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嘈杂中,他听见了Boss的略有些失真的声音。
“你在哪?”
“我在……”
他轻轻地晃了一下脑袋。
我在哪?
他脑中同时闪过了两个地名。
“我在……吉岡町。”他有些恍惚地说,接着又确认了一遍,“吉岡町二丁目……”
十来分钟以后,T03研究所的人到了吉岡町,带走了穿着皮衣的卷发青年。
冰凉的液体涂抹在他身上。
冰凉的液体注射进他体内。
有什么贴在他的额头、太阳穴、胸口、腹部。
有光线不断扫过他。
松田阵平猛然惊醒。
从实验台上。从神谷町三丁目的小巷阴影中。
等下,被带走的好像是……
松田阵平开始怀疑人生。
[怎么了?]
[身体数据可能不一致。]
松田阵平先是紧张了下,又松口气,
[我之前没在东京这边检查过身体,这边也没有过往数据的权限。而且报告不会那么快同步,我尽快把这边的数据处理掉就行。]
又过了几分钟,身上紧贴着的滑腻如触手的仪器被拆下来的后,松田阵平听见旁边某个长眼睛的肉瘤中传出Boss的声音:
“感觉怎么样?”
松田阵平踩在实验室的地面上,不太确定,脚下是真的不太平整,还是自己的幻觉。
“还好,没什么问题。”
“那就是药效不够了?”
“可能吧,已经快两年了。”
松田阵平心知自己的情况大概就是毫无准备下强行干涉运的造成的,但需要提高药效也确实是连带的结果。
“嗯,那从明天开始彻底检查下,你今天就留在这边。”
“……”松田阵平沉默。
就不能等一天吗?现在“松田阵平”在组织的人眼里应该是个死人了,但是明天“松田阵平”还需要去神谷町,起码给他一个伪造“松田阵平”被炸死的时间。
“还是你有别的事情?”
松田阵平嘴唇动了动,差点说出这个理由,但是突然间察觉不对。
Boss的话说的太恰到好处了,简直就像是专门留给他的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太对劲。
松田阵平心中微紧,表面上却不太高兴地说:
“琴酒是不是说了什么?他又告状了?”
结果Boss轻笑了一声,
“难道他不应该告诉我吗?毕竟你可是骗过了他。”
松田阵平的手抖了一下,不祥的预感促使他闭上了嘴。
但Boss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像是洞悉全局般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不解释吗?”
寂静中,松田阵平又清醒了几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什么……要对他动手的不是琴酒和贝尔摩德,而是Boss。
但这时候知道太晚了,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连轻微的呼吸都显得干涩艰难。
Boss这样的问法,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到底是真的知道了,还是仅仅在诈他?
要说谎吗?说谎可以骗过这位心思深沉的Boss吗?
最终,松田阵平垂眸道,
“您说的对,我骗了琴酒,松田阵平还活着。
“我在港口的时候就已经抓住了松田阵平……我没有立刻杀他,是不想让他的死因和港口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这句话算是真的,毕竟他不想hagi调查这件牵涉到组织的案子。
“所以我换上了他的衣服,打算等勘验炸弹痕迹结束后回到他住的宿舍,第二天再找个理由把他炸死。”
这句也是真的。
假如Boss不是今晚下令的话,那第二天就能听到松田阵平的死讯。
“那为什么要对琴酒说谎?”
