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袖解释道:“早上有兄弟在南边巡视,找到了一件血衣,瞧着样式是我们的人,便往四周寻了寻,再几里外看到了……”
傅砚辞见他面色为难,皱眉问道:“磨蹭什么?”
“看到了李营头的尸体。”
拂剑没忍住:“老李昨夜还同我们喝酒呢?怎么可能?”
傅砚辞也看着他:“查出来了,真是老李?”
拂袖点头,语气有些沉痛:“老李腿折过,错不了。属下问了三营的人,昨夜确实是没回。”
傅砚辞摩挲着手上沾血的布料,陷入沉默。
李营头平日里兢兢业业,是守了十多年边疆的老营头了,从小就没了爹,家里就一个老母亲养在赛安城,时不时回去侍奉。
傅砚辞同他交往不多,但也有映象,此人自从腿伤了后就被傅砚辞安排去带新兵了,也算是个轻松活,因着对新兵耐心照顾,在军队里头名声不错。
拂剑叹了口气:“昨夜我出账的时候还同他打了招呼,让他别喝太多,怕是倒在半路被狼叼了。”
倒是一语成谶。
拂袖摇头:“我去看过了,虽说少了点部件,但瞧着不是被狼叼了。”
拂剑愣了愣:“你是说有人对他动手?”
很快他否定道:“老李什么人,在军营里出了名的和善,他能得罪谁?”
拂袖没有回他,他同老李算的上有些交情,昨日还给他割了几两羊肉准备让老李带回去给他老娘尝尝荤。若没有自己这一遭想必老李就会在营帐里头歇着,不至于惨死在昨夜。
他摆手行礼,话中带着点哽咽:“主子,老李胸前的伤口奴才知道,那分明是剑伤,怎么可能是狼牙撕咬的样子,还请主子详查。”
傅砚辞把他扶起来:“我记得他家还有个老娘,得先处理好老娘那边再来查证。”
傅砚辞把手中的布料往怀里收了收,他心底也不是滋味,李营头当了这么多年的兵,每次见他都会笑着喊他一句小世子,骤然离世,傅砚辞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尸首存放再何处?”
拂袖死死的握紧手上的剑柄:“在营门口。”
傅砚辞带着二人走到营门口,见许多将领都聚集在这里,围着尸首双目泛红,并未注意到他的到来。
还是崔时肆站在外围,瞧见了他,轻声开口:“都让让,世子来了。”
此话一出,立马有年轻的小兵走到他跟前,眼眶泛红:“世子,方才拂袖大人都同我们说了,李营头分明是被人害死的,您可得给他个公道啊!”
立马带动起四周的确气愤,顿时有人混在人群中大喊:“就是啊,李营头兢兢业业守了这么多年,一定得还他个公道。”
四下跟着应和起来,傅砚辞眸子一沉,做了个安抚的动作:“自然。”
他视线缓缓扫过围在此处的众人,再扫过崔时肆时,看见这人连忙躲避的动作,心下有了想法,面上却是不显,跨过人群走到尸首面前,也不嫌弃一片血淋淋的尸体,上手扯开遮挡的布料,按在尸首心脏处看了看那处的伤口。
虽然已经在草原的夜晚上放了一夜,有一只手臂和半张脸都被野狼撕咬去了,连胸前也覆盖着各种狼牙撕咬的伤口。
但傅砚辞这种从小同剑打交道的人却也能一眼看出那道剑伤,直接贯穿心脏,才导致老李头死亡的主要原因。
他点了点头,随手在身上擦了擦血:“确实是被他人杀害的。”
“是不是南疆那边的人不服输,又派了人来捣乱!”有一名小兵红着眼上前猜测道。
傅砚辞摇头,语气有些沉重:“南疆不使剑,使刀,不大可能是他们干的。”
拂剑蹲在地上仔细端详着那处伤口,忽的开口道:“只怕是自己人。”
他这话一出瞬间激起一番波澜,很快就有人反驳:“怎么可能!?剑大人你也知道李营头的,他在军营里从未得罪过人,怎么会被人盯上啊?”
