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爱养老婆的好男人(灯既明)

他们端着酒杯，低声又放肆地议论：“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些怪人来这里, 难道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听说王城要开始打仗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牵涉到我们这里。”
“伯爵不是……”
“嘘，你不想活了吗？”
克里斯面不改色地听着这些话语, 心中浪涛翻涌。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话, 那么一定和格兰瑟有关，格兰瑟离开的时机和这些事情恰好都对上了, 只不过，如果真的如他们所说的话, 那么格兰瑟能和谁打起来？
克里斯皱着眉头, 在心中再次责怪了一遍格兰瑟擅自行动的错误, 有些后悔自己的态度没有强硬一点，要是自己跟着格兰瑟一块去, 想必也不会有这种被扔在一切事情之外的感觉。
马库斯永远在这，他又不会跑, 自己……
克里斯突然回想起很久之前听到的传闻，马库斯与王城的迈凯伦是一条心，东部大部分封地的领主都服从于迈凯伦，而马库斯，就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支。
克里斯要了杯酒，仰头喝尽。
如果自己将马库斯困在了东部，那么身在王城的格兰瑟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就相当于自己把迈凯伦的后路截断了。
好一个格兰瑟，原来是早就想到了这个关窍吗！
克里斯高兴地再要了一杯酒，心中有些激动，但是没有显现出来，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连脸侧的血迹都没有清理，给他递酒的人看见他的表情，瞬间浑身发毛，躲得远远的。
他十分有兴致地喝着酒，脑中已经浮现了格兰瑟在前方作战，自己保证他后方的绝对安全，这幅场面简直不要太让人振奋。
克里斯把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问老板要了梅尔维尔一行人的房间，便上楼去找人了。
他上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赫尔西斯在走廊上，趴在栏杆上看着外面。
克里斯道：“赫尔西斯，在看什么？”
赫尔西斯回头，有些惊讶：“克里斯大人，你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克里斯笑了一下：“很好，两个兰达人，一个死了，一个被我抓了回来。”
赫尔西斯神情立马严肃了些许：“请把他交给我，我在天羊也同时兼任审问的职位。”
克里斯一愣，随后笑眯了眼：“好，那可真是太好了，请务必把他肚子里的信息全部搜刮出来。”
赫尔西斯郑重地点头。
克里斯叫出小怪物，艾丹被小怪物扔在了地上，沉重的躯体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赫尔西斯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凶狠，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仇人。
克里斯道：“只要不把他弄死，一切都可以。”
赫尔西斯把艾丹扛到了肩上，说道：“我会的。”
他始终忘不了天羊那些小镇的惨况，那些惨烈的画面，如同肉中毒刺，时不时会让赫尔西斯心中痛一下，如今有了报仇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
克里斯原本想立即去找阿尔弗比伽讨论怎么袭击马库斯的事情，结果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的骂声，还有一些暧昧的闷哼。
克里斯：“……”
他举起来的手又放下了，摸着下巴走到了走廊另一边。
也许自己太心急了，再怎么有事，也得给小情侣联络感情，顺便处理一下生理需求的时间和空间。
不过……
为什么会有种被孤立的感觉，难道是格兰瑟离开太久了？
克里斯手肘撑着栏杆，深沉地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东西。
身边走来一人，站在他的旁边，一个张扬又肆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又在琢磨什么东西？”
这个熟悉的声音是阿提卡因。
克里斯没有转头，而是说：“问你个问题。”
“问。”
