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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的酒厂二周目(零七二四)


“……也就是说,你今天路上抓了两个小偷,一个珠宝店抢劫犯,开车带着他们来警局的路上,还逼停了一辆肇事逃逸的面包车……”
伊达航听完他一上午的经历,露出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这也太精彩了吧。”
“是啊,明明最开始只是晚出来了十分钟。”萩原研二咬了一大口手里的三明治,含糊地说道,“结果现在一上午都快过去了,饿的前胸贴后背。”
“太惨了,等等、你的三明治哪里来的?”
“刚刚帮忙的时候,交通执行课的由美酱送的啦。”萩原研二眼睛弯起,“很可爱的女孩子哦。”
“什么!已经可以互相叫名字了吗?可恶!”萩原研二背后传来嘀咕声。
从伊达航的角度,可以看见好几个男警在一边嫉妒地咬袖子,“萩原的魅力居然已经扩散到交通部了,完全不给别人机会啊!”
“你是故意的?还是……”他和萩原研二一起走进搜查课的办公室后,才小声问道。
萩原研二对伊达航眨眨眼,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保密的动作,“她最近有点困扰。”
“这样啊。”伊达航顿时十分失望。
“如果有的话,班长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萩原研二失笑道
“还不是因为你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我还以为这次是真的……”
“诶?我今天?”萩原研二一愣。
“看起来很有干劲。”
伊达航双手抄在兜里,侧过头看向萩原研二,语气带着说不清的感慨,“总感觉,很久没见过你这个样子了。”
“我平时……”不也很有干劲吗?
萩原研二本想这样说的,但对上伊达航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时常挂起的笑容却不知不觉从嘴角落下。
两年前的那天,他率先拆完炸弹,从另外一个现场赶到小阵平所在的神谷町。但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看见那场噩梦般的爆炸……
接着有人对他说“松田队长因为犯人遥控引爆炸弹,牺牲了。”
怎么可能?萩原研二想。
他们前一天晚上还在一起拼模型,还说明天晚上一起去看公寓,打算搬出宿舍。
结果第二天上午,所有人都在对他说,松田阵平死了。
萩原研二不觉得悲伤,只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荒谬而漫长的梦境。松田阵平的葬礼上,连平时不苟言笑的上司眼眶都红了,只有他面无表情,像是偶然误入的过路人。
但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更痛苦的一个。
不断地有人关切地问他,萩原,你还好吗?你不要强撑着。
连姐姐萩原千速都说,研二,你要不要先休息一段时间。
萩原研二只好打起精神,一遍遍地回应,我真的没事,我没有勉强。
并不全是装出来的。
他甚至没有过那种所谓的失去重要之人的极端痛苦,只有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和空落。
度过那段混乱的时间后,萩原研二就恢复了。
他还是会参加联谊,做人群里最受欢迎和被女孩子簇拥的那个。
并非伪装或强颜欢笑,生活总要过下去,世界没了松田阵平,太阳依然会升起,萩原研二不能一蹶不振,这样别说家人和朋友担心,连小阵平恐怕都会在梦里骂他的。
但日复一日,不知不觉间,他总有一些时间只想独处。不想凑热闹、喝酒聊天,也不想见任何人。
他偶尔会单独出去走走,更多的时候安静地拼一会模型,或者把家里的电器拆掉又重新安装。
等萩原研二自己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养成习惯。
也还好啦,就当做和小阵平相处的时间也不错嘛。
萩原研二这样想着。
但时间越久,他心里的某一部分就越沉寂,越苍凉。
好像属于萩原研二的某一小部分热情和对生活的期待,和那场发生在神谷町的爆炸,一起被无声无息地燃尽了。
