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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的酒厂二周目(零七二四)


[那你就不要擦手了,你手上按理说什么也没……]
希拉忽然沉默了。
连同它一起沉默的,还有松田阵平。
逐渐清晰的视野中,一具女性的尸体横在他脚下,缓慢流淌的血液淹没了他的鞋底,而墙上,他留下的几个血手印清晰地如同印章。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松田阵平猛地扭头,看清那个背着贝斯琴包,留着薄薄一层络腮胡的年轻男人后,瞳孔骤然一缩。
景光?!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挂断电话后,就从安全屋走了出来。
有人在暗中盯着他,察觉到这点后,他的心又沉了一沉,果然被zero说中了。
他假装没有发现,不动声色地走在路上,装作要找地方吃饭。结果还没走出去多远,就撞见了这个鲜血淋漓的杀人现场。
当那个身形有些熟悉的家伙转过来的瞬间,诸伏景光内心仿佛经历了一场海啸。
松田?!不对,是科涅克!
zero说的对,他们真的长得一模一样……不,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在科涅克在杀人被他撞到了,这个可以报警把人抓进去吧,等等,这个也不行,还有人跟着他。
而且……诸伏景光强迫自己回忆起刚刚匆匆一瞥的死者,刀伤在胸口,匕首的这个角度,动手的人身高应该和死者差不多。
死者的背包敞开,有人从中翻走了什么东西。是劫财或者有针对性地拿走某样东西,尸体周围的血迹很完整,应该是凶手已经跑了之后,科涅克才到的。
所以……科涅克为什么在现场,明明看见有尸体还直接趟过去,甚至像个变态一样沾了一手的血?!
诸伏景光,很难理解。
而更重要的是,他到底要不要叫破对方的身份。
按理说苏格兰是不认识科涅克的,科涅克又从来没有照片流出,他不可能一眼就把人认出来。
可如果不说破的话,对方可能会考虑把他灭口吧。
他大脑飞速运转一圈,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丢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的另外一个身份。
重操旧业吧。
诸伏景光内心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阳光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遮住,整个天空的亮度被一双无形的手调低,穿着蓝灰色外套的男人站在巷子口,任由清风吹拂过他的衣角。
但这个即使留着胡子也不掩俊秀的年轻男人,却用那种在广场上发传单招揽客人的语气,温和又不失热情地说:
“需要帮忙处理尸体吗?新客户的第一单我可以打折。”
松田阵平瞳孔地震。
hiro旦那!你在干什么啊hiro旦那!

松田阵平很难理解现在发生的事情。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像是有十个萩原研二在跳舞,给他的思维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所以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循规蹈矩的警校第一能熟练地对矢野绘美用蜂蜜陷阱,让温柔体贴的景旦那转职做了清道夫?
他按下满头的问号,干巴巴地说:“不用打折,我出双倍,保留现场的情况下,把我留下的痕迹破坏掉。”
这句话直接让他成了这位名为绿川雅也的熟悉猫眼青年的VIP客户。
十分钟后,他坐在一个明显是安全屋的临时住所的沙发上,捧着一杯热茶,陷入沉思。
“下毒了吗?”
“没有。”
走过来的绿川雅也含笑回答,松田阵平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问出来了。
“我一般不会对我的客户下手的,尤其是很有钱的客户。”
即使说着这种可怕的话,即使这句话因为‘一般’这种限定词显得格外虚浮和不可靠,绿川雅也的语气却相当可亲。
甚至看过来的那双蓝色猫眼,都带着令人放松的安抚意味。
想要相信他。
他没有必要骗你。
这完全不像是演的。
松田阵平沉重地想,这就是卧底吗,恐怖如斯,和hiro旦那比起来,像他这种只会用炸弹吓人的真是弱爆了。
“怎么不说话,被尸体吓到了?还是被我吓到了?”
绿川雅也递过一条温热的湿毛巾,松田阵平下意识接过来,才听清他的问题。
“都没有。”
“好吧。”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下的人似乎不太相信,但出于礼貌而换了话题,“为什么让我尽可能保留现场?”
