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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池崖)


“我错了,我原来只是皇上的一把刀,我做错了……”
哭到最后,宁贵妃已近失声。
身旁,丽嫔见她想通了,便将被她打落的那个小瓶儿仔细捡回来,重新放在她面前。
“好姐姐,不要哭了,我最见不得你哭了。”丽嫔轻轻抱住宁贵妃,一下一下拍她的背,温声哄她道:“追根究底,其实淑妃那女人也没赢你我多少——她就只是死得太早,她只是比你我死得早些罢了——可是姐姐,死这件事情,现在你也能做到了。”
事到如今,宁贵妃若是活着,承乾帝便能通过惩罚她,来减轻自己心里那点不能为外人道的负罪感,可若宁贵妃死了,承乾帝便也会如怀念淑妃那般的怀念她,记起她所有的好,也记起她的霁儿来。
宁贵妃听懂了丽嫔话里的意思,余光落在摆在她面前的那个小瓶儿上,拳攥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没能抵挡得住死亡带给她的恐惧,转身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抱丽嫔,连声哀求说:“……文莺,文莺,我不要死,我不甘心,你救我出去,求你救我出去!我愿意跟你好!我愿意的!”
但丽嫔这次却是不容拒绝地推开了她,只将那瓶可以见血封喉的毒药放在她手心。
“好姐姐,你不要求我,我方才已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丽嫔冷冷清清地笑着,抬手抚过自己发间的金玉步摇,说:“况且……你此刻这样卑微地求我救你,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明媚肆意的,能让我喜欢的样子了。”
“好姐姐,我会像疼爱亲生儿子一样疼爱霁儿的,你自尽吧,死后至少可以衣着光鲜的被皇上厚葬,而不是像如今这般……”
丽嫔说着,又伸手抚宁贵妃的脸,话里隐隐带着一些无奈。
“能让我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位贵妃姐姐,是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向我低头的,她即便是遭到算计,不得不带重礼来登我的门,一举手一投足,却依然还是那样的高高在上。而你……”
“傅欢,你现在这样太丑了,已经不再值得我的喜欢,你自尽吧。”

第060章 指点
临近年关, 宁贵妃去了的消息从冷宫传出来,承乾帝骤然得知,无言地面对着恩露殿的方向, 枯坐很久。
丽嫔不肯救宁贵妃出冷宫, 却不吝啬给宁贵妃指点, 是以宁贵妃在离开前, 亲笔给承乾帝写了封很长很长的信, 信中一字一句, 皆是忏悔与相思。
宁贵妃没有在信中提李霁, 也没提东宫人选,她在信中没有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辩解分毫, 只是缠绵刻骨的,写尽了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仇恨与嫉妒,言说自己绝不能容忍李熙的存在。
临了, 宁贵妃在信中对承乾帝说,该是她犯下的罪, 她认,可她如今也已想通, 只盼承乾帝不要太早忘记她。
谁年轻时不是倾城之姿?世人只道那邵阮阮有无双骑技,甜蜜如桃,可她傅欢分明也曾有着属于她自己的绿腰软舞, 盛宠不衰。
转眼又是大雪,这雪落得那样大,仿佛将齐王身上的病,压得更重了。
至于李熙这边, 有裴怀恩运作,李熙很快便被承乾帝派人接进了宫中, 现在每天不仅要做好他在锦衣卫的差事,还要抽出固定的时间,用来恶补他这些年表面落下的,实际早已烂熟于心的各项功课,并且依照计划,逐渐减少自己服药的剂量。
