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怀瑾在她带着棕色、黑色两种颜色皮毛的背上抚摸着,又用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肚皮:“感觉她胖了不少,挺好的。”
虽然胡桃本来就是只长毛美猫,但其实给她洗澡的时候就会发现, 除开蓬松毛发的影响, 胡桃其实身材非常瘦小。
如果不是宠物医院的医生说她早就成年, 恐怕柏聿都会以为她是只幼年猫的程度。
“周姨每天照顾胡桃很用心,给她吃了很多有营养的东西。”柏聿说。
柏聿也伸出手摸了摸胡桃的尾巴, 一般的猫都不喜欢别人动尾巴, 但胡桃似乎是明白他们的好, 所以每次被摸都乖乖的, 安静得让人萌化。
郁怀瑾又撸了会儿猫, 柏聿在旁边也坐在地上, 看着郁怀瑾和胡桃玩耍。
“十二点了,先休息吧。”柏聿这么说。
郁怀瑾很佩服柏聿的一点就是, 对方永远在固定的时间点就会躺在床上开始睡觉,早上也每天都能早早起来。
像个不会赖床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郁怀瑾他们宿舍的人一个比一个能熬夜, 晚上就算关了宿舍的大灯也像特工一样大家打着小灯玩手机。
如果是周末, 他们宿舍有个人甚至会直接玩到天亮才睡觉。
郁怀瑾觉得自己应该向柏聿学习才行,变得更加自律。
两人如同往常每一次回家看猫后各自回房睡觉, 只是这一次郁怀瑾在房间里站了很久。
大男生的身量高挑,即便只是往那一杵也压迫感十足。
更遑论这眉眼深邃带着几分戾气的酷哥此时还愁眉紧锁,一副想要去干掉谁的凶狠模样。
但郁怀瑾其实只是在纠结。
柏聿带着困倦的面容和眼下的乌青,让郁怀瑾很在意。
少年人的感情来得汹涌澎湃,与柏聿在一起的每时每刻,这种感情都促使着他去用目光描摹对方的面容。
而对方表现出的反常,也让郁怀瑾久久无法躺下休息,想要一问到底的念头支配着他的身体。
最终,在走了几圈后,郁怀瑾还是踏上去二层的楼梯,走到了柏聿的房前。
房间门没关,站在门口便能从柏聿房间内客厅的方向看见那盏云朵台灯透出的暖黄色灯光。
郁怀瑾知道自己又在多管闲事。
他也知道,柏聿虽然礼貌有教养,但有主见有想法,并不是一个喜欢被人说教的人。
看起来礼貌,似乎无论你说什么都不会生气的人,确实让大家感觉到如沐春风。
但郁怀瑾能感觉到,柏聿早已默不作声在他自己周围划出了一个范围,任何人都无法真正靠近他,无法更多地去了解他。
可内心的感情又在驱动着他非要去管这个“闲事”。
柏聿在听见拖鞋趿拉地板的声音慢慢靠近时就睁开了眼,他看着白色长袖睡衣的寸头男生慢慢走到自己床边,脚步似乎有些踌躇,在与自己四目相对时似乎吓了一跳。
这种容易被吓到的柔软可爱感与这寸头男生冷硬酷痞的外形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一时之间令柏聿的唇角不由得弯起一个弧度。
那些因为失眠而产生的焦躁也好像在对方骤然瞪大的眼睛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在他胸腔里肆意燃烧着。
郁怀瑾站在他床边,开口道:“...之前想问你的,但是忘了。这几天看你好像挺累,是最近还失眠么?”
当然不是忘了,只是一直在踌躇着犹豫着该怎么开口。
这句话,郁怀瑾已经想问许久了。
这几日两人都在学校住宿舍,但他见柏聿上课时似乎没什么精神,冷峻的面容下也带着深深的疲惫感。
郁怀瑾料想,柏聿肯定是没有休息好的。
可是他们平时上课和吃饭经常是两个宿舍一起行动,当着别人的面,郁怀瑾也不好问这件事。
因为柏聿会吃安眠药物这件事像是个不应该对其他人说起的秘密。
郁怀瑾的朋友不多,平时又是个直言直语的性格,遇到这样的事他本该直接开口去问,可对上柏聿,那些绕指柔的感情全都成了令他变得踌躇不前的阻碍。
柏聿迟疑片刻,先把被子掀开了一角:“想聊会儿吗?”
