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我的！(秋水泱泱)

收了精神能量，晶石落在掌心。
纪修仔细打量。
这颗晶石大约婴儿拳头大小，呈半透明的幽蓝色，圆润光滑，看不出有什么机关。
把晶石递给身边的牧知岁，纪修继续问。
“你从什么地方来？路上用了多长时间？”

和归藏帝国接壤的一个小国，国域只有两个星域。
纪修看过星图，从沧澜帝国到希奥联邦, 反空间航行大约一年，中途退出跃迁空间，就需要更多时间。
听红连之前的汇报, 博林只身前来, 显然没有自己的舰队和商船。
从希奥联邦抵达沧澜帝国，两年,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路速度。
让他这么着急地赶路……真的出了什么事？
“你来之前只见过郇竹首领，你们的首领姬野，这个名字或许你不熟……你们的首领冥狼呢？你可见过他？”
纪修神色从容，声音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被纪修这样一问, 博林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哀伤萎靡。
“在我离开前，冥狼首领已经陨落了。”
猝不及防听到了姬野的讣讯，纪修身体忍不住轻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
抓住他的手, 牧知岁稳住他的身体。
听到姬野陨落的消息，牧知岁的第一反应是质疑。
如果姬野陨落, 郇竹应该不会派人送信来, 至少不是这样派人来。
心里这样想的, 牧知岁用同样的理由劝慰纪修。
纪修深觉有理, 定了定神。
“当初发生了什么事？冥狼如何陨落？你仔细讲, 不要遗漏。”
作为归藏星盗团的喽啰, 新加入的成员，博林知道的消息很多都是道听途说。
尤其是关于首领冥狼。
博林在归藏星盗团中的地位不高, 只是隔着人群远远地见过冥狼，甚至不曾对过一句话。
两年前，归藏星盗团抵达归藏帝国星域附近，受归藏帝国皇帝——原归藏星盗团二把手的杰姆.奈林邀请，冥狼带了一部分成员赴约。
郇竹和剩余成员留在希奥联邦。
博林也是留驻希奥联邦的成员之一。
半个月后，消息从归藏帝国传来。
冥狼陨落！
郇竹不信。
但这则消息是随姬野赴约的缪拉亲口承认的。
博林离开希奥联邦时，归藏星盗团已经决裂。
缪拉带着部分星盗团成员加入归藏帝国，郇竹和剩下的人不承认姬野陨落，言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和归藏帝国发生了好几起冲突。
归藏帝国势众，郇竹没有讨到丝毫便宜。
但归藏的名号打出去“原首领归来”，原本和归藏帝国不睦决裂的其他归藏星盗团成员，纷纷来依附。
即便首领冥狼生死不明，郇竹依旧吸纳了足够多的人。
这一结果，导致归藏帝国没占到太多实质性的便宜。
纪修握着半透明的幽蓝晶石，神色凝重。
蓝色晶石表面十分光滑，没有纹路，也没有文字。
郇竹让人千里迢迢送了这块晶石来，是想要传达什么？
旁边的桌盘里，盛着几块幽蓝晶石碎片。
在博林抵达域星的第三天，又有人找到了纪修和牧知岁。
送来了第二块幽蓝晶石。
送信人自称归藏星盗团成员，和博林互不相识。
郇竹为了传递信息，派了多少人来？
为了研究幽蓝晶石传达的信息，几天来，纪修试了很多种方法，一无所获。
桌盘里变成碎片的幽蓝晶石就是在试验中碎掉的。
“用精神能量试试。”
牧知岁从他身后探出手，把幽蓝晶石握在掌心，端详片刻，建议。
郇竹传递消息的对象，应该是纪修。
两人之间的联系，是姬野。
姬野和纪修之间……
牧知岁想到的，就是精神能量。
一直没有破解幽蓝晶石传递的信息，纪修的心绪无法控制变得焦躁。
看着递到眼前，牧知岁掌心的幽蓝晶石，纪修长长吐了一口气，试图将焦躁抚平。
牧知岁的声音传来，如玉珠清冽。
“郇竹送了这样东西，是笃定你能破解的。”
