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我的！(秋水泱泱)

冗长的名号职务，每一个都是毋庸置疑的实权。
代表了牧知岁在沧澜帝国权柄赫赫。
这样的人物为什么突然来了归藏帝国这样的小地方？
让杰姆·奈林更加绝望不安的是，即使牧知岁要在归藏帝国做什么，他竟然想不出对策，只能在纪修和牧知岁身边加排了监视人手。
“应该没有关系……”
科恩小心措辞。
“帝国权贵子弟是跟在维尔塔殿下和丽莎公主身后去的霍雅山。”
“修南大公家的人和斯特鲁上将家的人在霍雅山顶打起来时，纪修和牧知岁两人在山腰的空中吊桥。”
“听说，修南大公家的人之所以和斯特鲁上将家的人打起来是为了争夺，和丽莎公主的邂逅场地……”
杰姆·奈林的眉拧得更紧了。
手指一下下在桌面上敲着，空旷的大殿里敲击声清晰。
“陛下！”
声音从大殿门外传来，带着焦躁急切。
科恩回头，看到了自己的副手达林。他制服上有血污，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杰姆·奈林看到这样的达林，和科恩一样惊诧。
“进殿回报！”
达林低着头，小步快速走进来，停在科恩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秉皇帝陛下，霍雅山出了人命。”
达林言简意赅地抓出了重点。
杰姆·奈林心猛地往下一沉。
达林作为科恩的副手，杰姆·奈林也是熟悉的。
达林不是大惊小怪，信口开河的人。
如果伤亡的是帝国权贵家的仆从，达林不会是如今表情。
“死伤数量？”
“不记仆从，数量已经过百。”
达林心中发苦，事情发生前，甚至发生初始，他都想到会波及成现在局面。
归藏帝国经过二十年的发展经营，帝国权贵过半都是原归藏星盗团出身，自由散漫，难受拘束。
平日里，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司空见惯的。
但以往都是小打小闹，从不曾闹成现在这种场面。
杰姆·奈林觉得眉骨突突地乱跳得头疼。
“科恩，带近卫军去霍雅山，把所有参与械斗的，一律带回来。”
“若有反抗者，朕给你权利，就地格杀！”
科恩带着近卫军杀气腾腾去了霍雅山。
杰姆·奈林在前面收到消息的同时，后宫的泠华皇后也收到了霍雅山的消息。
相对于杰姆·奈林的愤怒，泠华皇后的反应是不同寻常的平静。
她坐在窗前，不紧不慢地剪着花枝，然后将修剪好的花插进花篮。
“近卫军出城去了霍雅山，是件好事。极难得的机会，让咱们的人也动一动。”
“是。”
暗影中的人领了命令，悄无声息地消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泠华皇后攥紧了手里的鲜花，指间染上了花汁，才笑着松开手，任被蹂躏过的花朵跌落在玉石铺就的地面上。
鞋子毫不留情地在上面碾过，她招呼宫外的侍女，“更衣，我要沐浴。”
听到召唤的侍女从外面鱼贯而入，低垂着身子，恭敬顺从。
归藏帝国的帝星上有二十一个行政区，归藏帝国皇室成员居住的泠华区，是帝星的中心。
与泠华区相反，希尔达区是帝星上的贫民窟，居住人员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
这里聚集了帝星上百分之九十的罪恶交易，隐藏着帝星百分之八十的罪犯。
逊列那躲在一扇窗户后面，从缝隙里观察着街上的一切。
他手里捧着一块黑漆漆的食物，不停地往嘴里送。
食物不知道什么做的，很硬。
逊列那一次只能啃下米粒大的一块儿。
房间阴暗潮湿，墙壁已经发霉，地面上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难闻的味道，恼人往人鼻孔里面钻。
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即便是这样，逊列那也不想抱怨。
至少这间房子里能看见阳光，没有日复一日，从未间断过的鞭打折磨。
也不用承受精神能量碾碎□□细胞的疼痛。
离开暗狱已经半个月了，逊列那睡觉时依旧不敢合眼。
