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昂几乎是在拨通的一瞬间就接了起来。
“hello?”
颜再宁的心被着声音抽动了一下,似痛非痛,他说:“是我。”
莫昂:“嗯。”
颜再宁竟然能从这个简单的发音中听出了一丝欣喜,可他不知为何感到有些难过,说:“还没休息吗?”
莫昂用平日撒娇时的语气,像含了块糖似的含糊、低软:“下雨了,外面的海浪声很大,吵得我睡不着,你听。”
他大概是来到了窗边,打开窗,非洲海岛的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传到了几千公里外颜再宁的耳中。
莫昂又关上了窗,隔绝了声音。
颜再宁:“嗯。”
莫昂应该也听出了这个简单发音中的情绪,黯然地沉默下去。
是颜再宁打破的沉默:“你还记得吗,在一开始你认为我们身处小说的世界,和我在一起是命运的导向,你不想被掌控所以才远离我,但现在,你还是对我产生了感情……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份感情真的发呼吁自我吗?”
“什么意思?”莫昂沉了下来,“你怀疑我的感情不真实?”
“因为我想不通,以你的性格,你的见识,还有家庭给你带来的底气,你所追求的事物本应该从自我出发,可却要为了我放弃那些构成你的底色。我原本不在乎这个世界的根源到底是意识还是物质,但这好像影响到了你,我不想看到你最后变成一个……傀儡一样的。”
“我……”莫昂急促地喘息起来,他被颜再宁的话深深伤害了,“我很清楚自己的一切,清楚我是怎么爱上你而并非什么见鬼的导向!你在质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或许就是这种人呢?我想要为我的爱人付出所有,想要永远陪着他爱他,想要无时不刻地看着他、拥抱他、亲吻他来安放我过盛的爱意,我就是这样的人!”
颜再宁的心脏像是中了一记闷拳,看似没有力道,但那闷沉的疼痛烙印不散。
莫昂说:“你为什么还没睡,因为做噩梦了吗?”
颜再宁:“……”
“梦里有我吗?”
“……”
莫昂挂了电话。
从这个晚上以后,莫昂就再也没发信息过来,所有社交平台都了无声息。颜再宁每天都会点开和他的对话框,却不知道,只是一遍一遍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这个时候他会对自己的迷茫感到无力,他总以为自己比大人都要全面、成熟,但说到底他只是一个遇到感情问题就自以为是、不知所措的幼稚的人。
房间外传来了拍门声,酿酿立刻跳下地,警觉地来到门口处观察。
颜再宁放下手机,过去开了门。
进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像是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越过颜再宁径直走进来,大剌剌往沙发上一坐。
一个还在打电话,一个已经开始逗猫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想让美美帮我做,就想你来,帆姐的手有魔法,一帮我按我就哪哪都舒坦了。哎哟哎哟……腰酸头疼,你快回来吧……”
颜再宁冷眼看着莫嘉江对着手机里的颜帆撒娇,不知道颜帆说了什么哄得她笑容满面地挂了电话,对上颜再宁,笑容收敛起来,端起了“姐姐”的矜持。
“听说你高考完了,毕业快乐。”
莫嘉珊一手抱着酿酿,一手从包里拿出了最新款的平板给他,“喏,毕业礼物。”
“……”颜再宁接了过来,“太贵重了。”
“这算什么,你知道莫昂他妈送他什么吗?一架直升机!”莫嘉江张牙舞爪地说。
颜再宁:“……”
“有没有吃的?”莫嘉江半瘫在沙发上,“给我弄点来。”
“没有,我妈说她什么时候回来?”颜再宁问,颜帆这段时间都在忙新店的事。新店在更繁华的地段,现在装修到末期了,等颜再宁上大学去,那边也差不多可以开业了。这是颜帆事业的大跨步发展,她非常投入。
“三点之前。”莫嘉江看了看表,直接躺下了,“还有四个小时,那我睡一下吧。”
“你……”颜再宁有些震惊她的毫无拘束。
“我姐实习很累的。”莫嘉姗说。
“她实习不是在自己家的公司吗,还能怎么累?”
