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板盯着他的脸,色眯眯:“魏友生不愧是我的好军师,了解我的心思,不然我也想不到先采阴补阳,再吃狐狸肉的妙计。”
 “你这漂亮花瓶,也算物尽其用。”
 “?”云月明由内而外感到恶心,苍白脆弱的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按照人类的寿命来算。
 这老登的岁数当他爹都绰绰有余。
 从地下往上看,只能看见他那浑圆高耸的啤酒肚,完全看不见脸啊。
 被这种人拱了。
 云月明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他一阵阵虚软恶心,咬牙逼自己出声:“玄学大赛……只是噱头。”
 “找个合适的人为你换命,才是目的吧?”
 常老板点燃熏香,空气里瞬间散发阵阵暖香。
 不知道那里掺杂了什么对妖不利的东西,云月明一嗅到,就陡然痛苦到蜷缩起来,蓬松的尾巴直接炸毛,耳朵警惕地背了过去。
 就连失焦的眼眸都变成属于狐狸的半兽竖瞳。
 常老板:“你说得不错。”
 他望着繁华夜景,眼睛里满是不甘。
 “我戎马一生打下集团的江山,还没等享受,就得知自己患上癌症命不久矣。”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常老板冷森森看向他,就像看到一个行走的补品。
 “我终于理解始皇帝为什么追求长生不老了。”
 “人生长恨水长东,这世上的遗憾实在太多太多,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我不仅要活,还要活得像你们妖一样长久!我要长生不老!”
 云月明毛骨悚然。
 那偏执疯狂的眼神深入骨髓,告诉着他,常老板吃过的妖类绝对不止他一个。
 常老板处心积虑召集这么多年轻的玄学爱好者来。
 进门前还登记了生辰八字。
 就是为了这个!
 ——换命。
 云月明咳嗽起来,脸色不知为何涨得发红:“寿命…!是最无法更改的……”
 这话快把常老板的肺管子戳爆了。
 男人瞬间暴跳如雷,冲过去拎住云月明的衣领,硬生生将人拖上床:“不可能!”
 他发了疯一般,双目猩红,牢牢掐住他脆弱的脖颈。
 “这不可能!”
 常老板笑起来,状若疯魔:“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找到了和我八字相合的人,只要那个人死了,我就能活!”
 从古至今,追求长生的人基本都以失败告终。
 云月明:“是、谁?”
 常老板神色一顿,旋即面容彻底扭曲:“是我儿子,常寿。”
 屋外猝然一道闪电,照亮了云月明苍白惊恐的脸。
 惊雷声凭空炸响。
 “哈哈…!为了活命,就算是我儿子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抢来!弱肉强食,这就是社会规则!”
 常老板越说越癫狂,最后几乎狂吼起来,怒喝充斥着整个房间。
 “——虎毒不食子,但我可是人啊!我是人!!”
 他笑着笑着,身后不远处却传来常寿颤抖的声音。
 “……爸?”
 常老板如遭雷击,松开手朝后看去。
 季松不知何时闯了进来,冷冷凝视着他,目光宛如刀子。
 常寿就站在季松身后,他从没露出过这么崩塌的表情,仿佛一切信仰不复存在。
 原来刚才那不是雷声。
 而是总统套房的破门声。
 “师尊……”
 云月明短暂地缺氧了,脖子上是触目惊心的指痕,季松和他对视的那一刹那,阴鸷冰冷的神情猝然空白。
 他的小徒弟。
 凭什么这样被人伤害。
 ——那是他的!
 四十分钟前,季松开车从基地疾驰而出。
 激烈的情绪充斥着他整个心脏,那种即将要失去的感觉原来这样痛苦。
 高档酒店的安保人员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哪成想压根拦不住季松,电梯门打开,男人长腿踩着一电梯间的保安就走了出去。
 常寿是酒店负责人,很快就接到了通知。
 他得知云月明在自家酒店失踪,还可能是被自己父亲带走,一开始还言辞激烈表示绝不可能。
 但看季松脸色,他生平第一次对父亲的为人动摇了下。
 “好吧……我会向你证明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言之凿凿。
 是常寿主动带他去了父亲专属的总统套房。
 刚到对应楼层,一阵霸道凶悍的磁场就笼罩其中,让人一步也不能向前。
 常寿惊讶看着自己迈不动的腿:“这是怎么了?”
