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没有那么不安了。
比如贾德靠他这么近，他早该开口让他滚一边去的，但他没有。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本能地感觉这人的气息虽然让他不爽，却也莫名他感觉熟悉。
贾德长得很高，坐在吉普车的后排都有些局促，他努力收着手脚，挤在居宸的旁边，微微低头，视线落在居宸的脸上，像是在欣赏什么珍贵的宝石。
两人之间的气息莫名达到了一种和谐。
马小蕾看着后视镜，突然察觉到，这位新人长得还挺……帅。
居宸长得也很好看，能靠着一张脸在选秀节目里C位出道的那种好看，但新人又是另一种好看。
新人的好看源于他周身的气质，他身上有一种不经意间散发的荷尔蒙，深邃又不羁，有种炽热的张力。
两张风格不同，却同样好看的脸在后视镜上交叠，十分养眼。
马小蕾欣赏了一会儿，说：“两个帅哥，在一起还挺般配。”
过了一会儿，马小蕾就听见后排，贾德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动画，挺好看。”
马小蕾这才突然想到，居宸在看的动画是《天线宝宝》。
虽然是两个帅哥，但凑一起看《天线宝宝》……
她有些无奈地从后视镜上移开了目光。
所以她没看到，贾德在说话时，眼神从始至终没有看手机屏幕，他的眼神一直没从居宸的脸上移开，包括说那句“挺好看”时。
————
王虎驱车回到了清源小区，这一处的房子已经事实上成为他们21组的宿舍。
王虎照例先给贾德介绍了一下这间屋子的凶杀案历史，然后安排道：“你睡客厅，要是沙发不舒服，我到时候给你支张床，可以吗？”
他想，马小蕾一个小姑娘都不怕，贾德应该不至于害怕。
但没想到的是，贾德居然开口，说了句：“我怕。”
贾德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但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听不出也看不出他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但贾德就是这么说了。
王虎抓了抓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了。
贾德继续开口说：“我还怕黑，不敢一个人睡。”
马小蕾：“……”
这么大一个帅哥，怕黑？她怎么看怎么不像。
但贾德的语气一本正经，似乎还带着脸……厚着脸皮？
贾德将目光落向了次卧，落到了居宸的床上。
没办法，王虎只得重新安排：“那我睡客厅吧。你睡次卧，跟居宸一起睡。”
贾德像是目的达成，终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看向居宸，他用刻意弱下来的声音问：“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语气里还带着点祈求和委屈。
居宸的脸上挂着明显的不耐烦
马小蕾原以为居宸会拒绝，王虎已经在脑海里思索新的安排方案了，就连居宸自己一开始也是想拒绝的，但……
居宸最后并没有开口，只是冷淡地“哼”了一声，然后就进了次卧。
这是没拒绝？
就在马小蕾和王虎还在思考的时候，贾德已经紧跟在居宸的身后，自然地走进了次卧。
“那我就睡这了。”
贾德脸上挂着一种……得逞的笑容。
马小蕾看着他笑眯眯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感觉或许没错，贾德就是……厚脸皮吧？
————
晚上，王虎把地铺留给了贾德，自己去睡客厅的沙发。
半夜，次卧。
居宸睡得不太安稳，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半梦半醒中袭来，原本这种感觉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
他感觉有点痒。
就像是触手缠着他，在他的身上游走那种痒感。
居宸醒了过来。
他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一低头，他发现自己的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架着一只手。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抬手拽住这只手，准备将这只胳膊卸掉。