“好。”郁怀瑾第二次躺在柏聿床上倒有些轻车熟路了起来。
柏聿侧躺着,诚实回答了郁怀瑾的问题:“还是失眠,自从那天之后就没吃药,所以会。”
“...很严重么?”郁怀瑾的心不由得攥紧了。
他明知很多事情他不应该去管,因为他和柏聿之间的熟悉远远没有到能够踏入对方隐私的程度。
可是关切和在意是无法被隐藏的,就算竭力想要掩饰,爱意也会丝丝缕缕地从眼神里流露出来。
柏聿像是叹了口气,然后看向窗外大厦的灯火璀璨:“有时候到天亮也睡不着。”
郁怀瑾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忙。
柏聿看着暖光灯光下的寸头男生露出一种带着愧疚的神色,然后听见他说:“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
柏聿摇摇头:“没关系。”
这件事,他本来就没指望谁能帮上忙。
身体的变化,他只能默默接受。
早在他刚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早在他刚有自己的意识能够独立思考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郁怀瑾抿着唇,任由心绪肆意翻滚着。
“你之前帮我很多,所以我也想能帮上忙。”
柏聿听见他说这话,冰山般面容却流露出一丝笑意:“我帮你不是为了寻求回报,能帮上你的忙,我很高兴。”
郁怀瑾被那笑容吸引得挪不开眼睛,语调却依旧有些闷:“我也想能帮你。”
“已经帮了。”柏聿说。
郁怀瑾鼻尖发出一声哼笑:“你不会想说,我在这里和你聊天,就已经是帮你了吧?”
“是啊。”两人相对一笑,柏聿丝毫不介意郁怀瑾先一步说出了他的台词。
郁怀瑾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些许宠溺:“会因为帮别人高兴,挺好的。”
他喜欢柏聿的原因之一大抵也是因为这个。
柏聿虽然看起来高冷,但实际上却是个温柔细心的人。
一旦了解他,就会发现冰山下全是温暖的春光。
柏聿的朋友很多,也很受欢迎,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就像那天在医院走廊时那样,分明柏聿可能和那些人也并不熟,但那些人却纷纷众星拱月般围着柏聿。
虽然郁怀瑾做不成这样的人,但不妨碍他喜欢这样的柏聿。
如果不是柏聿人好,那些人大抵也不会这样,一直围着他。
柏聿有些怔愣,似乎被郁怀瑾随意的一句话为难住了。
确实,柏聿从来不吝惜对他人的帮助,但似乎对其他人的帮助,并不能让他有那样欣喜的情绪。
顺手的帮忙,无法激起柏聿内心的涟漪。
但不知道为什么,帮郁怀瑾的时候,他却有种由衷的、被需要的满足感。
在郁怀瑾问这句话以前,柏聿从没想过这样的感受有什么问题。
但这样被提醒,柏聿却感觉到似乎郁怀瑾对自己,似乎是不一样的。
和那些同学都不一样,独一份儿的。
他很少关注别人的情绪,只是维持基本的礼貌,但每次和郁怀瑾在一起,他却总是不自觉地关注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会想,是不是自己话太少让郁怀瑾尴尬了?郁怀瑾一直忙的没空吃饭会不会太累会不会不舒服?
他会想,郁怀瑾以前在那样的家庭流过多少眼泪?受过多少委屈?
他会想对郁怀瑾再好一点,去弥补他曾经受过的苦楚和伤害,能够让郁怀瑾有更多发自肺腑的笑容。
可柏聿不知道,自己的忽然沉默,在郁怀瑾眼里只是不知道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郁怀瑾见柏聿不说话,再次转开话题问:“有睡意了么?”