“因为这件事情和他无关,我不想他和贝尔摩德掺合起来……我当时不知道是您故意绕开我派的任务。”
松田阵平还是没忍住,把‘故意绕开我’几个字加上了。
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很没有必要,难道在Boss的眼里,在组织里长大的白兰地还能为了一个只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松田阵平违抗令吗?单纯就是Boss的疑心病而已。
松田阵平在这边和Boss解释的时候,另外一边的他已经开始悄悄往警局宿舍方向走,一路上他都谨慎避开了监控。
如果按照他之前和琴酒说的,松田阵平已经死了,那白兰地身在实验室的时候,无法‘扮演’松田阵平时,他是绝对没办法回去宿舍和警视厅的。
毕竟组织很有可能在宿舍和警视厅附近留了人盯着。
但现在已经被戳穿了。
那干脆就换一个计划,比如他被白兰地威胁,不能透露任何组织的信息,甚至第二天继续见面。
可让人意外的是,这边居然没有人留守,他回去得堪称畅通无阻。
松田阵平心中疑惑,但在T03研究所中,还是用了这个理由对Boss回答:
“虽然他刚刚趁乱跑了,但是我威胁了他……”
Boss听完之后,却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假如我说要活的呢。”
卷发青年沉默,然后不太情愿地说,
“那就明天等他从警局宿舍出来后,再把他抓过来。或者等到他到和我约定见面的吉岡町也行,我在那边安装了炸弹。”
“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琴酒和贝尔摩德。”
“是。”
松田阵平答应的很好,像模像样的和琴酒他们商量了计划,甚至还得知了另外一个意外的事情。
昨天晚上琴酒和贝尔摩德他们确实在警局附近和宿舍附近都留了人,但是那边忽然发生了一场抢劫案,导致警视厅附近大街小巷的搜寻嫌疑犯,他们的人不得已撤离。
而第二天的抓捕计划,地点自然定到了吉岡町。
松田阵平“恰好”就有一个安全屋在那边,所以干脆连夜过去了。
至于琴酒和贝尔摩德,松田阵平不太乐意……但是也不得已暂留了一晚,就当做给他自己留下证人了。
因为第二天,最先响起的是警笛声和直升机的声音。
新闻和情报几乎同时到来。
有人在两栋高层公寓上放了炸弹,意图勒索警方十亿日元,其中一栋正是白兰地放了炸弹的那栋楼。
琴酒:……
贝尔摩德:……
大量的警车和直升机,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松田阵平现在在哪?”琴酒问。
“他在……他往神谷町去了。”
神谷町有另外一枚炸弹。
松田阵平坐上车,和琴酒他们赶往神谷町时,又回头望了一眼高高伫立的大楼。
即使这一枚炸弹是他赶到后拆卸又重新更换的,即使他知道这一面炸弹绝不会爆炸。松田阵平也一直等到手机上信号彻底断开,吉岡町广播解除交通管制才安下心。
但神谷町还设置着路障,他们不得不停下,各自想办法混了进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松田阵平已经上去了。
贝尔摩德打过来电话:
“白兰地,神谷町这一枚炸弹真的不是你放的吗?”
“在日本,就别叫我白兰地了。”松田阵平先说了一句,忽然察觉出不对。
如果以身体来论,现在在神谷町的高层公寓上的,其实是‘白兰地’。
虽然说因为昨天故意设置了转接,所以另外一边也能接听查看‘白兰地’的电话短信,但实际上手机还在这边。
他略微卡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这个炸弹确实是我放的,但是定时炸弹,我控制不了,除非他能自己在倒计时之前拆了。”
“我给他的地点是吉岡町,那边才是安全的,是松田阵平自己非要过来。”
贝尔摩德:“……那炸弹还有多久爆炸。”
“还有……你自己听吧。”
松田阵平看着上面的倒计时6秒,按下了挂断。
贝尔摩德听见电话里的忙音。
琴酒扫视了一圈人群,注意到仰头看向高楼之上的白兰地。
长谷川和辉推着矢野绘美跑出大楼。
萩原研二乘坐的警车赶到了吉岡町。
萩原研二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嘴角还带着轻松的笑意。
[死亡置换完成]
[松田阵平已死亡。]
松田阵平已死亡。
贝尔摩德敛下目光,悄然退出人群。
松田阵平已死亡。
琴酒低头发送了一封邮件,再抬头却发现白兰地的身影已经消失。
松田阵平已死亡。
萩原研二茫然地看着高层公寓上的火焰和黑烟,像是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松田阵平已死亡。
松田阵平半蜷着藏在仅有一人宽的死胡同中,背抵着墙,头抵着墙。
他想说别吵了,但却迷蒙中意识到,他‘听’到并不是真正存在的声音,是人类不应该理解也不能理解的某种规则尘埃落定所下的结语。
而从那结语落下,他就感觉属于松田阵平的那部分,正缓缓从他身上下沉,沉到他自己也抓不住的地方。
这一刻他想不起来希拉,想不起来自己的重生和死亡,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忘。
身边响起一个有些耳熟的男性声音。
“先生?先生?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帮你打急救电话。欸,我好像看你有点眼熟……”
他抓住对方的衣袖,艰难地说
“我的名字是……松田阵平。”
我是松田阵平。
不能忘。
不能再忘记。
璀璨的火光在摩天轮的观景窗外炸开时,映入缓缓闭合的暗青色眸子。
等松田阵平再睁开眼,上方是熟悉的天花板纹路和昂贵典雅的顶灯。
太熟悉了,以至于他过了几秒,环顾了一圈四周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所知的日本任何一个研究所的房间。
而是他多年以前就来过的。
Boss的庄园。
“我睡了多久?”
