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福音(四畔灯郎)

曼蒙凭借着一双眼睛，在一堆白衣服里面看到了格格不入的褐色，弯腰将那个东西从衣柜里取了出来。
那是一本用褐色牛皮纸包裹着的画册，那里面有西北一角的风光，有在圣坛上盛开的曼珠沙华，自然也有我和开得绚烂的玫瑰花。
他们两个看到这里，都紧紧盯着画中垂头丧气的少年，抬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米迦勒？”
曼蒙用手指了指那个“L”的落款，说：“我感觉我们想的是对的，而且，这有极大的可能是我老爸画的，他经常在文件上简写自己的名字。”
“路西法陛下怎么会......”梅卡尔惊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曼蒙见他一脸诧异的样子，嘲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爸曾经是大天使长的时候，跟米迦勒有过一段情吗？还是说米迦勒不愿意再说起，封锁了天界的消息啊？唉，闭口不言让后来的降生的天使都像傻瓜一样。”
我倒是不介意他们知道我和路西法曾经的关系，但是天界介意，他们觉得自己和魔界扯上关系很掉价，于是不愿意对后来出生的天使提起，久而久之，后面出生的天使对此基本都毫不知情。
梅卡尔转而又想到我见到路西法异常的举动，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样，脸色发白，嘴里直叨念着：“怎么会......怎么会......”
曼蒙偏偏还要凑过来，说：“为什么不会？我爸当时可是天界最厉害的天使，你的米迦勒殿下会爱上他一点也不稀奇吧？”
说完，又开始搜索路西法的东西，而梅卡尔全程都像是个会呼吸的雕塑一般，身边的曼蒙兴致勃勃地拿着东西向他一一介绍。
身为魔界君主的路西法怎么会和大天使长米迦勒有这样的关系呢......
梅卡尔直到走出金宫，仍然消化不了这件事情。梅卡尔这小孩满脑子想的都是米迦勒殿下如此慈悲，英勇，忠诚，怎么肯与魔王有沾染呢......又想起曼蒙说过的话
“我爸曾经是大天使长的时候......”
人都会爱上自己仰望的人，怕不是那时候的米迦勒殿下仰望路西菲尔就像自己现在仰望米迦勒殿下一样。

第58章 盛装出席
梅卡尔虽然是个好奇宝宝，也很爱读书，但是他一向不喜欢历史这门科目，他认为历史干巴巴的很无聊。当他还在弗晓魔法学院学习的时候，一到上历史课就感觉头发沉，直往下坠，最后果断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为此，他的历史授课老师没少找我告状。
给梅卡尔教授历史的老师是个古板的小老头，眉眼很是严厉，我看了都发憷。小老头找到我，就对着我一顿批评，说我对梅卡尔过于骄纵了，我只能一边听训，一边点头。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教育梅卡尔的。”才怪。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跟不擅长的东西，他既然不喜欢，为什么非要逼他变成六边形战士。何况比起我当年只愿意听大魔法课，梅卡尔已经是极致的乖孩子了。我可不觉得我这是在骄纵孩子。
我把梅卡尔叫到面前，梅卡尔的低着头，手捏着衣角，似乎很难为情，我看着他，他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我试探的说道：“能不能让他直接骂你啊？”
“啊？”梅卡尔似乎很震惊，他连头都舍得抬起来了，跟我四目相对。
我在跟孩子说什么呢......。
于是招招手，说：“没事，你回去吧。”
梅卡尔似乎很想问清楚，但是还是很听话的走了。
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后悔，完了，以后还得听那小老头的训话，虽然弗晓整个都是我的，但是我怎么还那么憋屈啊！
就在舞会开始前，梅卡尔这孩子说他看了一晚上的天界历史，困得要命，暂时参加不了舞会了。
梅卡尔这孩子确实身子骨很弱，看一晚上历史无异于自虐。我想起曼蒙带着他玩了一天，可能是累到了。嘱咐他好好休息别逞能。