 季松颊边紧了紧,显然耐心到了极致。
 “有人下了禁制。”
 话音未落,电闪雷鸣的声音猝然爆气,冗长的走廊瞬间浮现出千丝万缕般的物质,在雷电下无所遁形,不堪一击。
 轰然就被击碎。
 同时,正在楼下用餐的魏友生如同过电般浑身激烈抽搐,他内脏遭到重创,猛然喷出一口血雾!
 随即在众目睽睽下晕死过去。
 那个禁制动用了魏友生的毕生功力。
 不单单是为了保护常老板的人身安全,更有扰乱同行磁场的功效。
 谁一反抗,贪嗔痴妄带来的幻象,就会瞬间将其拖入无边痛苦之中。
 季松震碎禁制的同时,一个微弱的光点进入了他的额心——
 这本该不值一提的光点,让他短暂停留了一秒。
 是云月明的气息。
 季松闭上眼,误打误撞看见了当年他身死道消后,小徒弟的生活。
 零零碎碎的画面涌入脑海,一个接一个——
 天雷击碎了桃苑仙君的所有庙宇。
 季松没了香火。
 就会是被遗忘的神明。
 而小赤狐瘦得像个薄薄的纸片,风餐露宿,还不如富贵人家的狗肥。
 小狐狸眼巴巴望着有人喂的鸡鸭鹅狗,落寞地转身离开。
 小狐狸在屋檐下躲雨,被人驱赶,灰溜溜淋着暴雨徘徊,不知归处。
 小狐狸不知在哪偷来一块陶泥,黄泥染脏了狐狸爪子的黑色毛发,试了很多次,它才歪歪扭扭捏出一个泥人来。
 眼泪染湿了狐爪。
 狐爪又拍了拍四不像似的人偶。
 从那以后。
 食不果腹的小狐狸叼着泥人四处流浪。
 还专往有寺庙道观的地方去,每次都赶在香客登门时,它叼着泥人悄悄藏起来。
 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香火。
 注入了桃苑仙君泥人的身体里。
 小狐狸执着地一次又一次带着师尊的泥人偷香火。
 这算什么?
 女娲补天还是精卫填海?
 这是一件季松即便马上要死掉也不会做的傻事,因为想靠这个复活他几乎是不可能。
 但小狐狸不是季松。
 他的行为动机和感情都那么简单又纯粹。
 很多个夜晚,小狐狸都会蜷缩成一个球,把小泥人卷在怀里,用鼻子和眼泪拱拱它。
 “师尊,你在哪?我每天都去偷香火,求你活过来吧……师尊……”
 “我明天也…也带你去……”
 “师尊,我很想你……”
 小狐狸叼着泥人蹭香火,被驱赶、被殴打、吃眼泪拌饭。
 就这样孤零零过了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这个禁制,季松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起死回生的第一簇香火。
 来自他的小徒弟。
 当初,如果没有季松,云月明会死于妖兽爪牙之下。
 后来,如果没有云月明,季松也会灰飞烟灭。
 季松说过,只要有人爱他,他便会永存。
 原来那个人……
 是云月明。
 幻境散去,男人无情无欲千百年的漆黑凤眸,有泪光一闪而过。
 常寿此刻看起来更激动。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肝肠寸断到快要呕血:“爸!你告诉我,那些都不是真的!”
 常老板从床上下来,惊疑不定地瞪着季松。
 他知道季松有本事。
 不少人都私下想笼络他,他也试过,但这人太清高,就是不被招安。
 没想到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为了云月明夜闯酒店,还破除了魏友生的禁制,实在是恐怖……
 常老板咬咬牙,先安抚儿子。
 “当然了,孩子,爸爸刚才是被床上这个狐狸精迷惑了,爸爸怎么可能换的命啊!”
 常寿流着泪摇头。
 他刚才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敢相信。
 这时,气若游丝的魏友生也走了进来,抬手就要朝常寿劈去——
 常老板眼神也陡然一狠,露出即将得逞的喜悦。
 此时不换命,还等什么时候!?
 然而不过一瞬间,一道天雷从天而降,直直劈在常老板和魏友生头顶,令人恐惧的轰然崩塌声响起,那道光强烈刺目到夜空都为之一闪!