“呵,没完没了的开会、做方案、分析报表……可问题是公司几乎没有业绩,大的风电场开发项目根本不会交给我们,全是一些后勤类的杂事。”莫嘉江疲乏地说,“我爸在公司里就只会骂人,骂上面骂下面,怪不得公司的人越来越少,呵呵。集团总部好像要把这公司并入另一家负责风电开发的子公司,到时候估计真成人家的后勤部了。”
莫嘉姗说:“爸肯定会气死。”
莫嘉江:“不知道他出国能不能谈成国际的项目,反正我看悬。”
颜再宁问:“出国?”
“是啊,去非洲呢。他以前还说非洲那种落后地区根本用不起新能源,现在自个儿屁颠屁颠飞过去。”
颜再宁心念一动,非洲?毛里求斯也在非洲,是巧合吗?
毛里求斯的大海清澈得像是把蓝天盛了起来,海浪翻起的白色浪纹宛如一片片云朵。
海浪中有人踩着冲浪板,两手把着长达十二米的风筝,灵活掌控着风力在海中冲翔,她的皮肤被这几日灿烂的阳光晒成了麦色,但她的后背、手臂、大腿显示出强健的肌肉线条,在一个大浪袭来,她腾空跃起,风的力量令她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灵活而潇洒地转身、空翻,就像一只骄傲的海燕。她甚至可以单手落水,身体几乎与海保持平行,倾斜着冲行。
“太棒了!你是我见过最酷的人!哦天呐!你又飞起来了!亲爱的!”
海边,莫恒承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疯狂朝风筝冲浪的陶岸歌挥手,得到她在空中的飞吻回应后,又是一通热烈的夸赞,完全是一副热恋中的小伙儿,哪像结婚快二十年的中年丈夫?
陶岸歌从海上回来,素面朝天,头发散乱,可在莫恒承眼中却熠熠生辉,是他的太阳女神。他张开双臂迎上去,把陶岸歌抱起来转了个圈,一边夸耀她的英勇,一边亲吻她的面颊。
陶岸歌大笑:“我脸上都是盐!”
她推开丈夫前去淋浴,这时莫恒承才注意到一同归返的还有自家儿子。
莫昂一手拖着冲浪板,随手往沙滩上一扔,脸上丝毫没有和大海较劲后的雀跃,这是十分异常的。
“欢迎回来,我的小太阳。”莫恒承过去搂住莫昂的肩膀,“你怎么那么沮丧?难道是吃了大浪?多少个?”
“全部。我今天应该呆在别墅里。”莫昂恹恹道。
“你怎么了?”莫恒承非常担忧他,“这几天我就感觉不太对,还以为是风暴的原因,我们也没料到今年它会来。可是风暴过去了,你还是闷闷不乐。可以告诉爸爸,发生了什么事了?”
“没什么。”莫昂拿起水瓶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将剩下的淋在头上以冲刷掉上面的盐粒,接着他用力甩头,多余的水珠被甩下来。
以往他这么做,会像一只快乐的小狗,可今天却更像孤独而倔强的狼。
莫恒承问:“是和你的邻居有关吗?哦,我应该把他称为你的小男朋友?”
莫昂扭过头,像是被逆着梳毛那样警觉不安地看着父亲。
“就是他吧?我以为你会邀请他一起来,然后顺势向我们公开关系,我还做好了帮你说话的准备呢,你知道的,你妈妈一定没想到你的性向会与众不同。”莫恒承说。
这是莫昂想象过的场面,他忽然感到悲伤,鼻子发酸了,“……他拒绝了我。”
第一百三十三章
“Oh!Are you crying?”莫恒承惊诧中带着惊喜,他展现出慈父风范,拥抱了自己的孩子,“What an adorable boy!”(你哭了吗?多么可爱的男孩!)
莫昂用力推开了父亲,感觉到羞赧,“只是眼睛进了沙子而已!”
莫恒承大笑着拉着他坐下,两人如同兄弟那般肩膀靠着肩膀,“那么,你愿意把事情告诉我吗?我想那会令你好一些。”
莫昂望着无际的大海,现在他和颜再宁之间的距离那么远,还有什么能比着更糟糕的?
