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日(银飞壳)

沈掠星无言，低头“哧溜”一下便从宿延胸膛下钻了出去：“这么喜欢我的床让给你了。”
沈掠星飞快下床穿了鞋，兀自跑去客厅睡沙发。
这出闹剧最终以宿延的“你不回床上睡我就抱你过去”而结束，沈掠星本来不太累的，被宿延这么一闹倒是很快睡着了。
隔天到了教室沈掠星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杨牧斋。
自己这个同桌成绩好、其实长得也挺拔帅气，只是不爱讲话、少了点高中生的活力。
“看什么？”杨牧斋没抬头，边看书边问。
沈掠星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不太集中，昨天宿延拉着我聊他前女友聊到半夜。”
杨牧斋用手肘撑平书页，抬起头转向沈掠星：“他前女友？”
沈掠星点头：“好像叫宋晚桐？我昨天在图书馆见到她了，她来借书。”
“是吗？”杨牧斋似乎不大关心这事儿，听沈掠星说完便继续低头用工。
看起来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果真这么潇洒吗？
不得不说，如果真是这样，沈掠星对杨牧斋更加刮目相看了，拿得起放得下，目标明确决定果断，简直当代AI。
杨牧斋在沈掠星心目中的榜样光辉又强烈了些。
南墨是有圣诞假期的，十二月上旬便有学生陆续离校，除了高考班和一些家里不过圣诞的学生，其他学生都还是选择使用这近半个月的假期。
12月15号时校园里已经冷清了不少，沈掠星回到宿舍时宿延正将行李箱推到客厅，沈掠星愣了下，随口问：“你也放假？”
“嗯。”宿延看了他一眼：“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祖姑母那里过圣诞？”
祖姑母常居海外，每逢圣诞假期，宿家小辈便会轮流飞过去陪老人过圣诞。
今年轮到宿延。
沈掠星摇头，他抬腿进了宿舍：“你注意安全。”
“不问我去多久吗？”
宿延转身，目光在沈掠星身上落得很满。
沈掠星从冰箱里拿出泡面：“多久？”
“一周，圣诞前可以回来。”
宿延看沈掠星低头拆着泡面，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微蓝姐又给我们买了些吃的，在沙发旁边，别忘了吃。”
沈掠星看过去，沙发一边的地上确实摆放着三四个快递盒，都没拆。
“好。”沈掠星拿出锅准备去装水，一看宿延还在门口站着，他脚步顿了顿：“还不走？”
“好好在学校上课，别出去乱跑。”宿延没动，只低声说。
沈掠星撇了他一眼，想说他烦，但还是点点头：“知道。”
“圣诞见。”宿延提着行李箱出门：“我尽早回来。”
沈掠星在门里望着宿延出去，在宿延再看过来的时候终于也启唇，道了声“再见”。
等门关上时，沈掠星无事人一般继续去装水泡面，又把沈微蓝买的几个快递拆了，还是肉干、蛋白棒这些饱腹也能保证营养的实物。
在等面条熟的时候沈掠星忽然觉得宿舍有些太安静了。
也是，和人一起住了一个多月，一时间突然又一个人住了，免不了会不适应。
但为什么呼吸也不舒服呢？胸口很闷，像是有什么压着自己，怎样都不痛快。
今天的泡面沈掠星吃得没滋没味，洗完澡便早早上了床，也不想看书，无聊透顶，难得翻起了朋友圈。
沈掠星加了不少南墨的学生，朋友圈精彩极了，但他基本不看。
很多学生已经过起了圣诞假期，定位在世界各地，还有一些认识的凑堆举办派对，沈掠星在一场派对里看到了好几张熟脸......
沈掠星无聊到给不少人点了赞，熟悉的几个还留了评论。
但也有人不过圣诞假，比如宋晚桐，据说她和家里关系很差，无论如何都不跟他们一起过节。
井阳也不回去，年底正是养殖业的忙季，家里压根没人顾得上他。
这是沈掠星在宋晚桐拉的群里得知的，宋晚桐给他们三拉了个微信群，取名：不过节也很快乐的谢谢。
宋晚桐：明天要不要出去玩，我请客。
井阳：诶怎么拉了个群？我明天得去帮檀景时送东西，没时间呀。
宋晚桐：他自己回家过节让你给送东西？还是不是人了？
井阳：（害羞）能去他家呀。
宋晚桐：......沈掠星，你呢？
沈掠星：我们班不放假，你不是知道么？
宋晚桐：......