但那只手的反应却比他还要快，以更为强势的姿态反握了过来。
耳边，响起了一道温柔的询问声：“怎么，睡不着？”
声音很熟悉，是贾德。
几秒钟后，次卧的灯光被点亮。
居宸眯着眼睛，愠怒地看着面前的贾德，问：“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
贾德用讨好的眼神看向居宸，然后厚颜无耻地说：“我怕冷。”
这一次，居宸没有任由对方的得寸进尺，抬脚将人踢下了床。
贾德捂着肚子叫了两声。
居宸没有管他，盖上被子，继续睡了。
看到居宸闭上了眼睛，贾德没有再继续叫了。
他起身，推开次卧的门，进了浴室。
他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通自己的这具新躯体。
这具躯体的名字叫贾德，里面装的却是昱璋的灵魂。
对于这具躯体，昱璋总体还是满意的。贾德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故事很好编，他只需要将那天晚上工厂发生的事稍作修改就行了。
只是……人类的这副躯体，他还是没能完全适应。
就像刚刚，睡着之后，因为精神放松了警惕，一根触手就乘机钻了出来。
并且触手在本能的驱使下，爬上了居宸的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连人带触手在居宸的床上了。
昱璋脱掉衣服，打开淋浴。
他身上那根不听话的触手还没有完全收回去。
他闭上眼睛，仰头任凉水冲刷着身体，将那根触手收回了身体里。
水声中，他回想起了刚刚的画面。
虽然那是一个意外，但他却感觉很熟悉。
在隐约捕捉到的记忆碎片里，好似千百年来，他们一直就是这样，相拥而眠。
但现在……
这场意外把人给惹生气了。
他得想办法把人给哄好。
还有……
他想到了刚刚那不听话的触手……什么时候跟居宸说呢。
关掉淋浴，擦干身体。
算了，先将人哄好再说吧。
第二天一大早，居宸就醒了，是四人里起得最早的。
居宸刚洗漱完，贾德就推门从次卧走了出来。
此时王虎也醒了，打了个哈欠走过来。
他抬头看了眼贾德。贾德换掉了那套蓝色的工服，穿着净化局的T恤。那T恤他也有，就是很普通的款式。
宽大的T恤套在贾德身上，下面隐约露出一点肌肉线条。王虎身上的肌肉块对于普通人来说，有点过于健硕了，但贾德身上的肌肉却正正好，倒三角的身材上每一块肌肉线条都清晰可见。
因此那普通的T恤穿在贾德身上，居然莫名达到了力量和优雅的和谐，好看到能立刻去走T台。
王虎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然后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贾德看了居宸一眼，然后说：“很好。”
居宸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看他，转身往客厅走。
贾德追着居宸的背影，喊住了他。
“你能帮我挤一下牙膏吗？”
居宸回头，就看到贾德靠在浴室的门边，笑着看向他。
“我手受伤了。”贾德再次展示了他那只打着石膏的手，刻意压弱了自己的气息。
居宸将眼神落到他另一只手上，沉着脸，说：“自己弄。”
王虎走过来，说：“我帮你。”
贾德移开眼神，礼貌地婉拒了王虎：“我自己试试。”
贾德转身回到盥洗台，独立、流畅地完成了洗漱，右手的受伤压根不影响他的任何行动。
此时，马小蕾也推门走了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她一边玩游戏，一边狐疑地看向贾德。
她怎么觉得这位新人有点……绿茶啊。
第83章 旧报纸
因为房子里多了一个人，王虎决定把客厅的旧沙发换掉，换一张更大一点的，可以展开变成床的沙发。
当天下午，家具城的师傅就将王虎定的新沙发送上了门。
在清理旧沙发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铁制的饼干盒。
新沙发放好之后，四人坐在新沙发上，打开了那个饼干盒。
那是几乎每个家里都有的那种饼干盒，通常盒子打开之后，里面什么都有，就是不会有饼干。
居宸家的这个盒子也不例外，打开之后，里面装的并不是饼干，而是一叠纸张。