说句老实话,这样的生活很充实,也很让人安心,李熙得着空,找机会把淑妃留给他的长命锁埋了,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不再去掺和裴怀恩与惠妃那边的明争暗斗。
该满足了。李熙想:他现在几乎得到了他从前想得到的一切,至于其他的,只要他没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不甘心,单单只说做傀儡,实际上,这真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尽管如此,李熙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蔫蔫的,蔫到就连裴怀恩也看了出来,并且开始想办法哄他。
倒不是说因为心疼才哄,而是李熙现在这样蔫,看着简直就像只被割了舌头的猫,叫人踩着尾巴也不肯吱一声,一点也没有先前那种能让人感到快活的机灵劲了,实在很扫兴。
是日,雪路难行。
临近傍晚,李熙从锦衣卫下值回来,打马往宫里走,半道却叫裴怀恩的轿子拦下来。
玄鹄近日正在奉命调查元氏的背景,不能整天都守着李熙,这让裴怀恩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由于天气实在寒冷,长街上的人不算多。不必裴怀恩多言,李熙见着裴怀恩的轿子,便下了马,随手将马交给十七来牵,自己则一头扎进那顶装饰奢侈的软轿。
轿里,裴怀恩给他预备了甜牙的桂花果子,还有一壶暖茶。
“小殿下看着似是长高了些,眉眼也更俊朗,果然是比从前过得更春风得意了。”裴怀恩耐着性子给李熙倒茶,不多时,软轿平平稳稳地被抬起来,茶水未洒一滴。
但李熙没接这盏茶。
李熙很疲倦,他仰着脸,没骨头一般靠在身后的狐皮垫子上,双手松松环抱着他的绣春刀。
“厂公,今日不行。”李熙阖眼说:“玄鹄晚些会回来,我瞒不过去。”
裴怀恩淡淡地嗯了声,也不恼,犹自仰面饮尽茶水。
“前两天送你那翠玉扳指呢,又当了?”裴怀恩笑着问他。
李熙霎时睁眼,将右手迅速缩进袖子里去。
“……没当,丢了。”李熙说:“我现在又不缺钱,还攒这点家底做什么。”
裴怀恩懒得点破李熙,只是摇了摇头,又从拇指上摘下一个新的血玉扳指来,随意地抛给他。
“就这么不喜欢被人看出你与我在一起,身上连点我的东西都不留?”裴怀恩支着下巴逗他,尾音向上幽幽的拐着弯儿,“听话,仔细戴着它,往后除了在皇上面前,都不许再摘下来了,否则——下枚扳指可就不只是戴在手上这么简单。”
李熙闻言转头,眉心微微皱起来,像是有话要说。
裴怀恩就问他,“想说什么?”
李熙犹豫一下,又把他那金贵的脖子转回去,闭眼说:“没有。”
顿了顿,抬手掀开轿帘,探头向外看。
果不其然,裴怀恩这会带他走的,并非是回宫的路。
“……”
裴怀恩的软轿很稳,人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一点颠簸。外面寒风呼啸,李熙没什么表情地抓着帘子看了片刻,便缩身回来,自顾自地从小碟里捡果子吃。
李熙说:“厂公,今日真不成,今日我什么都没准备。”
裴怀恩明白李熙话里的意思,没再为难他,反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小殿下宽心,今日原本也没想要,总不好不许殿下休息吧。”裴怀恩温声说:“唉,真是瞧不得你这没精打采的样子,再过些天便是除夕了,皇上要宴百官,小殿下这回可逃不过去,当在皇上面前,小殿下怎好如此的萎靡不振。”
李熙抬眼看向裴怀恩,面上依旧打不起什么精神来,但是说:“不必厂公提醒,我明白该怎么讨好父皇——时候不早,厂公这是要带我到哪去?”