傅砚辞使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平静下来:“这剑伤是贯穿伤,拂剑刚刚比对过了,伤口大小刚好对的上我们营里的军械,而且是从背后一剑毙命,利落的很。只是藏在狼牙撕咬的伤口下面看不太清,得仔细瞧过才晓得。”
四下泛起一阵躁动, 傅砚辞依稀能听到有人混在嘈杂的人群之中窃窃私语。
他盯着李营头惨不忍睹的尸身,呼吸重了重,上手拿起布掩盖住头部, 声音很轻,但四下却骤然安静下来,都听着他抛下二字:“彻查。”
四下有人愤懑,有人欣慰,有人悲痛, 也有人默默混在人群中, 面色不虞。
军营中出了这么恶劣的事,傅砚辞作为掌权者若不解决,一来对不起老李头在天之灵, 二来更是定不住军中各心。
不论是有异心的那群人, 还是为了老李头悲痛的那群人, 甚至于一直跟着他全心全意效忠他的人, 都在看着这名“小国公”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情义来真正接手这个庞大的军营。
傅砚辞跟着走了一条昨夜老李头走过的道,这条道是小道, 比正常的大路能快个一炷香的时间。
他在路上看到了昨夜拂袖替他装羊肉的包装, 破破烂烂的,想必也是被狼叼了去。
拂袖跟在他身后,很不是滋味,后悔道:“老李头肯定是怕肉凉了,想着早点送给老娘吃, 不然怎么会挑小道回。”
拂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不知如何安慰。
“不怪你, 老李被盯上了,不是今天也会有下一次。”傅砚辞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语气让人猜不准心思:“我更担心,是他撞破了什么事,才惨遭毒手。”
他站直身子,目光看向远处的赛西城,忽然松下背脊:“无论如何,我们总归得先去给李大娘一个交代。”
乌云慢慢笼罩住太阳,寒风忽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在空中打着转转,好似一对伴侣在空中伴舞,哀恸而深情。
午饭是在一楼大厅吃的,游青和季封几名护卫一同用餐,商讨着何时从中州再度启程。
季封正握着碗热水往嘴里灌着,喝完他抬起袖子抹去嘴角残余的水渍,看向游青:“几日前寄的信件想必已经到了世子手上,若不出意外,世子是已经知晓我们到了中州。”
游青颔首:“中州和边疆挨壤,见我们迟迟未到,想必傅砚辞会派人来接应我们。”
季封倒是安慰他:“无事,我们并不急着赶路,目前就怕出了中州又会碰上刺杀,在城内那群人起码会收敛一点。”
游青点头,他忽的又提醒季封:“听黎黎说你这几日都带着兄弟们出门搬货,如今有了盘缠,你们也不必如此劳累。”
“嘿嘿,公子不必担心。”那名年轻侍卫挠头看着他傻笑:“兄弟们天天窝在客栈闲的长毛,出去活动活动松松筋骨罢了。”
接着下一瞬他腰间就被身边的兄弟狠狠掐了一把,同他咬耳朵:“你小子装什么,还活动筋骨,哥哥我可是想在客栈趴着玩牌。”
在场的人都是季封寨子里的青壮,同那名年轻侍卫都是从小一条裤子长大的,自然不在乎陪着兄弟干些活路。
更何况游青身份特殊,季封并未告知他们游青的真实身份,自然也不知游青同傅砚辞成亲的事。
此时见到自己最小的兄弟好不容易动一次春心,都给足了面子想着撮合呢。
一人揽过年轻侍卫的肩膀,拍着胸脯道:“小季可是我们这群人里最勤奋的那个,村里人给他说媒的个个赞不绝口,可多姑娘等着他回去结亲呢。”
游青见他看着自己说话,也不好不回,跟着应和了句:“小兄弟一表人才,确实能够有许多女子青睐。”
季封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那名年轻侍卫脸颊愈发红,也终于察觉到了些不对劲,不动声色的开口:“那是自然,小季,待你成亲时,可别忘了请游公子和他夫君一同前去吃喜酒啊。”
游青笑着点头,喜事人人都不介意沾着点,更何况此番也算是共同过了生死的,能被邀请吃喜酒自然觉得荣幸。
但其余人脸上笑意却是僵在脸上,年轻侍卫嘴唇皮子颤抖着,艰难问道卿卿:“我竟不知……游公子原来有夫君了。”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移到了后背,轻轻拍着,似是安慰。
游青也察觉到了四下骤然冷清下来的气氛,还以为是不方便请他吃喜酒,连忙开口找补:“若是不方便就罢了,毕竟我是外乡人,也怕不清楚你们那儿的习俗,省的扰了你们大喜的日子。”
季封替他们解释道:“没有的事,就是担心婚宴简陋,怠慢了你们就不好。”
游青低笑着摇头:“这说的是什么话。”
说完看向后厨,有些疑惑:“怎得我要的小菜还未上来。”
他要的是一碗肉粥和一碟白灼菜心,配着吃很是清爽。只是他肉粥都要凉了,那盘小菜却迟迟未上。
季封见状忙道:“我去帮你问问。”
“不必!”游青喊住他,无奈道:“你们先吃着,我自己去问就是了,也就两步路罢了。”
游青起身往客栈老板那里走去,见有人也在前面催促着,自己便百般聊赖的在一旁等着,目光盯着某处出神。
忽的好似看见客栈前台的侧方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该是何物掉到了地上。他刚欲仔细看过去,却被客栈老板唤回心思。
“客官有何事啊?”