有时候,郁怀瑾也会在心里悄悄想如果柏聿对他的好与别人不一样,但同时他清楚地知道柏聿不可能这么想。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为何早已决定只和对方做朋友,可却一直在心里有着如此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偏偏柏聿对他越来越不设防,也间接纵容了他的贪念肆意生长。
柏聿摇头,目光落在郁怀瑾被灯光映亮的鼻尖上。
郁怀瑾的鼻子生得很精致,鼻梁窄而高,向上衔接着舒展漂亮的眉骨,向下则是挺翘小巧的鼻头。
也是这样线条锋利的鼻子,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更加硬朗痞气。
而此时柏聿的关注点却只落在对方被灯光映亮的那一截散发着微光的鼻尖上。
突然很想捏一下,但不太礼貌。
郁怀瑾却没注意到柏聿的视线,开玩笑道:“要不要给你唱首歌,念个故事。”
窗外下着小雨,雨水落在干净的玻璃上,折射出一地细碎的阴影。
与其相反的是室内空气凉爽而干燥,棉花制成的柔软云朵散发着温馨的光晕,软软地落在他们身上。
而他喜欢的人就躺在他身边,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郁怀瑾的心早已一片柔软,只希望能多为柏聿做点什么。
哪怕没有用,哪怕很笨拙。
如果以前在初高中时期被郁怀瑾揍过的那些混子看见郁怀瑾此时的模样,大概都会吓得起飞。
要知道郁怀瑾平时很少笑,就算笑起来也是那种混不吝如同混世魔王般的邪气模样,时常出现前一秒还在笑着说话,下一秒就直接把凳子砸到别人身上的情况。
但郁怀瑾现在笑得很温柔,眸中波光流转,只容得下眼前这一人。
不过枕头另一端那位不爱笑的高岭之花,此时和郁怀瑾的表情没什么区别。
“我有吉他,你是不是会弹?”柏聿想起此时,立刻坐起身。
他之前和郁怀瑾一起上大水课的时候,看见过好几次郁怀瑾在看弹吉他的视频,当时郁怀瑾说是在学特殊的拨片技巧。
郁怀瑾也跟着坐了起来:“你家有吉他吗?我初中的时候跟朋友学过,谈得不怎么样,但...也还凑合吧。”
虽然说是凑合,但郁怀瑾的朋友其实都夸郁怀瑾唱歌好听,学吉他也是一点就通。
只是郁怀瑾在柏聿面前谦虚些罢了。
没过多久,柏聿就拎着吉他走回了床边,递给郁怀瑾后自己重新躺在郁怀瑾身边。
吉他是简单的原木色,做工看起来非常好。
郁怀瑾只是简单按着扫了两下弦,就能从清亮的声音里听出这把琴一定很贵。
他学过的歌不多,但对自己的唱功还是有点自信的。
柏聿躺在郁怀瑾身边,见他在拿到琴后眼睛就亮了起来,心中有些好笑对方还像个小孩子。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郁怀瑾唱了一句,炫技般拨出一个和弦,“就这首吧,歌词挺贴的。”
柏聿只是躺在旁边,安静地听他唱。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
郁怀瑾的声线很适合唱情歌,足够厚重,也显得特别深情。
一曲毕,郁怀瑾还抱着吉他沉浸在最后一句,旁边已经响起了响彻整个空间的掌声。
郁怀瑾:“...”
“很好听。”柏聿不会其他的夸人的话,只好这么说一句。
他很喜欢郁怀瑾弹琴时候的模样,如果不是那样太不礼貌,他几乎想拍几张照片纪念。
高大男生穿着睡衣,姿态放松,在一朵软绵绵的发光云朵下闭着眼睛弹着吉他唱着歌。
柏聿能看见他浓密睫毛在灯光下的影子,也能看见他扫弦时白皙的指尖,还有握着琴把时青筋突出的手背。
两人靠得很近,气息彼此交融,让柏聿有种放松的安全感。
郁怀瑾弹的时候完全出于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的心理,但现在被夸了又有点难为情:“...还好啦。你还想听什么?”
“我都可以的。”柏聿说。
弹都弹了,郁怀瑾便把自己会的几首曲子都拿了出来,逐一弹唱。
他确实天生有把好嗓子,音准和声压都很出色,在普通人里绝对属于唱得非常好的那一档。
所以他丝毫不怀疑柏聿的夸赞是在商业互吹。
因为他就是唱得好!
