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队里，大家还在夸居宸。
居宸的表情始终平淡，倒是王虎听着听着，挺起了胸脯，有种当家长的自豪感。
但同时，王虎也有些担心，他低头看了眼居宸的肚子，问：“你感觉怎么样？”
居宸刚刚吞下的可是一只六级污染物，污染程度足以爆表。
居宸垂眸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说：“有点撑。”
后方，一位离得有些远的调查员听到这话，说：“六级污染物应该就是他吞噬系天赋的极限了吧？”
赵雄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颇有经验地说：“我见他使用过三次万象吞噬，每次战斗结束他都这么说。”
也就是说“撑”并不等于“吞噬极限”？
调查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震惊之余心里全都在想一个问题：居宸万象吞噬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居宸身上，昱璋因为在快速消化污染而陷入了沉睡。
沉睡之前，他那庞大的触手全都盘踞到了居宸的肚子上。
居宸那因为吞噬污染而变大的肚子，又更大了一圈。
居宸一只手撑着肚子，微微的饱腹感让他很满足。
之前，他并不喜欢战斗中涌进来太多的人，他喜欢单打独斗。
但这两次的战斗改变了他的想法，他开始逐渐觉得人多一点也挺好。
毕竟有人点火、有人撒盐、有人庖解……食物的味道要好吃很多。
如果其他的调查员知道，居宸把他们的天赋当成后厨的一道工序，大概会气得吐血。
居宸轻轻舌尖舔过唇角，就像是一位在酒足饭饱的食客。
————
【城区虐狗案污染事件
时间：星元533年6月7日01点03分。
污染物编号：A－0093
污染物代号：血狗的侍者
污染物特征：污染物近似人类与犬只的融合体，全身布满眼睛状图案和倒钩尖牙，嘴部突出，长满尖牙，主要能力为“凝视”和“撕咬”，能同时对人类造成精神污染和身体伤害。
污染等级：6
此次的污染物代号选取了张强的自述，简化称作了“血狗的侍者 ”。
局里将报告上传给总部的同时，向总部申请了一个特权，要求暂时封锁当天的污染消息。
因为这一次的污染事件在战斗结束之后，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处理——张强所参加的那个神秘仪式里的其他人还没有抓到。
为了不打草惊蛇，当天的新闻播放了一则假新闻，主播告诉市民，凌晨城区的骚乱是因为某化工厂泄露造成的空气污染，目前情况已经得到控制。
局里已经针对该组织下一次，也就是在6月9日的仪式制定了严密的计划，准备到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没想到，计划还没开始，那边的仪式时间就发生了变化。
那个需要答题的神秘网站上，网站的建立者悄悄地改掉了下一次仪式的时间和地点。
改得很急，将时间从6月9日的03：14到了6月7日的18：31。
地点也从安宁大道14号，改到了翠竹巷47号。
监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受伤的调查员们还在局里养伤。
大厅里，大家立刻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居宸最先发现的不对劲：“我们所获知的两次仪式时间，一次是6月5日 00：44，一次是6月9日 03：14，都在凌晨。”
他准确地报出了两组时间。
他这时已经找后勤人员要来了新的眼镜戴上，周身的气息平静了不少。
调查员们稍稍惊诧了一下他的记忆力，就加入了讨论。
“对呀，这次怎么改到了傍晚啊？”
“这也太突然了，紧急修改？”
居宸推了推眼镜，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他们不像是要举行新的仪式，更像是发现了我们的调查。”
其他人立马接话道：“所以他们发起了这个临时聚会，互相通知消息，或者是商讨对策什么的？”
“消息不都封锁了吗？新闻都改了，他们从哪知道的消息？”
“这次污染面积毕竟太大了，半个城呢，他们从中感知到点什么也很正常。”
“也是。不过好在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连那个神秘网站都监测到了。”
聊到这，王虎没忍住，拿出了自己的孩子来炫耀。
“网站，居宸发现的。”
“网站密码串，居宸破解的。”
他咧着嘴角说。
这话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居宸的身上。
刚刚大家还只是浅浅感慨了一下居宸的记忆力好，这下是直接被居宸的高智商给震到了。
因为太过震惊，一群人甚至不知道怎么夸人了，最后人群中憋出了来了一声——“艹”！
王虎和马小蕾对望了一眼，笑了起来。
两人之前智商被碾压的打击感，终于在这里找回了点平衡。
网站那边时间、地点改得急，他们的行动也跟着急匆匆改了计划。
其实可以说压根就没什么计划，就是所有调查员一起出动、抓人。
虽然时间紧急，调查员们的伤还没有完全养好，但去抓几个普通人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聚会是18：31，18：40这群疯狂的人就被带回了净化局，前后不到十分钟。
一共带回来了13个人，其中12个人都是被那个神秘网站吸引过去的，还有一个是网站的建立者，那人穿着一身的黑色兜袍，来自极夜。
极夜组织这次聚会，果然不是为了举行新仪式，但与大家想象的不同，也不是通知消息，而是……极夜打算将所有知情者杀人灭口！
好在这条消息链断裂之前，这些人被调查员们抓了回去。
————
6月7凌晨，辣趣食品厂。
这家工厂在城市的另一头，并没有受到污染的影响，却同样发生了骚动。
