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来来回回,老夫人没少被折腾。
贾母就道:“这孙子未免太累着老夫人了,还是少带他来吧。”
老夫人却笑道:“没事,多走走好,现在我饭量都增大了呢。”
贾母便不好说话了。
贾珠乐呵呵的扑到老夫人的脚边,嘿嘿笑着,眼睛黑亮黑亮的。
老夫人笑的抱起了他,道:“看!他也想在我这边玩呢!”
……
贾珠一岁抓周礼前,王夫人给贾政写信,让他不着急回家。
贾政表示,他此时在李家人的安排保护下在西南游历,旅途平安,只是想家,问父母祖父母的好,问她的好,问孩子的好,又表示期待孩子抓只笔来。
贾代善和贾母便叹息儿大不中留,贾源却连道三声“好”,说,原以为贾政只会在江南富庶地带玩,没想到他真的有游历的心,往偏僻的地带去。
王夫人听了,和老夫人相视一笑。
贾源又道:“既然政儿已经出外了,赦儿身为长子,也不好在府内干坐着,问问他想往哪去。”
贾赦此时年方弱冠,骤遇好事,含羞带怯的表示,如果可以弃武从文,他想回南京去考秀才。
——他羡慕自己的弟弟,受到了父母和祖父母的重视。
贾母听着,几乎要晕倒了。
贾珠听不懂这许多机锋,在贾源同意之后,恰到好处的拍手笑。
顿时把贾源逗乐了,筷子沾酒给珠儿喂了酒喝。害得贾珠脸红彤彤的倒到乳母怀中,活生生的一个萌娃娃。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什么都有过,失去的也还是会铭记于心,贾珠对王夫人是这样的地位。
她不是圣人,更不是无可挑剔的好人。
希望本鹤写的不算太坏>。<
小珠哥儿萌萌哒!!!小孩子只要不是自己带都很萌!!!
第4章 王夫人(3)
怕人多繁杂,对贾珠有不好,抓周礼便没请许多人来。
理由也简单,“圣上不喜太铺张”、“军队打仗没打完”、“宁国府的谁谁谁刚故去不好太铺张”……上上下下总有个理由能用。
大概是因为天对她“贾珠不会死”的承诺,王夫人总觉得,贾珠比她印象里的要壮实不少。
——也是,只有壮实了,才不会被家法一折腾就一病去了。
王夫人心下笑笑,又想着被李家人半是邀请半是胁迫的拉到西南湿热之地游历的贾政,心情大好。
抓周礼只请了有脸面在京的族人(如宁国府)和一些亲戚,但仆从四处穿梭,夸耀争竞的话混作钗环叮咚声合鸣,厅上还是热闹非凡。
少不得寒暄了片刻,才让正主贾珠出场。
抓周。
地上已经放了不少东西,笔墨纸砚,琴棋书画,算盘珠串等等,贾敬更是拿出了他儿时玩的一柄小剑,合了剑鞘放在地上。
贾珠这时候已经能爬的很利索了,放在地上后,见着满地花团锦簇的玩意,喜的挥舞莲藕节一样的手臂,乐咯咯的笑着。
大家都赞:“这孩子不怕生,好!”
就看贾珠要拿什么。
却见小贾珠抓起笔,往中间扔。
就有人笑道:“好,是我贾家人,不喜欢那些舞文弄墨的!”
珠儿扔完了笔,拿起了那柄小剑。还没等大家喝彩声起,他就又往中间扔去!
他没能扔太远,就一直推,和笔推到一处。
“珠哥儿这是在做什么?”有女眷笑问道,“该不会最后是要拿那脂粉吧?”
场面混乱,那女眷一提,王夫人才发现,场上不知何时多放了一盒脂粉。脂粉香气扑鼻,小孩子哪不喜欢香的东西?
王夫人心下恼怒,发狠的想,定要查出在这关节搅事的人!
她叫了侍女,吩咐一二,定了之后,正待喝茶静静,却听到一片惊讶的呼声。
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王夫人惊愕的见着,除了那盒女气的脂粉,其他寓意好的东西都被贾珠堆到了一块,然后整个人趴了上去,懒懒散散的伸手伸脚,不挪窝了。
第5章 王夫人(4)
“大少爷整理东西的时候喜欢把东西直接堆到一起,居然让珠哥儿学去了。”贾赦的夫人张氏喝着沁人心脾的茶,回想起来,只觉得忍俊不禁。
王夫人也暗道侥幸。
那盒脂粉香浓不腻,外观精致,只有几个主子能有。一下子就查出来,是贾赦一时糊涂,夹到特地买的古书里,一通放到贾珠面前了。
张氏温婉端庄,听说了这事却是羞的脸红。
他们也是新婚未久。
只是事情毕竟闹了个大乌龙。在上一世,她在张家当夫人的几十年时光里,也没少听到贾府当家人的不少“好事”。
这次抓周,万一没这个侥幸,珠儿就和以前的宝玉一样,从此被先入为主,定个“纨绔”的名头,可就糟糕了。
远香近臭,以后要不要分府别居?
