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我的！(秋水泱泱)

东西送来得很快。
纪修把干净的毯子丢在纪云身上，拿起托盘中的针剂。
纪云牙齿打颤，眼睛盯着他手中的针剂，恐惧地问，“那是什么？”
“缓和剂，让你的情况好受一点儿。你现在的情况恐怕等不到你想要的人来。”
纪云不是很信任纪修。
“我能挺住……”
“哦。”纪修应了一声，把针剂放回托盘。
过了不到十分钟，纪云声音颤抖，哭着喊。
“纪修，纪修，针剂……”
纪修平静地把缓和剂注射进他体内。
纪云脸上都是眼泪，看起来很狼狈。
他抽涕了好久，缓和剂发挥效力，体内的燥热被压下去，才松了口气。
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他抬起眼睛看着纪修，色厉内荏，“纪修，你心里是不是看不起我？”
没等纪修回答，他自问自答。
“我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我处处比不上你，没你长得好，成绩比不上你，就连精神体，你现在也比我强太多。你嫁给了帝国唯一的亲王，我就想球一样，被嫌弃的人踢来踢去……”
纪云小声儿发泄了内心的不满和怨怼。
“为什么我处处都要和你比？我不求上进有什么错？我就想当一只被人养的米虫有什么错？母亲和父亲凭什么看不上我？……”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哭得稀里哗啦。
纪云的价值观，纪修很难认同，但他不是纪云的监护人，没有教导他的义务。
纪云什么样的价值观，只要不和他来挨边儿，根本无所谓。
今日的事儿，如果是纪云自愿的，他完全可以当做没看见。
有人敲门。
纪修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看着很是斯文，额发微湿，呼吸略带急促，似是刚进行了剧烈运动。
看到纪修，男人愣了一下，习惯性地露出客气的微笑，“对不起，我走错……”
说话间，他从纪修身侧看到了包厢沙发上的纪云。
男人的眼色瞬间变了，挥拳对着纪修的面门砸来。
纪修微微侧头，避开了男人的拳头，抓住他的胳膊，准备给他来个360°空中大旋转。
“纪修——”
幸亏纪云喊得快。
纪修把提起的男人放在地上，看着纪云，“你找来的人？”
纪云点头，掀开毯子，从沙发上下来，在地板上被绊了一跤。
身体摔在地上，纪云被磕出了眼泪。
“纪云。”
男人在纪修手中挣扎着。
纪修松开手，男人快步走到纪云身边，把他从地上抱起来。
既然纪云找的人到了，纪修没必要在这里多待，他走出包厢，顺手带上了房门。
木都订的聚会地点是这一层另一条走廊的包厢。
包厢很大，一个班级的同学聚会，空间绰绰有余。
包厢内，设施齐全，吃喝娱乐，应有尽有。
纪修推门进来，就被木都抓到了大桌，“纪修你来晚了，罚酒三杯。”
同学们笑着起哄。
纪修笑着自罚了一杯，任人再说也不喝了。
和牧知岁在一起时，纪修测试过他的酒量，一杯刚好，三杯就醉。
牧知岁要求他，“在外面少喝酒。”
牧知岁的要求，继续打算奉行到底。
包厢里面有很多玩儿的，同学们也不纠结在喝酒上。
“纪修，过来这边，这个转盘挺好玩儿的。”

纪修跟同学玩了几局，有输有赢。
聚会可以带家属朋友来，很多同学都带了人, 包厢里有很多生面孔。
纪修从菲尔亚德和瑟维斯那里得到了一条消息，不知是好是坏，他无法评判。
被这条消息弄得他整晚没有了好心情。
芝姜和纪昌离婚了。
听说是芝姜主动提出来的。
至于原因——
纪昌要和帝国二公主牧厌霜结婚。
听瑟维斯和菲尔亚德说的时候, 纪修半信半疑。
时间还没过去一个星期, 消息被证实了。
纪修看着手中红底烫金的请柬，觉得上面的两个名字格外刺眼。
硬卡请柬被他捏得变形, 被束绿抽走。
