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出来,焚风耸耸肩,继续去践行「毁灭」之道了。
黑塔空间站监控室
阿兰受了伤无法离开,只能避开与反物质军团的正面交锋躲进监控室,直到星穹列车的成员到来。
“多谢。”他朝将自己扶起来的灰头发青年道谢,又看向另一边站着的粉发少女和黑发青年,“不知各位过来时有没有在舱段内看到一位长相漂亮的先生?”
“长相漂亮的先生?”粉头发的少女摸摸脑袋,“没见过啊,而且长相漂亮不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吗?”
“三月……”黑发青年无奈扶额,他看向阿兰,“抱歉,我们并没有见到,或许他已经撤离回到了主控舱段。”
“对啊对啊,丹恒说的对,我们一路走过来,除了你和这位什么也不记得的小哥穹以外,没见到其他人。”三月七弯弯眼睛,“我们也快点回去吧!下一波军团的攻击说不定很快就要到来了呢。”
灰头发青年穹也跟着点头。
虽然如此,阿兰却还是忧心忡忡,但艾丝妲站长说这边已经没有生命波动迹象,或许真的已经撤离了。
他含着担忧和星穹列车的成员离开了监控室。
黑塔空间站另一段,支援舱段,月台。
星临被一声巨大的声响惊醒,他好像做了一个悠长又美妙的梦,从梦中醒来他的嘴角还勾着笑。
那只奇怪的猫见他醒过来轻盈地扑进他的怀里,亲呢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星临捏住它的后颈,想到自己之前被阿哈蛊惑然后晕倒,语气饱含不爽,“你以后就叫阿哈吧。”
“喵~”猫不懂人类在说什么,只是嗲嗲的撒娇,星临轻哼一声将它抱着,坐起身来有些犯难。
阿哈把他放在了高处,但凭他自己是没有办法走下去的,如果往下跳,依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从这里跳下去——
星临站起来低头看去,这个角度属实有些高了,他感到一阵眩晕。
好吧,好像不太行,他索性又坐了回去。
“阿哈?”他的通讯器没有带在身上,没有办法联系阿兰和艾丝妲,于是他试图召唤不靠谱的神明,“阿哈?!”
星临想了想,再开口,“阿哈,你要是再不出现,我以后都不会理你了!”
——没有回应。
好吧,看来欢愉星神不在乎星临理不理会自己。
星临心中不利爽,逮着猫搓了搓它的耳朵。
“阿哈是个坏东西。”
“咪呜~”猫咪对他叫了两声,好像在反驳它才不是坏东西。
“好吧,我忘记了,你现在叫阿哈了。”星临挠挠它的下巴,坐在集装箱上看着辽阔的星空,等待阿哈之前说的星穹列车成员的到来。
很快,他先是听到一阵杂乱且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然后一只巨大的长着翅膀像是龙一样的机甲怪物停在月台阻挡住了那四人前行的脚步。
星临和那边相距较远,但也看得出战况激烈。
四人小队略显颓势,机甲怪物虽然也没讨到多少好处,但能看出不太好对付。
星临看着难受,但却没有能够帮助他们的办法。
突然,机甲怪物的手中聚起了虚数之力朝四人小队中的粉头发女孩子掷去,那个灰头发青年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那股力量,他昏了过去。
星临直觉事情不太简单,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心悸的感觉让他头晕目眩,有些犯呕,有什么超出他预料的事情要发生了。
金色的灰烬一样的虚影显现,祂身上鎏金色的伤口好似熔浆,金色血液在流淌。
星临被那金色的光刺的眼睛有些疼,泪水顺着柔软细腻的面颊滑落。
泪眼朦胧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
“纳努克。”他低声呢喃,没有注意自己喊出了那个不论过了多少个琥珀纪依旧忘不掉的名字。
毁灭星神纳努克被这一声呼唤所吸引,然后祂看到了一张深刻烙印在心脏中央病弱但鲜活的一张脸。
「毁灭」的命途是摧毁、破坏、消灭。