沈掠星：不过我们班主任明天请大家去中餐厅吃火锅，你要不要一起来。
宋晚桐没有立刻应声，只道：我想想。
宋晚桐发完言群里便没人再说话，沈掠星又切出去，发现有个熟悉的头像也发了条朋友圈。
宿延的头像是在橄榄球场拍到的一片紫色天空，天空下透明大屏上写着他的号码和名字。
他平时的朋友圈不是转发比赛动态、就是分享国际比赛的精彩集锦，几乎从未发过个人动态。
所以这条动态几乎已经被点赞和评论塞满，沈掠星硬生生翻下去两页。
宿延发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他在机舱里随意抓拍的照片，机舱很空，色调很暗，穿着运动裤的修长双腿随意交叠，照片一角是舷窗外恢弘的夜景。
另一张是舷窗外的全景，彼时飞机已经起飞，夜色空灵，漫天繁星。
他没有配词，只发了几个表情符号：【飞机】【月亮】【星星】
评论里一部分人问他去哪、一部分人问他私人飞机坐得舒不舒服、一部分人闭着眼睛瞎吹：12号好帅！
连脸都没露有什么帅的，沈掠星腹诽。
然后他切出去，心不在焉地背了会儿单词，又习惯性打开朋友圈，这时宿延那条动态下面更热闹了，檀景时也出现了，他问：你在开屏给谁看？
井阳不明所以，但跟着檀景时准没错，也回复了一条：你在开屏给谁看？
宋晚桐紧跟其后：你在开屏给谁看？
宿延一条评论都没回。
沈掠星看着觉得没什么意思，只给他点了个赞便退了出去，很快宿延的私聊便来了，问他：在做什么？
“看你的朋友圈。”沈掠星说：“很受欢迎。”
“我不常发。”宿延回他：“坐飞机很无聊，要坐十三个小时。”
“可以睡觉。”沈掠星关了宿舍的灯，捧着手机钻进被窝。
“太早了，睡不着。”宿延回复，沈掠星看着聊天框，宿延似乎删删减减打字打了很久，沈掠星耐心地等着，三分钟后，宿延终于发来一句话：“打电话么？就跟在宿舍一样，睡前聊聊天。”
私人飞机已经驶离A市上方，朝太平洋的方向飞去。
对面的人着实沉默了会儿，宿延知道大概率要被拒绝了，但十秒后，手机语音通话邀请的铃声猛然响了起来。
宿延不可置信地坐直身子，手机屏幕显示“沈掠星邀请您进行语音通过，是否接听。”
宿延想都没想便按了接听，对话先是沉默片刻，然后沈掠星的声音平静地传过来：“要聊什么？”
刚起飞的时候宿延没什么反应，这会儿倒是觉得周身酥麻、整个人好像晕乎乎地要飘起来。
“我这儿能看到很多很多星星。”宿延声音沉磁，声调微微上扬，存一丝笑意。
“是吗？”沈掠星声音有些低：“还有照片么？”
“有，我发你。”宿延立马把刚刚挑挑拣拣一大堆的星空照片都个沈掠星发了过去：“我待会儿再拍个视频发你。”
“嗯。”沈掠星翻了个身，宿延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脑子里下意识配上沈掠星在宿舍床上翻身的模样，一时喉间发紧。
“我看你朋友圈好多人评论。”沈掠星现在快翻了三页：“为什么不回复他们？”
“没什么好回的。”宿延道，本来也不是给他们看的，说着他又补充：“问我去哪的，你不是都知道么？私人飞机也就那样，方便点而已。”
宿延也翻起了自己的评论区，一个个回给沈掠星听：“说我帅，这不废话么？”
那边沈掠星笑了一声，宿延继续说：“还让我代购...是不是有病？”
“代购赚钱。”沈掠星道，那边宿延静了静：“行，那你问问你的主顾们，有什么要在加州代购的，问好了告诉我，我去帮你买。”
“不用。”沈掠星趴在枕头上：“还有别的问题呢？”
“什么？”宿延继续朝下看，这才看到檀景时几人缺德的提问。
同一时间，沈掠星也将这问题平淡地读了出来：“你在开屏给谁看？”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大概率休息~（晚安！

通话里呼吸声很轻，沈掠星提问完便等着回答，很是耐心。
宿延的声音在将近半分钟后才响起：“沈掠星。”
沈掠星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尖微白，他眨了下眼，刚张嘴，宿延便又开口了：“少关注点檀景时。”
沈掠星顿了下，然后无语地“噢”了声，他没什么话想说了，便静静地靠着手机，听那边隐隐传来的一些白噪音。
“没有开屏给谁看。”半晌，宿延道：“就是突然想被朋友圈点赞。”
“那你还真无聊。”沈掠星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好，那你睡吧。”宿延只让人睡，没主动关通话、也没让人关。
“就这么睡？”沈掠星看着屏幕上“通话中”三个字问。
“你不习惯可以关掉，我都行。”宿延道。
“好。”沈掠星回得利落，下一秒便关了语音通话。
宿延：......