“不然警察不好查吧。”松田阵平随口回答,他用热毛巾擦了擦手。
他总觉得诸伏景光未免也太淡定了,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诸伏景光应该是知道松田阵平已经殉职的事情,遇到和同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还是说藏的太好,所以他没有看出来?
“你很在意警察能不能抓到凶手?”俊秀的男人闲适地挽了挽袖口,话里的试探绵里藏针地递了过来。
要是换成别人,松田阵平甚至懒得理会,但是说话的是诸伏景光,他只能含糊地找了个理由:“凶手坑了我,我给他制造点麻烦不是正常吗。”
“用警察制造麻烦?”绿川雅也微妙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才缓缓说,“如果不是你说了自己是谁,我都要怀疑你是个普通人了。”
“我……”
松田阵平卡顿了一秒,刚才在巷子里,意识到诸伏景光目前使用的是类似清道夫或者雇佣杀手之类的身份后,他为了和对方稳住联系,果断也拿出了神奈荒介这个他根本没怎么正经经营过的假身份。
神奈荒介的背景有两层,表面上就是个普通的修理店老板,但实际上暗地里会接一些专门改造枪械、黑车和各类炸弹的活,也就是所谓的私人定制。
总的来说,是一个处在灰色地带,介于黑白之间的身份。
所以报警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松田阵平有些摸不准诸伏景光的态度。他其实不擅长扮演和伪装,因此除了矢野一家,几乎没怎么用神奈这个身份和人交流过,所以面对似乎在任务中的诸伏景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和对方相处。
但绿川雅也似乎没有追问的意思,反而又一次将目光落到他脸上。
“脸上也有血迹哦。”
松田阵平将毛巾折了一下,刚要擦脸,忽然意识到什么。想起刚刚吃药的动作,他表情瞬间僵硬,蹭一下子站起来。
“你的浴室在哪?再借我一套衣服。”
绿川雅也露出微微怔愣的神情。
松田阵平反应过来他的语气有点过于自来熟了,亡羊补牢般地补上了一句:“我会付钱。”
“不用,就当做新客户的优惠了。”绿川雅也失笑,给他指出浴室的方向。
这毫无攻击力又温和可亲的样子,很难相信他刚刚才熟练报了一系列包括且不限于处理尸体,杀人灭口的价格,并老道地帮他处理了血迹和尸体。
松田阵平忍不住又看他一眼,才面无表情地转身。进入浴室后,他忍不住有点发毛地呲了呲牙。
景光,你真的是在卧底吗,不会是激发天性吧。
来自诸伏景光的冲击过于强烈,以至于当松田阵平看到镜子里自己嘴角和脸上的血迹,都没有了太大反应。
[你肯定没有吃进去!]希拉强调。
[我当然知道。]
他当时感觉到了右手上异样的粘稠,即使觉得是幻觉,也没有用它来拿药,所以这点血迹应该就是手指不小心蹭上的。
但是,诸伏景光不会把他当做什么喝血的变态了吧。
诸伏景光还真的没有,他给科涅克找了一身新衣服后,就回到了客厅处理刚刚沾上的血迹,也借此整理自己的思绪。
看见和松田阵平长得一模一样的科涅克站在杀人现场时,那些看似理智的思考下面,是强行抑制的升腾而起的愤怒。
那时他忽然就理解了zero说起科涅克的时候,态度为何如此的复杂又挣扎。那是有人用着和你的好友一样的容貌,去做践踏着他信仰和原则的事情,而你只能接受配合、装作若无其事的心情。
发现科涅克不是杀人凶手后,他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像是听到自己在法庭上无罪释放,不必再承受道德和感情的裁判。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科涅克要他保留现场并且报警。
即便被zero反复提醒,但是科涅克说这话的时候看向那具尸体的眼神,让诸伏景光觉得,就算他不是松田阵平,也不像是组织传闻中那个残暴凶戾的恶人。
松田阵平在浴室里洗了一个战斗澡,换上衣服后没有立刻出来,而是先拿出手机,联系了一些人,将他昨天晚上以防万一找人准备的情报稍微透露出一点,接着又给朗姆发了一条消息。
自觉没有遗漏了,松田阵平终于放下心。
很好,降谷零的事情留到晚上。既然不能暗示,装作威胁的样子逼他和自己统一口径也应该可以做到。
那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现在要想办法把诸伏景光稳住。景光最后的死因是卧底身份暴露,所以他现在必须要搞清楚,诸伏景光到底潜伏到哪个地下势力了。
去年他几乎把东京甚至周边的所有地下势力里筛了一遍,为什么没能找到诸伏景光……难道是因为他现在还没加入?
