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后,嫂子已经被推进了待产室,大哥和额吉等在外面。
 于是周安吉陪着苏和额乐跑上跑下地缴费、办理住院。
 小侄女是在凌晨五点多出生的。
 小小的一个被包在粉色的小被子里,闭眼睡着了也不知道哭闹。
 大哥抱在怀里笑眯眯地看了好一阵儿,之后又塞给了苏和额乐和周安吉,说让两个小叔叔也抱抱。
 苏和额乐从大哥怀里接过来,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小侄女稚嫩的脸蛋儿,笑着说:“跟刚出生的小羊差不多。”
 大哥同样笑着用肩膀顶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
 后来嫂子被护士推着进了病房,大哥就一直陪在妻子身边,把小孩儿交给苏和额乐和周安吉看了好一阵。
 天亮后,两人被额吉使唤回大哥家收拾一些住院要用的东西。
 上了车后,苏和额乐系好安全带,趁发车前握了握周安吉的手,问他:“昨晚一晚没睡,困不困?”
 周安吉摇摇头:“不困,高兴。”
 苏和额乐笑着点点头,说“我也高兴”,然后驾驶越野车驶出了医院停车场。
 “阿乐。”车行驶到半路,周安吉坐在一旁忽然叫了他一声。
 “嗯?”苏和额乐没移开看路的视线,只是脑袋朝他昂了昂。
 “你如果没有后代的话,长生天会怪罪你吗?”周安吉问。
 苏和额乐想也没想就摇摇头:“长生天的存在是为了保佑人人幸福。”
 这样的小问题对于苏和额乐来说多思无益,就像他大哥昨晚说的,能遇到周安吉是他的福气,他也一直这么觉得,所以从不奢求什么更多的。
 “那你额吉呢?”周安吉又问。
 “我的阿布和额吉也会希望我幸福,再说了,我还有个大哥呢,小侄女这不出生了吗?我额吉有的忙了。”
 在内蒙古的这几天过得飞快,在这期间,他们一起去给苏和额乐的父亲扫了一次墓,在那片没有墓碑的野草原上放了一束白菊花。
 告诉了父亲小侄女出生的事、苏和额乐即将要去北京工作的事,以及他与周安吉感情甚笃的事。
 趁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他们一起给敖都和小周羊各洗了一次澡。
 敖都洗澡的时候可乖了,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任人给他刷洗干净。
 然而小周羊就闹腾得不得了,苏和额乐找来了一个废弃的盆,把小羊放进满是泡泡的水里后,又被它一脚蹬开跑走了。
 于是两人又不得不起身去追羊,嘻嘻哈哈地在草原上跑了好一阵。
 他们每天都会去一趟医院,带一些给产妇的补品,还买了些给小婴儿的衣服。
 最后两人是在医院里给娜仁额吉、大哥大嫂,和只有几天大的小侄女道的别。
 临走前,周安吉还送了小朋友一个见面礼——
 是一个写着平安两个字的小巧金坠子。
 这是从小带他长大的外婆,在十几年前给周安吉买的。
 后来外婆去世了,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人爱护周安吉了。
 不过小婴儿还太小了没办法戴这些饰品,于是周安吉把它交给了大哥保管:“阿乐曾经送过一条狼牙项链给我,我还礼还给他的小侄女,应该也合情合理。”
 “不是新的,也不算贵重,只是希望能保佑她永远平安。”
 家里人本想留周安吉过完元宵节再走,可学校张守清教授那边已经在催了,研究生是没这么多假期的。
 于是这天中午,娜仁额吉专门回家给周安吉包了一点羊肉饺子,煮好后用保温盒装好,让他带回学校吃。
 下午的时候,苏和额乐重新开车送周安吉回了北京,一直送他到了宿舍楼下。
 学生们都已经陆陆续续返校了,宿舍周围的人又多了起来。
 他们没办法站在宿舍门口像上次那样缠绵。
 此时周安吉站在门外的两级台阶上,双手揣在羽绒服外套的口袋里,眼神缱绻地盯着台阶下看起来比他矮一点的苏和额乐。
 对方一手提着他的包,一手提着保温盒,抬着一点脑袋同样望着自己。
 “要不上去坐会儿吧,反正黄嘉穆还没回来。”周安吉试着邀请。
 苏和额乐想了一两秒,还是摇了摇头,笑着说:“算了吧,坐一会儿就更不想走了。”
 “那好吧。”周安吉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有黏人。
 不像去年夏天在草原上的那次离别,这次分开后,再重新见面就是一辈子了。
 周安吉从苏和额乐手里接过自己的东西,然后很轻地在他手腕上握了一下:“不想放你走了。”
 苏和额乐笑笑:“放我回去吧,宝贝儿,回去办完事我就来北京陪你。”
 “多久?”