“我手机续航不好，得充电了。”挂了电话后，沈掠星那边发过来一条信息。
宿延心中畅快了些，他很快回复：好，那明天聊。
明天还聊啊？沈掠星觉得怪怪的，只回了句：嗯，晚安。
挂断和宿延的通话后沈掠星习惯性拿起手表给S发消息：你放假了吗？
S：放了，还没睡吗？
星星：嗯，还早，不困。
此时正在飞跃海岸线的某位四分卫表情有点垮，所以刚刚跟自己说困了的人是谁？
没等宿延回复，沈掠星又发了条消息：我室友今天不在。
So？！宿延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这话怎么这么奇怪？有点红杏出墙那味儿了......
S：你是想趁他不在跟我偷情？
沈掠星看着S的消息笑起来：你好好笑，他又不是我的谁，再说了，是你单方面喜欢我好吗？
私人飞机上大男孩的双重身份同一时间一起碎了。
宿延觉得这时候得问空姐拿个氧气瓶过来。
S：是啊，你眼光高，谁都看不上【撇嘴】
星星：少阴阳我，你哪天有时间？我周末都可以，见个面吧。
宿延算了下自己的行程，他最早也得到23号才能回国，24号恰好是周六，便跟沈掠星说了24号。
星星：平安夜？也行，不过外面会很挤。你离哪里比较近？
S：我都行，看你，你定时间地点就好，记得穿好看点。
沈掠星撑着头：什么叫好看？
S：让我一看见就想抱你的那种。
沈掠星头皮麻了麻，顺带到指尖都有片刻的停顿，回过神后他用力打字：乱来我真会揍你，我打架很厉害。
S：好，不乱来，我乖一点。
星星：......
S：不过先说好了，那天的消费我来，毕竟是我在追你。
星星：......
沈掠星觉得和S实在是聊不下去了，他三两句打发了人再次拿起手机切到和宿延的聊天记录，又想到自己刚刚骗人说已经睡了，只好作罢。
最近每次S提到关于喜欢的话题时，自己总忍不住想找宿延聊天。
沈掠星有点下意识回避这个话题，搞不清为什么。
这晚沈掠星有点失眠，第二天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去了教室。
学校几乎空了大半，只有高考班和少数一些留校生。
晚上高考班去中餐厅吃火锅的时候宋晚桐也来了，沈掠星特地观察了一下，宋晚桐和杨牧斋确实认识，不过杨牧斋一贯寡言，点个头就当打招呼了，只是宋晚桐也难得的话少了起来。
宿延没有骗人，宋晚桐的前任，大约真是杨牧斋。
临近圣诞，学校又冷清，这个周末即使是高考班的同学都躁动了起来，不少同学结伴出游、也有同学趁着周末回家。
周五下午，还在教室里的同学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包括沈掠星和杨牧斋，剩下的人倒是都自习得认认真真，丝毫不受节日氛围影响。
“你不出去过节？”被一道大题难住后，沈掠星放下笔，抬头转移注意力。
杨牧斋在看历史，连头都没抬：“你问我？”
沈掠星故意点点头，语气有点欠：“不跟...女朋友过节？”
杨牧斋眯了眯眼：“谁跟你说了什么？”
沈掠星耸肩：“没有啊，我乱说的，你真有女朋友？”
“演得不是很高明。”杨牧斋客观评价：“早分手了，你应该知道。”
沈掠星没想到杨牧斋这么轻易就把这事儿说了出来，他挑了下眉，还是有些不相信：“分手？真的是宋晚桐？”
杨牧斋点了下头：“与其在这些自己没法掌控的事上浪费时间，还不如把时间放在自己有把握的事上。”
“你这么洒脱？当时也不是你自愿分手吧？不是她家长找过来你才提的么？”
沈掠星有些狐疑，杨牧斋的表现十分像一个渣男，但沈掠星对他有学霸滤镜，不是很想相信。