最上面几张应该是曾经贴在家里的纸条，因为背面还有粘胶的痕迹。
纸条上写着各种话语，应该是当年居宸的父母写给居宸的。
“记住！外面很危险，只有爸爸妈妈能保护你！”
“你不用站起来，爸爸妈妈会帮你做一切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爸爸妈妈是爱你的！你只有我们了！”
“不要再试着站起来了，爸爸妈妈永远爱你的！”
再往下翻是一些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报道。
第一份报道里写着，一个刚出生的小男孩，被检查出了白血病，寻求捐款。上面还印着小孩子的照片，很可爱的小孩，眼睛很大，光看照片就足够让人爱心泛滥了，更不用说还有一个这么凄惨的身世。
第二份报道里写着，一个1岁的小男孩，被检查出了脑瘤，寻求捐款。上面同样印着小孩的照片，那孩子也拥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正无比渴望地看着镜头。
第三份报道里写着，一个2岁的小男孩，被检查出了骨瘤，寻求捐款。上面依旧印着小孩子的照片。
这些报纸大同小异，全都是寻求爱心募捐。
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一张张看下去，那上面印着的小孩照片越来越大，几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发现这些报纸上写的病千奇百怪，但照片里的孩子始终是同一个，并且那孩子越长大越像……
王虎很快就理清楚了事情的经过，根据旧报纸显示，应该是居宸从小患有各种疾病，而他的父母四处登报寻求捐款，但……
但居宸真的从小患有这么多疾病吗？
报纸上写的这些病，一个个都是疑难杂症，有些根本就是绝症，任何人只要患上其中一个，都很难活下来，更不用说同时患上这么多种了。
他记得，居宸父母发生意外后，居宸被送入了二院时做过一次全面的检查，根据检查显示，居宸除了有点肌肉萎缩之外，并没有其他身体上的病症。
难道是居宸身上的这些疾病全都治愈了？
这得是奇迹降临才能做到的事吧？
比起相信奇迹降临，王虎更愿意相信另一种可能：从头到尾，居宸都没有患过任何病，他父母不过是利用他来骗取公众的捐款。
想到这种可能，王虎再回头看向那些贴纸，有种通体发寒的感觉。
“不要再试着站起来了，爸爸妈妈永远爱你的！”
如果遮掉后面半句话，只看前面半句，这不像是一句关心或者提醒，而更像是一种……威胁！
王虎又想起来了上次在家里搜出来的各种烈性药丸，还有次卧那根很粗的铁链……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真的，或许……
他想到了主卧里，小时后的居宸坐在轮椅上的照片……
或许，居宸根本就会走路，是他父母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居宸固定在了轮椅上。
会是这样吗？
会有这么恶毒的父母吗？
王虎有些不敢相信，但越来越多的证据却又让他不得不往这方向想。
马小蕾比王虎更快就理清了事情的经过，因为她毫不怀疑有这么恶毒的父母，毕竟她就曾经经历过。
她准备抬手拍拍居宸的背，以作安慰。
但她还没来得及抬手，就看到一旁的贾德已经拢住了居宸。
贾德抬手，轻轻覆在居宸的眼前，声音温柔到仿佛在呵护一朵花：
“别看。”
————
班主任王瑾买辣趣辣条的那天晚上。
放学之后，有孩子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家。
宁市一中高一（13）班的梁斯同学被人拖进了网吧外的一条巷子里。
那是隔壁职高的三名同学，整个宁市学生圈里出了名的小混混，领头的外号铁头哥。
照理说，梁斯这种宁市一中的优等生，跟这种小混混不该有什么交集。不巧的是，梁斯刚刚在网吧玩游戏，连杀了对面五局。更不巧的是，对面就是铁头哥他们三人。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等梁斯意识到的时候，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铁头哥的两名跟班把巷子的两头都给堵死了，铁头哥正捏着拳头朝他逼近。
梁斯是个戴着眼镜、严重缺乏体育锻炼的细狗，而铁头哥是个从小练跆拳道的体育生，一个胳膊有梁斯两个那么粗！
