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网友的讨论上。
四个黑色的字正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狗死人亡”！
张强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难道虔诚的侍者在害自己？！
他其实是个无神论者，不然也不敢做虐狗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却因为这个奇怪的图案和这个莫名的猜测而害怕了。
他用发抖的手打开了尾痕论坛，给虔诚的侍者发私信。
“你发给我的图案是什么意思？！”
“我看到你在其他论坛给别人留的数字了，我知道你是谁。”
由于太过紧张，他连发了两条私信过去。
其实他并不确定在诡异的土地庙那个帖子下留言的“虔诚的侍者”是不是同一个人，他也还没破解那串数字的意思。
他是在诈对方。
他必须得尽快弄清楚对方的意图。
只是，不知道是对方并没有被诈到，还是不在线，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
在焦急的等待中，他又继续看起了神秘墓葬那条新闻下的网友讨论。
【你们别老光盯着壁画啊，重点在墓主人啊。那个村子既然很快就消失了，那墓主人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并把它刻画下来的？墓主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这还用问。一个村子那么多人呢，总有一两个能留存下来的吧，墓主人家族应该就是村里的幸存者。】
【大家没发现吗，墓主人很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岁，再加上他旁边也有狗，很符合这个村村民的特征。】
【你们还是没抓住重点，墓主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墓主人头盖骨上的图案到底是谁画上去的？！】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网友瞬间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对啊，那个图案不仅跟壁画上的神秘图案一样，而且是刻在墓主人的……头盖骨上！
根据新闻显示，这个墓葬没有任何被盗掘的痕迹。所以至少证明，这个图案应该是在墓主人下葬之前就存在的。
如何才能在头盖骨上留下图案呢？
至少得掀开头皮吧？
光是想到这一步，网友们就感到头皮发紧，浑身冒冷汗了。
张强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到了头上。
他并没有去联想“掀开头皮”这些血腥的步骤。但他想到的东西，比真实存在的血腥和痛觉还要更为恐怖！
在不受控制地被这个图案深深吸引之后，张强就一直有一个感觉——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仿佛印刻上了这个神秘的图案。
所以……
张强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
所以不是头皮，而是头盖骨上吗？！
他会跟那个墓主人一样，头盖骨上也刻有这个图案吗？
一瞬间，张强感觉头痛欲裂！
就好像真的有谁用刻刀在他的头盖骨上一笔一划地刻下诡异的图案。
他痛到丢开手机，双手死死扒着头皮。
他恨不得现在就扒开自己的头皮，掀开自己的头盖骨来看一看！
看一看他的头盖骨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个诡异的图案！
跟昨天晚上一样发烧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这两天，他测过无数次体温，每次体温计都显示体温正常。他并没有发烧，却莫名有所有跟发烧一样的症状。
他感觉脑袋混混沌沌的。一会儿，他感觉脑袋像个热气球一样，随时会飘走；一会儿，他又感觉脑袋像是一块巨大的铁块，仿佛有千斤重。
昏昏沉沉间，他趴在床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又听到了狗吠声。
一声大过一声的狗吠声让他根本就没办法好好睡觉。
但一想到昨天撞见的壮汉，他根本不敢去再去隔壁敲门。
他憎恶工头李钱的欺软怕硬，但他自己跟李钱其实是一种人，同样欺软怕硬。
张强强迫自己在这种混沌中继续睡觉。
他睡得极不安稳，就像是堕入了无尽的噩梦当中。
离奇、恐怖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
狗皮、木雕、头盖骨……
古老的村落、悬崖边的土地庙，还有那个躲在网线背后的虔诚的侍者……
这一个个碎片化的意象就像是一个个拼图，在他的脑海中拼凑出了一个不可名状的恐怖画面。
最后，是奇异的刺痒感将他从无尽的噩梦中拽了出来。
那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就好像全身的皮肤都在被蚂蚁啃食一样，又痒又痛。
他下意识伸手去挠背，但触碰到的却不是光滑的皮肤，反倒是毛茸茸一片！
他心里一惊，瞬间醒了过来！
他半坐起来，将手再次伸到后背，手再次触到了那毛茸茸的一片！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恐怖的感觉瞬间被清晰地放大了百倍！
他用手用力在后背一拽！
他后背瞬间被扯得发痛。
但他却顾不上背痛，立马将手伸到面前。
他看到自己摊开的手心上是……
一撮白色的毛发！
