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也没有动,一时间两个不同物种僵持着。
半晌,克里斯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慢慢走了过去,把沫沫抱了起来。
“你这是跑哪去了?一身的血,是你自己的吗?”
沫沫安分的任由克里斯抱它,克里斯上下检查了一番,沫沫也没有挣扎,看来伤的不是它自己。
他把沫沫放在水里洗了洗,沫沫身上的血液一接触到水之后就变成粉红色弥散开来。
克里斯抓住沫沫的腰,在水里摇晃了几下,沫沫也没有反抗,反倒眯起了眼睛,颇为享受克里斯的服务。
克里斯轻轻挠了一下它的耳朵,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身上这么脏,你这么小的个子胆子倒不小,还能打猎?”
先前克里斯被黑熊袭击的时候,这小东西也冲上去,虽说作用不大,但好歹也帮了点忙,这次不知道是抓了什么,身上到处都是血。
沫沫甩甩头,把身上了水洒了克里斯一脸。
它躺在石头上,伸了个懒腰继续睡觉。
克里斯清理好手上的血迹,回想起先前看荒野求生的时候,也幻想过自己流落在野外该如何生存下去。
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把火堆圈好,防止它熄灭,然后又从林子边缘拖了很多树枝回来——他想做个简易的床,起码比睡地上舒服一点。
这一片有树有水,最不缺的就是基建材料。
更何况克里斯愿意动手,能获得的资源是肉眼可见的多。
他哼哧哼哧一顿摆弄,终于收集到心仪的材料。
先是使用新学到的魔法收割了一片草,铺在地上,然后用收集的树枝,选一些合适大小粗细的,当做床板,最后铺厚厚的树叶。
沫沫是简易大床的第一个使用者,还没等克里斯把东西收拾干净,它就跳了上来,甩甩脑袋躺下了。
克里斯离远一点比划了一下,发现格兰瑟可能都不够躺,只好去森林中再收集一点材料。
临走时他嘱咐沫沫:“好好看家,附近的东西捡光了,我往林子里面走走看,不要乱跑听见没。”
他也不管沫沫听不听得懂,揉了把它的脑袋就离开了,手上还不忘带着他的长剑。
克里斯走后不久,沫沫抬起爪子,懒散地舔了舔,一双眼瞳看着不远处的林木,它不知道在注意些什么,只是时不时看向那一块地方。
马库斯仍在喝酒,怀里抱着美女,女孩身体衣着清凉,讨好地衔着葡萄喂进马库斯嘴里。
马库斯抓着女孩的头发,从她嘴里咬走了那颗葡萄,阴冷地看着身前站着的人,说:“你有把握抓住他?”
那人微微躬身,说道:“没错,伯爵,据我所知,克里斯并不会魔法,身手却很好,派去的骑士并不一定能完成伯爵的任务,或许伯爵可以考虑让我来完成。”
马库斯笑了一下,把手伸进女孩的衣服里使劲揉搓,引起女孩一阵娇|叹,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好啊。”
“如果你成功了,那赏金就是你的,失败了,把头留下,我要挂在城墙上示众。”
“当然。”
“滚吧。”
那人躬身退下,漆黑的长袍遮盖了他所有的样貌,马库斯并不关心他是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这人能达到目的,那就足够了。
是堕落的巫师,还是民间的术士,与他马库斯又有什么关系。
安德森得了命令,丝毫不停顿地往森林赶去,进了林中他并不着急去寻找早就追过来的多拉骑士一伙人,他的首要目的是克里斯,然后是森林中的黑暗生物。
至于那群傻大个骑士,是死是活安德森并不关心。
他拿着旧书,对着地上的植物小心翼翼地观察,有时还需要躲避一些动物,不过不足挂齿,什么东西都拦不住他做研究。
在某处黑暗里,格兰瑟睁开了眼睛,隐约能察觉到森林中多了某些生命,和克里斯极为相似的生命气息。
是人类吗?