裴怀恩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片刻,说:“明白却不代表能做好,小殿下如今不开心,而我作为那个让小殿下不开心的罪魁祸首,自然是没办法哄小殿下开心的了,是以要带小殿下到别处去,请别人来帮忙。”
李熙狐疑地挑眉。
却见裴怀恩已经又为他送来了茶,正色说:“我的小殿下,齐王府的闭门羹有什么好吃,竟也值得你接连去吃上几日?安心坐着吧,带你去见阁老。”
大雪天行得慢,当裴怀恩要来拜访的消息传到杨府,杨思贤略一思索,连忙寻了个借口,把自己的孙子杨善从府里支出去了。
杨善是个最嫉恶如仇的人,若有他在,今晚这府里恐怕会多只斗鸡,搅得大家脸面上都过不去。
话又说回来,杨思贤原本以为裴怀恩会一个人来,没想竟然带了李熙——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搁在从前,裴怀恩从不会另外带人来他这里。
同样的,李熙也没想到裴怀恩今天是想带他来见杨思贤,直到一只脚迈过杨府的门槛,脑子都还是懵的。
杨府的摆设还是和之前一样,因为是想让杨思贤帮忙开解李熙,裴怀恩这回没在杨府多呆,而是只与杨思贤简单的寒暄几句,说明来意后,便匆匆离开了,只留一个李熙在这。
裴怀恩走后,杨思贤秉着来者是客的规矩,带李熙去里面坐,并给李熙上了新鲜的茶水和糕点。
李熙则安静地坐在那,一对琉璃似的眼珠骨碌碌乱转,见杨思贤不赶他,他也不提离开,口中只说:“阁老太客气了,不必这样招待我,我现在既不渴,也不饿。”
杨思贤听了就摇头,右手扶到木椅旁边的把手,和气地说:“无妨,原本也盼小殿下来,小殿下来了,能多与我说说居白头两年在通县的事。”
李熙觉得很惭愧。
其实若细细想来,杨思贤最看重的学生与他舅舅是好友,杨思贤又不讨厌他,早早便说请他常来,可他自打回京后,竟是一直都在四处奔忙,鲜少来杨思贤这里。唯一一次来访,还是为了帮王二说好话,请杨思贤不要揪着王二送过来的那几百两银子不放,依旧能给他合格。
好在杨思贤也体谅他的难处,见他脸红低头,便适时地把台阶递过来,说:“殿下别介怀,知道京都最近事情多,我这把老骨头平日也有得忙,赶在这种时候,殿下即便是有心常来,我也无暇招待。”
李熙闷闷地点头,听着劝,半晌才说:“上次王二那事,叨扰阁老了。”
杨思贤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低头吹净茶沫,似乎不太想与李熙谈这些——这让李熙忽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熙其实与杨思贤见面不多,也不太熟,抛开裴怀恩这层关系在,他至今还没和杨思贤正儿八经的谈过天,说过话。
因为李熙总觉得自己有点害怕杨思贤,尤其害怕和杨思贤对视,感觉就像自己在私底下做了坏事,转头就被心里最敬仰的长辈抓包了似的。
这种心虚连在承乾帝面前都不会有。
可心虚归心虚,真要是见了面,又不能两个人对坐着不说话。
更何况这回没王二做挡箭牌了。
思及此,李熙琢磨着反正裴怀恩今天把他丢在这,也是为了让杨思贤开解他,那么倒不如顺势而为,真请杨思贤为他指点一下迷津算了,至于杨思贤在听了他的事之后,究竟会不会骂他……
唉,这不必怕。李熙在心里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大不了骂他他就跑,跑得远远的,往后再也不来了。
正斟酌着,未料先开口的却是杨思贤。
不必李熙多说,这位发须皆白的老人便站起身,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不必有顾虑。”杨思贤说:“你的事,容卿方才都与我说了。”
李熙闻言一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问:“他……他都和您说了什么?”
杨思贤看着他,面上和蔼,“其实说了挺多的,诸如冰戏,神威营,还有贵妃娘娘这些事,容卿他都与我说了。”
李熙讶然抬头,眼里满是惊奇和庆幸。
惊奇是因为裴怀恩竟然这么信任杨思贤,什么话都愿意和杨思贤说,庆幸却是因为裴怀恩这人总算还要脸,没有和杨思贤说起他俩私底下那些破烂事。
只不过,这样也好。
既然裴怀恩都已经与杨思贤说得明白,也免他再开口。
这样想着,李熙总算放松下来,不再端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而是臊眉耷眼地垂着脑袋,仿佛外面那些寻常少年一般。
“阁老,我不明白。”李熙瓮声瓮气地说:“我分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我不快活。”
杨思贤听罢没有说话,而是犹豫着抬手,轻轻抚到他的头顶。
其实按理来说,李熙是皇子,杨思贤是臣子,杨思贤如今这样的动作,似乎有点于礼不合。但也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让李熙当场就红了眼圈,险些落泪。