游青便不再纠结,这客栈老板长的和善,一身肥肉看着并不油腻,圆滚滚的甚是喜庆。
且他开口有礼,游青心中也有了个好印象,他语气柔和下来:“方才点的那碟小菜迟迟不上,心中疑惑,来催一催。”
客栈老板歉意的朝他笑了笑:“客人稍等,容我去问问后厨。”
游青点头:“麻烦了。”
“哪里哪里。”
那客栈老板说完就往后厨走去,出来时好像踹了什么东西一脚,嘴里还低斥着什么。但大堂人声嘈杂,游青也并未注意,只是站在原地耐心等着他回来。
就在客栈老板走近后厨时,游青耳边却传来一声极低的呻.吟声,游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声音正是从方才那处传来的,游青心下好奇,走到侧方弯腰看向木板隔开处。
却见一名只着里衣的女子,身形消瘦,骸骨突出,面色饥黄,足腕和腰部都锁着铁链,呈某种四肢动物一般俯趴在地,面前放着一个铁腕,里头装着根不知什么骨头,游青看着隐隐有些泛呕。
那女子瞧见陌生男子,神色忽的惊恐起来,往里侧躲去,嘴巴大张着想要尖叫声,却只能发出些嘶哑的哈气声。
游青这才看清了,女子嘴里,居然没有舌头。他身后一冷,下意识的起身站直,几息过后,客栈老板臭着张脸走了回来,看着满脸煞气。
路过那名女子所在的地方时,还狠狠的往那处踹了几脚,游青起了心思听着。
“臭女表子,什么东西,能让客人开口花钱可是你们的荣幸,还敢挣扎,活该被……”
再后面的他没有听到,后背的冷汗几乎要沾湿他的衣服。却见客栈老板恢复了一张喜庆的笑脸,仿佛方才狠踹咒骂的人不是他一般,朝着游青歉意道:“客人,方才后厨有食材往外跑,刚刚抓回来了,您再等等,下一道菜就是您的了。”
游青听着不对劲,但现下他和季封等人蜗居于此,不可生事,不留痕迹的瞥了女人在的那处,平静的说道:“那就好,我就先回去等着了。”
“诶。”
游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自然一些,僵直着脊背走回座位。
季封瞧见他神色不对,问了一嘴:“游公子怎么去了那么久。”
游青却扯上他的衣服,语气急促:“你去……去后厨查查,看看这家店铺到底再干些什么。”
季封神色严肃起来,能让游青如此失态,想来不是小事。
等到小二上了那碟小菜,游青却推开肉粥,唇色有些泛白:“劳烦,帮我换碗白粥吧。”
小二开口:“客人,白粥得另外算钱,肉粥上了就退不了了。”
游青点头,什么都好,他只是不想再看见这家店里的肉食。
季封也不敢耽误,等小二转身一走,他也悄悄的跟在小二身后,蹭着人群混进后院,寻了个窗户跳上房梁观察着。
底下的的厨师正同小二指着个笼子商讨着什么,后面小二像是很为难的样子,应了句话便走出后厨。
下一刻,季封看着那厨师抬手往笼子里面一抓,居然抓出一名估摸着才五六岁大的女童。
季封心下一沉,佃州他未曾领人打刺史前也有客栈会拿女童做菜,但他在衙门里做事,家中情况还好,倒是未曾真的深入了解过这些。
只是城里清风寨后听过寨子里的婶子们聊过,百姓们养不起的女童都会卖给一些客栈酒楼,供那些有这癖好的贵人们享用,然后就能得到一笔算得上暂时能够救命的钱,拿去换些粮食吃。
瞧着那女童额头上的鲜血,想必就是怕女童挣扎逃跑,亦或是大叫扰了前台的客人。
季封抓着房梁的手捏的很紧,几乎是要把木头捏碎,他神色纠结,还是趁着只有厨子一人之时,寻了个时机打晕了他,接着把小女孩背在背上,躲开人群回了自己的房间。
黎黎这时刚吃完午饭,正在房里扭着小腰杆子做消食操,孕肚在空中跟着一抖一抖的,可爱的紧。
听到窗口有什么动静,他还以为是进来了什么小动物,正扭头看去。却见自己夫君满身狼狈,身后还背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女孩。
他吓得声都不敢发出来,跑到他身边低斥着:“你要死啊,怎么还拐了个女娃回来!”
