,你还要负责引导。”
过了将近三分钟,傅凭司才开口道:“好,我今天下午来旁听会议。”
挂掉通讯后,他看向盛明盏,开口道:“宝宝,我今天下午还有个会要去听。”
“去吧。”盛明盏看了看傅凭司买的空航票,分析道,“反正海城今晚七点半才解禁,我们的空航票也是在那个时间点,和你下午开的会并不冲突。”
两人吃过午餐后,散步回酒店。
傅凭司给宋云觉发了一条消息。
宋云觉:【老大,你……这是在干嘛?】
傅凭司:【交接一下工作,之后多注意点儿谢令野,别让他生事。】
下午两点,傅凭司离开酒店前,盛明盏提了一句谢清焰约他去城中心的商圈。
酒店门口,傅凭司帮忙打了个车,目送盛明盏去玩。直至车驶离酒店外的街道,他才收回了目光,前往办公大楼。
最后一场会议开始于下午两点半。
相较于第一天,会议室里的人少了很多,又多了些人。
傅凭司来的时候,没去坐特别行动区的位置,而是自顾自地坐在了会议桌的最后角落。
没过多久,一位老者提了一个银白色的精密密封箱,坐在会议桌后排的位置,正好坐在傅凭司身边。
出于礼节,傅凭司帮忙分了下水。
老者接过水后,打量着他,开口道:“年轻人,你是候选人吗?”
傅凭司道:“我今天应邀,来旁听会议。”
老者平和地笑道:“巧了,我也是来送一件保管的东西,顺便旁听一下最后的结果。”
老者问:“你叫什么名字?”
“傅凭司。”傅凭司道。
老者伸手握了握,友好道:“云沉溪,一个退休的老头子。”
傅凭司听见云沉溪这个名字,目光微顿了下。
前段时间“日月同辉”事件被解决,他从事务院方面得到消息,就是被一个名为云沉溪的总设计师给解决的。
就在这时候,会议正式开始。
会议上,进行总结的,依旧是韩岳源。
韩岳源作为联盟大学曾经的系院长、校长,研究院曾经的院长,如今创世集团的掌权者,作为这个总结人是很适合的。
韩岳源讲了些过去四天的会议讨论结果,将“天裂”事件定义为全人类等级危机,称需要全人类共同合作与参与,来度过难关。
会议议程过半,才是关于造神计划候选人的最终投票选举。
三大院现任院长和六大集团掌权者,一人一票,一共有九票。
下午四点。
韩岳源公布投票结果,将其投屏在会议室公屏上。屏幕光亮一跳,慢慢地跳出造神计划候选人的名字。
当名字出现的时候,会议室从头到尾参与了五天会议的人怔住。
继而,整个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死寂之中。
公屏上,赫然显示了三个字的候选人名字——傅凭司。
傅凭司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盯着屏幕显示的那个名字,神情间竟然没有觉得意外或是惊讶。
他只是有些失神,看了一眼底下的投票数据。
九个势力,九票。
他的名字以全票通过的结果出现。
旁听变成了主角,傅凭司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
“针对傅凭司在会议第一天提出的第三个问题,我们现在可以进行解答。”
出面说话的,是明日星程的傅衡。他开口道:“经过四天的调查,我们发现从里世界被救出来的那一部分幸存者,其中有二十几人无缘无故暴毙在各自的家中。”
屏幕上,显示了暴毙时间均早于海城禁严时间。
“我们询问过余下的幸存者,发现他们在离开里世界前过得并不算好。”
傅衡道:“上三区现如今流传出一份‘里世界S级执政官排行榜’的名单。那些幸存者对排行榜上排名第五的‘画师’,表现出敌意与害怕。”
“根据上三区大部分人的信息数据,里世界S级执政官能力强大,具有极为恐怖的威胁性。任何一个S级执政官出现,都会对表世界造成威胁。”
“无论上三区,还是下三区,人类都是一个共同体。就目前而言,表世界还没有出现能够同时抵挡七名S级执政官的觉醒者。”
“因此,我们经过商议,一致认为造神计划具有必要的强制性。”
“经过投票,造神计划的第一人是傅凭司。”
傅凭司平静地听完了这场演讲,在众人的视线注视下,看向傅衡,问:“所以,这五天,你就调查出这么一个试图说服我的结果来吗?”
“全人类安危高于一切。”
傅衡道:“傅凭司,你要听话。”
要听话。
从小到大,傅凭司听了很多次类似的话。
八岁那年,他母亲送他到火种实验室,让他乖乖待在冷冰冰的实验室里,对他说“要听话”。
十八岁那年,他母亲去世,他父亲让他报考联盟大学战斗系,建立特别行动区,对他说“要听话”。
二十八岁这年,他父亲参与造神计划的投票,让他为了上三区安危,违背自身意愿,对他说“要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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