从前邵毅轩还在的时候,一旦李熙不开心,邵毅轩便会这样伸手摸他的头,像逗小狗似的把他发髻揉歪。
头顶的温度那样烫,一时间,李熙有些动容,也跟着抬手覆到杨思贤的手背上,小小声的说:“阁老,我不知道自己往后该到哪里去,我其实……有点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曾几何时,我以为我只是想替舅舅报仇,为长眠漠北的三万将士报仇,也为我自己报仇,可当晋王真的倒了,宁贵妃也没了,我见着如今死气沉沉的神机营,见着郁郁寡欢的三皇兄,我又觉得不是滋味。”
“阁老,我如今也设计害了别人的母亲,我……”
话说到这,李熙使劲抹一把脸,蹲下了。
“阁老,上回我同裴掌印来,听您劝他放下,所以我这几天就在琢磨着,若我起初便放下,是不是现在就不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走到与裴怀恩同样的,每天都被那些欲望和权力裹挟着向前,始终脱不开身的困境。
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杨思贤已经一把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小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杨思贤皱眉看他,双手牢牢抓着他的手臂,半点不肯放松。
李熙便抬头,听着杨思贤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放下固然好,可人间这样苦,能真正放下的人又有多少?说到底,所谓‘放下’二字,不过也只是我这个糟老头子对你们这些年轻孩子的殷切期盼,盼望你们能不再折磨自己,学会抬头往前看罢了。可是话说回来,你们既然都已经真真切切地经历过辛苦,就算心里放不下,也是没错的。”
顿了顿,又再叹气。
“所以小殿下没有错,更不必自责。只是小殿下要扪心自问,如果你真的没本事做到放下,那么日后若再遇着什么不高兴的事,便要时刻牢记一点,即冤有头债有主,切莫真学了当年害你辱你那些人,也变成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更不惜牵连无辜的恶人。毕竟……正如小殿下如今所忧虑的这般,一个真不想做鱼的人,是绝不该反过来把别人当成鱼看的。”

杨思贤便扶着他坐下来。
“小殿下不必这样看着我,我没有哄你。”杨思贤斟酌着,重又走回自己的位子, “你今日能有这样的忧虑, 我很高兴, 这说明你眼里能看见别人的苦, 你比你的哥哥们都强。”
李熙闻言有些面红, 说:“原本以为报了仇, 我便再没有什么遗憾, 可是现如今,我却发现, 肆意操纵旁人命运这种事,好像并不能让我高兴。”
顿了顿,有点丧气地往后仰, 脑袋枕在椅背。
“可若叫我再做回祸星,任由旁人对我搓扁揉圆, 我也不高兴。”李熙大睁着眼往上看,双眼略微失焦, “站在高处往下看,不高兴,站在低处往上看, 也不高兴,横竖怎么都不高兴。”
杨思贤笑出来,蜷指叩两下桌,唤李熙回神。
下一刻, 李熙自觉失礼,连忙又端正地坐好了, 有点不好意思地拱手说:“阁老。”
杨思贤摆摆手,示意李熙不必拘泥,捻着胡须说:“我听明白了,合着小殿下不高兴,是因为既不想做任人摆布的鱼,又不想做摆布别人的渔翁,是也不是?”
李熙犹豫着点头,半晌又说:“但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已费心走到了今日,退无可退。可我平日见着父皇,看他殚精竭虑,事事权衡,又实在觉不出那位子的半分好。”
能手掌实权尚且如此,更何况,现在他头顶还压着一个裴怀恩,这使他不得自由,几乎要承受双份的痛苦。
杨思贤知晓李熙的顾虑,沉默少顷,而后说:“小殿下说错了,人往高处去,有时其实并不是为了摆布别人,而是为了有本事、也有资格去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
李熙眨一眨眼,忽然觉得自己隐约抓到了些什么,却听杨思贤继续对他说:
“小殿下可知道,许多人活在世上,便以为这世间是一方深潭,逼得人生来便要争,便要斗,便要削尖了脑袋往岸上去,拾起岸边的鱼竿,可是他们却都忘了,纵使这世间真如深潭,比起鱼虾和渔翁,其实还存在着另一样不能被忽视的东西。”
李熙忙问:“是什么?”
杨思贤和蔼地看着他,说:“是水。”
“上善若水。”杨思贤说:“小殿下既然一定要往高处去,不若试着做水——这便是你站在高处的意义。”
水至柔至刚,能涤万物,能濯污垢,能掀风浪,也能庇护千千万万如李熙从前那般卑微如泥的游鱼,使他们不必再变成别人餐桌上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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