张强扭曲着身体，对着自己的后背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的后背上长满了白色的毛发。
他记得自己在哪个新闻里看过，体毛特别多、特别长的人属于返祖现象。
在人还是猿人的时候，毛不就特别多嘛。
所以，他这是一夜之间出现了返祖现象？
张强对着镜子，拿出剃须刀，拧着手，试着在背上刮了一下。
毛发落在地上，背上的皮肤重新露了出来。
张强松了一口气。
虽然毛发一夜之间长这么长确实很奇怪。但好在不是什么“背上趴着一个女鬼”之类的恐怖事件。
勉强收拾完，他将落了一地的毛发拢到一起。
就在他准备将这些毛发扔进垃圾桶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手上的触感十分熟悉……
昨天，他为了在马尔济斯犬的身上刻下图案，剃掉了那一块的狗毛。
白色的狗毛落在他的手上，好像……
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仍捧在手上的毛发……
那触感，一模一样！
头痛欲裂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再次想到了虔诚的侍者。
一定是这家伙在害他，他得想办法找到对方。
张强想着，立马登录尾痕论坛。
没有任何消息。
他昨天发给虔诚的侍者的两条私信，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回复。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满脸都写着焦躁与不安。
就在他滑开尾痕论坛的时候，手机界面出现了他之前停留的墓葬新闻。
在新闻评论区的最下方，是一条看起来毫不相关，甚至让人怀疑是发错了的评论。
【欢迎你，我的朋友。】
张强将界面停在了这段评论上。
他突然觉得这句话很熟悉。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句回复了。
他视线微微偏移，看到了发评的ID。
——来自用户：虔诚的侍者。
“！！”
又是这个ID！
他终于想起来。
在诡异土地庙的帖子下面，同样出现了“虔诚的侍者”这个ID。
回的同样是这句话。
【欢迎你，我的朋友。】
张强突然感觉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就像是被闪电劈中！
他突然间无比确定。
这三个ID背后是同一个人。
就是那个在尾痕论坛里给他发神秘图片的人！
他必须得找到虔诚的侍者！
居宸、王虎、马小蕾他们正在打扫房间。
这段时间，王虎把房子简单重装了一下，主要是把老旧的电器拆了，换成了市面上的新电器。
厨房通了天然气，装上了全套的厨具。主卧旧空调换成了新的，至于次卧……
这就是最奇怪的事了。
这间屋子的主卧装着空调，次卧却并没有装空调。
不仅没有空调，就连一台电风扇都没找到。
宁市的夏天酷热难耐，王虎有些无法想象，当年还是小朋友的居宸，每年夏天是如何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下来的。
王虎感到一阵心疼，连忙给次卧安上了空调。
这会儿，次卧的空调刚刚安好。
师傅走后，三人清理墙壁上的装修痕迹。
就在装有空调的那面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画报。
蓝天、白云、椰树、沙滩、比基尼……曾经流行于上世纪的常见画报。
因为年代久远，画报已经发黄。
马小蕾：“这画报太旧了，我给撕了哈。”
居宸点了点头。
他不喜欢任何装饰物，如果让他自己装修，他大概能装出一个四面白墙、空无一物的房间。
马小蕾掀开画报的一角，用力一扯，画报落到了地上，露出了后面的墙壁。
马小蕾和王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画报后面的白墙上，贴满了手绘的图片！
并不是普通的人物照或者风景照，而是一张张……怪物的图片！
滴着黏液的触手、猩红的复眼、覆满鳞片的不定型体、长满触肢的聚合体……
那些怪物与恐怖的污染物如出一辙，有些甚至比他们见过的污染物还要恐怖百倍。
这些图片究竟是谁画的？！
王虎和马小蕾瞪大了眼睛，同时回头看向了……居宸。
这原本是居宸的房间。
居宸推了推镜片，饶有兴趣地看向墙壁上的图片。
虽然已经没有记忆了，但他很确定，这些图片就是小时候的他手绘下来的。
这些图绘很稚嫩，但居宸还是被其中的恐怖意象深深吸引了。
是他会喜欢的东西。
看来他从小就对神秘和恐怖感兴趣。
看着居宸微微闪光的镜片，王虎和马小蕾也很快就确定了，这些手绘画就是当年的小居宸画的。
马小蕾心直口快，当即就对这些画作给出了评价：“好恶心。”
并且，她紧跟着吐槽道：“你知道这像什么吗？我小时候看刑侦剧，那些变态杀人犯的家里都有这样一面墙，上面贴着受害者的照片和信息。”
居宸并不生气。
他的主治医生曾经对他做出过评估，评估显示，他一旦犯病，危险系数很高，极容易成为高智商罪犯。
王虎没有说话，但全程眉头紧皱。
居宸当时年纪还那么小，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恐怖臆想？
原本，王虎几乎已经要遗忘，居宸是一个精神病人兼犯罪嫌疑人。
但此刻，看着这一大块墙壁的恐怖到让人作呕的手绘图案，王虎心里咯噔了一下，重新记起了自己作为观察员的责任。
————
这天上班期间，张强一直浑浑噩噩的。
平时张强没问题的时候，工头李钱都会想着法地挑他的错，更不用说这会儿张强状态不好。
李钱一天下来没少训斥他，还扣了他不少工资。
张强这一天下来几乎白干。
张强此时却并不在乎这些，他的心思全系在了那个神秘的图案上。
他又给虔诚的侍者发了几条私信，甚至中间有一条是假意试探。
他说自己这附近有很多流浪狗，如果对方有需要，他可以继续为对方刻图。