 总统套房内硝烟慢慢散去。
 坚实的楼板被击穿,常老板硬生生被打到了不知下面几层,生死不明。
 季松不再去看任何喧嚣。
 他快步上前,用外套裹住尚且动弹不得的云月明,将人打横抱起来前一秒,不忍地低声喃喃:
 “有师尊在,什么都不怕了。”
 “我带你走。”
 云月明闻了魏友生特制的香料,现在还不太清晰,这不是简单的去医院就能解决的事情。
 季松带他回了自己居住的酒店。
 他皱眉,检查了下。
 还好小狐徒没受到太重的伤。
 只是受到药物影响,一部分狐狸形态暂时收不回去,脖颈也被那老东西掐得通红……
 季松微凉的长指触碰上他的脖颈,云月明瞬间被激得瑟缩了下。
 “啊……”
 他体温高得惊人。
 连脸颊和耳畔都是一阵难以言说的绯红。
 云月明眨眨眼,水雾泛起,一双黄金色竖瞳茫然又可怜,难耐地喘息着:“师尊……”
 “……我、我好像……”
 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
 动物的发.情.期更加明显,不受理智所控制。
 季松身形微滞,摩挲在他脖颈上的手还没挪开,一股热意就直冲丹田。
 ——他意识到小徒弟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如果发.情期得不到相应的安抚,那么狐狸耳朵和尾巴就会一直存在。
 他一直是选手里面争议最高的一个人。
 换言之。
 现在粉丝和黑粉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一旦发现他是个异类,像常老板那样心怀不轨的人一定更加层出不穷。
 季松想到那个人的嘴脸,本就神色阴沉的俊脸更冷淡几分。
 他伸出手,长指缓缓摩挲着不断乱甩的毛绒尾巴。
 “唔……!”
 云月明难受地激灵了一下,有些炸毛。
 那细碎如小动物般的声音,一下下勾在季松心尖,男人眸光暗了暗,强势地握住尾巴根,眼里全是云月明不住颤抖的模样。
 云月明昏昏沉沉,意识模糊,自制力早就不复存在。
 他面色绯红,有些失神,漂亮的眼底水光朦胧全是委屈。
 恍惚间叫了一声:“师尊……”
 他听见那位高高在上这么多年的仙君似乎低笑了一声。
 季松之前耻于他们禁忌的关系。
 但今晚。
 一声声颤抖的师尊会告诉他这有多快乐。
 即便木已成舟,他今晚一定会将小徒弟拆吃入腹,却还是声线轻缓地询问:“师尊帮你?”
 季松不止言出必行。
 甚至边问边行动,云月明根本没有拒绝或是思考的余地。
 他承受不住,一边甜腻地撒娇,一边胡乱亲吻,犬齿咬破了季松唇角。
 像个卖乖又凶狠的小兽。
 季松那冷冷清清的皮囊下,是积压已久的情绪和爱意,海上风浪般汹涌起来。
 细软单薄的腰肢在他的掌控下动弹不得,外表越禁欲的人,就越是反差。
 其实一次结束,小狐徒的药效就恢复了过来。
 然而某个食髓知味的人并未停止。
 云月明那么好,比季松想象中还好。
 像一段月光织成的轻纱。
 他漂亮、顽强、梦幻。
 即便身不由己时,也有独自面对的勇气。
 在云月明以为季松是崖边不可攀的青松时,季松也同样喜爱他、向往他,他们终于站在一处,不再独自面对未知。
 “师尊会护着你。”
 季松轻轻揉弄他红润脆弱的眼尾,将他抱紧,炙热的身躯下两颗心贴得很近很近。
 “……再不会抛下你了。”
 在云月明被做晕之前,季松怜爱又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鼻尖、唇瓣。
 他在他掌心里珍之重之,是世上仅此一份的宝贝。
 “——永远。”
 云月明醒来时,早就天光大亮。
 他猛然坐起来,腰上沉甸甸的一阵不适感袭来,他嘶了一声还是下意识去摸摸头顶。
 耳朵回去了!
 他雀跃地眨眨眼。
 又摸了摸尾椎骨,嗯,尾巴也回去了!
 就是皮鼓很痛哦!