害怕一合上眼，就发觉这些天的经历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二十一年前，他还是泠华帝国布瑞大公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意气风发的逊列那伯爵，有一个美丽高贵的恋人，泠华帝国的泠华公主，凯瑞丝汀。
突然有一天，他的天空塌陷了，他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暗狱。
强盗杰姆·奈林用他的性命和布瑞家族要挟他的爱人……
杰姆·奈林，是强盗，是小偷！
他在暗狱蛰伏二十年，半个月突然找到了机会，成功从暗狱逃了出来。
只是可惜，岁月荏苒，二十年过去，布瑞家在帝星实力零落，他可用的人手捉襟见肘。
但也不是全是绝望。
十天前，他和凯瑞丝汀的人成功接头。
可以从那次后，杰姆·奈林加大了对他的搜捕力度，他没有机会去亲眼看一看曾经的爱人。
逊列那剧烈地咳起来，他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整个身体因为咳嗽颤抖起来。
暗狱的二十年，摧垮了逊列那的身体。
精神体溃散，他只是生理意义上保住了最后一口气未散，随时都可能闭上眼醒不来。
咳了半个小时，感觉五脏六腑都涌到了喉咙。
逊列那张大了嘴巴，努力往肺部吸入空气。
屋漏偏遇连夜雨。
他的属下突然从外面进来，低声。
“狗皇帝的人来了，主人，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逊列那尽力平缓呼吸，让其中一人把自己背起来。
顾不上收拾，其实这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通过房间内的密道离开了这片街区。
逊列那身边能用的人不多，加上凯瑞丝汀给他的，也不过七八人。
一部分人在外围警戒，一部分人近身保护。
只是这一次，杰姆·奈林的人追得特别近。
每个人像是都长了一只狗鼻子，顺着气味儿精准地追上来了。
大概是杰姆·奈林下了命令，要捉活的。
所以逊列那的人应付得狼狈，逊列那目前还活着。
但这样下去，逊列那也不过多活一天半日。
“救命——救命……”
逊列那被颠得头晕，意识溃散前，只记得抓住了一截干净的衣角，然后是身体重重地跌倒在地上的疼痛。
“哪里来的乞丐？真晦气！把符伽大哥的衣服都弄脏了。符伽大哥等等，我把人丢远点儿。”
近卫军将霍雅山上，所有被卷进去的人一并锁拿，押往泠华区，把人推进皇宫前的广场。
广场外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近卫军。
在霍雅山上，不是没有权贵子弟抗议，可惜做了杀鸡儆猴的鸡，这会儿都安分得很。
纪修和牧知岁赫然在广场的人群中。
两人手腕上带着精神能量抑制环，隔着两三个人，是诺西等其他的护卫队成员。
纪修席地而坐，伸展了一条长腿，给牧知岁充当座椅。
他笑嘻嘻的。
“也算是别致的旅行体验。”
“没想到有一天，我和岁岁一起被人拷精神能量抑制环。”
带着精神能量抑制环，纪修将人圈在怀里，精神状态和周围人形成鲜明对比。
维尔塔一路扒开人群，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纪修和牧知岁。
毕竟是帝国储君，即便科恩有杰姆·奈林的手令，依旧不敢把精神能量抑制环拷住储君手腕。
离开霍雅山时，他看到被近卫军推搡着走上战舰的纪修和牧知岁。
当时，军医正在为他处理伤势，没有过去打招呼。
下了战舰，科恩准备让他和丽莎先去觐见皇帝陛下。
科恩跟在维尔塔身后，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殿下。”
科恩看到广场上的纪修和牧知岁，脑袋像是吃了膨化机，嘭地一声涨大了。
纪修和牧知岁的资料，是他递上去。
他比杰姆·奈林更清楚这两个人的身份，这会儿突然在这种情景下见到，还是两人带着精神能量抑制环的状态。
归藏帝国不会完了吧？
维尔塔不知道科恩心中的地震，调整好状态向纪修和牧知岁走去。
“纪先生，牧先生。”
