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爱养老婆的好男人(灯既明)

这片空地远比异界野兽带来的震撼要多得多。
克里斯一头冷汗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只见眼前一整片全是苍白的骨头，它们错综复杂的排列着，没有任何顺序，就好像把它们放在这里的人只是随手一扔。
说一句乱葬岗也不过分。
克里斯往后退了几步，一时有些震撼，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不论是什么人，面对大片的同类尸骨，也平静不到哪儿去。
那些断肢残骨裸露在外面，有一些埋在了泥土中，看起来无比凄凉。
这些都曾是鲜活的生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这个几乎无人问津的林中埋骨，从尸骨的摆放位置来看，应该是杀害之后随意丢弃在这里。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头颅全都不见了。
克里斯大致看了看，这一片的尸骨中，都没有头颅，有些颈骨露了出来，上面的痕迹像是被刀刃齐刷刷砍断。
克里斯面色严肃，如果真是他猜的那样，那这里一定经历过屠杀，然后施暴者将被害人的尸体扔在这里，经过岁月的洗礼，最后呈现在他的面前。
克里斯沿着尸骨坑走了一圈，想看看他们的头骨是不是就在附近。
刚刚踩到了一个，这边又有这么多尸骸，那么一定还有更多的头骨。
不出克里斯所料，把周围的树枝拨开，露出排列地整整齐齐的头骨桩子。
克里斯仿佛想到什么，立马走到所在位置的对面，把遮挡视线的树枝拨开，照样是一个被插在木头桩子上残破的头骨。
走到另一边也是这样，克里斯一连换了几个方向，都能看到相同的阵列。
他沉着脸退到一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到这种场景。
这里应该是一个行刑场，犯人被处决之后，将脑袋割下来，在尸体的周围插一圈木头桩子，在将脑袋钉在桩子上。
而他刚刚踩到的头骨，只是刚好桩子倒了，形成了一个缺口，被克里斯撞到而已。
克里斯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刑罚，居然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几乎完全背离了人道主义。
不过转念一想，同这样的社会情况谈人道主义，完全就像是在做梦一样，这样的想法出来的时候，克里斯都忍不住笑自己。
究竟在异想天开些什么。
算了，还是做个好人吧，克里斯心想。
他把那些头骨全都摘了下来，然后放在了尸骨堆中，尸骨一直露天，面积也大，好事就做到这里。
克里斯没有多此一举帮他们入土为安，异界不讲究这些，自己也没必要没事找事。
还是找人要紧。
克里斯把手上的泥土拍干净，准备找一下小路的痕迹。
他放下最后一颗头骨，还没站起来呢，脑袋就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下，但是那人显然没计算好把一个成年男人砸晕需要多大力气。
克里斯只是眩晕了一会，然后安然地站了起来。
他身后的人手中拿着石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克里斯缓缓转身然后盯着自己。
气氛一时间变得极其尴尬。
克里斯捂着自己的后脑回头，手指似乎感觉到一点湿润，伸到面前一看，满手都是鲜红的血液。
下手怪狠啊。
克里斯抬眼看他，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穿着十分简陋的衣服，像是找了些草叶自己编织的。
看身形，应该是引诱克里斯进森林的那一个。
克里斯面色有些痛苦，砸了脑袋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口子大一点，在这里说不定会感染。
“你是谁？”
克里斯一只手在口袋中摸药，一只手捏着腰间的剑柄，嘴上还不忘招呼伤害自己的人。
男孩瑟缩着后退，手指紧紧攥着那块石头，他的眼神很警惕，就像是直面野兽的小动物。
克里斯笑了一声，说：“现在谁欺负谁，你这样看着我，我很冤枉啊。”
男孩不肯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他的头发很整齐地梳在后面，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包括尖尖的耳朵。
克里斯看到之后立马联想到了地上那些有着小小耳骨的骷髅头，这小子，莫非和地上那些人是同族？
男孩的衣服虽然简陋，但是样式却不输镇上卖的衣服，能够用极简的材料做出完整的衣服，他的族群想必也不是什么野蛮的族类。
克里斯努力扬起一个微笑，说：“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袭击我吗？”
他从口袋中抓了一点药粉，随手抹在后脑上，药粉见效快，很快就带来了一点凉意，痛楚也减小了不少。
男孩偷袭不成，就准备要撤退了，但是他哪里比得过一个勉强算作身经百战的成年人。
克里斯一个虎扑就将他拿下了，抓着他的手反拧在身后，按下之后膝盖一顶，就将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克里斯从“百宝袋”中取出了一根绳子，绑在男孩的手腕上，止住他挣扎的动作，说：“我本来没有敌意，谁叫你上来就想要我命呢。”
男孩的脖子都挣红了，还是没能让手腕上的绳子松开一点。
他咬着牙，操着一口并不熟练的语言说：“没有想杀你，我们，找你作客......”