今晚的夜色又沉又浓，金宫的大厅中，金色、灰色、白色拼接而成的大理石地板，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长桌的中间是红酒、香槟堆叠起的酒杯塔，酒架上倒挂着一排排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各色精美的甜点犹如艺术品，泛着黄金一般，诱人光泽的烤鸡，肚中塞满了各种的香料。每隔一两道佳肴，便有一瓶插花，香槟色的玫瑰与周围的环境很融洽。
一架架竖琴排开，有人举着小提琴，有人架起大提琴，有人吹起萨克斯，自然也有手风琴等一类的乐器。有些是我见过的，有些是我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而有些则是我连见都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乐器。
沙利叶坐在竖琴旁，其余的则是一双双手套抚摸，轻轻拨弄着琴弦。尤为神奇的是有的人使用魔法，隔空弹奏着乐器。自楼上倾泄出钢琴的琴声，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套从人群中跳出，竟三两下跳到地上，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套，像人的两条腿一样，一路蹦蹦跳跳，奔向路西法的卧室。
结果刚上楼，人群中就冲出来了手套的主人，那是一个脸上带着可爱雀斑的年轻人，脸上满是惊慌的神情，看样子他还没有彻底驯服他的手套。手忙脚乱地追赶上去，众人好奇的跟了上去。
只见它们跳到钢琴角上，坐在琴凳上的路西法感觉钢琴在摇晃，低头一看，竟然是那两只不同款式的小手套要把钢琴托起。不过只有两个着力点，摇晃的十分厉害，看样子肯定会把钢琴摔个稀巴烂。路西法本想把它们两个赶走，可是看到过来凑热闹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改变了主意，利落地剥下了自己半掌的黑色手套，在马上落地的瞬间，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动了起来，每一只手套都抬住钢琴的一只脚，把这架钢琴抬到了空中，一路向楼下飘去，躲避过带着雀斑的年轻人的追捕。
路西法好心的向那个年轻人伸出手，那个小雀斑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还是没有伸出手，路西法轻蔑一笑，并没有感到不快，反而转身下了楼。
啧啧啧，好不容易当个好人，还是这下场。
路西法下了楼，众人的目光紧紧的锁在他身上。
“天！陛下，你这一身实在是太......”沙利叶停下弹奏，站起来称赞道。
阿撒兹勒也从女天使堆里走出来，附和道：“我们陛下一向很性感，啧啧啧，你看那腰，那腿。”
路西法穿了礼服的样子真的很勾人，天界 的女天使们都把眼看直了。从前，我就喜欢等他盛装完毕后，搂过来亲一口。如今再看到还是不得不感慨一下，我一直以为自己今天的装扮够有男人味了，果然气质这东西是需要沉淀的。多活了那么几千年还是管用的，身上那种成熟与稳重都在一举一动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原本围着我的女人们眨眼消失了大半，她们全都涌到路西法那边去了。他依然是男女老少都心仪的款。能来这场舞会的人都是在天界举足轻重的人，对于路西法曾经的故事，他们都或多或少都曾了解过，自然也不乏亲身经历过“诸神的黄昏”一战的人。
而路西法，在众人的簇拥下，与我相望。
就在这时候，曼蒙姗姗来迟。说真的，路西法虽然打扮的很漂亮，但是我跟他毕竟太过于熟络了。曼蒙是真的让我眼前一亮，他只要丢掉他那一股子守财奴味道的衣服，打扮打扮还是很有魔界贵族那味的，不过只要他不骑他那只巨大的蜘蛛，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曼蒙手中捧着水晶球，头发齐齐披在肩上，带着紫色的沙弗莱和会发光的莹石做的耳环，他这个年纪个子不算矮，比同年龄的梅卡尔还要高上一头，就是瘦的厉害，他那小腿看着就跟我胳膊差不多粗细，梅卡尔那么挑食，都比他要多上两斤肉，不知道路西法是怎么喂孩子的，还是说魔界的食物实在是令人难以下咽？
他身后竟然是拉斐尔和加百列，拉斐尔倒是很正常，可是加百列就......