他叹了口气,把他和颜再宁这段时日遇到的问题都说了出来。
他们之间明明会有美好的未来——他愿意舍弃一切去换取那个未来,可却在终点的分叉口产生了分歧,这分歧不知为何竟会变成颜再宁排斥他的爱。
说到最后,莫昂无比委顿。
莫恒承认真聆听,表情思索,他沉吟着点头:“嗯……多么稚嫩而青春的爱情烦恼,听完爸爸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
莫昂勃然大怒:“你在嘲笑我吗?!”
莫恒承笑着给他顺了顺毛:“我听出来了,你很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改变自己,恨不得变成一股绳子把他捆住。”
莫昂:“我才不要变成绳子,绳子能做的事太少了。”
“真不愧是我儿子啊,和当年陷入爱河的我几乎一模一样。”莫恒承感慨道,“当年我和你妈妈恋爱的时候……”
莫昂一脸乏味:“又要开始说起那段我听了几百遍的故事了。”
莫恒承摆起认真的样子:“这次你再听,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莫恒承认为与陶岸歌的爱情是这世界上和艺术一样神圣而宝贵。
他是豪门长子,从小被赋予继承家业的厚望,但他钟情绘画,并在此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对于家中为他铺设的道路毫无兴趣,甚至极其逆反。所以莫恒承从小就表现得很叛逆,家里送他去国外镀金,他却如脱缰野马完全投身艺术殿堂,金融知识一窍不通,但却收获了一个接一个的艺术奖项。后来为了严加管控他,他又被抓回国内入读顶尖学府,在这里,他遇到了此生挚爱。
和陶岸歌的相遇至今都令他感到梦幻,他的许多代表着爱情、心动的画作都来源于此。
那时他不愿上课被十五个保镖追堵,来到了教学楼顶,回想这段被监视的生活,对未来感到无望,甚至产生了一跃而下的念头,陶岸歌出现了。
他还记得当时的陶岸歌,穿着宽松的衬衫和长裤,头发像男孩一样短,更凸显了她清灵的五官,明眸皓齿,高鼻唇红,漂亮得一眼就让莫恒承感受到了心跳的存在。
莫昂捏着小螃蟹玩,寡淡地说:“我知道妈妈很漂亮,不用再赘述了,然后你们就跳楼了,这我也知道。”
“是跳到了另一栋楼。”莫恒承说,“她就是个女英雄,将我从邪恶的爪牙之中解救出来,她接住了我,我们拥抱了,这是命运的邂逅。”
莫昂嘀咕:“妈妈说的是你的保镖堵住了教学楼,他们都没法上课,处于对强权的愤慨她才决定去找你,让你赶紧离开。”
莫恒承沉浸于初遇的甜蜜中,不搭理他。
在这之后,莫恒承才发现原来他们竟然是同专业同班同学,只是他开学一个月都没去上课过,才错过了和陶岸歌相识的机会。但所幸还不晚,莫恒承终于愿意走进教室上课了。
这只是他用来接近陶岸歌的借口罢了,他依然对经济学油盐不进,知识的海洋仅仅能将他的大脑冲刷得更加平滑。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以请教、求助、补习为借口与陶岸歌有了更多的相处机会。在这些相处中,陶岸歌所展现出的聪慧、敏锐,对熟稔的专业知识表达得言之有物,哪怕莫恒承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也折服于她的风范。
随着对彼此逐步熟悉,他们恋爱了。
在那个时候,陶岸歌就已经开始创业,经营了一家自己的公司。
莫恒承为了与她有更多共同语言,也强迫自己投入到家族的安排中,所以在一开始莫家对陶岸歌非常满意,认为她将莫恒承领回了正道。
于是在他们毕业后不久,他们就顺利结婚了。
他们的婚姻很幸福,幸福得让莫恒承错觉自己可以接受梦想的改变。
婚后陶岸歌的事业蓬勃发展,有了责信集团作为靠山,她以无往不利的势头开辟着自己的天地。而莫恒承看似也不赖,顺理成章地坐到集团中心掌权者的位置,每天都在应酬、决断,做出一个个正确的规划和部署。
可他觉得自己是在角色扮演,他在扮演一个集团管理者,在他背后是陶岸歌在为他出谋划策,告诉他怎么做才是对的。
他陷入了泥沼之中,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却仿佛失去了自我。
后来他对陶岸歌认真地剖析了自己的内心,想寻求一个救赎的答案。
陶岸歌给了他一个疼惜地拥抱,在他汲取到一丝撑下去的勇气时,她说:“恒承,我们离婚吧。”
“离婚?!”莫昂震惊道,“我怎么从没听你们提过这个?”
