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好吧，你去安排一下。”
“遵命！”
吴千峰跟沈南也算有钻。
许念慕念中学的时候他们就是同班同学，后来，又一起考到了第一军校，兜兜转转，两人又在东方城重逢。
真要说起来，吴千峰才是最了解沈南的人。
可是自从重聚以后，沈南跟狄迩涂湫冥的关系反而比吴千峰更亲近。
吴千峰总觉得沈南不愿意接受属于许念慕的回忆，因此时常患得患失。
这回，还是他弟弟吴语一通臭骂把他给骂醒了。
“大哥，你根本就是个榆木脑袋！你觉得沈南喜欢狄迩吗？”
吴千峰皱着眉，回答不出来。
“那涂秋溟呢？沈南喜欢他？”
吴千峰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你觉得，狄迩和涂秋溟，沈南更喜欢哪个？”
吴千峰用不高的情商揣摩许久，最终选择摇头：“看不出来。”
吴语翻了个白眼：“要我看，沈南对那两位有感情，但不多，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狄迩和许念慕的过节，吴千峰是知道的，而涂秋溟……
吴千峰一惊：“冷山会的老大叫涂冷山，涂秋溟也姓涂！”
吴语真的对他哥哥表示无语：“你总算想明白了。”
“没错，念慕一定是被迫的，”吴千峰拳头捏得咔咔直响，“我就说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同时跟几个alpha发生关系。”
“呃，”吴语发觉他哥钻了另一个死胡同，“可能也算不上完全强迫吧，反正他们的关系很奇怪就是了……哥，既然狄迩和涂湫冥能死缠烂打，咱怎么就不行了？”
吴千峰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死缠……烂打……”
“对，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于是，就有了吴千峰的摇尾乞怜。
沈南果然答应了。
首战告捷的吴千峰无比后悔，早知道狄迩和涂秋溟是用这种耍赖的方式把人骗到手的，他怎么会浪费这么长的时间？
吴千峰无师自通，又是把沈南拐到了自己的副驾，又是以要谈公事为借口，把狄迩和涂秋溟都赶到了其他车上。
他把越野车后座改装成了一张折叠床，按照许念慕以往的爱好，钉了个小书架，上面放了几本书，还扔了些肉干果干小零食。
沈南一眼就喜欢上了，默许了吴千峰的“特权”，全程都没让第三个人上车。
此次出行的，大多都是精英，中央基地派过来的五辆军卡，清一色是alpha。
刘白和他父母，还有那个精神系的百合，也跟了出来。
他们带的人还是最早到东方城的那一批。
最叫人无语的，其中竟然还有许云海一家子。
“海城我们熟，”许浩辰拍着胸脯保证，“而且，我们家还几个秘密仓库，那里面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搬走。”
刘父试探道：“都装了些什么？有武器吗？”
“武器没有，毕竟我们许家是正经生意人嘛，不过，烟酒保健品，这些高档货一样不少。”
刘父眼睛一亮，冲着那些值钱的高档货，客客气气地给许家安排了一辆车。
浩浩荡荡百来号人，军卡和坦克车开道，车队里没有一辆不是改装车，中央基地和东方城的标志就贴在车门上，路途中没有遇到任何敢上来打劫的盗匪。
倒是中央基地和东方城联合行动的消息，很快在好几个小基地间传开了。
于是，也不管具体任务是什么，小基地慌慌张张地派出各自最拿得出手的队伍，追着中东联盟的车屁股去了。
人多了，胆子也就壮了。
在中央基地的强火力下，一路上遇到的污染物都被扫荡干净，相比起来，东方城几乎都没出过手。
跟在后面观摩了一阵的小基地队伍，差不多都投了中央基地麾下。
离海城还剩下一个白天的路程，领头的中央基地队伍负责人，示意大家原地休整一个小时，之后再全速前进。
投奔中央基地的队伍，吃饭休息故意跟东方城隔开距离，一眼看去，泾渭分明。
两片势力间，零零落落的那一小撮人，就显得尤为突兀了。
他们正在生火烤番薯，噼噼啪啪的火星中，一张脏黑的脸充满了疑惑。
“爷，咱为什么不投奔中央基地啊？”
他边上蹲着个同样脏黑的小老头儿，揣着手，冲小孙子笑：“恁个瓜娃子，懂个啥嘞——呶，把这烤好的番薯，给那漂亮的娃娃送过去。”