萩原研二轻轻别开头,目光逃避般看向窗外,嘟哝道:“完全被班长你看透了啊。”
原来留下的那道巨大而狰狞的伤口,从来没有愈合过。
它就好像是衣服接缝处的开线,承重墙上的缝隙,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影响,却是一场缓慢而持续蔓延的疼痛,让他不断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承受它,直到将来某一天,他能从中找到那个平衡点。
而看清了一切的伊达航,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却坚定地陪萩原研二走过了这艰难的一段路。
此时此刻,伊达航也只是叼着牙签低笑了一声。
“谁让你们都毕业了,还非要叫我班长呢。”
看萩原研二的神情松快了一些,伊达航才想起他本来要说的事,
“哦,对了。上午那个阿笠博士过来做笔录了,问起那张写满符号的纸的事情,看起来确实有点紧张。但是我试着问了一下,对方却什么也不肯说。”
“于是我和他说昨天不小心被我夹带在包里带回家了,让他明天过来取。”
“但他确认了在那张纸在我这里之后,似乎又松了口气。”
“班长没有提到我吧?”萩原研二一下子抬起头,目光灼灼。
“没有,你解出来了?真的有什么问题吗?”伊达航表情跟着严肃起来。
“确实有些问题,但不是班长你想的那种。”
萩原研二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关于小阵平的猜测说出来。
这件事他完全没有证据,如果说出来,不会被班长压着去看心理医生吧。
“应该……算是私事,不过班长你也不算是外人。”
萩原研二下定了决心,那双淡紫色的眼睛认真地看向伊达航。
“班长,帮我一个忙吧。”

玛克和科涅克一起从组织据点出来,走到自己的那辆黑色宾士前。
他还没动,科涅克就径直打开后排的车门,拎着箱子坐进去,俨然把他当成了司机。
玛克深呼吸了一下,才很不心平气和地坐进驾驶座,结果还没坐稳,科涅克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颐气指使地道:“还不开车,你等什么?”
玛克:……
他攥紧方向盘,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嘴角一扯,刻薄的话立刻倾泻出来。
“科涅克,我开车动作再慢也比连车都开不了的人……”
他从后视镜对上那双漠然的双眼,整个人像是被北海道的风雪当头浇下来一样骤然清醒。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玛克恨不得当场咬掉自己舌头。
科涅克是疯子,这不奇怪,组织里的疯子不少,以虐杀为乐的、喜欢玩各种“游戏”的 ,还有纯粹的反社会性格的。
但科涅克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疯是病理性的,他的精神状态极度、极度不稳定。
这是只有少部分和科涅克一起出过任务的成员才知道的事,而玛克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前年年底,科涅克刚到日本没多久的时候。
当时有个东京本地的地下势力,悄悄用组织的一条武器走私线来运输人体器官和一些其他的违禁品。琴酒带人去港口处理,玛克表面作为情报人员在任务中辅助,实际还带着朗姆私下的任务:密切观察科涅克。
当时玛克已经成为代号成员将近两年,而且又因为能力出众获得了朗姆的赏识,并不觉得这是一个艰难的任务,只以为这是朗姆对于新来的代号成员的一次常规试探。
结果刚到现场,科涅克就从队伍里消失了,琴酒似乎习以为常,并没有说什么,玛克只好按照自己的习惯到前方去观察情况。
结果就在他们要正式行动的时候,科涅克懒散的声音忽然在通讯中响起:“有条子来了,要解决吗?”
玛克心中一紧,就听见琴酒沉冷的声音:“有多少?”
隔了一会,科涅克才慢吞吞地回答:“一、二……七八辆车吧。”
草,这怎么解决,玛克心里暗骂,除非开直升机过来空投炸弹吧?
但是不解决也不行。一来是其中有人知道组织的情报,他们不能把这些人留给警察,二来,组织解决叛徒却被警察包抄导致失败,传到里世界,那组织的里子面子可都没了。
玛克正在思考怎么破局,结果转念一想,武器是科涅克负责的,行动是琴酒调动的,行动失败,他作为朗姆的人最多受到几句不轻不重的口头责怪。
他有什么可怕的?