男孩额头上的青筋暴了起来，克里斯见状松了一点，好让他能坐起来喘口气。
克里斯冷笑一声：“作客？需要把我脑袋敲开作客吗？”
男孩喘着气，脊背一起一落，连尖尖的耳朵也随着轻微地颤动。
克里斯搓了一下食指和拇指，按捺住掐一下的冲动，把人提了起来：“好好交代，不然就让你跟他们一样。”
他恐吓起小孩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男孩果然被吓到了，使劲摇着头，眼睛慢慢模糊——竟是要被克里斯吓哭了。
克里斯嫌弃地看着他：“这么容易就哭了，你多大啊，是不是还要回去找大人告状？”
男孩摇头，抽噎着说：“我不是故意的，你踩了他的头，我生气，所以才打你......”
克里斯一噎，好像也没错，自己踩了他族人的头，他打回来，按道理是没问题的，但是——
“头骨放在地上就是有被踩的风险，你凭什么打我？”
克里斯揪住男孩的耳朵“质问”道。
男孩眼睛都瞪大了，泪珠刚好随着他的表情变化滑落下来，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看起来一身正气的男人会这样强词夺理。
克里斯见他一脸诧异，笑眯眯地碰了一下他的脸，然后把人带到树的旁边，把他绑在了树上。
他自己坐到一边，仔细处理脑后的伤口。
男孩深深吸了口气，说：“对不起，我们的长老想见你，所以要我带你来这。”
“是吗？”克里斯一只手撩起头发，一只手向脑后探，“他是什么人，我一定要见他吗？”
“这很重要。”
克里斯点头：“重要到你来袭击我。”
男孩又急了，绑在树上都想挣脱过来。
“不是的，你很奇怪，长老想知道你是谁。”
“啊我知道了。”克里斯合掌，恍然大悟。
他看向男孩，一脸得意胡说八道：“是我太过于优秀了，让你们的长老都忍不住拜服。”
克里斯把头发向后薅了一把，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双碧绿的眸子里满是自我欣赏的模样。
“我交朋友挑人的，不如你说说，这里的尸骨是怎么回事？”
男孩：“......不知道。”

克里斯在脑袋上缠了一圈布, 止住了血，也免得总有头发碰到伤口。
他这样一缠，在男孩眼中就更像那些外来的人类, 被外敌残杀的阴影还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他甚至不敢看克里斯。
克里斯觉得有些奇怪, 刚刚还挺大胆，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害怕了，尽管他的表情温和, 男孩还是不肯抬头看他。
“喂，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让我怎么安心跟你走？”
男孩被绑在树上动弹不得，听见克里斯的话，眼中含着泪抬头：“他不会见你的, 你死了心吧！”
克里斯：？
“不是你们想要我过来吗，这怎么还倒打一耙？”
男孩如同赴死一般转过头，不肯看克里斯。
克里斯都要被气笑了：“什么意思, 觉得我真实面目不是想象的那样, 把我弄过来看一看然后又要让我回去？我连面都不配见？”
“......”