格兰瑟感觉眼睑十分的沉重,没有清醒多久就陷入沉眠。
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脚下是不会下沉的湖水,他站在水面上,低头一看,水中是一片黑色,黑得及其纯粹,甚至无法看到别的颜色。
格兰瑟看见这片黑,感觉整条蛇都要被吸进去一样。
忽然,这里坍塌起来,暗沉的天空和脚底的湖水倒转过来,黑黄的山尖从地面钻出来,尖利邪恶的利爪破空而出。
格兰瑟来不及躲避,被那些突然出现的锋利长爪拉进了一片黑暗。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极度熟悉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颤抖的双手着抚摸自己的胸口,久违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心生悲哀,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此刻哪怕是切身感受,也只觉得不安。
——虚幻的快乐不如切实的痛苦。
眼前的光影一闪而过,高大华丽的城堡在格兰瑟眼前浮现;白色的骏马在草地奔驰;自由的风在脸庞拂过......
那是多年未曾见过的光景,是埋藏在心底无法触及的幻梦一场。
格兰瑟感受着指尖顺滑的丝绸布料,眼神空洞,随后——昂贵的布帛被撕裂,白皙的皮肉绽开,这场回忆织就的梦境终究由他亲手撕碎。
绚烂明暗的世界坍塌,露出残酷的现实。
眼前漆黑一片,脚下是软烂的黑色泥土,格兰瑟一身简单白袍端坐在土地上。
他一头浅灰色的长发,尾端微卷,紫色眼眸满是死气。
精致苍白的面庞没有为他带来一点生气,反倒衬得他更像一个打造华丽的洋娃娃。
格兰瑟起身,浑浊的黑泥没有弄脏他一点肌肤,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格兰瑟踩着这些肮脏的东西慢慢走进林中。
黑泥蠢蠢欲动,仿佛有了生命。这一块就像是一个被腐蚀的黑洞,充满了这些令人恐惧的黑泥,就连树木都知道避开这些死气沉沉的东西。
中心之外延伸数十米,没有一点植物生长在上面。
格兰瑟每踏出一步,就有几只细瘦尖长的利爪从泥土中伸出来,狠狠抓在格兰瑟的腿上,想要将他留下。
这些阻碍没有甚至都没能让格兰瑟停顿一下。
他只是抬脚,把这些都踩进泥里,像从前他做的一样,任何阻碍自己的东西,都会被他一一击败,然后让它们重新回到该去的地方。
格兰瑟走到来时的路上,这条小路已经被踩出来痕迹了,土黄色的小道边上是开得正好的小花,花的后面才是狰狞高大的怪树。
格兰瑟蹲下来,修长如玉的手指点了点粉色的小花瓣,紫色的眼睛没什么神采,粉色倒映在他眼中,勉强添了一点生机。
他回想起曾经自己是如何撒下这些来之不易的普通花种,然后是怎么一年年的等待,一年年的失望——直到现在,它们第一次开花。
虽然有些晚了,但它们还是如约而至。
格兰瑟走得有些慢,常年蛇行,突然回到人形状态还是有点不适应,失而复得的双腿让人振奋,但是久盼才至的渴望终究令人不安。
这会不会还是一场梦呢?克里斯会不会也是假的,只是他孤寂太久臆想的东西?
格兰瑟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想看看克里斯是不是还在那里,那些晒在树枝上的肉和栽下的草药是不是还在原地,对了还有那个气人的小东西,是真的吗?