季封皱眉打断他:“说了不准说“死”字。”
他顿了顿:“还有,不是我拐回来的,是我救回来的。”
季封不知如何处理,打算现在下楼去找游青谈谈,刚准备吩咐黎黎好好照看这女娃,二人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季封二人心下一跳, 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的惊慌。
季封在黎黎头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往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以示安慰:“黎黎带着这小女娃先躲躲, 我去看看来人是神是鬼。”
黎黎面露担忧,在季封即将抽身而去的时候拉住了他:“小心一点。”
“嗯。”
说完他走到门前,整理了一番面上表情,确定黎黎和女童藏好以后才缓缓开门。见到来人方才松了口气。
“呼,游公子, 鹿姑娘。”
门前的游青瞥见他身后的地毯, 愣了一下,低声开口:“果然是在找你。”
还未等季封回他,二人便齐齐被一旁的鹿悠悠推进房内, 待关上房门后松了口气, 看向黎黎躲藏的方向, 喊道:“别藏了, 是我们,出来吧。”
片刻后, 黎黎露出一只眼睛, 随即那只眼睛弯起一个弧度,紧接着黎黎便放心的走了出来,凑在众人身旁好奇问道:“鹿姑娘怎得知晓我躲在那儿?”
游青怜爱的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指着地上女童低落下来的血迹:“你看。”
季封跟着看过去,只见地板上一滴一滴的暗红色血点正呈线条状一路延伸至衣柜里, 他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是我大意了。”
鹿悠悠顺着血迹寻着,听他们交谈, 默默出声:“我现在建议你打扫好这些血迹,下边已经开始找人了。”
季封点头, 当下就去找了碎布开始擦拭。
鹿悠悠已经开了衣柜,瞧见了那个昏在其中的女童。
她动作滞了滞,游青此时走到她身边,见里头藏着一名瘦弱的女童,叹了口气,低声骂道:“果真猜的没错,这店老板当真干这吃人的勾当。”
鹿悠悠垂下眸子,伸手把女童平放在地上,一言不吭开始掐着她枯槁的腕子开始诊脉。
游青也不闲着,从袖口处掏出帕子,撕扯成细细的长条,给女童受伤的额头好好系住。
于此同时,季封和黎黎也清理好了地面,正弯着腰看着女童。
黎黎则是双腿盘地而坐,一张小脸皱成个苦橘子:“方才季哥下楼倒水,瞧见那客栈老板正在挨个查着呢,咱们该把人藏哪里去啊。”
游青想了个法子:“让季公子先把她抱去房顶躲躲。”
说完看着一直默不作声,冷脸施药的鹿悠悠身上,问道:“鹿姑娘可曾上好药,我怕那掌柜的就要上来了。”
鹿悠悠手上动作利落的很,闻言冷笑一声:“来就来,看看是他先被毒死,还是我先被打死。”
但她也知晓如今不可闹事,小心的把女童扶起交给季封,同时叮嘱道:“她头受的伤晃动不得,还请动作平稳一些。”
季封点头:“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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