克里斯冷哼一声，正要动作, 忽然听到林中似乎有了动静。
他动作一顿，眨眼间计上心头, 他慢吞吞从靴子的夹缝中取出了一把小刀, 然后缓缓放到了男孩的脸侧。
男孩的身体瞬间绷紧, 浑身上下的肌肉仿佛都在收缩，他更加不敢看克里斯的眼睛, 呼吸肉眼可见的急促。
克里斯嗤笑一声：“胆子这么小，是怎么敢袭击我的。”
男孩本来还很害怕, 听见克里斯的话，立马恶狠狠道：“你杀了我吧，长老们不会放过你的。”
他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面对克里斯的小刀，他梗着脖子，像是要让自己的死来换克里斯的结局。
克里斯挑眉，小刀凑近了男孩的脖颈，刀刃却在暗中换了个面，冰凉的刀背碰到男孩的脖子时，他浑身上下都在轻微地颤抖。
克里斯：小屁孩嘴真硬。
正当他准备把刀撤走的时候，身后的树林中用一个东西飞了出来。
呼啸的风声给克里斯做了提醒，他早就有准备，当然不会让这一击得逞，克里斯闪身一躲，身后的东西直直插在了男孩的头顶。
男孩的眼珠子上移，箭簇就在他的头顶颤动着，插入树干的声音仿佛一把刀一样捅进他的心中。
男孩看着熟悉的箭簇，咽了下口水，对着克里斯说：“我们的人已经过来了，你好自为之吧。”
克里斯抬眼，拔下了插在树干上的箭矢，反手就扔了回去，他用了不小的力道，箭矢直挺挺地向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出去。
很快一声闷哼传来，克里斯笑了一声：“什么货色，躲在暗处偷袭。”
来人露出了真面目，几个穿着同男孩相同服饰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们更高大一些，身上的异族特征要更多。
走在最后的人肩膀上晕开一大片血迹，表情带着痛苦，看来刚刚扔回去的箭正好击中了一个目标。
他们人手一把弓箭，克里斯手上只有一把小刀。
他当着他们的面，把小刀插回夹层，然后缓缓从腰间拔出了长剑，长臂一展，锋利的剑刃久架在男孩的脖子上。
“把我骗来杀？给个理由吧。”
为首的男人皱眉，没有分给男孩一点眼神：“你是骑士？”
“曾经是。”
“我们无意杀你，放了他。”
克里斯嗤笑一声，说：“刚刚那一箭是什么意思？”
男人道：“你伤他在先。”
克里斯看着他，半晌才说：“我也不想杀他，不过你们引我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男人犹豫了一下，肯定地说：“你的土地用了魔力。”
克里斯点头，说：“那又怎样，这个你们也要管？”
男人摇头，往前面走了一点，他身后的人本来还想拦着他，但是他把弓箭递给了身边的人，他们止住了脚步。
看样子还是个小领导，克里斯心想。
“我们在这里待了很久，从来没有人用过你那样的魔力，更何况你是骑士，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们是这里的隐世大族？”
见他没有防备，克里斯也把剑从男孩的脖子上撤了下来，剑尖抵着地面，随时都能抬起来御敌。
“我们被称为霍普，是魔法种族。”
克里斯把剑插在面前的地面，双手放在剑柄上，眯着眼，吊儿郎当问道：“细说。”
长老被哽了一下，说道：“......并不是所有人类都能够学习魔法，我们和普通人类并不一样。”
“所以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本想请你......但现在看来并不需要，你的魔力，并不是你自己的。”
克里斯本想反驳，但是想到自己和格兰瑟之间的联系，他又不想反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命都是格兰瑟的，更别说这点魔力了。
“那我离开，我们两不相干，我不管你们是什么种族，你们也别来干扰我种地。”
“不可能，你已经知道我们存在了。”
“不要太过分了。”克里斯恶声道：“是我想知道的吗？”
男人面色平淡：“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
“说。”
“你和我们签订契约，发誓永不伤害霍普一族。”
克里斯定定看着他们，半晌才轻笑了一声，他把剑拔了出来，又看了看绑在树上的男孩。
“说到底，你们的目的是这个？”
男人点头。