 云月明一低头,呆呆望着白皙肌肤上错落的红色痕迹。
 这是什么?
 好精彩……
 刚醒来的大脑还不是很清醒,房间内的电视开着,音量很小地播放着新闻——
 “知名企业家常氏集团常先生意外住院,或将成为植物人……”
 “……常氏旗下举办的玄学大会疑似卷入洗.钱风波,并且虚假宣传,盗用选手个人信息,参赛选手于旗下酒店集体抗议……”
 昨天闹出那么大动静,新闻上只字不提云月明和季松。
 多半是心急如焚的赫导帮忙解决了。
 衣冠楚楚的男人这时从外面回来,考虑到云月明的隐私和情绪,亲自打包了早餐回来。
 四目相对。
 季松看小狐徒的眼神有些笑意,意味深长:“月明。”
 简单两个字。
 叫得云月明耳根一阵酥酥麻麻。
 “……!?”
 他浑身滚烫起来,一把拢紧了衣服!
 这衣服好像还是昨晚季松帮他穿的!
 睡觉时又被他不安分地滚开了。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他、他不再是处狐之身了!简直丧心病狂!
 云月明一副大脑宕机的表情,脸颊耳根红扑扑的,亮晶晶的眼睛睁得很圆,头发上还有一缕翘起来的呆毛。
 季松放下早餐后,从善如流走过来:“还疼吗?”
 云月明没想到能和师尊坦诚相待,还坦诚得那么猛烈,干笑几声:“不疼、不疼……”
 “那来吃早餐。”
 谁知刚一下床,直接双膝一软就要栽下去,一双大手稳稳搀住,是季松。
 下一秒,云月明直接被打横抱起,还在怀里掂量了一下。
 季松不论抱小狐狸本体还是抱人类身体,都一样轻松,将他放回柔软床榻上。
 低声叮嘱:“等着。”
 云月明这些年习惯了一个人做所有事,突然被照顾,还有点羞涩。
 季松很快回来,将底座带有滑轮的床上桌推到云月明面前。
 又一一打开早餐。
 云月明毕竟是狐狸,鼻子很尖,一下子就从众多早点里锁定了海胆水饺,馋得要流口水。
 但他现在看季松,莫名有些不自在。
 有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端庄的心理。
 季松一眼看出他的顾虑:“还像以前一样叫我就好。”
 “真的吗?”
 在云月明心里。
 师尊是那种不染一点尘埃的仙子。
 他以为他很不能接受自己破戒这件事。
 季松被云月明想吃不敢吃的表情逗笑,将海胆饺子放到他面前:“当然。”
 “不过你不用担心为师不负责。”
 “昨晚是我主动(哔——)你,你其实很快就恢复人类身体了,但你那时又撒娇又掉眼泪,为师忍不住,就又把你翻过去(哔——),还挂在身上(哔——),记得吗?”
 云月明差点一口饺子噎死,面红耳赤:“……不要说了!”
 他师尊说话也太大方了。
 那些细节就不必描述了吧!!!
 季松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月明。”
 云月明掀起眼睫,柔和的光线衬得他肌肤更加瓷白,看上去柔软可亲。
 “过往种种,我都知道了。”季松看着他的眼睛,那只手从发顶滑到他脸颊,“谢谢你这些年相信我、喜欢我。”
 这个喜欢。
 不单单是爱情的喜欢。
 也是这些年,风雨飘摇也坚定选择季松的喜欢,一缕缕香火,来自神州大地每一个寺庙,这份执着超越了一切。
 云月明的眸光克制不住地颤动,师尊怎么会知道?
 “你愿意……”
 他听见季松声音有些干涩,认真中透露一丝对感情的笨拙。
 “……和我成为道,”季松卡壳了下,换了个现在的说法,“情侣吗?”
 云月明的心完全被快乐充斥着,甜丝丝的溢满。
 他用软乎乎的脸颊蹭了下季松的掌心:“愿意,我愿意和师尊在一起!”
 这一切都好奇妙。
 云月明现在不再是单身狗了,他有些激动和无措。
 季松告诉他:“我帮你请了一天假,今天好好休息。”
 接下来只剩下出道夜。
 他正好也决定明天再去排练,毕竟师尊昨晚快把他撞散架了,现在实在跳不动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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