他几乎跑了起来,赤足踩在坎坷不平的林间,生着倒刺的树叶擦过他的身体,刮起了一道道血痕,然后在他的自愈能力之下消失。
反反复复,起了又平,洁白的长袍上逐渐染上了血迹。
“滚——”多拉骑士一脚踢走蹲在身前的骑士,满是红痕的脸上戾气横生。
“为什么伯爵会让你们这群蠢货来协助我,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白痴。”
多拉的铠甲放在一边,左臂肩膀上狰狞的伤口正往外面渗血,身边骑士手里拿着一小截布条,想要给他包扎。
多拉扇了他一巴掌,然后把左臂伸了出去:“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你真应该被扔到魇房里改造改造。”
那人没出声,挨了一巴掌之后沉默地帮多拉包扎伤口,系好之后走到了一边,游离在众人之外,在大家的眼中显得更窝囊。
“这样的货色,只有最低等的妓|女才会招待他。”一个人对着他啐了一下,淫|笑着说。
“哈哈哈,最低等的妓|女吃完他的弟弟都要用珍贵的银币才能抚平受到的伤害吧。”
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并没有让那人反抗,他的头压得更低了,抱着分配的铁剑靠在树上。
他的身上也有伤,是闯进来的时候被野兽伤的,他们现在只死了两个人,一个被莫名其妙的猫咬断了喉咙,另一个被奇怪的长角兽捅穿了胸膛。
多拉骑士高大雄壮,如果不是他,现在死的人就会更多。
那他梅尔维尔也不可能活着,最弱的骑士只配得到最差劲的待遇,或许被野兽无声无息地拖走是最好的归宿。
梅尔维尔这样想着。
没过一会,又有人来使唤他:“嘿,女孩,过来帮我捏腿。”
话音刚落就引起一阵哄笑。
梅尔维尔慢吞吞抬起头,暗金色的眼睛移向出声的人,然后慢半拍地站起来,向着那人走过去。
他总是表现得很奇怪,所以骑士们都很排斥他,除了克里斯,那个古怪的人。
明明之前都那么沉默,最近却总是那么阳光,总是在笑,即使身边一个银币都没有。还能帮他解围,保护他不受欺负。
现在自己却被逼着来追杀克里斯。
梅尔维尔心中逐渐蔓延起酸涩的感觉,感觉自己恶臭极了,像是阴沟里的臭老鼠,还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
他缓缓蹲下来,为那人捏腿,自动隔离了耳边的嬉笑嘲弄声。
没出几分钟他就被踹开了,因为多拉命令大家继续寻找目标克里斯。
他捏紧了手中的铁剑,跟在他们身后。
多拉挥剑砍下面前的树枝,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爪子。
“该死——!!!”
沫沫的爪子细长尖利,直接抓在多拉的脸上,为他的伤势贡献了一份力量。
多拉脸上本来就有鞭痕,被沫沫全力一挠,现在堪称面目全非,大大小小的血痕遍布整张脸,结实的面部肌肉在伤痛的影响下,几乎都在微微颤动。
他没有犹豫,在沫沫的爪子在他脸上划过之后,他便伸手捂着脸,然后挥剑出去,想要砍下沫沫的爪子。
沫沫身体轻盈,在下爪之后没有挖到自己想要的,转身就跳走了。
多拉咒骂了一声,抹了脸上的血,凶神恶煞地拨开树叶追了过去。
得来全不费工夫,多拉看着眼前的场景,眉目瞬间舒展开来——一张人为搭建的床,还有挂在树枝上的肉,以及不远处种的稀稀拉拉的植物,无一不表明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能在这里住的人,除了克里斯就没有别人了。
“该死的小东西,没想到居然有意外的惊喜。”
多拉笑了一下,面上的肌肉绽开,简直如同恶鬼一般。
他身后的骑士也都得逞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恶意和不屑。
沫沫偷袭失败就跑远了,蹲在骑士对面的石块上,冷静地看着这些骑士,兽瞳沉沉的,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多拉冷笑了一声:“女孩,把那些肉都取下来带走。”
梅尔维尔不动,被身边的人踹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然后慢腾腾地伸手去取树枝上挂好的熊肉。
拿了之后就缩到了众人的后面,多拉挑衅似的看着一动不动的沫沫,眼神嚣张,满脸横肉戾气浓重。
“畜牲,过来。”
他举起剑,指着沫沫,不可一世地笑了一下。
哪怕亲眼见证沫沫偷袭咬断了一个人的喉咙,自己的手臂被它撕裂,多拉也没有半点畏惧,他向来自诩勇士,根本不会害怕一只小东西。
还是跟贵族小姐手上玩弄的猫一样的小东西。
多拉将头盔上的面罩打下来,向沫沫冲了过去,他要为死了的骑士报仇,处决这个杀人的畜牲。
沫沫随便跳跃了几下就躲开了多拉的攻击。
多拉虽然强壮,但是沉重的铠甲限制了他的行动,更何况身上还有伤,一挥一砍间不但没能杀了沫沫,还被沫沫的爪子挠伤了眼皮。
——沫沫的爪子通过头盔上的面部开口伸了进去,给多拉的鼻梁和眼皮重重一击。
殷红的鲜血迷住了多拉的眼睛,沫沫趁机伸爪子抓多拉的喉咙,没想到多拉早有防备,他把长剑扔下,然后抓住了沫沫伸出来的爪子,狠狠扔了出去。
沫沫被砸到树干上,它凄厉地尖叫了一声。
多拉一脸的血,他干脆把头盔摘了下来扔在地上,深棕色的头发被汗液浸透了,正贴在他的脸上,加上他本就毛发浓密,这幅模样显得像只人形熊。
他狞笑了一下:“你该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起不来的沫沫,手里拿着铁剑,悬在了沫沫的身体上面。
“很不幸,你的对手是我。”
他的手微微上抬,然后重重落下,正要插|进沫沫身体里的时候——
“等等——”
多拉的剑被无形的力量击飞出去,飞了几圈后重重插在地上。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手腕一震,自己的剑就飞到了空中,然后脚下的猫抓住机会跑了出去。
多拉呆愣了一瞬,然后暴怒,猛地抬头看着出声的地方。
其他的骑士在把克里斯的东西破坏之后,也都看向了说话的人。
只见那人一袭黑色长袍,像是不敢见人的老鼠,他的手上浮现着一些杂乱的魔法印记。
多拉警惕道:“你是谁?”