松田阵平边想边走出去,接着果断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
因为这时候诸伏景光正在阳台上接电话,暮色四合,霓虹灯的色彩落在他的脸上,照亮他不太明显但存在感极为鲜明的冷然。
玻璃窗紧闭,从他这里听不见半点声音,但他勉强从口型分辨出来了‘不会背叛’‘等下过去’……
他往前了一步,试图看清楚手机屏幕上面的荧光,结果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光影,不知道开头是‘G’还是‘C’之类的,就被诸伏景光发现了。
蓝色猫眼的俊秀青年目光微凝,继而又舒缓成微笑,对他说用无声地说了句‘衣服很合身’。
接着才侧过身挡住口型,对电话那边继续说了什么。
松田阵平有点别扭地拽了拽衣领,站在房间里等了两分钟,看他挂断电话回来,才若无其事地问道:
“被你上面的人找麻烦了?要不要说说是谁,没准还是我认识的人。”
就算不认识,他今天也能立刻去认识一下。
结果诸伏景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含义之复杂,看得松田阵平都有些发毛了。
“你不信?”
“我信。”绿川雅也低笑了一声,像是竹叶间的风,清淡又锋利,“只是为了你好,还是不要再问我的身份了。”
“毕竟你是我难得的新客户,我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足足三秒钟之后,松田阵平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诸伏景光威胁了。
完全进化成了黑心怪了啊,hiro旦那。
而这时候,诸伏景光已经仿若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自顾自地去收拾去了。
松田阵平啧了下舌,心知今天应该是试探不出什么东西了,他注意到乐器包里的狙击枪,灵机一动道。
“那你开车送我回去我的工作室,我送你一把改装的狙击枪怎么样?”
绿川雅也似乎终于有了兴趣,他转过头,好奇道:“什么样的?”
松田阵平迅速思索起自己的工作室里面有什么现成的枪,像是报菜单一样连带性能和配件都迅速介绍了一遍。
“怎么样?”
“好有钱啊。”绿川雅也感慨一声,“所以神奈先生,你的工作室在哪里?”
“吉岡三丁目15番地。”松田阵平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想想科涅克改造的武器在组织里都一货难求,谁能想到,他现在居然担心送都送不出去。
而绿川雅也,AKA诸伏景光,表情却顿时古怪起来。
这个地址,不就是科涅克给zero的地址。
现在这个时间,他们真的不会撞上吗?

降谷零去见科涅克之前,先被一个银色马尾辫的女人拦住了,用一把格洛克手枪。
“朗姆大人希望我和你谈谈。”
女人将手搭在车窗边沿,居高临下地望过来,一蓝一灰的眸子剔透得怪异,有种让人心生警惕的不详感。
“库拉索。”鲜明的特征让波本立刻认出了这个从来没见过的朗姆心腹。
“这话这是什么意思?”