“你早就知道了纪昌是个什么样的人，犯不着为这种事生气。”
纪修垂着头不说话。
虽然他多次想要和纪昌割舍，心底最深处总是存着期待。
他的父亲不该是这样的人……
他这样低迷的情绪，让束绿眼中闪过惊讶。
她不知道纪昌在纪修心中有这样的份量。
当初林雅选择纪昌，她早就知道纪昌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曾经反对过，最后被林雅说服。
林雅在时，纪修对林雅表现出更多依恋，对纪昌, 感情说不上浅，但在她看来, 不过是普通的父子情意。
晚上, 纪修没回学校。
和牧知岁通讯时, 他蔫蔫的, 像只被欺负了的小狗。
牧知岁问清了事情始末。
纪修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我想你, 岁岁。帝星太讨厌了，一点儿都不好。”
通讯的全息影像也很讨厌, 他想要抱抱牧知岁，这点儿愿望都不能实现。
牧知岁温柔地安慰他，没有一句松口让他离开帝星去域星的话。
纪修发泄着他的“小脾气”。
“看”着纪修睡着，牧知岁给束绿拨通通讯。
束绿接到牧知岁的通讯，意外，又在意料之中，想来是因为纪修的事。
果不其然。
只是牧知岁接下来的话，让束绿有些没想到。
“小修的生父……亲王殿下知道什么？”
这件事，从一开始林雅就做了周密安排，牧知岁从何得知？
“星网上的资料再完美，也胜不过事实。只要把两人的身体发肤拿去做基因比对，情况很明了。”
让牧知岁升起这个念头，是在去年末纪修的学期末考试前。
没想到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他没告诉纪修，因为他不知道纪修生母林雅做这种安排的原因。
这么明显的漏洞……
束绿心里叹口气。
她的小姐精明能干，善于识人，却在纪昌身上看走了眼。
牧知岁的意思很明白。
既然纪修和纪昌没有关系，不如把事情摊开跟纪修说明白，让他断了对纪昌的所有期待。
但这种事……
否决了纪昌，她就要把另一个真相讲出来。
她不能用另外一个谎言去欺骗纪修。
束绿很久没有回应，牧知岁猜测他的提议或许不可行，至少在束绿这里没有通过。
显然束绿有牧知岁不知道的考虑。
当初拿到检测结果后，牧知岁让人查了林雅，没有找到任何疑点。
林雅嫁给纪昌，五年后才有孕生下纪修。
她品行高洁，身边从来没有不正常的男女关系。
那份检测报告，看起来更像是捏造的。
一份检测报告可能是捏造，两份也可能是捏造，但如果连续三次检测都是同样结果呢？
牧知岁坐在办公桌后面，捏了捏眉心。
他已经回到了域星，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处理。
他侧了侧头，窗外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天空中有三颗蓝色月亮，三星逐日。
和帝星的景色不同，域星的首府星白天和黑夜的时间格外长，一个白天有37个小时。
佐亚跟在抱着一堆公文的泽维尔身后进来，看见他的疲惫，没有安慰，只有损友的嘲笑。
“又和你的小情人通讯聊了半天。你这身体，再不保养，等哪天你的小情人来域星，说不定就看见你猝死的尸体……”
牧知岁翻了个白眼儿给他，意有所指，“我有小情人惦记，可不像某人，连老情人都没有……”
佐亚差点儿被他一句话噎死，转移话题。
“老古董们都等着你开会呢。”
两人斗嘴，泽维尔不插话，把开会需要的文件整理好交给牧知岁。
这次会议议题有点多，牧知岁看着很是生厌，想把所有事情推给对面的损友。
佐亚控诉，“你能不能体贴体贴我？这些事，我帮你做了快一年了，驴子也不是这么使得吧？你回来了，还不让我松快两天？”
牧知岁眼皮撩了撩，语气凉薄挖苦，“你又没有情人要陪，要假期做什么？”
佐亚斜眼看他。
这件事还过不去了是吧？
周末，斯汀顿约纪修去海钓，只约了他和乔立。