小孙子捧着烤地瓜，耳朵根子都红了：“爷爷，你不会是要给我找对象吧？那么漂亮的，我管不住。”
“找你奶奶的腿，”小老头拿着烧焦的木棍抽他，“俺这是要抱大腿！快去！”
小孙子皮糙肉厚，自然是不怕打的，可他压根不信爷爷说的大腿。
东方城那边的人，一个个长得跟演员似的，怎么可能打得过污染物嘛！
不过，小孙子敬重爷爷，哪怕心里不愿意，还是捧着几个烤地瓜过去了。
原先离得远，沈南又不怎么露脸，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小孙子眼睛都要看直了。
这会儿走近了看，他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莫名就觉得自己身上又脏又臭，像个污染物。
沈南轻悠悠地回眸：“你是？”
声音也恁地好听呢！
“俺爷爷给你们吃的！”小孙子迷迷糊糊地放下烤地瓜，火烧屁股般地逃了。
“出息！”小老头踹了孙子一脚，转头给沈南做了个江湖人的抱拳礼。
沈南微微点头，也给他回了一礼。
小老头眉开眼笑，摸着酒壶子喝了起来。
涂秋溟殷勤地帮沈南剥红薯皮：“小南认识那老爷子？”
“嗯，曾经见过一面。”
那时候他刚炸了冷山会庄子，下山途中遇到被变异熊袭击的小老头，沈南手上有热武器，送变异熊归了西。
他看了看小老头的情况，发现对方已经被变异熊给重度污染了。
“快逃！”小老头努力保持清醒，把一杆匕首拍到了沈南手里，“拿这个去山里找人，他们会收留你，告诉我瓜娃子，好好活……”
沈南打掉了他准备自杀的刀，割开手腕喂了他一大口血。
“有话你自己去说。”
小老头与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不同，沈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沈南当初给他喂血，更大的目的还是想检测看看自己的血液是不是能对抑制污染起效。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个秘密要是被披露出来，沈南将面临的，就是全人类的觊觎。
他着实担心了有一阵子，后来一直相安无事，沈南才慢慢放下心来。
没想到这次重逢，还被他遇上了老熟人。
看小老头的样子，他现在应该成了某个地方的小首领。
手上握着能让他飞黄腾达的秘密，小老头却能始终守口如瓶，就冲这一点，也值得沈南与他交朋友。
他们的一敬一回引来了其他队伍的关注。
“不愧是没见识的乡巴佬，连抱大腿都抱不对。”
“那哪里是抱大腿啊，分明就是想找媳妇哈哈哈。”
“那他还挺能找，一下就瞄上了最俏的那个。”
恶劣的调笑故意拉高了声音，哪怕隔着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刘白的断臂处接上了仿真机械手臂，灵活程度远不如人类骨骼。
刘白烦躁地捏了捏手指，阴恻恻道：“什么俏不俏的，功夫好就行了。”
“哈哈哈，刘少说得对，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脏兮兮的少年满肚子窝火，就想冲过去跟那边人对呛。
“回来。”小老头又拿棍子给了他一下，“没看人家那边，压根不把他们当回事么。”这倒是事实。
沈南他们对中央基地的挑衅充耳不闻，有条不紊地分发食物饮料、检查武器装备。
原定时间一到，东方城的人就直接整队上车。
沈南从车窗中看出来：“各位，该上路了。”
许婷婷刚勾搭上了一个中央基地的alpha，正打得火热，只觉得沈南就是故意要跟她过不去。
“许念慕你什么意思啊？我们还没吃饱呢。”
沈南敲敲腕表：“时间已到，我们出发，你爱走不走。”
“你！”
沈南不会给她发泄的机会，直接关上了车窗。
刘白愤怒道：“目中无人的东西，没有中央城的军卡开道，看你们怎么走。”
他信心满满，觉得东方城必定要仰仗他们中央基地的兵力。
没成想，沈南直接换了吴千峰开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特训，吴千峰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突破sss，他用金属异能凝结出大型的滚筒型大扫把，给车子的四周都装了起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威力十足，只是外形看起来又怂又怪，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王霸之美。