“别慌。”安德森微微躬身,做足了姿态,“是伯爵派我来协助你们的。”
多拉轻蔑的笑了:“不需要,还有,你放跑了我的猎物,我会向伯爵禀告的。”
安德森说:“我并不是故意要放跑它,而是那只异兽不是简单的动物,我能感觉到它的血对魔法极为有效,希望多拉骑士能将它交给我。”
多拉走过去把剑拔了起来,说:“好啊,你自己捉去吧。”
话音刚落,他就转头向安德森挥剑而来,安德森看着袭向自己的铁剑,瞳孔瞬间放大,他抬手抵挡,绽开来的魔法将多拉的铁剑弹了出去。
安德森也因此向后踉跄了几步。
“骑士,要是伯爵知道你对自己人下手......”
“你说,一个不中用的下等魔法师自不量力擅自闯进魔物森林,然后被异兽杀死,伯爵会不会为你哀悼?”
多拉话语中的恶意几乎实质化,他根本就没想让安德森活着回去领赏钱。
安德森的冷汗都要滴下来了,他急忙稳住多拉:“骑士大人,我可以不要赏钱!”
看着多拉嘴角弧度未变的讽刺笑容,安德森继续道:“我还可以协助你们杀死克里斯,他能够独自一人在森林中生存,一定具有其他的本事,我的魔力恰好可以帮助你们。”
见多拉似乎真的听进去了,安德森补充道:“并且他人不在这里,你们还要去寻找他,而我也可以用魔法帮助你们。”
多拉:“你当我们是傻子?”
他凑近安德森,看着他的眼睛说:“那你想获得什么,难不成是来做好事的吗?”
“不是——我想要在森林中收集一些药材和异兽身上的材料,这才是我的目的。”
多拉探究地看着他:“你的目的不是赏钱?”
安德森点头。
多拉嗤笑一声,出其不意地挑开了安德森的斗篷,安德森的面容暴露在大家的目光中。
“我说怎么神神秘秘的,原来是个堕落的巫师啊。”
多拉嘲讽道。
安德森捂住了脸,但还是遮不住他脸上灰黑虬结的大面积伤疤,看起来及其可怖,这并不是普通的火焰灼烧导致的。
只有堕落的巫师,在使用黑暗魔法的时候,才会被来自地狱的火焰灼烧,然后在身上留下这些丑陋的,象征着罪恶的伤疤。
安德森像是被他的话伤到了,低垂着头不说话。
多拉见状更加轻视他。
“你会魔法又怎样,我们只需要守在这里,克里斯就要自己送到我们手上来。”
安德森说:“可是并不能保证他能死在你们手里。伯爵之前就派了几个身体强壮的骑士追杀他,最后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
多拉表情冷漠,看了他一会,然后说:“也行,不过赏金没有你的份,如果你敢找伯爵要,就不要怪我让你回不了莫里城。”
“多谢骑士大人。”安德森鞠躬,然后把兜帽戴上,遮住了他的面貌。
“阴沟里的臭虫也想跟我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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