“你为什么看上了赫尔西斯，甚至不惜离开家也要跟我们一块走。”
阿提卡因短暂地皱了下眉头，说：“没有什么为什么，看见他的时候就想跟他待在一块。”
克里斯叹了口气：“这样啊，大概是一见钟情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难不成想跟我抢赫尔西斯？”
克里斯瞬间恶寒：“瞎说什么，赫尔西斯那个块头就不是我会喜欢的模样，我只是有点疑惑。”
阿提卡因，脸色稍霁，心情大好道：“说来听听，只要你不是对赫尔西斯心怀鬼胎，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一点好脸色。”
克里斯摸了一把脸，闷声道：“格兰瑟突然离开，是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了，我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阿提卡因看了一眼他，好像他真的是在烦恼这件事。
不过阿提卡因也不明白，这些复杂的情绪和感情他向来不太懂，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去拿，拿不到直接抢，哪里还会考虑这么多。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问，还装成那样，等人走了又开始哭哭啼啼的。”阿提卡因颇为嫌弃地说。
克里斯：“……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哭哭啼啼了？”
“哦，没有就没有吧。”
克里斯捶了一下栏杆，说道：“我那时在气头上，所以就没问，但是格兰瑟这样做，我怀疑是我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想？”阿提卡因不明白，要是赫尔西斯这样对自己，他肯定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卖力，下次时间久一点就好了。
克里斯皱着眉头，眼神放远，说：“我一直以来好像从来没听过他说的话，一直都是我在说他在听，我想做什么他一直支持，而他想做什么，我一概不知，我是不是太忽略他了。”
听见这话，阿提卡因点头，说：“我认同，如果你在生活中太忽略伴侣的话，他是会离开的，并且再也不回来，然后找新的伴侣。”
说到这里，阿提卡因心有戚戚，说：“我小时候看过好多这样的事情，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克里斯有些低落：“看来是真的。”
阿提卡因瞥了一眼他，说：“不过他对你很好，你不用担心他会找新的。”
“这倒是，我确实不担心他另寻新欢，我就是觉得我应该改一改，至少让格兰瑟愿意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我们不是在一起吗，为什么不能分担呢。”
阿提卡因道：“大概是想保护你？”
他难得地正经了一些，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说：“如果我不告诉伴侣很多事情，那么肯定是怕会伤害到他，所以才不说的。”
“才不是。”克里斯揉着脑袋，“他都没拦着我来砍马库斯，明明就是有计划的，但是却不告诉我。”
阿提卡因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收好劲，直接拍得克里斯差点趴在栏杆上。
克里斯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虽然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但是应该不需要你来惩罚我吧？”
阿提卡因：“……”
他悻悻地收回了手，说：“是你们人类太脆弱了。”
克里斯摆手：“是，人类很脆弱，你以后对赫尔西斯小心一点，别总是惹他生气，手劲也收着些，人类的身体受伤次数多了，是会留下隐患的。”
“这样……我懂了。”阿提卡因思索了一下，“那我以后不折他的手腕了，怪不得最近发现他的手总是有些抖。”
克里斯点头：“对他好点，不然我们可是会找你算账的。”
“那你呢，想到办法了吗？”
“等找到格兰瑟，我就问问他，只要我们好好沟通，一定不会有嫌隙的。”
阿提卡因转身，摆摆手：“那样也行，反正那个小王子心大，才不会介意你对他做不好的事情。”
这话是什么意思？
克里斯不太理解阿提卡因的话，看他这么说，难道格兰瑟还有什么事是克里斯不知道的？
克里斯拉住了阿提卡因的衣摆，问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提卡因回头，不解：“你不知道吗？”
克里斯眯起了眼，谨慎道：“我知道他是王子，也知道他以前过得不好。”