他看向走过来的穿着白大褂的陌生医生。
“睡?”
医生欲言又止。
半个小时后,琴酒在电话里平淡地嘲讽道,
“如果正常人一觉可以睡三个月的话,那你就当做自己睡了一觉吧。”
“但有件事情你需要知道。”
“什么事?”
琴酒却没有立刻回答。
松田阵平疑惑地等了等,听见那边隐隐传来按下打火机,似乎在点烟的动静。
“苏格兰叛逃了。”琴酒说。
东京的二月本来已经回暖, 但是最近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翻了脸。
晴空不见,只剩下寒意料峭,风将灰蒙蒙的雨丝吹向街边的行道树, 令树梢上嫩芽伶仃的颤栗。
即使如此, 那风竟然也是柔和的。
柔和又冰冷。
像是苏格兰。
赤井秀一因为自己的联想而略略失神, 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大君?”
旁边的人脚步也跟着慢下来,疑惑地出声。
赤井秀一回神侧头与她对视,却发现那双在他面前一向澄澈明媚的眸子,居然也积攒了些许忧虑的阴云。
他持伞的手顿了顿, 向宫野明美那边倾斜几分,却发现对方手里还拎着两人从超市买的蔬菜和肉类。
往日两人一起去超市,从收银台离开时, 这些东西就由他接手了。
赤井秀一伸手去勾明美手里的袋子, 顺势又问,“你怎么了?最近有烦心的事。”
他忽地注意到宫野明美手上细碎的划痕, 像是擦伤,
“组织给你派任务了?不是说这种我去处理……“
“但最近大君也有很多烦心事吧?”
穿着杏色呢子外套的女人挽住他的手臂,却没让他去拿装满了食材的袋子,
“你伤还没好,不要总想着照顾我。”
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如果不是以养伤为理由,赤井秀一都挤不出时间来见宫野明美。
事实上, 大概还有研究所那边到现在也见过面的雪莉的功劳。
去年宫野明美还说过, 这次可以和他还有妹妹三个人一起过新年了, 到时候想要正式介绍他给雪莉认识。
赤井秀一当然答应下来,连科涅克都知道这件事, 还特意对他保证那时候不会有任务,也一定让雪莉能在新年离开研究所。
但是没想到,还没到新年,做出保证的人已经随着电视中传出的一声爆炸……尸骨无存。
接着,赤井秀一就忙起来了。
作为组织的莱伊,他是科涅克专门从琴酒那边要过来的下属,又替科涅克完成了不少任务,因此,他本以为他已经足够清楚科涅克的权力范围——除了始终被科涅克严防死守的研究所。
但是当两家近年来经常在日本财经新闻上出现的企业被吞并收购,几个个议员高官被暗杀或是被“查出”污点,甚至连他的上司、FBI的高级搜查官詹姆斯·布莱克都传来消息美国那边有些势力乱起来了后……
赤井秀一才意识到,他还是低估了科涅克的影响力。
而那时距离科涅克死亡,还不到一个月。
如果说组织内的动荡是海面上的剧烈风浪,在知情人眼中鲜明的一目了然,那组织内部的变化就是诡谲的暗涌。
开始只是任务频繁,后来任务又变得比以往更加隐秘,有时甚至到行动前一刻才能知道具体内容。
莱伊起初以为,因为他是科涅克曾经的下属,所以被刻意防备了。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不只是他,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起初代号成员还稳得住,但几次任务互相冲突和仓促草草收场,终于将将组织的日本分部在进行的权力洗牌摆在了明面上。
赤井秀一也是那时候,在任务中再见到了苏格兰和波本。