这些想法在玛克脑海中快速转过,本来已经混在了两波交易人手下中的他不动声色地开始后撤。
同一时间,琴酒也果断地下了令:“科涅克,别节外生枝,先解决港口这边。”
但科涅克却沉默了比上次更久的时间,直到通讯中基安蒂烦躁地大喊狙击位被人盯上了她只能先往前时,他才含糊地笑了一声。
像是有什么恐怖而凶悍的生物,从蛰伏中醒来。
已经退到仓库门口的玛克脊背莫名一冷。
通讯中,声音在在电波的传递中有些失真,但科涅克的话却依旧十分清晰。
“那些家伙的位置不错。”他说。
哪些?是他说的是警察还是前面的正要交易的两波人,玛克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就听见琴酒骤然提高的声音:“基安蒂,停下。”
为什么要让她停下?
玛克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已经晚了。
一阵地动山摇。
世界骤然旋转,基安蒂震撼的尖叫和咒骂声从通讯中传来。
那一刻,玛克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和速度,骤然转身冲出仓库!
刺目的光亮,几乎让人融化的高热,火烫的空气和呛人的烟尘撕割着他的呼吸道和和口腔,他怀疑自己已经被灼伤,但却不敢停,因为炸弹还特么在爆炸!
数不清的轰鸣声在他耳边炸响,如果死神的镰刀悬在他的咽喉。
一个人影出现在他正前方,玛克下意识攻击,结果被对方一招按倒在地上。
“科涅克?”
玛克看清了火光中那个有点眼熟的蓬松卷发,下意识喊出口。
科涅克眯起眼打量了他一下,松开手,玛克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陌生的仪器,显示屏上是各种颜色的线条和彩色的不规则形状的晕影。
“你怎么在这?”
玛克盯着他脸色似乎早有准备防烟面具,和身上半点没有被高温影响,明显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衣料,心中出现了某种可怕的猜想。
科涅克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开口说了一句什么,但一阵轰鸣淹没了他的声音。
玛克通过口型读出来。
“这里是安全区。”科涅克这样说。
然后他就低下头,继续专注地观察仪器上的图案和线条。
防烟面具,不易燃的衣料,琴酒最后的那一句警示和科涅克前面的话。
玛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场爆炸是谁干的了。
那一瞬间,愤怒后怕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面目狰狞,失去理智地一拳对科涅克打来。
“你怎么敢?组织不允许代号成员互相残杀!”
但科涅克的体术异常的好,居然轻松地接下了这一拳。
接着玛克小腹猛然遭到撞击,他踉跄了好几步,最后还是摔倒在了地上。
玛克本来以为自己会死,但抬头望去,却看见科涅克停在原地,目光看过来,却似乎没有对焦。
他就在科涅克两三步远的地方,科涅克的目光扫过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如同看无生的物品。
玛克猛地想起,刚刚撞见科涅克的时候,他虽然看不清对方,但从科涅克的角度应该能看见他,但一直到他喊出代号,对方才松开手。
科涅克的视力有问题?