“还差了点。”阿提卡因走到克里斯身边，摆出了和他相同的姿势，“他其实不是王子了，他是国王，王位上一个主人就是他，只不过遇人不淑，陪他长大的骑士背叛了他。”
克里斯收紧了手指，掐着栏杆，问道：“骑士？”
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克里斯心中有些怪异，怪不得初见时格兰瑟有些排斥那些追来的骑士，原来是还有这一重原因在里面吗。
那自己能得到格兰瑟不同的对待，是因为什么？难道真的和他们所说的一样，只是因为有个“纯洁”的灵魂？
想到这里，克里斯扯了扯嘴角，半是讽刺地笑道：“格兰瑟一定很信任那个骑士吧？”
阿提卡因挑眉：“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那个骑士仗着自己侍奉国王的身份，做了不少坏事，格兰瑟在知道之后惩罚了他，也补偿了受到伤害的人，但是那个骑士还在他的身边，据说是舍不得。”
克里斯听后心中一紧，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
阿提卡因注意到他的动作，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上收着劲，但是还是可以察觉到克里斯肌肉变得有些僵硬。
“……别担心，那个骑士应该还活着，你可以去杀他。”
克里斯低低问道：“为什么？他做了什么让格兰瑟心软？格兰瑟明明不是那种人。”
阿提卡因耸肩：“可能是他对格兰瑟很重要吧，毕竟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骑士，至少比陌生人强一些。”
这句陌生人犹如利刃一般插在克里斯的心上，心中酸胀的情绪犹如洪水一般蔓延开来，直到此时此刻，听见阿提卡因的话，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嫉妒。
也许格兰对那个骑士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但是自己还是忍不住眼红，凭什么那个人才是第一个对格兰瑟特殊的人，他又凭什么在得到格兰瑟的信任之后背叛格兰瑟。
阿提卡因心大地拍拍他的肩膀，大声道：“担心什么，大不了杀了那个废物，他就在王城。”
克里斯恹恹的：“不要，我要格兰瑟亲手要他的命。”

“我从小就觉得这里的景色特别美。”
一袭华服的女人站在城堡之上, 俯瞰着底下的景象，来来往往的路人和路边繁茂娇艳的花朵，仿佛一切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女人的金色卷发透着华贵, 她动作轻柔地理了一下鬓边的散发, 随后对着屋内角落中的黑暗笑了一下。
“哥哥既然来了, 怎么不出来？”
尽管她的眼角已经带上了细纹，额头因为多年的思虑也有了些不平整，但是一点也没有影响她的美貌。
卡洛蒂娜走到精致的小圆桌边, 提起桌上的小壶，倒了一杯散发热气的羊奶。
不多时，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影，格兰瑟穿着克里斯给他改制后的衣服，坐到了桌边。
他沉默地看着卡洛蒂娜, 半晌，声音才有些嘶哑道：“卡洛亚。”
卡洛蒂娜轻轻点头，嘴角含着笑：“哥哥还记得这个名字, 那时候哥哥总是喜欢这样叫我, 可是现在……不太合适了。”
她看着格兰瑟，眼底流露出极细微的一丝羡慕, 缓缓道：“哥哥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我甚至以为还是当年……但是我却老了, 眼角也有了细纹, 不适合那个少女的名字了。”
格兰瑟脑海中对卡洛蒂娜的印象还停留在很多年前, 她还是小小一个，跟在自己的后面, 会拽着自己的衣服，甜甜地喊“哥哥”。
现在面前的女人变得有些陌生, 好像他成了弟弟，卡洛亚成了姐姐，威严又不失优雅，好像自己只是在外面淘气了一会，回家接受长姐对自己的管教。
格兰瑟心中觉得有些怪异——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格兰瑟压下心中的异样，仰头把杯中的羊奶喝光，舔了舔嘴角，说：“没事，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就好。”
卡洛蒂娜看着他愣了一下，随后低着头笑了一下：“哥哥，这可不是你想一样就能一样的。”
“你一直都是我妹妹。”
“哥哥，我不会在原地等你，我希望你也是。”
格兰瑟沉默了半晌，随后点头：“嗯。”
卡洛蒂娜笑着，然后坐在了格兰瑟的对面，双手托腮，像她小时候一样，轻轻问道：“哥哥，听说你找了一个新的骑士？”
格兰瑟表情一僵，随后移开了视线，语气有点飘忽道：“不是骑士，他已经不做骑士了。”