多用途的飞艇落在海面上，改变形态，变换成一艘游艇。
海上视线开阔，远离人群喧嚣，只剩下海浪声，还有偶尔传来的海鸟叫声。
纪修和乔立在船头垂钓，斯汀顿爱上了深潜，偶尔从海面冒头，手里捉着一两只海洋生物。
洁西雅还没有从翎羽星域回来，但不时有消息传回来。
斯汀顿是个乐天的性子，知道二姐性命无恙，从不忧挂于心。
有时，纪修会很羡慕斯汀顿。
和很多人相比，斯汀顿简直是命运的宠儿，有温暖的家庭，慈父严母，还有友善的兄姐。
乔立双臂交叠在脑后，躺在甲板上。
头顶阳光刺眼，照在身上有种火辣辣的炙烤感。
旁边刺啦一声，斯汀顿顶着满头水渍从水下冒出来。
他把一条肥美的海鱼丢在甲板上，双臂放在甲板上，笑容如头顶阳光灿烂。
“我们来做烤鱼吧。”
水珠从他发尾滴下，如同珍珠。
纪修心情被他的笑容渲染，躲懒，“我不会烤鱼。”
斯汀顿翻上甲板，眼巴巴地看着乔立。
乔立被他看得无奈，“我来做。”
斯汀顿欢呼一声，“我就知道乔立什么都会做。我去把烤炉搬到甲板上。”
乔立拉住他，“先去洗澡，湿衣服穿在身上，一会儿被烤干了，你就是一条现成的咸鱼。”
斯汀顿撇嘴，“关心的话要正面说。乔立你这样说话容易挨揍。”
乔立松开他，斯汀顿小跑着去舱内洗澡。
纪修偷笑，躺在甲板上不想动。
乔立提着鱼去旁边水桶清理。
肥美的海鱼还没死透，在他手中甩着尾巴，水渍溅了他一身。
放置在船舷处的鱼线疯狂被扯动，纪修猛地坐直了身体，抓起鱼竿。
有鱼上钩了？
五分钟后，纪修钓上来今天海钓的第一条鱼，是一只一尺来长的黄鲈。
随着第一条黄鲈被钓上来，纪修的海钓开张了，不到半个小时，钓上来二十多条海货。
斯汀顿洗完澡，把烤炉搬上甲板，给乔立打下手。
乔立的厨艺非常不错，第一份烤鱼在烤架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甲板上开始弥漫烤鱼的香味。
斯汀顿抢到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被纪修抢走，不顾鱼肉烫嘴，吃得呲牙咧嘴，还不忘对乔立竖大拇指。
乔立把刷好调料的鱼肉放在烤架上，他双手带着手套，就着斯汀顿的手吃了一口，品鉴，“有点儿咸了，这次少撒点儿盐。”
庞大的星舰破开海面，掀起冲天海浪。
三人所在的游艇像是汪洋大海中浮沉的一片树叶，随时都有可能倾翻。
纪修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烤鱼塞进嘴里，拎起烤炉，把里面的碳火倾倒在海里。
乔立直接撕掉了手上的手套，把身边装着海鱼和处理过的鱼肉的箱子扣紧，防止一会儿动作起来倾倒。
斯汀顿飞奔回驾驶舱，更改游艇模式。
三人分工合作，在又一波海浪冲击过来前，飞艇成功起飞，笔直升空。
飞艇停驻在千米高空，三人从飞艇舷窗看着下面的海面。
下方的星舰清晰可见，身躯庞大，身长超过了五千米，，宽度也有两千米。
星舰上方有人在战斗！
发现这一点，三人相互看了看，十分惊讶。
他们出海之前，没听说这片海域有战斗演习，也没有被禁行。
现在是什么情况？
战斗的精神能量向四周溢散。
纪修三人初步判断，战斗中的双方精神体强度应该都在A级以上。
让三人瞠目的是，这些人身后都“长”着翅膀，他们能飞。
三人不想卷入这样的战场，操纵着飞艇，谨慎地远离战场。
咸湿的海风裹着精神能量的味道从舷窗缝隙灌进来，纪修皱眉。
混合驳杂的味道中有一丝熟悉的味道，很淡，纪修一时想不起这种味道属于谁。
星舰上的战斗非常激烈，很快有人从空中坠落。
剩下的人不断转移战场。
没有人用枪械，是内部演习？
但有人真的死了。
纪修亲眼看着其中一人翅膀被撕裂，身体被腰斩，飚洒着血花，坠落进海里。
这些人的移动速度太快，飞艇被圈进了战斗圈中。
三人神色凝重。
斯汀顿猛地怕了一下脑袋，“你们等一下。”
说着话他往后舱跑去，一分钟后提着三只金属箱回来，边开锁边给两人解释。