王夫人心下生了想法。
“娘——”贾珠摇摇晃晃,扶着椅子脚走来,扑抱住她的脚,仰着肉嘟嘟的脸,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
心下的所有念头都化做水流走,王夫人抱起贾珠,搂到怀里。
珠儿真可爱!她的心里只剩这个想法。
……
在贾珠被裹成棉球,努力迈着小腿儿哒哒哒四处跑的时候,贾源病去了。
缠绵病榻数年,在这个冬天,终是没能捱过去。
纵然李老夫人经常带曾孙,被折腾的身康体健,奈何心病难医,众人眼见着她的身体衰败下去,原先能活一百,现下只能活九十。
贾代善既忙丧事,又忙为母亲请医问药,纵然贾赦临危受命在金陵操持部分丧仪,宁国府也帮把手,他也感到了心力不支。
这时,贾政回来了。
在外游历数年的贾政,回来时人又老又粗糙,直看的贾代善老泪纵横,直道辛苦。
贾政忙道不敢,一顿寒暄后,告退回院子稍歇,预备换一身装束再出去操持。
侍女给他上茶的时候,一个小圆球就跑了进来,脸颊圆润,眼睛晶亮,皱着眉看他半晌,犹疑又奶声奶气的一唤:“爹?”
“欸!”
贾政感觉自己满血复活了。
到了操持丧礼诸事事宜的时候,他终于忘了自己“不通庶务”。
……
贾源死时享尽哀荣。丧礼隆重,皇上亲旨哀悼,各路文官武将都送了丧仪,路祭连绵不绝,排到了几十里外。
贾府内的人累的是人仰马翻,也没力气折腾事来,老老实实守丧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一天清晨,仆从慌慌忙忙的进了内书房,朝贾政通报:“老爷不好了!”
贾政连忙披好衣服,老半天了还没回来。
王夫人的小院里照旧传膳。
她用筷子戳了戳不泛一点油心的绿叶菜,心下叹气。
原以为贾家长辈接二连三的病去只是因为哀思过重,现在看来,累了还得不到补充,才是真正的根源。
王夫人摸摸贾珠吹弹可破的脸,再叹一口气。
贾珠的眼睛现在已经显得有些大了,因为脸瘦了。
这事还没有办法,只能捱着,等这半年还有接下来的一年过去。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正院才传了两条消息回来。
贾代善病重,老太君病重。
贾母提议不让贾赦奔波,让贾政居中处理府内事宜。
王夫人一时无语,一会儿了,请贾政在前院伺候的人进来,让他去请贾赦回来。
理由冠冕堂皇:“兹事体大,自然该嫡长子出面,贾母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但政爷当不得如此重担。”
一头是奶奶的吩咐,一头是自己贾政仆人的身份,让这个仆从思量半晌,最后去讨贾政的示下了。
贾政听着,默然半晌。终究李家人带他在西南走过,让他增长见识,他最后说:“按她的吩咐去吧。”
……
在王夫人的监督下,贾政衣不解带在贾代善的榻前伺候了月余,等来了自己的亲哥哥。
贾赦见到了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平静的和贾母欲言又止的眼神对望。
贾母最后什么也没能说。
贾代善欣慰的看着自己长大的两个儿子,阖目长逝。
又是一场丧事,白绢挂上屋檐,哭声笼罩了贾府。
贾赦头一次做主操持,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最终在宁国府还有张府的帮助下顺利完成。
事完后,守孝二十七个月,简称三年。
王夫人常常把已经能满地跑的贾珠带到李老夫人面前,李老夫人心中郁结难消,但见着孙子笑,她带着,终究也能露个笑。
儿子死了,李老夫人是不用守孝的。等贾珠也不用守孝了,她见着瘦了,就经常要他到她那儿吃饭。
贾珠吃饭不会把饭粒弄的到处都是,但会很享受,吃很多,让老夫人看着也食指大动。
于是,三年守孝结束后,王夫人的心定了一块。
老夫人活着,活着还好好的,气色瞧着也不坏。
“三年了,”她叹息道,“日子还是要过的,这几天赦儿张罗一下,把东西搬到正院里吧。”
王夫人要的,就是这一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