 “最多半年。”
 周安吉重新回到北京后的半年,他和苏和额乐在关于事业和学业上的计划也都在同步且有序地进行。
 除了每天的视频通话和每周的信,苏和额乐还时不时给他发过来一些照片。
 其中包括了:他的辞职信、他收到的北京一家资源科技公司的offer、小恩和的入学通知……
 有时候也会发渐渐长大的小侄女的照片,以及敖都和小周羊的照片。
 偶尔还会在去大哥家里的时候,和娜仁额吉一起,给周安吉拨过来一个视频电话。
 相比起苏和额乐的这半年,周安吉的这几个月就相对普通多了。
 他没什么时间出去闲逛,所以手机里除了过年那次在故宫和北海公园拍的东西,都没什么有意思的照片可以给苏和额乐分享。
 周安吉给自己找借口,美其名曰:“不是说要为了你试着喜欢喜欢北京吗?所以北京那些有意思的地方得等你来了之后,和你一起去逛。”
 研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他一心都扑在自己的毕业论文上,有时候甚至忙得连和苏和额乐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上次分开的时候,两个人心里都有些没道明白的患得患失,因此幼稚地认为得靠每天一次的视频通话维系感情。
 可这次不一样了,两人都深知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几天没说话就变淡,相处起来反而更随意、更舒服。
 只是苏和额乐偶尔会故意逗他:[是不是把我忘了?还是到什么恋爱冷静期了?]
 有的时候这句话白天发出去,要到晚上才会收到回复:[我太忙了,哥。]
 [别生气啊。]
 苏和额乐在临睡前看到消息,于是立马得寸进尺:[如果说我生气了,那你要不要干点儿什么哄哄我?]
 周安吉此时在宿舍阳台,一边对着洗漱池刷牙,一边把手机摆在一旁和苏和额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看到消息后,还来不及把牙膏沫吐掉,直接含着牙刷就开始在屏幕上敲字:[你想让我怎么哄?]
 [在干什么?让我看看你。]
 他回了句[马上],然后快速地把牙刷完,拿着手机和钥匙就跑到了宿舍天台,给苏和额乐拨过去一个视频。
 周安吉最近老是这样,都到凌晨的时间了还老是往天台上跑。
 以至于黄嘉穆疑惑地问他:“什么电话要专门跑到天台上去打?”
 周安吉在关上门之前眨眼对他笑笑:“谈恋爱的电话。”
 季节又快到夏天了。
 天台不冷,相比起闷热的宿舍反而凉爽。
 可北京光污染严重,抬头也看不见什么星星,只有一轮孤零零的圆月挂在天穹上,凭借着反射光投下来的一点微弱亮色,还没来得及落到地表,就和城市里的灯光融在了一起。
 周安吉蜷着腿坐在矮凳上,忽然想起了自己去年在内蒙古拍的星空,还被学院收录去挂在了院系走廊的作品栏上。
 “你那边有星星吗?阿乐。”他举着手机问。
 苏和额乐看见手机视频界面里的人像是没什么力气似的,把手机放得很低,镜头对着他昂起的下颌线。
 周安吉没看他,而是在一心一意地看着天空。
 此时苏和额乐正待在白云鄂博这边的楼房里,他起床掀开窗帘往外看,和北京一样没有星星。
 他把手机镜头转换了一下,对着外面:“没有,只有月亮。”
 周安吉叹了一口气:“我这儿也只有月亮,还是乌兰察布的星星更好看。”
 苏和额乐沉默了一会儿,将镜头重新转回来对准自己:“阿吉。”
 “嗯?”周安吉视线落下来,两人隔着屏幕对视了几秒。
 “别关心星星啦,白天就一直在和星星打交道,晚上多关心关心我。”苏和额乐说。
 “好啊。”周安吉扬起一点浅浅的笑:“我多关心关心你,关心一辈子够不够?”