不,不对,视力有问题的人不可能精确地安装这么多炸弹,更别说在这种混乱的光线下看显示屏。
而就在他疯狂思考的时候,科涅克似乎又能看到了,他的目光在玛克和玛克刚刚扔在地上的着火的外套上,似乎在对比哪个更像是他。
那种异质的、仿佛非人类在打量另外一种不熟悉的生体的怪异目光,让人毛骨悚然。
玛克警惕地用枪指着他时,科涅克才像是彻底看清了一眼,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你要开枪?”穿着黑色夹克的卷发男人挑眉,“很有胆量的想法。”
他说完,也没有说任何威胁的话,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制措施,反而往嘴里扔了什么,就倚靠着几个集装箱闭上了眼睛,
火光烧红了半边天,地面震颤不停,爆裂声、咒骂声、尖叫声起此彼伏。而亲手打造这一切的人,就站在这里,漠然、冷静,连自己的生都无动于衷。
最后,玛克到底不敢违背组织的铁律,放下了枪。
而警方因为爆炸不得不停留在了港口之外,交易两方的地下势力的核心人物全部炸死,组织曾经留下的痕迹也彻底被抹消。
科涅克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惩罚,他完美地完成了任务,即使险些炸死处在爆炸中心的他和来支援的基安蒂。
更重要是,据他后来的了解,科涅克本来可以只把仪器放在那里,根本没有必要留在中间所谓的十分不稳定的安全区。
他留下的原因只有一个:那里看爆炸更清楚。
怪物、疯子。
炽热和刺目的光,焦糊和铁锈味,混乱疯狂的科涅克,和对死亡的后怕,构成了玛克对这次任务最终印象。
即使他已经逐渐成为朗姆身边的得力手下,那种面对自己难以理解的生物的恐惧感,也如影随形地缠绕着他。
即使他情报人员的直觉敏锐地告诉他,科涅克的精神问题和他特殊的地位,后面必然隐藏着许多隐秘。而朗姆大人让他观察的,也必然和这些有关,但他还是从心地选择了从此对科涅克避而远之。
他确实是为组织卖,但不是专门来为组织送的,人能活着为什么要找死。
黑色宾士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射出去。
足足十分钟后,玛克才敢再次和科涅克说话,小心翼翼地和对方讲明任务内容。
他要以某个会社的名义,去见一个叫做矢野拓人的软件工程师,想办法拿到他最近开发出来的一个程序。
“什么程序?”科涅克问。
“不清楚,似乎是和人工智能有关,只知道矢野拓人研究出来之后忽然搁置了。”
玛克说完后似乎是怕科涅克不信,又匆匆解释道,“情报不是我收集的,我负责拿到之后上交,到时候再去验证。”
“再去验证?”科涅克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是上交给朗姆,还是交给技术部。”
玛克忽然变成了聋子和哑巴,科涅克也没有再追问。
于是就在这种令玛克窒息的沉默中,他们到了目的地。看见那栋白色小楼门边的矢野两个字后,玛克骤然松了一口气。
但就在他们正要下车的时候,一辆白色的马自达呼啸而来,停在了他们旁边,正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女孩和一个熟悉的金发青年。
女孩一下车就跑过来,亲昵地挽住了金发青年的手臂,声音雀跃中带着一点羞涩:
“安室哥哥,你和我一起进去坐一会吧……”

第11章
“这家伙怎么在这?”玛克打开安全带,语气有些不爽地嘀咕,“如果不是任务撞了,就是他在故意窥探其他成员的任务,居心不轨。”
科涅克仿佛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玛克莫名心中一凉,正要打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
车外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绘美小姐,你不是说今天你家里有客人拜访吗?我进去恐怕有些打扰吧。”
青年微垂着头注视着年轻的女孩,语气迟疑。深秋上午的阳光跃动到他柔顺而耀眼的金色发丝上,营造出一种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的目眩神迷。
背对着黑色宾士的女孩似乎怔楞了一瞬,但很快,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响起,“别那么说,爸爸可以邀请他的客人,我当然也能邀请我的!”
坐在车里被迫观看偶像剧现场的松田阵平:……
他的心情很微妙。
昨天虽然和作为波本的降谷零见了两次,但是百分之八十的时间他都处于幻觉和幻听中。
只有分别时的那一面,才让他成功把心里对波本的标签从虚伪讨人厌而且有八百个心眼的恶劣新人,更换成伪装很好讨人厌而且有八百个心眼的恶劣金毛同期。
他可以接受阴阳怪气绵里藏针的波本,但看见自己曾经最严肃认真的那个好友,用比萩原还娴熟的甜蜜语气勾搭女孩,他就……
请多来点,他还想看。
带着黑色墨镜的科涅克隔着车窗目不转睛地望着两人,唇角绷紧,忍笑到快要脸部肌肉抽搐。
车外,化名为安室透来故意接近矢野绘美的波本,同样暗暗关注着这辆贴着防窥膜的黑色宾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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