“不用心急，我相信你。”
牧知岁的嗓音入耳，化成甘霖，纪修的焦躁被一点点抚平。
把幽蓝晶石放进纪修手里，牧知岁鼓励。
“试试。”
纪修埋在牧知岁怀里，深吸了一口气，汲取了无限勇气。
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丝线缓慢，轻柔地接触幽蓝晶石。
害怕幽蓝晶石碎裂，纪修不敢一次性释放更多精神能量。
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丝线接触到幽蓝晶石，肉眼可见地被幽蓝晶石吸收，一个细小的光点在晶石内亮起。
纪修和牧知岁对视一眼，坐直了身体，缓慢增加了精神能量的输入。
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光点在幽蓝晶石内亮起，如同星河繁星。
整颗幽蓝晶石被光点填满，突然脱离了纪修的掌心，绽放出炫目的亮光。
纪修挡住牧知岁，抬手遮眼。
亮光中，幽蓝晶石幻化成浩瀚星图。
无数光点正是星河中的恒星。
一条闪着璀璨金光的航线被显眼地标出来。
起点是沧澜帝国的域星。
终点在亿万光年外的希奥联邦——
和星图一同显现的，还有一封信。
蒙纳星，位属归藏帝国，是坎贝拉星域上千行星之一。
是周围国家星域知名的“销金窟”，日进斗金。拥有军火、奴隶、黄、毒、赌最大卖场，五毒俱全。
蒙纳星，承担了归藏帝国三分之一的财政收入。
原本蒙纳星创造的财政收入更多，几乎要占到归藏帝国财政收入的一半。
三年前，原归藏星盗团的首领冥狼归来，在归藏帝国的帝星——地沧星陨落，导致归藏帝国和原归藏星盗团开战。
战斗打了三年，也没分出胜负。
三年时间。
郇竹领导的归藏星盗团吸纳了不少零散的星盗团势力，掌控了归藏帝国邻边的希奥联邦。
蒙纳星受此影响，收入从原本的二分之一降到现在的三分之一。
说起来，归藏帝国的现任皇帝杰姆·奈林，原是归藏星盗团的二把手。
二十多年前，杰姆·奈林带着超过一半的星盗团成员从良，求娶原泠华帝国的公主，成功继任泠华帝国皇帝后，将帝国更名归藏帝国。
说起渊源，杰姆·奈林和郇竹算是就同僚。
归藏帝国宣称冥狼陨落，因为精神体暴走，□□灰飞烟灭，无法提供郇竹“死要见尸”的要求，双方不相让，局面陷入如今的僵持状态。
因为希奥联邦的不间断持续骚扰，蒙纳星的贸易逐年下滑，更加激起了归藏帝国权贵们的愤怒。
双方几乎是不死不休的状态。
这种时候，上百艘装载着贵重货物的飞船，停靠在蒙纳星宇宙港。
只要转转手，就能获得货物一到两倍的利润。
巨大的利润让人心振奋。
商队自然受到了蒙纳星上下主事者的一致青睐。
商队首领是一位姓纪的年轻人。
纪，这个姓，在周围星域国家不常见。
蒙德华猜测，或许是遥远光年外，某帝国世家大族的姓氏。
毕竟，纪姓年轻人周身透露的气度，即便是他有幸谋面的归藏帝国储君，也逊色三分。
低调奢华的配饰，在赌场豪掷千金面不改色……
纪姓年轻人身上的一切，不断证实蒙德华心中的猜测。
态度愈发恭敬起来。
在纪姓年轻人提出要逛逛蒙纳星的奴隶卖场后，蒙德华推掉了所有事务，亲自陪同。
为了讨其欢心，让人送了卖场调教了很长时间，最美的奴隶过来。
“庸脂俗粉！”
纪修轻撩了一下眼皮，对蒙德华示好的奴隶兴趣缺缺。
一眼，纪修就判断了这批奴隶的用处。
应该是侍奴。
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
他来奴隶卖场，本质目的也不是奴隶。
半个月前，他和牧知岁抵达了希奥联邦，见到了郇竹。
从郇竹口中，他们听到更加详实真实的信息。
如同他和牧知岁猜测，姬野没有陨落，只是目前处境十分不妙。
三年前，姬野赴归藏帝国，郇竹没有随行。
姬野在归藏帝国的事，都是从缪拉口中知道的。
当年，他们中了埋伏。
姬野被囚。
杰姆·奈林用被俘的归藏星盗团成员性命要挟，缪拉只能屈服，假意归附，配合他在众人面前演戏。
三年前，郇竹早已经探明了姬野被囚之地。