 苏和额乐笑着说“够够”,之后又把话题转向了其他正事:“我已经把恩和上学的事办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夸一下我?”
 “怎么安排的?”周安吉问。
 苏和额乐已经在白云鄂博的矿区辞了职,所以小恩和最终也没跟着去包头上学。
 他被安排进了乌兰察布市区里的一所小学,平时在学校里吃饭住宿。
 然后苏和额乐在学校附近给琪琪格找了一份在饭店当服务员的工作,包吃包住。
 恩和在学校的一切开支都由苏和额乐负责,而且琪琪格自己平时的花销也不大,所以挣的工资也够母子两人用了。
 “你怎么这么棒!”周安吉笑着对屏幕里讨奖励的人说,“是这么夸吗?”
 苏和额乐故意想了一秒,然后回他:“有点儿敷衍。”
 “那你办完事就快点到北京来,到北京来我不仅会夸你,还会拥抱你、亲吻你。”
 周安吉是在自己的研究生毕业典礼上再次见到的苏和额乐。
 而且对方故意没有提前告诉他,前一天晚上他们通视频的时候,苏和额乐还呆在自己的蒙古包里——
 这确确实实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喜。
 尤其是当他穿着蓝袍硕士服,正站在台上接受院长颁发的毕业证书时,他低头让院长把他头顶的穗拨到另一边,再重新一抬头,就远远望见了站在人群里的苏和额乐。
 苏和额乐长得高大,穿一件纯白短袖站在全是毕业袍的学生中很显眼。
 此时他站在礼堂门口,阶梯观众席的最后一排。
 双手插在裤兜里,单肩背了个包,却没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疲惫感,他正笑意盈盈地隔着一众喧闹的人群望着台上的周安吉。
 周安吉手上端着毕业证书,站在台上看愣了几秒,才被后面的同学催促着下了台。
 礼堂里人来人往,毕业生在这天兴致盎然,志愿者们组织着一队又一队的人依次排队上台。
 周安吉从台子的侧面钻出来,没来得及放下东西就踏着阶梯朝苏和额乐跑过去。
 宽大的硕士服被风带着飞扬在手臂两侧,跑到一半他嫌帽子太碍事了,伸手摘下来拿在手里。
 苏和额乐仍把手插在兜里,站在原地歪头看着那个向他飞奔过来的小小人影。
 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地随着距离变近,扬得越来越高。
 周安吉跑到他面前,没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扑在苏和额乐怀里,尽管他心里很想很想这么做。
 他弯腰撑着膝盖缓了两口气,眼神却一直落在对方身上不肯移开。
 苏和额乐仍笑着,伸出手抹了一把他鼻尖儿上溢出来的汗:“看你累的。”
 周安吉没说话,猛地直起身体,一只手一把握住了苏和额乐落在他脸颊上的手,另一只手推开礼堂的大门,牵着他走了出去。
 门在背后重重地关上,礼堂内的喧闹声瞬间被隔绝在室内。
 苏和额乐被周安吉拉着,一直走到了礼堂外广场上的一个小角落,一片被树荫堪堪遮住了午后烈日的地方,才猛地一下伸手把人抱住。
 他手里握着自己的帽子和毕业证书,交叉在苏和额乐颈后,脑袋深深埋在对方的肩窝里。
 六月的下午尽管炎热,可路上仍有来来往往的学生。
 礼堂里的典礼仍在继续,其他毕业生们不会像他这样中途跑出来。
 周安吉心里仗着有树的遮挡,此时在大学校园里也敢轻易放肆地抱着人不肯松手。
 这棵绿意盎然的树长了有几层楼高,树干上趴了无数只蝉正在吱吱呀呀地叫,把两人咚咚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都给盖过去了。
 苏和额乐也没扫兴,就任他这么抱着。
 他上下抚了抚周安吉的背,在他耳边逗他说:“现在胆子大些了是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这么一直抱着不撒手。”
 周安吉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瓮瓮的:“反正我把脸埋在你脖子里,也没人看得见。”
 于是苏和额乐顺着他的话说:“反正我毕业好几年了,也没人认识我。”
 后来是苏和额乐轻轻地在他耳侧吻了一下,两人才肯放开手。
 周安吉对着礼堂昂了昂头:“跟我一起进去吧。”
 苏和额乐笑着问:“有我的位置吗?”