“这和洒脱有什么关系？”杨牧斋放下书转向沈掠星，却在目光掠过教室门外时微微顿住，他撇开眼：“权衡利弊之后，和她分手是我最好的选择。”
“沈掠星。”教室门外，宋晚桐的声音僵硬地响起，沈掠星比当事人还要心虚，他转过去，看向神色不佳的宋晚桐，声音压低：“怎么了？有事？”
“今晚有空吗？”宋晚桐朝杨牧斋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再次看向沈掠星：“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哇哦~”教室里寥寥几个同学适时发出起哄的声响，在沈掠星和宋晚桐之间暧昧地看来看去。
沈掠星：......
“晚上我有事，井阳呢？他不在？”沈掠星问。
“他天天混在檀景时那儿，根本找不到人，算了，我自己玩。”宋晚桐转身就走，同一时间，沈掠星用力推了推杨牧斋。
“怎么了？”杨牧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得一脸无辜。
“你不说晚上没事干么？”沈掠星恨铁不成钢。
“对啊，回宿舍休息。”杨牧斋道。
“你不能陪宋晚桐吃个晚饭？”
杨牧斋眼皮一垂，继续将目光落在历史书上：“她叫的是你又不是我。”
沈掠星被他噎住，这个逻辑很通、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
出校办事的路上沈掠星把这事告诉了远在海外的宿延，宿延很快分析出来，说杨牧斋也不如大家以为的那么放得下。
沈掠星：确实，宋晚桐人那么好，感觉都挑不出缺点，他怎么可能说甩就甩了。
宿延：哪里好了？你说说呢？
沈掠星：我在这儿说宋晚桐的优点你让杨牧斋怎么看我？少给我挖坑。
宿延：行，不过你最近没出去吧？大冬天的就在学校呆着，别乱跑。
沈掠星看了眼地铁外一掠而过的昏沉景象，没正面回答：你管好多。
宿延：毕竟我是哥哥，我刚到这里祖姑母就问我把你照顾得怎么样。
沈掠星：你怎么说？
宿延：我当然说照顾得很好，星星很乖很听话，比您当时见到他的时候还要漂亮水灵，祖姑母对我很满意。
沈掠星到了站，看到宿延的回复有些无语，只道自己有事晚点再聊。
今天沈掠星要和李泰要去见当年工程事故中受了重伤的一位员工，那员工是遭遇了那场事故、还活着的人之一。
其他几人李泰和沈掠星已经找遍，所有人几乎都闭门不见。
这员工叫做霍然，也年轻，和李泰的儿子李子路差不多的年纪，两人当时是好友，出事后住了很久医院，李泰再找他时他一开始也是不愿意见的。
但前几天李泰又不死心地去追问他，他却破天荒地说让他想一想，昨天给李泰发了消息，说愿意见面。
霍然住在A市城边的一套老破小中，不知是自己的房还是租的，李泰和沈掠星到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天已漆黑，楼道也黑黢黢的、潮湿冰冷，显得阴森。
“阿然，李叔到了！”到地址后李泰难掩激动地敲了敲门，门立刻开了，霍然果真在里面，他脸上有道难看的疤，腿脚也不利索，打开门后他有些焦急地朝两人招手：“进来进来，小声点！”
李泰和沈掠星进去后发现霍然这房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阿然，你别那么紧张。”李泰拍了拍霍然的肩膀：“我们只是来找你问当时的情况，不会对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