一袭水蓝色的长裙，仍然是两侧开到腰的镂空设计，以及镶满了宝石的一层薄纱，背后是露背的设计，露出一片光洁白皙的背部和形状极美的蝴蝶骨，金色的卷发高高挽起，在耳边有几缕发丝随意的落下，那张脸完全就是盛开在四月，沐浴着春风的蔷薇，又散发着蜜桃一般的香气。那双绿色的眼睛，高贵又勾人。
比起男人，他更适合当女人。要是搁在以前，我已经挤到她的身边，夸赞她的美丽了，但是知道他是男人后，美丽的话，我却再也夸赞不出口。
我回头看看沙利叶，发现刚才还欢呼雀跃的他现在藏在竖琴后，埋着头。他肯定看到加百列了，这是我非常确定的。

第59章 他的窗外
“米迦勒殿下，怎么样？”曼蒙在我面前转了一圈，像是小孩在炫耀自己新得到的玩具一样。
“怎么样，帅不帅？克林德帮我选的。”
我就知道他没这品味……
曼蒙笑得十分孩子气，尽管他穿的像个成熟的男人。但是孩子仍然还是孩子，稚气未脱。
“今天很帅，曼蒙殿下。”我夸赞道。
见我夸他，他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欣欣然接受，然后再奉承我一句。
“你今天也很好看......我从来没......”
我打断他拍我的马屁，问道：“你带梅卡尔去哪儿了？他说身体不舒服不来了？”
曼蒙睁大眼睛：“他不舒服？”皱了皱眉，说：“没去哪啊，你好啰嗦啊米迦勒，这可是舞会，不应该找女人跳舞吗？说不准梅卡尔不喜欢女人多的地方。”
他不想说，肯定有鬼，但我也不问了，我也觉得自己十分啰嗦，耸耸肩，拿了酒杯去别处了。
曼蒙便过去找他老爸了，两人不知道讨论着什么，曼蒙似乎越说越抓狂。我则搂着一位天使小姐的腰，与她共享我的这杯香槟。
我正肆意的时候，面前突然站着一个人。
“想不到米迦勒殿下兴致那么高。”路西法站在我面前，又递给我一杯红酒。
我挑起眼皮，看他一眼，接过酒，路西法看了我身边的女伴一眼，说：“确实漂亮，米迦勒殿下真是好眼光。”
话音刚落没一会，音乐骤然挤满了舞会，乐声四溢，像是倾泄而出的月光，和山间潺潺的清泉。
舞池中的女人们翩翩飞舞的层层裙摆，以及皮靴触地的声音，在乐声中奏起美妙的合奏，水晶灯层层叠叠，在灯光下晶莹剔透。
我邀请她跳支舞，她低着头笑着答应了。我一手牵着她的手，另一手轻轻搂住她的腰。这么一看，女人和男人的区别还是挺大的，手很绵软，尺手掌也不及男人的大，尖尖的指甲总是扣着我的肉，女人的腰身更纤细，更骨感，给人一下就能折断的脆弱感。我搂住她时，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伤了人家。
在旋转跳跃中，我看到了路西法，他也拉着一个女伴，是一个身材火辣的高个子女人，我一看这就是他喜欢的类型。
见我注意他，他便大大方方地一边跳舞，一边和我对视，眼睛里满是高傲和不屑。
我脚下一转，几乎和他擦肩而过，我死死瞪着他，他仍用那种傲慢的眼神看着我，让人十分不爽。
我们各自的舞伴长裙翻飞，随着音乐有节奏的进退、旋转。
一曲终了，下了舞池，路西法深情款款告别自己的舞伴，坐在钢琴前弹奏起来，一双手和四只手套在琴键上飞舞，那场面别提有多震撼了。
音乐响起，舞池里又旋转起来了。
白色的琴身，黑色的礼服，绸缎一般的长发，他在灯光下的侧脸惊心动魄。
我身旁的女人面容姣好，腰身纤细，谈吐优雅，举止得当，她很自然地把手搭在我的身上，对我讲述她曾听说过的关于我的功绩，和我讲那些装模作样，可笑至极的伪绅士。接着，她丹唇一抿，话锋一转：
“米迦勒殿下，您真是一位真正的绅士。”其中的爱慕之情不言而喻。
只是我心有所属，在这里也是心猿意马，不解风情地答道：“我想，这是……我的荣幸。”
女人听后，脸上仍挂着腼腆的笑，端起香槟，想我敬酒，“很感谢米迦勒殿下的邀请，这是很愉快的一支舞。”说完便把酒一饮而尽，收回搭在我身上的手，欠身行礼之后走开了。
这样懂得进退，又有着识趣的性格、极佳的教养，她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但也仅止于此了。
反观路西法那里，不断有人上去与他搭话，尽管他一直在弹着钢琴。
但他也不恼，仍是微笑以待。看他被众人簇拥，我的心口闷闷的。他似乎从未属于过我，他一直都是那个天之骄子，这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和拉斐尔打过招呼后，我便悄然退下了。我一直都不适合这样的场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正驱赶我离开。
在我关上门转身那刻，看见窗上有一张人脸，那双眼睛睁得很大，直直地看向我，我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接着我才发现那不是什么别的人，是不久前还在舞会上弹钢琴的路西法。
他抬手敲了敲窗子，示意我他是否能进来。
我试着平复了一下心情，快跑过去，打开窗子，扯出一张笑脸，问道：“路西法陛下，不在舞会上演奏，反倒跑到别人的窗边，陛下这是在做什么呢？”
路西法不回答，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意味深长，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味。看来他跟了我一路，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狐狸一样，我立刻讽刺道：“我还从不知道路西法陛下有跟踪别人的......”