“如果我不呢？”克里斯唇角轻勾。
男人身后的人举起了弓箭，数柄箭簇对准了克里斯。
“我们要的并不多，只是确保安全，我们无法承担泄露消息的后果。”
面对对面的威胁，克里斯不太放在心上，虽然他们看起来强势，但是克里斯总有种错觉，这几个干起来估计不咋地。
简称花架子。
“要契约也不是不行。”克里斯放松地把长剑收了起来，满不在乎地说：“好处呢？”
男人很显然不知道克里斯会这样说，愣了一下才回答：“你要什么？”
“坦诚。可以做到吗？”克里斯微笑道。
男人沉默，无言的气氛在众人之间蔓延。
坦诚一词说来简单，做到却难得很，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够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秘密交给一个陌生人。
更何况，他们刚刚还拔刀相向。
克里斯的到来是他们的计划，但是走向却不是他们想要的，直到克里斯到了面前，他们才发觉这是个骑士，而不是魔法师。
那么一开始的计划就要做出改变。
他们对彼此都不了解，霍普忌惮外族的人，克里斯倒并不太在乎，只是觉得被外人无故打扰是一件非常让人不爽的事情。
“我们可以很友好的交流，而不是派一个小孩子来偷袭我，偷袭就罢了，还安排老的在后面射暗箭。”
男人认错非常快：“我很抱歉，他们行事确实鲁莽，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进去聊。”
男人侧身示意，他的身后展开了一道暗色的漩涡门，克里斯不知道门后是什么，但想来他们也不敢嚣张。
克里斯顺嘴说了一句：“你们应该知道这森林中曾经有条大蛇吧？”
男人神色严肃，看着克里斯道：“它在森林的另一边，我们互不干扰，况且它所处之地在森林深处，我们从来没打过交道。”
“没事，他现在跟我在一起。”
男人眼中闪过骇然，随即又平静下来：“大人好本事。”
“一般一般，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他的脾气可不如我的好。”
男人微微垂头，应下：“不会，大人放心。”
克里斯挥剑砍断了绑着男孩的绳索，跨步走了进去。
漩涡门的后面并不是森林中的景象，这更像是一个通往别的地方的入口，但是按照男人所说，这正是东部森林。
可能是森林太大，克里斯没有见识过吧。
这里比起外面，可好看太多，没有那些狰狞恐怖的野兽昆虫，连花花草草看起来都温顺许多。
克里斯放松了身体，好久没见过这么有“现代味道”的景象了，路边的花草都赛过曾经公园中种的花了。
克里斯的手拂过身边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的花朵，神色宁静。
“这些在魔力的加持下，生长得很好。”男人双手背在身后，温声介绍。
“看出来了。”
在克里斯的视线中，这些花草周围都伴随着淡淡的荧光色魔力因子，就像是为这些生灵添上了一点辉光，只是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大人果然不出我们所料。”
“什么？”克里斯转头看他，“你们研究过我了？”
男人摇头：“算不上研究，从大人第一次展示魔力的时候，我们就注意到了，只是那时我们没能追踪到你，后来再注意到的时候，你已经在用魔力蕴养外面的土地。”
说罢，男人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做，那些与你无关。”
克里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能为什么，我喜欢种地罢了。”
“你不需要理会那些镇民，他们只会贪婪地索取更多。”男人看起来对镇民们的意见颇大。
“谁都想要更好的，就算贪婪那又怎样，我不给，谁也要不了，帮来帮去，我都不亏。”
男人叹了口气，眼中带着深意：“你会后悔的。”
“再说吧。”克里斯摸着手边的花瓣，然后把手指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是很清淡的香。
“如果做点好事就考虑这些麻烦的事情，那么谁还愿意做，我不喜欢用这种恶意来揣测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