只是姬野受杰姆·奈林所制，精神体濒临溃散。
如果不能在姬野的精神体溃散前助他凝聚精神体，姬野的□□将直面死亡。
即便当时郇竹就有将姬野救出的能力，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这三年，他和缪拉一直和杰姆·奈林周旋僵持，是牵制，也是无奈。
为什么必须要纪修来？
郇竹的解释是给了他一份精神体匹配度报告。
他和姬野的。
86％。
极高的匹配度。
纪修总觉得郇竹还隐瞒了更重要的。
但郇竹给出的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已经是充分必要条件。
和郇竹商定了接下来的行动。
纪修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他来了蒙纳星。
蒙纳星有他们这次的目标。
杰姆·奈林的儿子，归藏帝国储君。
维尔塔·奈林。
归藏帝国皇帝杰姆·奈林，膝下只有一子一女，视若掌珠。
长子维尔塔为帝国储君。
维尔塔来蒙纳星，身边只带了贴身侍从，是瞒着父母的私自出行。
为了给胞妹丽莎公主准备成年礼礼物。
维尔塔·奈林。
二十一岁，生母归藏帝国皇后，原泠华帝国公主。
胞妹丽莎公主。
维尔塔身上，有种天真残忍的善良。
以上，是郇竹提供给纪修的资料。
蒙德华按照纪修提的要求，亲自去提技术性的奴隶。
纪修坐休憩等待，包厢里有卖场提供的最上等的酒水饮食。
维尔塔就在这个时候闯进了纪修所在的包厢。
和维尔塔一起闯进来的还有三个神色惊惶，穿着卖场统一奴隶制服的，以及维尔塔此次私行带着的随从。
几人进了包厢，惊魂未定地把包厢门死死关闭。
转身看到了包厢里面的纪修和黑泽，呆住。
纪修交叠着长腿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酒杯。
蒙纳星的酒水不怎么对他胃口，他只是端在手里，并不打算喝。
对于突然的闯入者，纪修只是轻轻撩了一下眼皮，没有更多举动。
在偌大的奴隶卖场，维尔塔精准了选中了这间包厢，自然不是概率性的巧合。
幕后在有人引导。
看到包厢里的纪修，几人的心一下子跌宕到了谷底。
这时想要打开门出去找新的躲藏地，已经来不及了。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呼喊的声音，是刚才追在他们身后的奴隶卖场工作人员。
包厢内宽阔空旷，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如果这个时候，纪修和黑泽过来开门，或者在包厢内高喊一声，后果可想而知。
几人面带乞求地看着纪修。
三个穿着奴隶制服的人更是对纪修跪了下来。
至于没有对黑泽下跪……
两人之间，一眼就可以看出，纪修才是主子。
对于他们的乞求，纪修仿佛没有看见一样。
但知道走廊上的脚步声走远，黑泽没有过去开门，包厢内也没制造出响动。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自觉危机过去的维尔塔过来攀谈。
笑容真诚，言辞恳切。
主动说起他们被卖场工作人员追逐的原因。
“……他们中最小的才十三岁。我看到他们的买主了，是个长得满脸横肉，猥琐恶心的老头……”
——你加价把人买下来不就好了？
“因为珍稀，他们的身价太高了……我出来得匆忙，这次没有带足够的钱。只能先带他们跑……”
“你没有叫那些工作人员进来，一看就是心肠慈善的人。我叫维尔塔，你叫什么？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年轻的归藏帝国储君脸上扬着灿烂真诚的笑容，声音晴朗如骄阳，闪亮耀眼。
“单字姓纪，纪修。”
虽然纪修态度冷淡，但维尔塔热情善谈。
纪修和黑泽没有开口赶他们走，厚着脸在包厢留了下来。
蒙德华带着人回到包厢。
维尔塔自发把自己归在纪修一队，以主人姿态自居。