“这里面是半身机甲，一直放在飞艇上备用的。”
今天的飞艇是斯汀顿提供的。
闻言，纪修和乔立兴奋地每人拎过一只箱子。
金属箱打开，里面是三架制式半身机甲，崭新灿亮，带着机油的浓重味道。
装填能量块，穿戴，激活。
三人用了不到一分钟。
事实证明，他们争分夺秒是有必要的。
三人刚穿好半身机甲，一个人就坠落在了飞艇前舷窗外，飞艇被砸出一个深坑，强化后的舷窗碎裂成了蛛网。
斯汀顿的这架飞艇质量过硬，经过这样的冲击，只是下沉了十几米。
砸在舷窗外的人踩在飞艇外壳上，他体格精壮，赤裸的上半身后背肩胛骨下长出一对翅膀，黑色的羽翼不是精神能量幻化凝聚，更像是撕裂后背，从身体长出来的。
左侧身体上布满了绚丽的兽纹，纹饰太复杂，一时辨认不出是哪种动物。
纪修不错眼地盯着舷窗外的人，眉头皱紧。
这人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是谁？
舷窗外的人似乎感应到了纪修的注视，回过头来。
冷峻的脸上，一双没有人类情感的竖瞳。
父亲？！

纪修从来没想过这么快就遇到了纪昌, 也从来没想过在这种场合下遇到纪昌。
父子两人隔着舷窗对视。
纪昌眼中有微弱的情绪波动，但很快消失，恢复了冷漠。
纪修盯着舷窗外的纪昌, 感受着空中溢散的精神能量，一股难以置信的惊讶从心底升起。
不对，不对……脑子在疯狂地提醒。
怎么可能是S级？
看到纪昌身上的兽纹, 纪修仿佛明白了原因, 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跟纪昌说些什么。
精神能量凝聚的长刀向着这边劈来, 目标是飞艇上的纪昌。
纪昌若躲，目标就会是飞艇。
纪昌向后扭了一下头，转过来时，瞳孔收紧，身后黑色羽翼张开, 赤.裸双臂瞬间覆盖上坚硬鳞甲，指间掌腹长出结实角质。
劈来的长刀被他抓得粉碎，溢散的精神能量落在飞艇上，飞艇发出急促的警鸣声。
飞艇向着下方海面坠落, 纪修三人从舱门飞出。
纪修抬头看着头顶的战斗。
不知道是不是演习测试？
纪昌被十几个同样背生双翅的人围攻，海面上的星舰上站着一群人, 对着空中的战斗指指点点。
精神能量赋予他超强目力, 纪修看到星舰上站着的人, 和纪昌一样, 裸着上半身, 身上有兽纹。
他想起牧知岁曾经和他说过的一件事。
牧见寒大婚后, 帝国皇帝秘密培训一支部队，部队中的成员都是“进化晋级”的混种。在牧知岁离开帝星前, 这只部队已经拥有了超过三百名S级精神体队员。
牧知岁离开帝星后，帝国皇帝把这支部队交到了谁手里？
这类属于机密的消息，不方便大喇喇探听，纪修没有从束绿那里得到消息，渐渐淡忘了。
纪昌也被选入了这支部队吗？
帝国关于这方面的研究似乎进展很快，兽纹已经从脸上转移到了身上。
脑中思考了很多，现实世界只是一瞬。
星舰上的人发现了纪修这三个“闯入者”，不想要留活口，有人从星舰上冲上来，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三人围在其中。
全部都是S级！
S级精神体的能量压制，让三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对抗。
纹身，竖瞳。
冷漠残忍。
这些人将三人围起来，并没有急着将三人杀死，而是像戏耍猎物的野兽。
交战中，三人相互交换了信息，多次并肩战斗养成了三人之间的默契。
纪修避过一人的攻击后，借势跳到另外一人背上，锐利的狼爪深深地扎进他的翅膀，另一只手冲着他颈后插去。
S级精神能量防护的皮肤十分坚硬，纪修的动作受到了阻碍。
被他抓住翅膀的混种抖动着翅膀，做出大幅度动作，试图把身后的纪修甩掉。
纪修得到了一个“盾牌”，不舍得马上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