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M]THE CASE (水之汜)

　　“二十三岁”这个数字像遥控器一样，Diana的表情空白了一会儿，意识到什么似的，她看起来很失落：“哦，当然，你长大了。我总记不清时间。”
　　“没关系。”Reid握住她的手，为略低的温度皱了眉，“我们去加件衣服吧，你冷了。”
　　“我不冷，我知道什么时候穿衣服，我能照顾自己。”Diana不高兴地说，“你才是需要照顾的那个。”
　　“没错，没错。”Reid敷衍地应和道。
　　“那么，你的伴侣呢？”
　　Reid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谁？”
　　“你的伴侣，你在信里提到的那个。”Diana说，“别想欺骗我，妈妈永远了解你。”
　　Reid解释道：“他不是我的伴侣，他只是一个朋友。”
　　“他？”Diana困惑地眨眨眼，“我以为你喜欢女生，喔，忘了它，这不重要。”
　　“妈妈！”
　　“别害羞，男孩。有喜欢的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Diana环顾四周，“而且，就算我想反对，在这里我也做不到。”
　　Reid被她的话刺了一下；Diana却没有发现。她侃侃而谈：“你都将他带到这里了，为何不让我看看他？我很久没见过你的朋友了，Spence。上回我去匡提科的时候有见过他吗？瞧瞧，人老啦，记不住了……Spence？”
　　“我会带他来的。”Reid低头亲吻她的手；这双长期握笔的手布满皱纹，那是时间写下的文字。
　　Diana嗤嗤地笑起来：“哦，亲爱的，我很期待。”
　　Griffit□□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
　　这个陌生的城市对他不是很友好，他看不懂公交站牌，出租车司机也不愿意兼职导游，他只好一个街区一个街区地慢慢晃荡。
　　拉斯维加斯的白天和所有的城市一样，很多人亲眼见证过她夜晚的魅力后，便觉得白天索然无味。Griffith却不这么认为，他喜欢拉斯维加斯平凡的模样，更加生活化——像一个家乡。
　　他走的累了，就去路边的小店买一杯咖啡。出来的时候，一个女生拦住了他：“先生！”
　　Griffith回头看着她：“你好？”
　　女生扎了活泼的双马尾，胸前挂了一块白板，用彩虹色写着“支持同性恋婚姻法”。她对Griffith伸出手：“先生你好，我们在进行路演，宣传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如果不介意可以过来看看吗？我们有准备一些小礼品。”
　　Griffith一愣。
　　“希望你不赶时间。”女生说，“不需要太久的。”
　　“不，我不介意。”Griffith说，“其实……好吧，我没有什么事情，如果可以，我能帮上什么？”
　　女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当即惊喜道：“当然可以！”
　　女生叫Lucy，她的女朋友叫Mariah，是这次活动的策划者。Griffith拿着一沓传单，跟在Lucy身后。她拉住一个人，Griffith就递上一份传单。
　　“没想到你会愿意帮忙。”Lucy对他皱了皱鼻子，“我已经被很多人拒绝了，还差点被打。”
　　“听起来很危险。”
　　“任何事情都是危险的。”Lucy甩了甩她的双马尾，“如果碰上恐同者，那就完了——我们已经被举报过很多次了，虽然我们的行动完全合法，但总有警察来请我们喝茶。”
　　Griffith对她笑了笑：“你们很勇敢。”
　　“你也是。”Lucy抬头道，“你能接受自己，你还愿意为我们发声。”
　　Griffith为她的敏锐惊讶不已：“我……我也没有做什么。”
　　“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就够了。”Lucy敲了敲白板，“你知道我被多少同类拒绝吗？他们自己不肯接受事实，他们甚至鄙视我们——凭什么呢？鄙视我们和鄙视他们自身有什么差别？”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勇敢，你不能强求。”Griffith说，“你看，有些人宁愿撒一辈子的谎，欺骗自己和他人。他们过得可能比你们还辛苦，但这是一种生存方式，你能说他们不对吗？”
　　Lucy撇撇嘴。
　　“再说，这也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和伴侣上街的时候被指指点点的围观，他们希望像正常情侣一样被对待。”
　　“如果我们不宣传，不□□，”Lucy嘟着嘴，“他们连上街的机会都没有！”
　　“我知道，我没说你们做错了任何事。”Griffith拍了拍她，“你们没错，这是不可避免的一个阶段，别把这个当终点，我们的路很长。”
　　Lucy默不作声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Griffith假装困惑：“我不是加入了？”