“纪先生？”
从下属口中得知卖场最新信息，蒙德华看到包厢里多出的维尔塔几人，已经大致推测出了几人身份。
猜不出几人和纪修的关系，为了显示对纪修的尊重，他先开口询问纪修意见。

指着维尔塔带来的三个奴隶，“价钱一起结算。”
虽然那三个奴隶身价颇高，又是顾客之前预定的, 但能用三个奴隶结交纪修，显然是非常划算的。
蒙德华应得干脆，满脸堆笑。
“即是纪先生, 三个奴隶而已, 就当是卖场的添头。”
拍了拍手，将按照纪修要求提来的奴隶叫进包厢。
“按照纪先生的要求, 奴隶中拔尖儿的都在这里了。纪先生看看可有入眼的？”
纪修的要求是，能打，或者有一技之长的。
蒙德华安排了人唱名介绍，说到谁，谁上前一步。
既然做戏就要做全面。
纪修把选人的工作交给了黑泽, 最终选了十几个人。
蒙德华殷勤地把这些人的名字经历档案一并交给黑泽。
连带着和维尔塔一起的三人。
纪修付钱十分痛快豪气。
买了人，纪修不准备在卖场逗留。
蒙德华亲自送到卖场出入口。
维尔塔也跟着出了卖场。
出了门口，在高高的台阶上，蒙德华还要客气几句。
纪修眼前一亮, 几步下了台阶。
蒙德华跟着纪修的方向看过去。
蒙纳星这会儿下起了雪。
卖场门口的雪地上站着两人。
看见伞下的牧知岁，蒙德华瞬间理解了纪修不久前口中的“庸脂俗粉”何意。
想来, 正是因为纪修之前遇到过眼前的男子, 才会觉得卖场的侍奴皆为“庸脂俗粉”。
“你怎么来了？”纪修两步走到牧知岁身前, 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诺西手中撑着的伞。
“正好没事儿, 想着你在这里, 过来等你。”
牧知岁伸手掸他肩上的落雪。
蒙纳星的雪和别处的不一样。
雪片如细碎的宝石, 带着莹润微光，落在地上长长不化。
纪修略低下头, 方便牧知岁掸他头发上的落雪。
“蒙纳星的雪景，也是远近星域闻名，没想到我们能赶上，也是有缘。”
纪修笑着牵他的手，“我们一起走着回去，我陪你赏雪景。”
牧知岁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掌心。
纪修会意。
两人转身向卖场门口看过来。
蒙德华已经下了台阶。
纪修给他介绍，“我的伴侣牧知岁，这是蒙纳星主事蒙德华先生。”
蒙德华抢在牧知岁开口前先行了礼，言谈温和热情。
“牧先生和纪先生站在一起真是‘芝兰耀玉树’，堪称珠联璧合。鄙人蒙德华，牧先生直呼名字就行。纪先生可是我们蒙纳星的大客户。”
对他的夸赞，牧知岁并没有谦虚，微微欠身回了礼。
“蒙德华主事生意兴隆。”
“仰仗纪先生和牧先生光顾。”
两人彼此客套几句，期间没有人理会维尔塔。
“我们还要在蒙纳星盘桓几日。蒙德华主事是地主，可有名胜景观的去处推荐？”
拉关系，自然要有来有回，最怕的是对方什么都不接。
纪修和牧知岁抛了树枝子过来，蒙德华欣然接住。
热情地向两人推荐了一个向导。
和蒙德华简短交谈后，纪修和牧知岁转身准备离开。
至于维尔塔——
此来蒙纳星的目标，是他。
维尔塔的身份能给两人的身份提供证明。
只用见过了就好。
垂钓者，等鱼上钩，不能上赶着，易落下风，易暴露。
故智者不取。
自从牧知岁出现，维尔塔的视线就没从纪修和牧知岁两人身上移开过。
这会儿，见两人就要离开，急忙追上来。
“纪先生——”
维尔塔以为在卖场包厢里面的相处，纪修至少应该把他当成朋友，后面还替他支付了三个奴隶的钱。
这会儿，竟然不和他打招呼就要离开了……
第一次，有人对归藏帝国储君视若无睹！
为防他冲撞到牧知岁，纪修拉着人往旁边挪了两步。
“你还有什么事？”
维尔塔没想到他会躲开，踉跄两步才收住脚。
年轻的脸上带着灿若朝阳的笑，“今天的事，还没有正式对纪先生道谢。纪先生和这位……牧先生，”他的视线落在牧知岁身上，纯净明亮，“可愿赏光？我请两位吃顿饭作为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