无人知道,最初的最初,在毁灭星神还作为人类时,他的职责是守护。
守护柔弱又貌美的妻子,保护他在乱世中不被反叛的无机生命还有虫皇遗留的子嗣杀死。
那是一种本能,即使已经成为星神,已经摈弃过往的情感,但刻在血脉中守护的本能还是让祂停下了使用毁灭之力的动作。
毁灭星神的眼睛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只看的见那张含着泪水的芙蓉面。
我的小妻子。
星临眼前一暗,高大的身影站到了他的面前,宽大的手掌像多年前每一次朝他伸出一样摊开在他眼前。
就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午后黄昏时,从外面狩猎回来的丈夫朝他伸出手将他抱起来拥进怀里,像是拥住了一整个世界。
面前的人——
纳努克的气息很熟悉,面容也是星临所熟悉的,表情也一如既往的冷漠透露着一丝不耐烦,动作轻柔无比小心翼翼。
但那之下,压抑着暗潮汹涌的海。
星临迟疑着想要将手放进祂的掌心,却听到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那只古怪的猫从集装箱上跳下来,身肢拉长变高,最后变成了阿哈那普通的红发碧眼黑皮肤的人形的模样。
祂拨了拨身侧的愚者假面,然后将跪坐在集装箱上面像小猫一样的垮着小脸的星临抱下来,爱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被拍开手也不生气,亲呢地抱着他蹭了蹭,然后又挨了一拳。
阿哈安抚好星临,这才转向散发着冷气的同样收敛气息变成人类模样降临于此的纳努克,“真失礼啊纳努克,怎么可以对我的小妻子做出那样失礼的动作。”
“你的……小妻子……?”纳努克嗓音干涩,眸光暗沉,和阿哈对峙着,祂说出的话警告意味很浓,顾及着星临,祂没有直接动手,“「欢愉」阿哈,你在找死吗?”
阿哈大笑几声,无所谓地摊手耸肩,“啊~纳努克,我记得前不久我才和你发过通讯告知我的喜事,哎呀呀好叫人伤心,你当时可是直接叫阿哈滚了呢~”
“找死?啊哈哈哈哈阿哈可不想这会儿就死掉~不然小星临会伤心的~”阿哈语气荡漾,听的纳努克握紧了拳头。
他们这边对峙着,另一边的星穹列车成员完全不敢吱声。
“喂,咱就是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月七戳戳丹恒的手臂,丹恒瞥她一眼,将昏迷着往下滑的穹往上搂了搂,又看了看像是在看热闹的姬子和杨叔,实诚摇头,“不知道。”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无名客,遇到两个疑似星神的「人」为了一个无比漂亮又柔弱无比的先生对峙的场面,高低也得来一句——
这场面我是真没见过。
星临一个头两个大,“你们不要再吵了……”
“我可没有吵架呀~”阿哈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是这位一直不占理也不饶人哦。”
“……”纳努克没有说话,只是用心碎无比仿佛被雨淋湿的金色眼睛看着星临,那是跨过了亿万万个系统时终于又见到了心爱之人的眼神。
尽管祂早已摈弃情爱,本能也无法欺骗祂。
最后还是星临没有拦住阿哈和纳努克,这两位星神还是打起来了。
阿哈的嘴太贱了,纳努克说不过祂,心里憋着火,没忍住动了手。
祂临走时颇为眷念地看了一眼星临,然后朝阿哈攻去。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一点也不比刚刚军团入侵空间站的动静小。
很快,两位可怕的存在消失在了空间站。
那只奇怪的猫变回了原样,窝在星临怀里喵喵喵叫着,好像在控诉阿哈的罪行。
“阿哈就是个坏东西!”星临抿着唇,将猫抱在怀里,揪了揪它的耳朵,有些纠结,“纳努克……是好的吧……?”
“那个,你还好吗?”列车成员当中的粉头发少女走过来,颇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星临抬起脸,少女的问话都有些卡壳。
啊不是?怎么能有人这么好看?