纪修佳人在怀，正在被逼着练习“柳下惠”的技能，抬头就看到了维尔塔。
虽然一眼就认出来了，仍装作不知。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双方地位逆转，维尔塔自负归藏帝国储君身份，神态不自觉带着倨傲。
笑容绚烂干净，“我是维尔塔，和纪先生牧先生在蒙纳星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多亏纪先生援手。”
被提醒了，纪修装作突然认出了人。
“原来是你啊。”
并没有从地上起身。
牧知岁靠坐在他怀里，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科恩。”
为了在纪修和牧知岁两人面前昭示自己的身份和权柄，维尔塔对身后的科恩招了招手。
“这两人是我的贵客，把两人手腕上的精神能量抑制环去了吧。”
科恩头大如斗。
他内心里是不愿和纪修牧知岁结怨的，但这会儿精神能量抑制环已经拷在两人手腕上了。
去掉，显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统领能做主的。
即便这会儿有维尔塔的命令，但这事……
他更倾向于交给杰姆·奈林定夺。
“殿下，将人带到这里是皇帝陛下的命令。”
科恩躬身低垂着头。
科恩没有听从指令，让维尔塔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我指挥不动科恩统领？还是我先去请父皇的手令，科恩统领才肯听从？”
维尔塔的声音阴恻恻的。
“科恩不敢！”
科恩噗通跪倒在地。
“殿下是帝国储君。只是……”
“你们说这精神能量抑制环？”
“也值得高声争论？”
纪修笑着，活动了两下手腕，轻轻一扯。
手腕上的精神能量抑制环在维尔塔和科恩惊骇的目光注视下，碎裂了。
纪修抱着牧知岁的腰起身。
牧知岁轻轻抖了抖手腕，那副精神能量抑制环像是不合格的伪劣品，同样碎裂成了指甲盖大的碎片。
维尔塔和科恩喉咙忍不住动了一下，想问两人是怎么做到的，就看到周围围过来十几个人。
维尔塔认识其中的诺西。
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这些人的手腕。
空荡荡的。
没有精神能量抑制环。
诺西十几人以护卫姿态站在纪修和牧知岁身后。
受他们气势压迫震慑，周围空出一片空地。
事情闹大了，恐怕不好收场！
这是科恩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有科恩浪费太多脑细胞，“救场”的来了。
杰姆·奈林来得正是时候。
见到纪修和牧知岁的第一面，杰姆·奈林表现出了十足的善意。
主动和纪修攀谈起了关系。
“令母林雅，也是朕的故交。未想几十年后，能见到林雅的儿子。”
“如果不嫌弃，纪修世侄可愿意称呼朕一声世叔？”
没关系，硬拉。
纪修“入乡随俗”，笑呵呵认下了杰姆·奈林这位母亲的故交，世叔。
对纪修表现得亲切，也没有冷落牧知岁。
“亲王殿下莅临归藏帝国，偏仄之地，样样简陋，若有慢待，请海涵。”
见皇帝陛下谈笑间化解了一桩危机，科恩的忠诚度直线飙升。
和皇帝陛下相比，维尔塔殿下年幼稚嫩，看来还需要很多年历练。

纪修和牧知岁从皇宫中归来, 已经月上中天。
和杰姆·奈林吃了一顿家宴，席间认识了泠华皇后，储君维尔塔, 还有丽莎公主。
丽莎看到两人，眼睛都亮了。
晚宴间，围在两人身边, 一口一个“哥哥”。
纪修不是不知事的无知懵童, 看得懂维尔塔兄妹隐藏在眼底深处的亵渎和觊觎。
如果不是牧知岁一只按着纪修的手，纪修当场就要闹了。
杰姆·奈林周到地把人送到了帝星的住处。
纪修一行人在帝星租了一处庄园。
庄园灯火通明。
诺西和庄园的同事交接, 隐入夜色。
“岁岁为什么一直按着我？”
说是置气，更像是撒娇。
郇竹的计划，他很清楚，但他认为即使和归藏皇室闹翻了，也不会有大影响, 说不定会让计划更完美。
不就是吸引杰姆·奈林的目光吗？
友善那里比得上仇恨！
“麻烦，心累。”
牧知岁拉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捋平。