为了让这辆车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司机从吴千峰换成了丁向荣。
于是，这辆诡异的车就开出了蛇形走位，几乎荡清了所有的障碍物。
后面的车想要跟上都难。
狄迩握着车把手，脸阴得像冷铁。
再次和他成为队员的老伙计白虎，也是一边转方向盘，一边咬牙抱怨：“我敢打赌丁向荣那老小子就是故意的！”
狄迩盯着突然反超过他们的车：“白虎，你要是敢落在涂秋溟屁股后面，就别回东方城了。”
白虎一凛：“遵命！”
接下来，两辆车开始了你追我赶。
后面的车不明缘由，也跟着提起一口气，使劲地追赶。
“啊哈哈哈，”丁向荣双眼冒红，“你们这群孙子，别想跟爷爷比快！”
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追赶氛围中，东方城的车队一骑绝尘，把中央基地的军卡全甩在了后面。
等中央基地的人赶到海城，东方城的一众已经找到了临时落脚点。
“哟，这不是号称所向披靡的中央军吗？怎么一个个脸色那么难看啊？”
“这个问题我知道！他们啊，是晕车！”
“哎哟，晕车啊，那可真是个大难题，太难了。”
“哈哈哈哈。”
白虎狠狠出了一口先前被中央基地嘲讽的恶气，和丁向荣一唱一和，搭配得好极了。
沈南默默勾起唇角，笑容中带了点揶揄。
——就他们这不要命的开法，车上下来的，就没几个还是人样。
要不是一人吞了一支恢复药剂，他们肯定也跟中央基地的差不多。
沈南很“仁慈”地给对方留够呕吐的时间，等那边缓过来了，才淡淡道：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如果早知道你们的骨头不如嘴巴硬，我一定会放慢速度的。”
沈南的瞳眸冷淡中透着讽刺。
“毕竟，你们大老远过来，我这做东道主的，是该迁就迁就。”
中央基地的人脸色都很不好看。
“先休息吧，”沈南状似无奈地摇摇头，“你们这个状态也不能再接着行动了，休整一晚上，明日再做安排。”
被一个omega指着鼻子骂弱鸡，中央基地的人又气又恨，有几个性子暴躁的，当即就想动手。
“忍一忍，”刘白很贴心地抚慰他们，“沈南边上有好几个高手，要是真打起来，我们容易吃亏。”
这话不但没安慰到人，反而火上浇油，差点把炮仗都给点了。
刘夫人伸手拽住刘白，将他用力向后一扯。
她看似柔柔弱弱的，没比刘白多几两肉，这一扯的力气却大到惊人。
刘白踉跄了几下，正好跌进许浩辰怀里。
“小白，你没事吧？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保护你……”
许浩辰深情款款，可惜刘白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
刘夫人好像有种天生的魅力，只要她想，周边众人的心神就会被她所吸引。
比如刘白，比如刚刚献完殷勤的许浩辰，又比如不久前还想跟刘白发火的alpha。
“我记得你叫小张，”刘夫人弯着月牙眼，“小张啊，你误会小白的意思了，他其实是想告诉你，我们现在好歹也是东方城的友盟，不好明面上起冲突。”
刘夫人加重了“明面上”三个字，在对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后，又压低了声音：
“有一点小白倒没说错，沈南身边高手如云，所以格外的嚣张……那孩子啊，还是太幼稚，也不想想，万一要是落了单，可不就麻烦了嘛。”
附近的几个alpha都听见了刘夫人的话，各自对视一眼，眸中都藏着不怀好意的试探。
海城是沈南从小生活的地方，尤其是老城区，一砖一瓦他都十分熟稔。
然而时隔十来年，又横亘着突如其来的末日，记忆中的海城与眼前所看到的，已经是全然不同的模样。
沈南站在阳台上，远眺渐渐没入夜色的城市街道。
狄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旁边，递了一罐速食粥过去。