未等我的话说完，路西法跻身向前，打断我。
“如果你算别人的话。”接着又说道：“米迦勒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我就要进来，我见状连忙去堵住他，两只胳膊死死扣住窗户边，就是不让他跳进来。
路西法似乎有些不快，默默地瞪着我，也不说话，满脸写着“马上让我进去。”
我心里冷笑，还能让你进来了？我今晚就是在这堵他一晚上，也不可能让他进来。
“米迦勒。”路西法说着，将眼光放在我的胸口，像个登徒子一样无赖。
“你扣子开了。”
我哪里可能听他的胡言乱语，结果前面某个地方被人狠狠地扭了两把，路西法挂着笑意，缩回手，从窗户外进来了。
我的怒火在胸中燃烧，被路西法拧过的地方还在火辣辣的疼着。
无赖，流氓，登徒子，色鬼......
我的脸色变了又变，胸口不断的起伏着，那两把确实是他拧的，怎么当了魔王后还不要脸了，难不成魔界还能让人释放天性不成，还是他本来就那么不要脸，是我一直在心里美化他。
明明在天界的时候，喝醉了比平时还要讨人喜欢，怎么在魔界待的，喝醉酒后开始耍起流氓来了。
“堂堂魔王，你......唔”
“嘘，米迦勒，听话。”
我哪里能如他愿，立马在他怀里像条泥鳅一样扭来扭去，挣扎了一会的我发现路西法纹丝不动，紧紧抱着我。我心下一慌，他给我下了什么魔法？
夜色是一位皮肤苍白，披头散发的姑娘，忧郁的面容，毫无生气地卧在那里，在银色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得一片死气沉沉。皎皎月光之下，一只白色的飞蛾悄然立在我的窗边，与窗外的寂静不同，窗内是急促的喘息声。
我们已经很久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了，看他磨磨唧唧的样子，我声音沙哑的说：“别弄了，就这样。”
我不耐烦地揪紧枕头，心里却在诽谤，不止我变啰嗦了，路西法也是。
我见他久久未动作，说：“我有数，你进去就是了，不行换我来。”
话未尽，语调徒然拔高，变成了一声惨叫。
此刻我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然后翻身就跑。
鬼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啊，明明我和他不久前还在舞会上友好的交谈，脑子像是被搅成了一团浆糊，既清晰又模糊，既模糊又清晰，像是在梦里一样，但是还保留着真切的痛感。
夜色之中，舞会的大厅明亮又宽敞，在欢快的音乐声中，年轻的男女们在享受他们美好的岁月。曼蒙跟着阿撒兹勒，混在女人堆里，喝着酒。
“咦，我爸他哪儿去了？”曼蒙发问。
阿撒兹勒笑着回答：“陛下的事，我们从不过问，小殿下你也不例外。”
曼蒙耸耸肩，继续喝酒，他这一点倒是和梅卡尔完全相反，换作梅卡尔这个好奇宝宝他一定会追在人家后面为什么为什么的问个不停。
“怎么都走了，没意思。”曼蒙喝完酒，把酒杯一放，不能逗米迦勒就算了，连个梅卡尔也没来，都没人给他逗着玩了。天界的男女都很矜持，远远地端着酒杯含情脉脉的望着你，不像魔界，远远地看对眼，都跟干柴烈火一样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