“因为这实在太黑暗恐怖了!我们担心你会做噩梦,所以决定永远隐瞒下去!”莫恒承大声地说。
“……我看是你做噩梦吧?”
莫恒承叹了口气:“这是我永生无法接受的噩梦。但妈妈并非不爱我了,而是她认为我承受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事业让渡,她不会后退或是停下脚步,或许我们分开了,我就可以从这份压力中解脱出来。这也是她爱我的体现。”
莫恒承绝不同意离婚,为了和陶岸歌死死绑定在一起,他心甘情愿将全部身家转移给她,让她从幕后走到台前。
也由于此,在陶岸歌一排万难的支持下,他得以继续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任外界腥风血雨,他在太阳女神的庇护下肆意自由,享受着、创造着纯粹的幸福。
莫昂:“可喜可贺。然后呢?”
“………………”莫恒承感受到了对牛弹琴的无力和气恼,“我在告诉你,你太霸道了!我亲爱的儿子!”
莫昂立刻跳脚:“才不是我!是他,他最霸道了!”
莫恒承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儿子,比起你的小男朋友,你确实幼稚了些。爱不是万能的,哪怕我和你妈妈的是世上最美好最幸福的感情,它也阻止我在那段不自由的生活里陷入苦闷。你愿意为了和他在一起,将自己完全向他倾斜,而他只是预见了你可能会遭遇的后果。噢,你不觉得他是个十分体贴的恋人吗?”
莫昂抱胸,脸颊微微鼓起,不说话。
莫恒承温声说:“我坚定地相信你是能创造幸福的人,前提是你要去听他的声音。爱情不能独断,如果你认为他在排斥你的爱,何不换一种能让他接受的方式呢?”
莫昂迷茫地嘀咕:“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会这样爱他。”
莫恒承:“好吧,那你就换一个可以接受你“这样爱”的人。”
莫昂如同严守地盘的狼那样:“不,就要他!”
莫恒承耸了耸肩:“你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莫昂低头踌躇片刻,问:“你是什么时候向妈妈求婚的?”
莫恒承自豪答道:“第一次求婚是大三!”
莫昂嗫嚅道:“那我高中毕业会不会太早了……”
“男士们,你们在聊些什么?”陶岸歌换洗好回来了,“家里的餐食都准备好了,还不回去吗?”
莫恒承为她铺好沙滩垫,老夫老妻的两个人了坐到一起还是会拉着手,“茫茫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我在帮他解决。”
“是什么麻烦,不跟我说说?”陶岸歌为莫昂擦去脸上的沙子,“是和高考有关吗?明天分数就出来了。”
“噢……”莫昂挤着眉头,双手支着脸颊,很是苦恼的样子。
“你还有没做好决定,对吗?”陶岸歌抚摸他的后脑,“没关系,慎重考虑,你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莫昂犹豫着、纠结着:“或许是……堂江大学吧?”
陶岸歌点点头:“很适合你,特别是他们的数学专业,排得上国内顶尖。你爸爸那学渣根本考不进去。”
莫恒承:“不要小看艺术生!”
可莫昂却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好了好了,回去吧,把身上冲一冲,要不然皮肤会过敏。”陶岸歌站了起来,“然后涂一下帆帆阿姨特制的药霜,对修护屏障很有效。”
直升机腾腾腾越过海岸飞来,飞向他们的临海别墅。
“保养回来了。”陶岸歌说,“能在离开之前带我们环岛飞行一次吗?”
莫昂有些不解:“什么时候有的直升机?”
“迟到的惊喜。”莫恒承冲他眨了眨眼,“毕业快乐,儿子,希望你还记得怎么驾驶。”
查分的当天,颜帆、莫嘉江、莫嘉姗还有酿酿一起围在颜再宁的电脑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屏幕。
“你们这样弄得我都紧张了。”颜再宁说。
“难道你不该紧张吗?”莫嘉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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