　　Lucy翻了个白眼：“不，天呐，你这个笨蛋，我是说加入我们的组织。”
　　Griffith笑着摇摇头：“恐怕不行，我不是拉斯维加斯人，我是来旅游的。”
　　“旅游？”
　　“嗯……你也可以称之为度假。”
　　“度假？”Lucy一脸不可思议，“你在拉斯维加斯走完了最无聊的五个街区最后加入一个同性恋平权□□——度假？”
　　Griffith听了也觉得滑稽：“好吧，我在体验生活。”
　　“算了吧。”Lucy拿来一张传单，在背面写下一串数字和一个地址，“明天圣诞节，Mariah和我有一个派对，大家都一样，你要不要来参加？起码让你的假期有个不那么无聊的结尾。”
　　“哦。”Griffith接过传单，“好的，我回去商量一下。”
　　“商量？”
　　“我跟朋友来的，如果他圣诞要和他家人一起度过，我就去。”Griffith将传单折进口袋，“还继续走吗？”
　　Lucy摇头：“回去吧，Mariah该收摊了。”
　　Griffith的手机响了。Lucy替他拿着传单，Griffith接通之前看了一眼，是Reid。
　　酒店的房卡只有一张，Reid一早出门走了，所以房卡在Griffith这里，Reid打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我很快回去，”Griffith给Lucy比了个手势，示意她稍等，“你在大厅等我。”
　　“你直接说你在哪，我去接你就好。”Reid抱怨道，“晚饭不在酒店吃，太难吃了。”
　　Griffith笑了一声：“行，我在……”他用眼神示意Lucy，后者很机灵地告诉了他。
　　Reid到的时候，Mariah在和最后一个成员告别。Lucy站在她身后，不停玩弄她女朋友的衣角。
　　“Griffith。”
　　“嘿，Reid。”Griffith擦干净了白板，抬头对他笑，“来得真快。”
　　“Foster，我们明天见啦！”Lucy背着双肩包，Mariah拨弄了一下她的辫子。
　　“白板别忘了。”Griffith塞进Mariah手里，“再见。”
　　Lucy挽着Mariah蹦蹦跳跳，女孩清脆的声音被淹没在车水马龙中，无迹可寻。
　　“看起来你交了好朋友？”Reid伸手把坐在地上的同伴拉了起来，“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除了披萨。”Griffith拍拍衣服，“对了，明天圣诞节，你和你母亲一起过吗？”
　　“哦，我母亲……是的。”Reid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舌头不听使唤，“我、我明天，会再去拜访她……”
　　“晚上呢？”
　　“晚上？晚上不是探视时间……”
　　“哦。”Griffith有点失望。
　　“你有什么事吗？”
　　“没，Lucy邀请我去她们的派对。我本来想如果你晚上要陪她，我就去参加。”
　　“你可以去。”Reid急急地打断他，“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Griffith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他不想现在跟他的同事出柜。
　　“我问问她。”
　　Reid点点头：“呃，还有……我妈妈想见见你。”


第68章
　　爱就是种无法抗拒的欲望一一想要被他人无法抗拒地渴望。 ——罗伯特福斯特
　　Griffith一脸忧郁地戳着他的意大利面，Reid看他快把好好的面条戳成泥，无奈地问：“你怎么了？”
　　“我要去见你母亲。”Griffith用陈述事实的口气说，“你的母亲，老天，我有点紧张。”
　　Reid放下叉子：“我妈妈很好相处的，医生也说她的状况比较稳定，你可以放心。”
　　“不是你妈妈的问题。”Griffith插起一块西红柿，“是我，我……”他又把西红柿扔掉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Reid出柜。
　　他不知道Reid对同性恋是什么态度，不好贸然和他一起去Lucy的派对——Lucy肯定不会在意这个。可是如果他暗示Reid那是一个同性恋聚会，Reid一定会猜出什么，他那么聪明。
　　在这件事面前，Griffith一点都不关心Reid让他去见谁……好吧，还是有点关心的。
　　“你母亲喜欢什么？第一次见面，我需要送她什么？”
　　“书？”
　　Griffith叹了口气：“我觉得她的书应该足够了。”
　　Reid回忆了一下他母亲的病房：“……嗯，没错。”
　　他们坐在窗边，对面有一家服装店。Griffith忧郁地转过头，灵机一动：“吃完饭去买一条丝巾吧？”
　　“什么？”Reid困惑地说，“疗养院的空调功率足够大，而且妈妈的衣服也够保暖，我不认为她需要……”
　　“拜托，Reid，她有多久没有过新衣服了，你注意到了吗？”Griffith打断了他，“她需要这个，没有人会注意她读的书是不是换了一本，是不是你送的，丝巾不一样，她的病友会看见。而且丝巾不是很热，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