先到的是波本,金发的青年看上去更锋利了,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冷芒不加收敛。
看见等在车站外的他,波本轻轻扯起嘴角:
“莱伊,好久不见。”
赤井秀一迟了几秒才回应:
“好久不见。”
世界真的变化很大,连波本都会主动打招呼了。
等待苏格兰的三分钟里,莱伊有三分十五秒的时间在顺便等波本的阴阳怪气,但波本从打完招呼后就真的再没出声,始终沉默地看手机。
赤井秀一注视着他,但波本这段时间大概被太多人盯着,因此他明明感觉到了,却毫无反应。
车站人流密集,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经过。过去任务中时刻观察细节、掌控欲极强的情报专家却始终被鸭舌帽的阴影笼罩,未抬头一次。
终于,穿着蓝灰色连帽衫背着贝斯琴包的青年走到他们面前,
“抱歉,我好像来晚了?”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
赤井秀一刚刚开口,另外一道声音就和他同时响起,内容却刺人得多:
“放心,就算你任务结束之后再来也没人怪你,毕竟你还要优先完成琴酒派的任务。”
是熟悉的波本的感觉,只是没有针对他。
一年多以前,赤井秀一还曾经想过利用苏格兰来牵制波本,结果失败了,反而亲眼看着他们几个人的关系越来越混乱。
但世事总超乎意料,那个肆意妄为的科涅克离开后,人缘极好几乎没有恶评的苏格兰,却莫名地越过他成为波本最不顺眼的NO.1。
如果赤井秀一打听到的消息没错的话,波本这段时间已经明里暗里的针对过苏格兰好几次了。至于原因,赤井秀一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
而这时苏格兰已经好脾气的对波本继续道歉:
“是我的错,刚才任务耽误了一会。”
苏格兰刚主动接近波本时,就是这种温和的态度。即使现在那个最主要的目的已经不在了,他的态度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连着装姿态都和之前一般无二,就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似的。
但赤井秀一仔细看去,却发现苏格兰下颌薄薄的胡须比起之前显得凌乱了些许,明显打理的人没有之前精心。
而平日里总是被笑意柔和的蓝灰色上挑眼中,也隐约带着些许沉郁。
不过在赤井秀一看过来的瞬间,那点负面情绪就如同初春的薄冰,清晨的雾一样,悄无声息地化开了。
“我们进去吧。”他说。
赤井秀一没有异议,而波本从刚刚说的那句话后就又开始沉默,三人一同进去。
就当赤井秀一以为一直到到达目的地任务开始前,都会保持这种安静的氛围时,他在换乘的站台前看见了绝不想在此刻看见的人。
“秀哥!”
跑来的年幼女孩眼里带着喜悦,却让他的心脏都剧烈抽动了一下。
别过来!
眼角余光看见苏格兰摸到腰间,赤井秀一第一次在潜伏任务中几乎失去冷静。
波本去接电话了,这里只有苏格兰和他,如果他动手的话……不,除非偷袭,否则根本不可能在波本回来之前压制苏格兰,更别说解决对方。
赤井秀一呵斥了真纯,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甚至直接把真纯丢在原地去买票,任由自己的妹妹和危险的苏格兰独处。
这是最合适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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