“……他真好看……”略有些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粉头发的少女惊呼一声,“哇啊啊啊有鬼啊!!”
“不是鬼,是穹。”灰头发青年纠正,然后又看向星临,语气美滋滋,“他真好看。”
“啊吓死我了,你醒啦?刚刚多谢你挡在我面前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少女的问题太多了,听的人头大。
“好了小三月,末日兽已除,我们先回去主控舱段看看艾丝妲她们再说其他事情吧。”姬子走上前来,“还有这位可爱的小先生,要一同前行吗?此前阿兰一直很担心你。”
星临顺着他们的意思点点头,抱着猫跟着他们一起回到了主控仓端。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其实什么也没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猫,感受到列车成员们或隐晦或光明正大的打量,他也只是垂眼敛眉,纤细浓密宛若鸦羽的睫毛轻颤着,在眼睑形成一小片阴影。
没注意列车组成员的眉眼官司,很快到了主控舱段。
阿兰和艾丝妲见到星临之后齐齐松了一口气,“空间站遭此劫难,实属不幸,大难当头,若是有哪里没有顾及到星临先生的地方,还请不要介怀。”
“我没事,你们不用太担心。”感受到其他科员打量的视线,星临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朝艾丝妲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谢谢,不过您是客人,哪里需要客人来做那些事情呢?而且您应该也受到不少惊吓,阿兰——”艾丝妲看向另一边,“你带星临先生和列车组的客人们去医疗舱段好好休息一下。”
“抱歉,照顾不周,我这里离不开人,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提。”艾丝妲看向星穹列车的成员,“也谢谢你们的支援。”
到了医疗舱段,视线少了许多,星临松了一口气,他现在终于回过神来了,脑子里被各种杂乱无章的东西填满。
纳努克,之前遇到的人是纳努克吗?是那个在边陲星和他度过一生的纳努克吗?他变成星神了?和阿哈一样的星神?
亚德丽芬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的脑海里有很多问题,一时间得不到解答,心中烦闷,秀眉轻蹙,看得人揪心不已。
叫人好想伸手将他的眉抚平,让他不再忧愁。
医疗室的另一边,姬子这样和穹这样解释,“你的体内有一颗星核,这座空间站真正的主人,天才俱乐部的黑塔,希望你能留在空间站,星核是她收藏的奇物之一,现在星核被融进了你的体内,她想找你做研究。”
“当然,你还有另一个选择,月台上停着一辆星穹列车,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我们可以随时回来让黑塔做研究,她发来的讯息对你兴趣满满呢。”
穹抓抓脑袋,“我需要考虑一下。”
“哎呀还考虑什么,加入我们星穹列车,保证不让你错过各种好事!”三月七元气满满,“我们可是在银河中穿梭的正义人士,可以遇到比在黑塔空间站还要惊心动魄的故事呢!”
丹恒又露出了头疼牙疼的表情,□□·杨推了推眼镜,赞同点头。
“当然,我们还会在空间站停留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姬子轻笑一声,点点头表示理解,“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月台找我们,不用着急。”
医疗室没有多少人,星临能够很清楚的听见他们的对话。
星核,是什么?
星临就像探头探脑的小猫,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
几位见多识广,当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姬子看着他的样貌心下一软,“这位……星临先生,你刚刚受了惊,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谢谢关心,我感觉还不错。”坐着和人对话有些不礼貌,他也就站起身,“刚刚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们没有受伤就好。”
“星临先生是新来空间站的科员吗?以前过来没见过你呢。”三月七眼睛亮闪闪的,“而且你和那两位星神是什么关系啊?难不成最近星网上流传很广的传言是真的?”
“三月。”丹恒只差捂住她的嘴了,他看向星临,平复着在见到对方之后就一直躁动的神经,“抱歉,她心直口快,你不想回答可以不用回答。”
“我确实是新来到空间站的,不过我不是科员,只是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星临温声细语,“至于和祂们的关系,抱歉,我不方便告知。”
主要是他自己都还没搞明白呢,阿哈是丈夫吗?也不算,他们没有合契。
纳努克算丈夫吗?是算的,可是已经过去千千万万年,在历史洪流中已经湮灭的婚约还作数吗?