降谷零冷下脸直视她,余光却注意到了库拉索手腕上挂着的一个小小鲤鱼吊坠。
一个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品,连衣服都是最寡淡的搭配的人,却戴着一个鲜艳的鲤鱼吊坠……降谷零察觉出一丝违和感。
库拉索绕过他坐上副驾驶,自然垂落的衣袖将鲤鱼挂坠完全掩盖。
而她的身影离开车窗的瞬间,降谷零就感觉到一种强烈的被窥探感,怀疑自己已经暴露在狙击手的瞄准镜下。
他的心沉了又沉,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转向从另一侧上来的库拉索。
对方面无表情,声音也冷淡得毫无波动。
“波本,你只有一次坦白的机会。”
但降谷零却却忽然发现她的手腕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那个隐隐能看出一点凸起的鲤鱼吊坠,仿佛无意地轻轻敲在了他的车上,像是避开朗姆,试图某种暗示。
什么意思?降谷零心头跳了一下,飞速地猜测,同时开口问道:
“……朗姆大人想让我坦白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本来想做出疑惑不解的样子,但又觉得太刻意了,于是放任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脸上浇筑了一层假面。
朗姆查到了多少?是怀疑他加入组织早有预谋,还是查到了公安或者……Hiro。
“你和科涅克是怎么认识的?”
认识科涅克?!
降谷零抓紧了方向盘,眼睛微微瞪大,电光石火间,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鲤鱼、车……马自达,马自达株式会社的最初的名字是东洋工业。
广岛最有名的职业棒球队,广岛东洋鲤鱼队。而广岛也是‘情报贩子安室透’加入组织之前,在日本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
“……广岛。”他回答的声音像是年久失修的录音机似的卡顿了下。
库拉索毫不意外的表情,让降谷零意识到他猜对了,一时间,他满心离谱。
这是科涅克提前做的安排?让安室透的过去和科涅克产生交集,给他调查科涅克提供动机?
方法很好,但暗示得好刁钻,不怕他猜不出来吗?
库拉索完成任务般地继续讯问。
“昨天朗姆大人让你汇报的时候,为什么隐瞒?”
降谷零沉默片刻,觉得仓促间科涅克不会安排太细节的纠葛,于是硬着头皮半真半假地编下去。
“我没有隐瞒,只是当时我还不确定是不是他。”
“我在广岛见到他的时候,只知道他叫神奈荒介,不知道他是组织的成员。而昨天他看到我的时候,那眼神又仿佛从来没见过一样。”
“我说的都是真的。”
车厢内安静了一会,库拉索再次开口:“也就是说,你和他当时有交情。”
降谷零心神顿时紧绷,绝对不能是有交情,如果朗姆认为他和科涅克的关系不错,哪怕只是尚可。就算朗姆不针对他,他在朗姆这边不可能往上爬了。
针孔摄像头传回的画面。
金发青年的神色骤然冰冷。
“交情?”
他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目光沉沉地看向了库拉索,半明半昧的天色让他的眼神显得尤为晦暗。
“如果朗姆大人愿意在事后保住我的,那我现在就可以去对他开枪。如果这也算是的话,那我和他的交情……非常深”
最后几个字轻柔地仿佛呢喃,语气却像是毒蛇的嘶嘶吐信。
库拉索也被这个回答惊了一下,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
她又沉默了几秒钟,等到无线耳麦中传回了消息,终于从车里离开。起身时,那个鲤鱼吊坠悄然滑落,掉在车内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降谷零的眼珠轻微的动了动,身体却没有移动分毫,任由那个吊坠滚落到车内的角落。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静静地坐在车里,任由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最后连那种若有若无的窥视感也消失了。
这次试探彻底结束了。
降谷零的心情却更加沉重。
库拉索的暗示虽然仓促,但是朗姆查到的情报,肯定不是今天下午玛克汇报后科涅克仓促完成的,朗姆没那么蠢。
所以从昨天,科涅克就盯上了他?为什么?
需要情报组的人手这种猜测,在看见库拉索后,已经完全不成立了。
科涅克既然有朗姆心腹这么好用的牌,那已经被怀疑的波本,对他的价值聊胜于无。
但如果没用的话,那科涅克又为什么要帮他?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重重谜团压在降谷零的心头。片刻后,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不管是什么,他现在都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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