这里的骚动与污染无关，是一场生产事故。
很严重的生产事故。
这家工厂施行三班倒，所以凌晨也在开工。
这家食品厂是生产辣条的，厂里有一个巨大的搅拌机，一名工人在操作的时候，不小心跌落到了搅拌机里。
同班的工人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要求管理员立马关机器、救人。
就在这时，厂长出来了。
厂长阻止了管理员的行动，不允许他关机器。
“刚子在里面呢，快救人啊，现在关机器还来得及！”同班的工人急坏了。
那名跌进搅拌机里的工人叫刚子，同班的工人叫吴志强，是刚子的好朋友。
管理员心里也很急，他手就在操作按钮的旁边，却被厂长按住了。
他这家工厂之所以三班倒，就是因为这些机器是一体系统，关机再开机，会对机器造成极大的损耗，并且非常耗电。
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厂长就已经在心里算好了一笔账。
那个工人年纪已经挺大的了，不用赔多少安置费就能搞定。况且，现在这名工人就算没死，也伤了，重伤他也要赔钱、死亡他也要赔钱，一样的。
如果他现在救人，还得赔一笔机器损耗钱，这笔钱数目可不小，不划算。
作为一个冷血的资本家，他当即决定保机器不保人。
厂长冷着一张脸，说：“来得及了，这一掉下去，少说得缺胳膊少腿，就算救起来了也是个残废，废人一个。”
吴志强一个大男人，却急得快要哭出来：“可是……”
厂长态度依旧很坚决：“可是什么可是？里面的人说不定都已经死了。”
话还没有落音，在机器的轰鸣声间，他们隐约听到了一声呼救，十分凄厉！
吴志强：“厂长！”
厂长的脸瞬间白了，他有些害怕遭报应。
比起未知的报应，他更看重眼前的利益，所以他仍旧坚持不关机器。
那声呼救逐渐减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周围就只剩下了机器运转的声音。
吴志强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知道刚子已经死了。
厂长冰冷的眼神扫过车间里的几名工人，狠戾地说：“看什么看！记住了，刚子一掉下去就已经死了！谁要敢在外面瞎说，我有的是办法治你们。继续工作！”
车间里的工人一个个脸色惨白，手脚发抖，但没办法，还得工作，他们一个个都拖家带口的，就靠着这点工资过活呢。他们自己才刚能吃饱，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兄弟。
很快，已经不成型的、红色碎肉沫伴随着香料碎的团状物被搅拌机吐了出来，传到下一个机器上，碾压、成型……最后被制成了辣条。
机器一刻不停地运转，没人能分得清哪一粒是香料碎，哪一粒是……
辣条封装，被印上了“辣趣辣条”的logo。
辣趣辣条被分销去了各个零食店和小卖部。
并不仅仅是为了战斗后的补眠，也是更想看到体内昱璋的成长。
半夜时分，他再次有了熟悉的感觉，微痛，有点痒，但还不足以让他醒来。
虽然睡得并不算安稳，但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十点钟才起来，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
这是难得的体验，通常战斗之后的那天晚上，他中途绝对会被昱璋吵醒。
但这一次，王虎和马小蕾都已经醒来并且洗漱完毕了，他成了家里最后一个醒来的人。
他在第一时间来到浴室，查看镜子。
这一次，吞下了一只六级污染物，昱璋会长出几根触手呢，又或者会直接长成一个完全体吗？
他看向镜子，但……
镜子里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
没有触手，一根都没有。
他有些不相信地来回移动着身体，但……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
镜子里的他，现在跟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区别，两只手、两只脚、一个脑袋……
他却觉得少了点什么。
空空荡荡的，
一个人。
缓了几分钟后，他先是冲回客卧，搜寻了一通；然后又回到浴室，眼神扫过每一个角落；接着是客厅、厨房……
厨房里，王虎正在热菜。看到居宸起来，他正准备热个早午饭给居宸吃。
王虎将饭菜放进蒸锅，一回头，他就撞到了闯进来的居宸。
王虎：“找什么呢？”
居宸没有回话，只是用眼神上下搜寻过厨房，然后又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王虎有些奇怪地跟了过去。
在他的印象中，居宸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表情平淡的，就算是面对高级别的污染物，他都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但这会儿，他怎么感觉居宸好像有点……慌？
客厅里，马小蕾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一局游戏结束，她抬头瞥了眼居宸，也感觉到了居宸身上的不对劲。
马小蕾：“找东西？要我帮你去主卧看看吗？”
居宸最后停在了客厅的中央，没有动了。
主卧是马小蕾的房间，他没去，也不需要去了。
他连一根触手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他体内的第二人格消失了。
昱璋消失了。
王虎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居宸，有些担心地问：“是很重要的东西吗？要我帮你一起找吗？”
过了好一会儿，居宸才开口。他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暗哑：“不用了。”