梁斯用最大力气将书包扔了过去，但根本无济于事，只拖住了铁头哥不到一秒钟。
半分钟后，梁斯就被铁头哥给按在了墙上。
“我哥就是我哥，狠！”
“我铁头哥按一只白斩鸡不就是一二三的事。”
两个跟班一边鼓掌、一边吹捧，然后围到了梁斯两边。
铁头哥混不吝地说：“你们说说，我们今天怎么玩这小子？”
一个人说：“先给他揍老实了再说。”
另一个心眼多的人说：“这小子能有什么好玩的，我们让他约个同班女同学出来，咱们跟女同学玩啊！”
铁头哥猥琐地笑了两声，显然对后一个提议更感兴趣。
他拍了拍梁斯的脸，说：“这样，你现在约一个女同学出来，我就把你放了。一换一，怎么样，公平吧？”
被按在墙上的梁斯虽然怕得发抖，但他不是那种担当的人。
他当即一口吐沫啐到了铁头哥的脸上，说：“我不认识什么女同学，你们要打就打！”
“哟，还挺硬气的啊！这可是你自己找打，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话音一落，疾风骤雨般的拳头就落了下来。
游戏世界里，梁斯可以1V3，甚至是1V5，但在现实世界……
他本来就瘦弱，再加上对方是三个人，他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他只能抱着头，蹲在墙角，被人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他的脸上、身上，露出的皮肤全都青一块、紫一块的，没露出来的部分就更骇人了。
铁头哥的手一松开，梁斯就瞬间从墙壁滑落了下来。
打得差不多了，铁头哥终于发泄完，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心眼多的那位跟班又开口了。他指了指地上，说：“哥，这里还有他的包呢。我们搜搜他的包吧，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呢。”
“搜！”
铁头哥说着，就将地上的背包踢了起来。
拉链拉开，铁头哥将包倒扣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全抖了出来。
空的书包被扔到了一边，东西洒落了一地。
三人先是在课本上踩了几脚，然后蹲了下来仔细查看。
那个心眼多的跟班随手捞过了一份试卷。
“哟，宁城一中的啊，优等生啊？那这试卷就再重做一份吧。”那人看了眼试卷上的信息栏，然后就将梁斯的试卷撕了个粉碎。
“MD！劳资最讨厌成绩好的学生了。”铁头哥则是撕掉了梁斯的作业本。
三人在剩下的东西里挑挑拣拣，最后找到了两百块钱。
铁头哥毫不犹豫地将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梁斯看着这一切，生气、愤怒，但又无能为力。
他已经被打得没有力气动了。
就在梁斯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时，那位心眼多的跟班不知道为什么又捡过了他的书包，在他的书包夹层里拿出了……
那人一拉开书包夹层，眼睛就亮了起来，高声喊道：“铁头哥，我发现了好东西！”
紧接着，他就拿出夹层里的东西，像献宝一样拿到了铁头哥的面前。
——辣趣辣条。
包装袋连成了条的辣趣辣条，跟班扯了半天才从背包夹层里将这一整条扯出来。
小卖部门口挂成帘的，一包都没拆过的辣趣辣条就是这样的，整整有一百条！
铁头哥看着这长长一条辣趣辣条，眼睛也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他们毕竟是小孩，身上零花钱都不多，通常都是一包一包散买辣趣，像这种一买一整大包的，会被同学“尊称”一声“土豪爸爸”。
学生间，甚至给这种完整大包的辣趣起了个名字，叫“辣霸一条龙”。
“辣霸一条龙”现在是学生间最硬核的通货。
想要抄作业的、想要让人帮忙递情书的、想要让人代打游戏的……只要你手握“辣霸一条龙”，就没有什么买不到的。
“我就是看那小子的书包厚度不对劲，原来藏着这宝贝呢！”那名心眼多的跟班说。
三人抱着长长的辣趣辣条，眼神放光，比刚刚搜出两百块钱还要兴奋！
躺在地上的梁斯……也是这么认为的！
钱他们可以拿走，但辣霸一条龙不行！
他盯着三人手中的辣霸一条龙，眼睛红到几乎要冒出火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