沈南没接：“我不饿。”
狄迩没有收回手：“你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这不好。”
“……”沈南不愿因为这点小事跟狄迩犯犟，伸手拿了过来，“嗯？温的？”
“天开始冷了，喝点热的，暖胃。”
狄迩贴心地开了盖子，沈南再不喝就有点矫情了。
他捡起小勺子，一点一点地往嘴里舀。
皮蛋瘦肉粥的香味浓郁黏稠，在如今的末世绝对算得上一大奢侈品。
沈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没多会儿就见了底。
“这东西咱们还有库存吗？”
“不多了，而且差不多都是临期的。”
沈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海城西区工业园，有一个大型的食品生产基地，我们先去那边把它的整个生产线都搬回去，以后自己做。”
狄迩当然没意见，他看着沈南黑亮的瞳眸，抿唇道：“小南，对不起。”
沈南的笑容慢慢淡去：“……没必要，毕竟我也不是完全无辜，如果你真心实意感到抱歉，明天收集物资的时候多出点力就行。”
狄迩并没有因为沈南的“不在意”而放轻松。
相反，沈南越是不计较，越是轻轻拿起轻轻放下，越是说明了他内心的纠结。
狄迩的眼中生出一些恐慌，焦急地握住了沈南的手：“小南，你听我说，相信我，我可以处理好的。”
沈南似笑非笑地抽出手：“感情纠纷属于私人问题，只要不影响集体行动，你随意。”
狄迩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苍白的指节将皮肤突兀地顶起。
努力克制了很久后，狄迩颤抖着抽出一根烟。
“也给我一根。”沈南朝他摊开手掌。
狄迩一怔，竟有些受宠若惊。
两人一左一右靠在栏杆上，默默无言地抽烟。
十一月末的天，入夜的速度很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天边的最后一抹光亮也消失了，整个城市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狄迩举着望远镜，绕城市看了一圈。
“几乎每片区域都有污染物，但是问题不大，大多都是自我意识微弱的低级污染物，它们有些还保留着人类的习惯，嗯……在逛街逛商场。”
沈南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均匀分布的吗？”
“目前没发现什么规律，挺随意的，”狄迩放下望远镜，摆出虚心求教的样子，“小南发现什么了？”
沈南没卖关子：“海城面积大，我能感应到的范围内，跟你说的情况差不多。”
海城确实出乎意料的安全，污染物不少，但是等级不高，稍微有点实力的异能者都能应对。
但又不全是低级污染物，每片区域也会出现那么个把等级高的，不过也没到能够威胁沈南的程度。
总之，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里都正常得挑不出错。
可是沈南的心头总有点微妙的忌惮感。
自从进入海城伊始，他就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有些浮躁。
沈南向来相信直己的自觉。
可是不管他怎么探查，确实没有找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这里拥有太多少年许念慕的风光记忆，所以沈南会本能地回避？
或许真是这样的吧。
沈南定了定神，结束了这场对话。
他们暂住的地方，先前是一家快捷式酒店，中低档次，很不起眼，但胜在房间多，两人一间，足够住下。
楼房后面就是个停车场，里面乱七八糟地堆了不少汽车，沈南他们的车藏在里面也不算太突兀。
海城不是无主之城，根据之前的情报，住在里头的大小生存队伍少说也有好几十。
沈南不想引起当地人的注意，叮嘱众人不可大声喧哗，也不可点火开灯。
东方城的队员连声答应，中央基地那边虽然没表态，但也第一时间熄灭了煮罐头的酒精炉。
连续高强度赶路，沈南的身体明显感觉到了疲惫，他跟吴千峰打了个招呼，先回房间休息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