总之，各种形式的私信，他发了一通。
一下班，他立马拿出手机，登录了尾痕论坛。
消息框一条消息提示都没有。
虔诚的侍者始终没有回复他。
迟迟等不来回复，他整个人越来越焦躁。
他开始在论坛里寻找虔诚的侍者的痕迹，仍旧一无所获。
这两天，虔诚的侍者连论坛都没有登录。
张强逐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就算是为了躲他，对方也没必要连论坛都不登了吧。
由于这是个小众论坛，用户来来去去就那么多，时间一长，大家很容易混熟。
张强在论坛里发了一个寻人帖。
或许论坛里有跟虔诚的侍者相熟的人呢，他想。
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但没想到很快就有人在帖子下回复。
【我记得这个ID，他找我约过单子，我没接，不过这人开价很大方，是个不差钱的人。】
【我也记得，他在论坛里挺活跃的，怎么这两天没见到人啊？】
【兄弟，我劝你别找了，他应该不会再出现在论坛里了。】
张强一眼就抓住了最后一条回复，连忙问他。
【为什么？】
那人很快再次回复。
【他精神有问题，家里人把他送进疯人院了。】
看到这条意料之外的回复，张强只感觉脑袋“嗡嗡”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再次问。
【你怎么知道？】
那人倒是并不藏着掖着，耐心地回复了他。
【我跟他线下见过面，算是有点私人交情。】
张强点开这人的头像，改成私信聊天。
他把当初虔诚的侍者发给他的照片，转发给了那人。
【你知道这个图案的含义吗？这是虔诚的侍者发我的】
【不知道哎，我没见过这张图。他人最近越来越神神叨叨的了，发的东西没有逻辑的，我劝你不要多想。】
看到这条回复的第一句，张强整个心就都沉下去了。
虔诚的侍者这条线是彻底断了。
至于那人发的第二句，张强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进脑子。
他现在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个神秘图案所占据了，根本就无法做到不去想它。
他现在想的只有：虔诚的侍者确定联系不上了，他只能自己去找图案的含义了。
张强继续拿着那个图案，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个晚上。
刷到最后他连眼睛都再也睁不开了，就这么抱着手机睡着了。
一到深夜，高烧再次来临，狗吠也重新出现，零碎的噩梦拖着他进入无尽的深渊！
梦境里，那个竖着的眼睛凝视着他。
突然，一个坚利的犬牙从眼睛里蹦了出来，直接咬向他颈部的大动脉！
张强感受到无比真实的疼痛和呼吸困难，一下子就惊醒了。
他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五点。
他熟练地擦掉满身的冷汗，下床。
刚起身，他就感觉到了不适。
那些噩梦或许是假的，但他的疼痛是真实的。
那疼痛来自牙齿。
是坏牙又发炎了吗？
他对着镜子，张开嘴巴。
迷迷糊糊间，他抬眼一扫，就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只……尖牙！
噩梦中的尖牙瞬间和镜子里的景象重合，将他吓了一跳！
他立马闭上了嘴巴。
缓了两秒钟，他再重新张开。
这一次，他才明白过来，那是他自己的牙齿。
镜子里映照出的确实是他的牙齿，但却又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他自己的牙齿，他记得很清楚。
他有两颗蛀牙，因为抽烟，牙齿染上了黄黑色的牙渍，除此之外，他的牙齿绝对算得上整齐。
但此时的镜子里。
他的牙齿前后交错、间距不齐，就像是最粗心的工匠随意镶嵌在牙龈上的。
最无法解释的是，他上下各长出两颗尖牙。锋利的尖牙微微弯曲，就像是一把能将人开膛破肚的匕首。
读书的时候，语文成绩最差的他，此时却想到了一个成语——
犬牙交错！
张强看着镜子里的四颗尖牙，感觉无比陌生。
他确信自己原本没有这些尖牙，他连一颗虎牙都没有。
他甚至感觉这根本就不是人类的牙齿，更像是……
某种动物的牙齿。
比如……
没有任何征兆的，那只死掉的马尔济斯犬再次蹦进了他的脑海里。
在临死之前，那只白色小狗终于露出了它的半颗尖牙，就好像……
就好像镜子里的尖牙！
张强全身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刚刚的擦拭瞬间成了无用功。
他紧紧地闭上了嘴巴，甚至恨不得用胶水将自己的嘴巴粘起来。
背上长出的毛发或许还能用返祖现象来解释，那嘴里的那些尖牙呢？！
张强无法用任何理由来安慰自己了。
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在他的心底蔓延。
他的脑海里突然尖啸起了在墓葬新闻地下看到的四个字。
“狗死人亡！”
“狗死人亡！”
张强几乎如一个行尸走肉一般，下了楼。
楼下住着房东，一对已经退休的老夫妻。
虽然刚五点多，但老夫妻已经起床，他们每天早上都要去公园早锻炼。
大妈看到下来的张强，主动打了声招呼：“哟，你眼睛怎么乌青乌青的哦，没睡好啊？”
张强这才回了一点神。
他突然想起那吵得他没法睡觉的狗吠，又向房东举报了一次隔壁养狗的事。
大妈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你上次跟我说完，我就去看过了，哪里有什么狗呀，人家小姑娘房子里干干净净的，连根狗毛都没有。”
张强疑惑地看向房东大妈，满脸写着不相信。
那很确定狗吠声就来自右边那户，非常、非常大声！
但房东也是不赞成养狗的，总不至于包庇那户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