 周安吉回:“本来毕业典礼就是可以带家属的,你又不是没毕过业。”
 苏和额乐被周安吉这话里不饶人的口吻说得愣了一秒,然后跟他一起走了进去:“我毕业的时候家人都在内蒙古没过来,不过当时我的毕业典礼也是在这个礼堂举行的。”
 周安吉顺着苏和额乐的话回想了一下,苏和额乐研三毕业的时候,他正好读大四,同样也在这个礼堂举办了本科的毕业典礼。
 那也就是说,三年前的六月份,他们俩一前一后在同一个地方毕了业。
 那时他们就已经有过一面之缘了,不过彼此之间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可现在不一样了,苏和额乐在他身边,与他一起见证这个对周安吉来说很重要的时刻;苏和额乐给了他一个惊喜,他来了北京,再也不会离开自己了……
 以后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个重要的时刻要一起见证。
 周安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毕业证书,又看了看身旁的苏和额乐。
 “真好”,他想。
 “等会儿还有安排吗?”苏和额乐坐下后问道。
 周安吉摇摇头:“谢师宴安排在后天,这两天倒是没什么事了。”
 “没事儿的话那就跟我走。”苏和额乐说。
 “去哪儿?”周安吉问。
 “今天不住宿舍了,去我租的公寓那边,我有东西要给你。”
 这天晚上,周安吉安排黄嘉穆和苏和额乐见了面,三个人一起吃了顿饭。
 苏和额乐信守承诺地从内蒙古给黄嘉穆带了好大一包牛肉干。
 黄嘉穆也同样申请了读博,不过不留在本校了,他也不是北京当地的人,这次毕业后离开北京,后面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两人倒没有多伤感,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多喝了几杯啤酒。
 “来吧干杯,毕业快乐。”
 苏和额乐的公寓在公司附近,离周安吉的学校不远,开车过去也就不到半小时。
 他要七月份才正式入职,这几天还可以忙里偷闲一下。
 公寓楼很高,是在北京惯常见的那种高大建筑。
 两人乘电梯上去后,苏和额乐掏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只有几十平,但胜在装潢整洁雅致,屋里各处都干干净净的。
 客厅的窗户朝南,如果是在白天,阳光正好可以照进来。
 苏和额乐本身不缺钱用,他在白云鄂博工作了好几年,加上内蒙古花销也不大,因此有不少积蓄。
 所以就算是在北京这个房价贵得离谱的地方,租套更好一点的公寓他也不心疼。
 不过如果以后打算在北京长住的话,多给两人留一点积蓄也不是坏事。
 周安吉倒是对这里很满意,至少相比起学校的宿舍,住在这样一间小房子里可舒服太多了。
 苏和额乐是在这天上午到的北京,趁中午的时间把清洁打扫了一下,下午就开车赶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所以他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还有好几个巨大的包裹,现在都还孤零零地放在玄关的地板上。
 周安吉踏进门换好鞋,跟着把包裹一个一个地往客厅里拿:“你今晚叫我过来,不会是为了让我帮你收拾屋子吧。”
 苏和额乐推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笑着回:“是啊,免费劳动力干嘛不用。”
 “反正以后你来住这间公寓的时间也不会少。”
 周安吉转过身瞥了他一眼,之后又收回了眼神,点头同意到:“倒也是,合情合理。”
 包裹堆在茶几旁,周安吉直接一屁股盘腿坐在地板上,打开包裹准备开始收拾。
 苏和额乐坐在他旁边,把他手里的包裹往外推了推,又把一个行李箱拿过来:“先开这个。”
 周安吉疑惑了一秒,忽然想起今天下午阿乐说有东西要给他。
 他把行李箱放倒,拉开拉链后打开,放在表面的是一个蛮大的衣物收纳袋。
 “这个?”周安吉指了指,问道。
相似小说推荐
				- 
				王爷的暗卫又又又出走了(渔斯文)				[穿越重生] 《王爷的暗卫又又又出走了》作者:渔斯文【完结】番茄2024-8-30完结  文案  【1V1双洁+主受+...
				
- 
				摄政王只想篡位(楼见溪)				[穿越重生] 《摄政王只想篡位》作者:楼见溪【完结+番外】晋江VIP2022-02-28完结  总书评数:1555 当前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