王虎低声问：“那要吃点东西吗？”
居宸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吃。吃火锅？”
王虎看了眼厨房里刚点了加热的蒸锅：“……”
马小蕾倒是将手机扔到一边，举着手高声说：“我同意。”
无奈，王虎只能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吃火锅。
居宸全程沉默，气压有些低。
他们很少能从居宸的身上感受到情绪，但这一次却明确地感受到了：居宸的心情不好。
等到了点菜的时候，居宸倒是没客气，直接……点了一本。
他直接将菜单上的所有菜每样都点了一份。哦，不止一份，肉类X3。
没一会儿，满满当当的小碟子就被推了过来。
红油的火锅虽然辛辣，吃起来却很爽。
吃完锅底的最后一片牛肉，居宸的肚子终于被填满了。
他吞咽下肉片，莫名开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的精神分裂大概……已经好了。”
————
6月8日凌晨三点钟。
半夜三更，正是最夜深人静的时候，郊区的一处工厂里仍旧亮着灯。
工厂里，灯火通明，却听不见机器的轰鸣声，也看不见一个工人。
只有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板和一个瘦瘦高高的会计。
他们的身前还躺着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穿着这间工厂的蓝色工服，只有一半身体是完整的，另外半边身体被……碾成了肉泥！
死者是工厂的工人，晚上被老板和会计喊来加班，结果被意外搅进了机器里，身亡。
工厂里的安全生产事故总是会接连发生，辣趣食品厂的事件之后，城区的另外一家工厂也发生了安全生产事故。
这家工厂的会计吓得想报警，却被老板拦住了。
这个老板是个狠心的，他居然说：“这个工人我记得，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要不是我收留他，他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呢，死了也没人会找的。”
会计全身都在发抖，颤颤巍巍地说：“他、他……他毕竟是个大活人，现在……”
老板打断了他的话，说：“行了，一会儿咱们俩替他收个尸，烧点纸，以后就当没这事了。他一个孤儿，要是死在其他地方还没人给他收尸呢，我们这也算是做好事了。”
会计被吓得上下牙齿打架，不敢再说话了。
十分钟后，就看到两人跪在地上，口中不停念念有词。
那位老板胸前挂着十字架，手上串着佛珠，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镶着转运珠……
他的面前，摆着木鱼、铜钱纸、耶稣蜡烛、圣水……甚至还有一个黑驴蹄子。
如果仔细去听，就会听见那位老板一会儿念着“阿弥陀佛”、一会又念着“上帝保佑”……
这位老板虽然嘴里说着狠话，心里还是怕的，所以把古今中外、神佛妖魔全都求了个遍。
念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什么，吩咐会计道：“你把我办公桌上的石敢当也拿过来。”
石敢当是放在宅前或者桌上，用来辟邪、祈福的石头。一般来说，最好是放泰山的石头。但这位老板桌上的石头并不是泰山石。
他的石敢当就是从这间工厂下面挖出来的。
当年工厂打地基的时候，挖出来了这么一块石头。
说是石头，但更像是石板，只是时间太久远，石板四周的棱角都被磨圆了。
那石板上面雕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扭曲的线条像是海洋、又像是触手。老板拿到这块石头之后看了很久，但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觉得那上面的图案模糊不清，似乎……
似乎是在拒绝人类的窥视。
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老板感觉这块石头有些年头了，或许是个文物，于是找了个专家来鉴定。
根据专家鉴定，这块石头居然已经有上万年的历史了，或许还更久。
老板一听这话，兴奋坏了，连忙问估值多少钱。
专家却摇了摇头，说，在文物市场上，大家更愿意收藏金银字画之类的，像这种石头很少有人愿意买，属于有价无市。
专家又说，这种石头的研究价值远大于收藏价值，劝他将这块石头捐给研究所。
老板听完立马将这块石头收起来了。
他这个人外号“葛朗台”，捐是不可能捐的。
后来，他还托人在市场上去问了，确实像专家说的那样，不懂行的没人愿意收，懂行的又出不起多收钱，这块石头属于有价无市。
说起来玄乎，他每次看到这块石头的时候，都感觉这块石头像是活的，仿佛……在这块石头的里面翻涌着沸腾的生命。
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他认定，这块石头一定是个好东西。
于是，他干脆就把这块石头自己留了下来，放在办公桌上，当个石敢当。
不一会儿功夫，会计就把石敢当拿了过来。
他们面前，各种辟邪、祈福、超度的东西已经围了一圈。
老板挨个摸过，然后咬破手指，滴下一滴血。
他口中念念有词：“天上、地下、国内、国外，各方大老爷保佑，这人自己命短，不关我的事啊，我这滴血就算是还了他的命了……”
念完，他在地上拜了三拜。
做完这些，他转头对会计说：“好了，我们把他埋了吧，就埋工厂后面。”
说着，他就起身要去拖尸体。
两人弯着腰，注意力全都在尸体上，没人注意，老板刚刚滴下的那滴血正落在……石敢当上。
红色的血洇在石头上，仿佛是渗进了什么禁忌的缝隙。
诡异的变化在工厂里悄然发生……
老板和会计一头一尾抬着尸体，刚起身，眼前的景象就将两人吓得呆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