纪修低头看他的手。
牧知岁的手指骨节莹润，修长漂亮。
纪修忍不住把手指抓住, 举到嘴边亲吻。
“我累了，想早点儿回来睡觉。”
纪修的眼睛瞬间亮了, 还染上了莫名的颜色, 把什么归藏帝国, 维尔塔, 丽莎统统丢到哇爪国。
把人压在入口的玄关, 急吼吼地亲上来。
“早点回来, 陪我睡觉吗？”
牧知岁捏着他耳朵，仰起头让他亲吻。
“你脑子里整天想什么……”
“当然是你啊, 哥哥。”
纪修的尾音叫得很轻，带着颤音。
听在牧知岁耳中，腰不觉软了。
第一次知道，这两个字从纪修口中喊出来，会让他如此情动。
床笫间，纪修叫过很多称呼。
牧知岁眼睛里面波光荡漾，水盈盈的几乎要溢出来了。嗓音软软的，在纪修耳边诱哄。
“再叫……给你奖励……”
“哥哥……”
纪修的嗓音比刚才更黏糊，尾音打了好几个转儿，才落下，像一片羽毛落在了牧知岁心上，让他身体轻轻颤了颤。
感受到牧知岁的身体变化，纪修在他颤动的眼尾亲了亲。
“哥哥爱听，我叫多少遍都愿意……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牧知岁被纪修勾了魂儿。
在一声一声的“哥哥”中沉沦，难以自拔。
银色长发如同月光铺在床上，被褥间散落的铃樱花花瓣蜷曲，显得萎靡。
银灰色的域场张开，将整个房间笼罩其中。
纪修在被子下面给牧知岁按腰。
牧知岁趴在枕上的脑袋转了个方向，“是不是有客人？”
纪修凑过来亲他，声音轻缓柔和，“没有客人。你多睡一会儿，睡饱了再起。”
“黑泽会随时备着我们的饭的，不用担心起晚了饿肚子。”
“我又不是吃货。”
牧知岁闭着眼在他嘴上咬了一下，迷迷糊糊再次睡去。
直到牧知岁睡熟了，纪修轻手轻脚下了床。
在隔壁房间洗了澡，纪修裹着一身寒气下楼。
黑泽端来了早餐。
纪修吃得很慢。
院子里很吵。
丽莎一大早就来了庄园，可惜庄园的下人一个有眼色的的也没有。
只让她在院子里等待，连房门都没进去。
威胁的话，明里暗里都说了不知几遍。
庄园的下人就像上好了发条的机器人，只会按照预先输入的程序说话办事。
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慢待。
丽莎心里面很得咬牙切齿，面上不显露出来，又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在庄园的凉亭里喝了三小时的茶。
纪修用完了餐，慢吞吞喝了餐后茶，才出了门。
远远地看到人，丽莎提着裙摆奔跑过来。
满脸青春阳光的笑，像活泼明媚的少女。
看着飞奔而来的“少女”，纪修漫不经心地抬起了眼皮。
奔跑的动作戛然而止。
丽莎还未出口的“纪修哥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她惊恐地看着纪修的方向。
在她的视野中，一只肩高两米，威风凛凛的银狼，懒洋洋地抬眼看了看她。
专属于狼王的压迫感，让丽莎感觉到皮肤的刺痛。
丽莎怀疑眼前出现了幻觉。
精神能量凝聚在双眼，眼前的幻觉并没有消褪。
银色狼王的虚影和纪修融合在一起，银色狼头趴在纪修肩膀上，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微微掀了掀嘴唇，锋利的獠牙寒光闪烁。
丽莎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被凶猛掠食者盯上的食物。
思维几乎僵住了。
冰冷的压迫感，让她身体忍不住颤栗。
这一刻，她心底所有肮脏污秽的谋算，像自不量力的小丑。
蚍蜉怎敢撼树？
不知道怎么走出庄园的。
丽莎两个小时后才从思维僵直的状态里回神，身体里面翻涌着的是难以压抑的愤怒。
从来没有人——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没有牧知岁约束，纪修随心赶走了讨厌的打扰者，准备上楼陪牧知岁睡觉。
黑泽在客厅拦住他。
“纪修少爷，住在客房的那位，要不要见一见？”
纪修摆摆手。
“交给你和符伽，人别死，别丢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