在柏聿面前表现了一番,郁怀瑾颇有些小狗得意地翘起尾巴的感觉。
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一点二十分,柏聿知道他困了,便说:“咱们休息吧。”
郁怀瑾放下吉他打了个哈欠:“说起来,看到你家那台三角钢琴好几次了,都没见你弹过。”
以前高中的时候郁怀瑾在附中培训,所以听那些同学议论起来,才知道柏聿人送外号“钢琴王子”。
据说从四五岁就开始学琴,而且师从欧洲知名的大师级人物,十岁就通过了钢琴的演奏级考试。
更不用说,他还跟随乐团四处开过巡演,只不过后来因为学业才减少了这方面的活动。
因为钢琴,柏聿为附中赢了不少奖,至今还满满当当摆在学校荣誉的陈列室里。
柏聿目光微动:“之后上午不用上课的时候,我弹给你听,如果你想学也可以。”
“我可以学吗?”郁怀瑾本以为这种大型乐器只能从小就学起。
台灯熄灭,室内霎时间只剩外面几缕被乌云遮盖得差不多的月光落在地毯上。
柏聿见他开心,自己心里不知为何也暖融融的:“当然可以,什么时候学都不算晚的,都一样,要先打好基础,再慢慢进行手指练习,再去弹那些演奏曲目。”
“我刚开始学的时候,因为指尖触键盘的位置不对还有手腕用力不对,被纠正被拿尺子打过好多次。那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去那里上课,每次都挨骂。”
柏聿正说着,却见眼前不远处的大男生已经阖上了眼睛,呼吸绵长而均匀,俨然是睡着了。
这睡眠质量和入睡速度,着实令人羡慕。
“...晚安。”柏聿伸手拿起遥控器把窗帘遥控着拉上,才重新躺回床上。
因为郁怀瑾是过来问他话的,所以两人一直躺在同一个枕头上,此时郁怀瑾已经侧着睡着,柏聿便以很轻的动作枕在枕头的另一侧。
郁怀瑾落在他耳畔的呼吸声绵长而带着潮湿热意,耳廓痒痒的。
这段时间的失眠,让柏聿变得有些害怕晚上。
一到晚上,他就要经历这样的轮回,失眠到凌晨甚至天光破晓,然后勉强入睡,再在噩梦里挣扎着醒来。
好多次,他都希望黑夜不要到来,以免他再次受到这样的酷刑。
原来,有人在身边,听着他的呼吸声能够感觉到更加安宁。
而这种安宁能够抚平焦躁不安,抚平那些从他骨子里破土而出的负面情绪,让他奇迹般平和下来。
听着郁怀瑾的呼吸声,似乎他也有了些许难得的睡意。
眼皮变得沉重起来,柏聿猛地想起了什么,伸出手在郁怀瑾鼻尖碰了碰。
动作很轻,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玻璃工艺品。
郁怀瑾的鼻尖光滑温热,能摸到薄薄皮肤下突起的骨头。
柏聿收回手时迷迷糊糊想:他鼻子长得真漂亮...
夜晚的天空坠满乌云,挡住了几颗明亮的星子。
远处高楼的住宅区,有人的狗狗站在阳台上,对着不可见的月亮嚎叫起来:“嗷呜~~”
仿佛它马上要进化成狼。
好热,胸口好重,好像被巨石压在胸前,沉甸甸的,整个人动弹不得。
郁怀瑾再次醒来时觉得自己像是被当成了抱枕,旁边的男生把手臂和腿都搭在他身上,脑袋也枕着他肩膀。
相当于整个人都环在他身上,四肢并用的那种。
而且对方睡得还很香,除了呼吸声带着些鼻音,其他的都完全符合深度睡眠的状态。
呼吸落在郁怀瑾敏感的脖颈处,寸头男生不由自主打了个抖。
那气息灼热而湿润,像是早已将他的皮肤浸润其中,又像是生出了细密的蛛丝,将他的身体、他的脖颈与对方的唇鼻紧密相连在一起。
郁怀瑾不知该为自己此时的状态苦笑,还是为柏聿能睡个好觉而高兴。
按照往常,此时他应该去看手机,看看几点了。
可是柏聿这样揽着他,只要他一动弹,柏聿就可能会醒。
郁怀瑾叹了口气,在心里无奈道:“唉,算了,就让他抱着吧。”
这个夜晚对于柏聿而言注定是个很美妙的夜晚。
他没有做噩梦,也没有频繁地醒来,而是在搂着的物体移动时才悠悠醒转。
睁开眼时他看见的是棱角分明的下颚线,白皙的皮肤毛孔都清晰可见。
柏聿有些微的愣神,总是噩梦缠身的他瞬间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身在何地:“嗯?”
好在对方的呼吸声平稳,刹那安定了柏聿的心神。
昨晚在郁怀瑾睡着后不久,他竟然奇迹般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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