更遑论一方已经升格成神,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和身份地位,已经不能用天堑来形容了。
星临的情绪低落下来,“姬子小姐,不知道可否告诉我毁灭星神纳努克是如何升格成神的吗?”
他其实从醒来之后就一直有些不安,之前的每一次转生都是从婴孩长大成人,这次不知为何没有,周围更是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如今见到了或许是曾经的爱人的毁灭星神纳努克,不论如何都要打探一下情况。
他略有些不安地抚摸着怀中的猫,想要借此寻找一点慰藉。
看来他和星神之间确实有些纠葛,列车组的成员都这样想。
姬子沉默片刻,才开口告诉他,“抱歉,有关毁灭星神的事情,我们所知甚少,只知道祂来自一个叫作亚德丽芬的星系。”
“没人知道祂是如何升格为星神的,大家只知道亚德丽芬星系是一个接连遭受过「帝皇战争」和「寰宇蝗灾」摧残,最终被「毁灭」的世界,直到开拓星神阿基维利到达亚德丽芬时,亚德丽芬依旧在与遮天蔽日的虫群进行着战斗。”
“星神的诞生往往伴随着某种震动寰宇的异象,估计纳努克的方式就是点燃了自己的家乡吧。无论如何,「毁灭」便是这位诞生于被毁灭之世界的星神职掌的命途。”
一段对于星临而言信息量巨大的字眼钻进脑子里,亚德丽芬被「毁灭」了,阿基维利也成为了星神,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像浮萍一样,被留在了过去。
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在一开始就知道的,星临这样想。
星穹列车,是列车啊——
不可否认,能够再次得到其他故人的消息他很高兴,于是他包含期待,又问:“阿基维利,他现在也还在践行「开拓」之道吗?”
他早就明白的,早在裴迦纳的时候他就明白,阿基维利绝非池中之物,当他开始质疑教皇,质疑教会,质疑所有人。
在他开始探索星空天文的秘密,说出裴迦纳的天空中没有真正的星星的时候,当他开始在裴迦纳传播灵慧的时候,在他避开教会所有耳目铸造能够抵达世界之外的列车的时候。
星临就明白,阿基维利绝对不会被教会掌控,他可能会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道路,甚至是——
升格成神。
阿基维利终于开着列车冲破孤绝世界的屏障,踏上了「开拓」的道路。
但不幸的是,星临没能和他一同走下去,在登上列车的第二月,他的生命力就迅速流失,很快在阿基维利的怀中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如今能再次得到阿基维利的消息,也还算不错吧。
但在他问出问题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星临已然从他们沉默的态度中知晓了一切。
其实阿基维利的面容在他的脑海里早已模糊,只记得对方有一头柔顺的银灰色的软发,金色的眼瞳总是盛满温柔,夜晚睡不着的时候总被他抱在怀里,还能听到对方柔和的声音哼唱着好听的属于故乡的小调。
星临想要扯出笑来对他们说自己没事,但是心脏开始抽痛,嘴角下意识下撇,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睛,他连抬手抹去眼泪都做不到。
像是雨水沾湿了枝头半熟苦涩的青果,湿漉漉的泪水滑落,衣襟处洇开水色。
呜咽堵住了喉咙,泄漏出细碎的啜泣声,让他无法说出完成的句子。
列车组的各位都有些手足无措,三月七面上焦急,她杵了杵丹恒和穹,又无助地看向姬子和杨叔,你们倒是说说话啊喂!
丹恒呼出一口气,他变的不像他自己了,很奇怪。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见到星临之后会心跳加速,见到他为别人分神恸哭又觉得心烦意乱。
古老的血脉在鼓动,他的耳边萦绕着听不懂的古语,让他更加心劳意穰。
但不得不承认,他更不想看到的是星临的眼泪。
“别哭了。”他的语气有些不耐,动作却是轻柔的,柔软的方巾擦掉了星临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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