卡洛蒂娜笑着掩嘴，漂亮的眼睛也眯了起来：“骑士的身份是终身的呀，哪能那么容易舍弃呢。”
格兰瑟眉头一皱，干巴巴地说：“不是就不是，不需要追究那些。”
“好。”卡洛蒂娜站了起来，提着裙摆向外走，“哥哥来了，一定留下好好吃顿饭，我们兄妹两个好久没见面了，我有好多话想同你说呢。”
格兰瑟伸手想拦住她：“不用了，迈凯伦不是在宫中？”
卡洛蒂娜轻巧地朝外面走了两步，像是宫廷舞的舞步，柔软的裙摆在格兰瑟的手指上拂过，她转头对格兰瑟眨了眨眼，说：“嘘，他不会发现的，记得替我保密哦。”
她这些动作好像回到了当年，格兰瑟的眼前浮现起那时候的场景，卡洛蒂娜穿着新裙子，向自己兴致冲冲地展示新学的舞步。
时隔多年，卡洛蒂娜带着走过的年岁再次展现当年的俏皮，一切都不同了。
不论是两人的心情还是当下的情形，似乎都不适合怀念曾经美好却覆盖阴云的陈旧回忆。
格兰瑟慢慢收回手，点点头，平静道：“好，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谈谈。”
“你说，我们这样真的有用吗？”阿尔弗比伽趴在屋顶上，发出在心中憋了很久的疑问。
克里斯就趴在他的旁边，手中拿着一个造型奇怪的东西，放在眼睛上，一动不动地观察远处的景象。
阿尔弗比伽什么也看不到，又不知道克里斯是何用意，所以非常地无聊，已经不止一次发牢骚了。
克里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耐心点，我们要做的事情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阿尔弗比伽皱着眉：“你究竟要看到什么时候，我们已经在这里守了四五天了。”
克里斯把自制的望远镜拿下来，看着阿尔弗比伽语重心长道：“这件事十分重要，我需要确保不出岔子，所以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们了，等结束之后我一定补偿你们。”
阿尔弗比伽面色一变，有些嫌弃地说：“你疯了，怎么突然这么抽象？”
克里斯：“……”
他微微一笑，说：“我好歹救过你，帮我忙是应该的，别忘了你还有求于我。”
阿尔弗比伽点点头，认同道：“正常多了。”
克里斯痛心疾首：“我平时哪里对你们这么恶劣了？”
话语之恳切，仿佛受到了及其严重的伤害。
阿尔弗比伽戳了一下脑后梅尔维尔给他绑起来的小揪揪，说：“确实没有，但我觉得这才应该是你的本性。”
克里斯：“……”
“别跟我说，你是因为替赫尔西斯考虑，才劝阿提卡因参与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克里斯沉默下来，把手中的望远镜放下，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眼神在远处飘了飘，又落在了近处。
“都是为了计划顺利进行。”
阿尔弗比伽道：“说到底，你没必要做这些，没必要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我利用完你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了，继续找个地方施展你种植的天赋。”
克里斯：“……”好一个种植的天赋。
他说道：“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克里斯抬眼看着底下来往的人们，看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随后有些恍惚道：“我想看看，那个时代的笑容能不能在他们脸上看到。”
阿尔弗比伽不解：“那个时代的笑容？什么时代，笑不都是一样的吗？”
“如果我说，有一个地方法治健全，人人平等，没有所谓的贵族，没有畸形的尊卑之分，我们都能安稳的活着，不用担心会被不高兴的贵族杀掉，你信吗？”
阿尔弗比伽愣了愣，随后移开了视线，说：“不可能，哪怕是再智慧的精灵族，也不会创造出这样的地方。”
克里斯微微一笑：“这就是了。”
他的声音有些轻，仿佛随时都能消散在风中。
“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创造一个新的人人平等的世界，但是比起被压在强权的车轮下，不如自己抓住权力，至少我有机会去改变这个世界，哪怕是一分一毫。”
克里斯看向自己的掌心：“……而格兰瑟，就是我最好的机会。”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利用。”
克里斯莞尔：“格兰很聪明，他知道我的打算，所以也毫不留情地利用我了，这就是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莫里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